「我们……我脚扭伤了,什么都没有,别误会!」宁雨原本苍白的脸颊一瞬问涨得通红。
相较于宁雨的羞愤尴尬,李斯倒是神情自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在电脑桌上找出一只笔写了个地址递给安凤言,「妳可以去这个地方打听一下。」
一哦!好!」安凤言转身刚走两步,又转回身看着宁雨,不放心的问道:「妳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宁雨直摇头,「不用管我,快去追妳表妹。」
安凤言又狐疑的看了一眼李斯,才转身下楼,心中虽对他们的关系有很多疑问,但她一时也顾不了好友的事,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个任性翘家的表妹再说。
李斯在安凤言走后由卧室里拿出一瓶药酒,坐到宁雨的面前,脱下她的鞋子要替她推拿。
「不用!」宁雨脸微红的缩回脚,一半原因是他的碰触让她不安,另一半原因很丢脸--她怕痛。
李斯轻笑,「别任性,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幸得到我的服务,妳的脚不先处理一下,一个月内甭想下床。」他大手粗鲁的抓回她的脚,另一只手脱下她的鞋子。
宁雨吃痛的呻吟一声,又急忙咬住下唇,不想被他笑话。
李斯笑看着她,眼中有着明显的戏谑,故意暧昧的说道:「忍不住就叫出来好了,放心,我的公寓隔音效果很好,不会有人误会妳在叫床的。」
宁雨的脸一下又红了,两眼闪着怒火,「你……」又是这轻佻的笑。脚上痛,加上被张小嫚推倒的狼狈加上他的一再戏弄与蔑视,她的委屈、愤怒一瞬间涌了上来,终于失去理智的推开他,也撞翻了药酒。
「滚开!别碰我!」她口不择言的对他大吼:「你凭什么嘲讽我、侮辱我!你以什么身分、什么理由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言语上占我便宜?告诉你,我宁雨不是你所认识那种随便,没尊严的女孩,也不是你这种粗鄙无礼的人惹得起的,请你认清自己的身分,学习怎么尊重人!」说着她的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有一瞬间,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面对她的控诉,看着她伤心的哭泣,过了好一会儿笑容才又浮现在他脸上,仍然是调侃的语气。「果然是千金小姐,训起人来都这么盛气凌人。放心,我会滚开,不过这是我家,实在滚不了多远,所以只能委屈妳再多待一会儿。」说完他打了通电话给杨浩林,通知他来接人,然后便看也不看她,径自走到阳台倚着窗边抽起烟来。果然离她远远的!
宁雨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拾起一旁的鞋俯身穿上,她的脚踝已经肿到有平时的两倍大,经过他刚才的处理真的不痛了,只是麻麻的、胀胀的。她的情绪已经没有刚才激动,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那一番话,她的好教养彷佛在瞬间消失,像个疯子般指着他大吼大叫。
她不想否认,当他脸上笑容消失的那一瞬间,她真的有报复的快感,但那也仅仅是一瞬间。她在他隐怒的眸中竟看到哀伤,来自灵魂深处的悲怆,她以为自己眼花,但他后来刻意佯装出满不在乎的笑脸泄了他的底。他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吗?她产生了一点点好奇,但也仅此而已,她在他心中仍是那个可恶无礼的小混混。
李斯的烟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直到杨浩林敲门才停止。
对于宁雨的指责他无言以对,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何要与她过不去,他是很爱开玩笑,而对她的戏谑也确实有些过头。他不只想看她愤怒的样子,莫名其妙的也想让她难过,因为他一见到她娴静温婉的笑靥,一副不知苦为何物的纯真模样,就莫名的令他忿忿不平,甚至令他想到艾芬的死,想到人世的不公,想到自己无法挽回的错,那种失去艾芬的痛就会翻江倒海的向他扑来。
同样是女孩,同样拥有花一般的容颜,只因为出身不同,就拥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命运。艾芬死了,他恨天恨地更恨自己,所以他决定要跟天争,直到死为止。
而宁雨就像公主一样,她举手投足间的高贵气质与文雅是艾芬所没有的,这就是出身好的不同之处。而他不也是因这个原因才与艾芬分手的吗?当他想挽回的时候已来不及了。若非如此,他又怎会知晓真正的自己呢?卑鄙、势力、冷酷、自私自利,根本不配得到艾芬的爱恋,死的应该是他才对。
而现在他更加的无可救药,为了自己内心的不平,竟然自私的为难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女孩。他记得,他肯求父亲答应自己与艾芬的婚事时,他父亲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他以后会离开艾芬的,因为他是极现实、有野心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他父亲说对了,他的目的是荣华富贵,所以他果然自私的抛弃了艾芬。
艾芬是个坚强的女孩,艰苦的生活把她磨练得几乎是无坚不摧,她从未在他面前流过一滴泪,或许是他曾说厌恶女人哭泣,所以她才没在他面前表露出她的脆弱。
就在适才,宁雨哭出来的一瞬间,他的心彷佛被撕裂般,鲜血淋漓。若艾芬生前在他面前大哭大闹一场该有多好,甚至骂他负心汉、陈世美、忘恩负义、猪狗不如都好,但她没有,只对他说了「保重」两个字!
妳已死,让我何来保重!又为何要让宁雨出现在我面前,扰乱我的心神,让我痛!李斯仰天苦笑,麻木多年的心终于有了感觉,那个瘦弱文静的女孩竟让他对她一见钟情!艾芬、艾芬,妳的一句保重让我生不如死,而妳却虽死犹生,时刻缠绕着我。以为早已无爱,却是心中害怕有爱。
也罢,我注定要为我当年的错误付出代价--孤独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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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林来到李斯家,与李斯寒喧了几句,见到宁雨满脸泪痕以为是脚痛的缘故,并未多想,还调侃了她几句。她只是文文静静,略带羞涩面对。
她未向杨大哥告知她是被气哭的,或许人家只是认为说了几句玩笑话,而对她的反应激烈感到莫名其妙呢!况且他们今后应该不会再有交集,她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幼稚、骄纵的女孩。
然而,就像李斯所说的,之后她的确在床上待了一个月。本来她可以拄着拐杖出门的,但她的家人不放心,一直到她完全康复才准她上班。她小时候体弱多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所以日子并无想象中的难捱,无聊的时候看看书、听听音乐,平静的任时间流逝,反正她喜欢宁静。
但这次,李斯那双隐怒的眼、受伤的表情却时常在她脑中浮现。她真伤了他吗?或是自己大惊小怪,他只是爱开玩笑罢了。若是换成姐姐或许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说不定会反唇相稽的说些更恶劣的黄色笑话,不会脸红,也不会心跳加速。
唉!宁雨幽幽的叹了口气,姐姐常说她是生错了时代,脑袋封建保守,就是那种丈夫死后会守到被后人立贞节牌坊的傻女人。想至此,宁雨不禁轻笑。她怎么会呢?受现代教育熏陶二十多年,怎么会做出这等傻事,她又不是自虐狂。姐姐从来就没了解过她,不!其实应该说没人真正了解过她。
想到古代被制度压抑的女人真是可怜,死了丈夫又不能改嫁,否则就会被认为不贞洁,只能抱着丈夫的灵位孤苦的过完一生。
她有时不禁在想,自己若是她们会怎么做?若与亡夫没有感情,她一定会耐不住寂寞另寻出路。但若与丈夫有情呢?失去心中的挚爱、失去灵魂的归属,她还会独自活下去吗?
看来姐姐说错了,她即使生活在古代也不会有人为她立贞节牌坊。
她只会有两种选择,不是改嫁就是与君共亡。
天!自己的脑子又在天马行空的乱想了,看来她真的是闷在屋中太久了。其实想想,人生的路并非只有狭窄的一条,怎么活都是一场人生,只要是自己所追求的,又何必在这种事上谈成败、论英雄呢?
都是那个叫李斯的人扰乱了她!说也奇怪,二十多年来还不曾有哪个人能驻留在她心中,更别提让她时常想起,就连她的初恋情人她都能说忘即忘,毫无留恋。但她爱自己的家人,那种感情很浓也很深,所以她也并非是无情的人,只能说她还没遇到与自己心灵相契合的人吧!
这些年来除了家人,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能占据她的心头,没有相貌,只有声音时时盘旋在她耳际,令人心安的声音。她突然问觉得记忆中的声音与李斯很相似,连忙下意识的甩头否认。怎么会呢?她自嘲的想。脑袋真是越来越胡涂了!她当下便决定明天就去上班,无论家人是否赞同。
第三章
世间万物,冥冥之中,姻缘已定,不过这是宁雨后来才了悟的。
今天是假日,与姐姐、姐夫约好一起去度假村,但中途姐夫的公司打电话来说有急事,他们便提前离开,剩下她一人自然也没了玩的兴致,本来当初就是姐姐硬拉着她来的。
不想回家,独自一人漫无目的遛达,街上游客如织,一切如梦似幻,真是不知身在何处,直到霓红灯亮起才想到该回家了,却让她遇见二个月不见的杨浩林。
「嗨!宁雨!」杨浩林坐在车里,隔着车窗打招呼。
「杨大哥,好巧!」宁雨微讶的停下脚步。
「去哪里?我送妳。」杨浩林将车停到街边。
「杨大哥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坐计程车回家。」一看到杨大哥就让她联想到李斯,她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从脑中除去。
「上车吧,我顺路。」
「不用了……」宁雨婉拒。
「快点!这里不让停车,妳不想杨大哥被开罚单吧?」
宁雨微微一笑,上了车。
「妳的脚伤怎么样了?」杨浩林边开车边关心的问。
「早就好了,前几天我还跟朋友去爬平顶山了呢!」宁雨笑着说。
「真的?妳妈妈同意了?」杨浩林有些不置信,一直以来宁妈妈以宁雨身体状况不佳为由拒绝她参加任何体育活动。
「没有,我妈不知道。姐姐帮我隐瞒,我只说姐夫出差,姐姐一个人在家无聊,我去陪她住两天。」宁雨俏皮的说。
杨浩林了然一笑,「又是老办法对不对?」从小就认识宁家姐妹,自然也非常清楚她们与宁妈妈常玩的把戏。老大宁婷性格开朗、活泼外向,加上相貌出众又善于交际,走到哪儿都是众人的焦点;宁雨恰恰相反,温柔内向,总是安安静静,加上从小体弱多病,少与人接触,因此很害羞,少了宁婷的光彩夺目,反而更加惹人怜爱。她的家人对她宠爱有加,就怕她受一点伤。宁妈妈更是不允许她参加任何一项户外活动,怕她身体负荷不了。因此,从小到大为了能出去玩,都是姐姐宁婷替妹妹遮掩。
「其实我的身体非常健康,已经很少生病了,可能是小时候经常住院,在妈妈心里已经造成阴影,所以即使有十位医生证明我健壮如牛,妈妈也不会放心。」宁雨有些无奈。
「若是哪天被妳妈妈发现妳们姐妹串通欺骗她,妳姐姐可就惨了!」杨浩林甚至可以想象得出宁妈妈追打宁婷的愤怒情景。
「不会的,这十多年不是都很安全,才不会被妈妈发现。而且现在还多了个姐夫帮我,更不会有问题。」宁雨笑着道,「杨大哥你也帮过我啊!还记不记得,念中学的时候我为了参加学校的运动会,还是你以学生会主席的身分向我妈妈保证,找只是去当观众,绝对不会参赛。」
「当然记得,结果妳跑八百米,吓得我魂都飞了,事后才知道被妳们姐妹俩骗了。」杨浩林笑着说,彷佛又回到那段青涩的少年时代,老是被她们姐妹俩牵着鼻子走。正说着,杨浩林的手机响了,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只听他道:「嗯!好,我正好经过你那里,两分钟后就能到。」放下电话后他抱歉的对宁雨说:「妳有急事吗?我可能要耽误几分钟才能送妳回家。」
宁雨笑着摇头,善解人意的说:「我不急,妈以为我跟姐姐在度假村玩,所以不会担心我晚归。我倒是怕耽误你办正事。」同是警局的人,她知道杨大哥的工作性质是不分时间的。
「那就好。」
杨浩林将车开到一家修车厂前停下,此时由屋里走出一个人,修车工的装扮,满身的油污,一副吊儿郎当样,那人正是李斯。宁雨以为不会再见到此人,谁知却因为杨浩林的关系,他们又碰面了。
「老杨,你怎么还是开这辆破车啊?办了那么多大案,局里没给你换辆新车吗?你确定你这辆老爷车能追到歹徒?」李斯笑着调侃。
「去你的,少没正经。」杨浩林笑着搥他的肩膀。
李斯避开他的拳,把眸光投向宁雨。
眸光相对时,宁雨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但李斯只是笑着挑了下眉,便转过头与杨浩林说话,没有像前几次那样轻佻的逗弄她,当她不存在一样,宁雨松口气的同时,心中却好像少了点什么,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杨浩林并末发现异样,因为这才是李斯对女孩的正常态度,他只让宁雨等她一会儿,便随李斯走进屋里。
宁雨走下车,靠着车门望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夜晚的轻风吹拂,扬起发丝,不知不觉,她陷入了回忆,回到了十年前那个黑暗的世界。
永无止境的黑茫,无助的自己,突然间一阵歌声响起,像黑暗世界的一缕阳光,她想看清唱歌的人是谁,却怎么也看不见,一阵孤寂向她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挣扎着却徒劳无功……
就在她将要窒息的时候,猛然间被现实的声音拉回。
她大口的喘着气,依在车门边,凉风拂面,远处昏黄的街灯下车来人往。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她总会在无意识之中回到十年前那场灾难中。微微叹了口气,她把眸光转向适才拉回她灵魂的声音,见李斯与杨浩林正向车边走来。
只听见李斯怪叫道:「你管管你老婆好不好?她三天两头带个女人上我那儿去,烦不烦哪!老子要找什么女人没有,要她鸡婆!」
「丽娟的事我管不了。」杨浩林无奈的笑着。
「喂!你还是不是男人?抓她上床累得她半死,看她还有没有力气整人。」最近几天他被丽娟折磨得快抓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