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缺的嘴角抿出一个弧度。那个罪该万死的元凶逃不掉了!
“你们去忙吧!”他告诉诚惶诚恐的干部们。
丢下那些仍愣在那里的干部,他走到隔壁的总裁办公室,特助随即泡来他惯喝的顶级咖啡。
从三百六十度的玻璃帷幕看出去,居高临下的视野,和楚儿活著的时候没什麽不同。
唐楚儿是他在纽约修课的时候认识的,开始交往後,他们努力存钱旅游,在世界各地留下充满爱的记忆和足迹。
他们共同的梦想,是在每个最美的地方建立属於自己的王国,每年到不同的地方度假,然後,像现在这样,居高临下地俯瞰世界美景。
现在,这个梦想达成了,俯瞰这世界美景的,却只剩他一个人。
他很悲伤,但是他的眼睛已经流不出半滴眼泪。
“楚儿,任何想摧毁我们王国的人,我都不会轻饶。”他发誓。
手提电脑发出清脆的声响,显示收到信件。
世界各地的干部很有效率,马上就完成了任务。他打开信件,嘴角抿出一道坚毅的弧线。
四封信所送来的位址一模一样,他连夜写的侦测系统为他们揪出了凶手。
他立刻把电脑连线到全球各大据点,下达“查出使用者资料”的命令。
锐财团的主机系统是全球最新的,也是速度最快的,结果很快就传送过来了。
所有的答案统统指向台湾这个小岛。
“台湾……”
他的出生地,也是累积最多痛苦记忆的地方,本以为不踏上那块土地就相安无事,没想到光看到这两个字,他的心就抽痛起来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对当地的负责人下令。
“看到侦测结果了?找到那个人,给我好好款待他。”他以中文下达残酷的命令。
“总裁……”锐财团的“款待”,可不是普通的“款待”。
“有意见?”竟敢对他的命令犹豫不前!岑缺的火气又飙涨。
任何人想动他和唐楚儿建立的王国,都必须有去见阎王的觉悟。
“不、不敢。”台湾地区的负责人唯唯诺诺。
“你先把人找出来。”他下达命令,接著拿出手机按下一键,电话自动拨出。
“总裁。”特助马上接电话,并且传来敲门声。
岑缺切断电话,特助开门进来。
“去台湾,把那套软体拿回来,顺便把那个该死的家伙丢到非洲去。”
“是。”特助躬身回答。
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和唐楚儿建立的王国,绝对不允许!
☆ ☆ ☆
方欣修长的手指不断地在键盘上飞舞。天已经快亮了,相信不用十分钟。晨曦就会从窗户透进来,洒满她的房间。
夜晚是最适合工作的时间。空气没那麽热,也不用担心讨人厌的推销员来按吵死人的电铃。
价值一百万的任务相当困难,她庆幸自己及时和奢厉人讨价还价,得到这麽合理的价码。
锐财团的商业平台设定了重重保护,反入侵系统很难缠不说,防火墙也比别人厚,一路上还有一堆怪怪的程式和密码,若不是她太高竿,恐怕早就被他们的警卫系统侦破,逮去坐牢。
“好,往主机前进。”她轻松的把一片口香糖丢入口中,按下Enter键。
对方的系统虽然难缠,她则写了更难缠一百倍的程式。不但顺利地溜进系统,更不著痕迹的在里头进行颠覆、破坏、扰乱、埋地雷的动作,到目前为止,全世界还没有任何系统能侦测到这些程式的存在。
“夺取第六座城堡!”她的态度像打电动的玩家,只是她玩的游戏无情地反映在现实世界里。
锐财团已经有五个平台瘫痪了,每个平台损失几百万美元,她觉得这种成果,反映出身为网路猎人的价值。
“我真是个本事了得的猎人!”她对自己盛赞有加。
外面有些细微的声音,但音乐开得太大声,她没注意到。
再喝一口咖啡,等到入侵成功,她就净赚一百万,就可以抱著百万美梦入睡。
再按一个Enter程式已经自动破解密码,进入锐财团的温哥华平台。伸个懒腰,眼尾余光,赫然看见两个黑衣人站在客厅看她。
她吓得从电脑前一跃而起,差点出声尖叫,幸好她天生流著恶棍的血,胆子比一般人大。
“你们是谁?”她沉稳而面不改色地问。
“就是你侵入‘锐’的平台?”黑衣人走到她面前来,说著流利的中文。
提这问题根本多此一举,电脑画面已经将事实摆在眼前。
“你们怎麽进来的?”方欣皱著眉、挺著胸脯问。难不成是道上的兄弟?
可恶!被他们一吓,她聪明的大脑有一半罢工,猜不出来者是谁。
“你必须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黑衣人还没说完,方欣就失去了知觉——另一个黑衣人迷昏了她。
“总裁,已经捉到现行犯。”这人正是岑缺的特助。
特助戴白手套的手关掉电脑。从主机里拿出硬碟,放进一个准备好的黑袋子。
另一名黑衣人则扛起方欣。
他们走出公寓,又顺手把门关上——要进出这种地方太容易,他们甚至不必破坏门锁,一切就像什麽事都没发生。
锐财团从不宽贷妄想破坏他们王国的人——任何人胆敢动他们的脑筋,就要有本事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第二章
方欣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群肤色很黑、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小孩围绕在她身边,好奇的看著她。
救人喔!她碰到非洲难民了!台湾怎麽有非洲难民啦!?
不对,这里好像不是台湾,台湾根本找不到这种黄沙地。难道是她来到非洲,不是非洲难民跑到台湾?
太阳很大.她眼睛睁不开,只好拿手来挡,也顺便挡住自己惊惶的表情。
看这大太阳、这片荒漠和这些肤色黝黑的小孩,她心里非常确定,她是真的来到非洲了。
是那两个黑衣人做的。而且事实很明显,他们是锐财团的人,为了寻仇找上门,然後把她丢到这里来。
想来她也没什麽好害怕的,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就算一死也没什麽了不起。
但,没杀了她,是他们走运,否则陪葬的,可能是整个锐财团!
她有个很糟糕的坏习惯,会在所有入侵过的主机埋一枚“地雷”,如果没在十天内重新设定,它就会爆炸,无数的程式会开始流窜,蚕食鲸吞掉整座主机里的软体,到时损失的,就不只是五个平台或五架主机那麽简单!
既然连死都不怕了,她自然就能坦然地接受眼前的现实。
“你们都不热吗?”她翻身坐起来,想找一棵树遮阳,谁知在这片荒漠上,只见远方几个土丘和帐篷。
那些小孩见她开口。也跟著吱吱喳喳地说起她听不懂的话来。
唉……语言不通,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还是先适应这里的生活比较重要。
她口渴了,肚子也饿了,全身被太阳晒得很不舒服,得先解决这几样基本需求。
但是,在这片荒漠中,去哪里找水和食物?
“有没有食物?”她向那些小孩子问,并同时以肢体动作表现。
结果那些小孩又吱吱喳喳的喧哗起来,但最明显的动作是摇头。
“难道你们这里没有食物?那你们吃什麽?”方欣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不,她早该想到了,这些小孩个个一副没饿死就偷笑的瘦骨,怎麽可能会有食物?
算了,这里是非洲,就算活活饿死也不该有怨言。
就在她自怨自艾时,有个小孩和善地做著与她相同的动作,还指指她手腕上那支在夜市买的表。
“要我拿表跟你换吗?”她双眼一亮,想不到99的地摊货竟派得上用场!
她马上把表摘下来给那小孩,那小孩跑进一个土丘,没多久,拿了一个“菜刀柄”出来给她。
“这是什麽?”方欣把那木块翻来翻去,怎麽看都像她家厨房的菜刀柄。这是食物吗?
就在她搞不清状况之际。那个小孩拉下她的手,往那菜刀柄上咬下一口,卡滋卡滋的,吃得津津有味。
“意思是,这就是食物?”她不可思议地端详著那小孩。
小孩露出一脸满足,其他小孩也上来抢著咬。
“不行,不能给你们。”方欣赶紧把东西藏到身後,这才有身在非洲当难民的实质感。
就在那些小孩满脸可怜的看著她,希望她也让他们咬一口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机器呼啸声,并扬起漫天狂沙。
小孩子们马上面露机伶,跑到最近的土丘去躲。
方欣固然不知发生什麽事,求生的本能却驱使她也跟著躲。
在那些呛死人的烟尘之後,她看见一堆会跑的破铜烂铁——像是机车改装的野兽。
驾驶这些破铜烂铁的人边狂笑边撞土丘,躲在那边的小孩纷纷从倒塌的黄沙中钻出来,那儿辆破铜烂铁的主人抢走她刚才跟他们交换食物的手表,和其他新鲜的玩意儿,还把两个小孩绑在地上拖了好一段路,才笑哈哈地扬长而去。
“哇拷!他们是什麽人啊?怎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他人财物、伤害别人?”
方欣很想冲出去伸张张正义,教训那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人,但,心里有个声音及时制止了她——
这里跟讲民主法治的台湾不一样,是个无政府、无公理、无法无天的世界!
心疼的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她很想帮助这些小孩免於恐惧、威胁与失去财物,但她又能做什麽?她连自己能否安全活下来都不确定。
方欣心寒了起来,万一她被这人发现……她丝毫不敢想像会发生什麽事。
原来她被送到一个令人生不如死的地方来了!
她开始感觉到漫无边际的恐惧,同时也了解在这里存活下去的艰难。
不怕,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和其他小孩一起跑过去看那两个被绑在地上拖行的小孩,幸好是黄沙地,他们只擦破了一点皮。
“你们没有怎样吧?”她哽咽地问。
那两个孩子没听懂她的话,但从她的肢体动作和眼神了解到她的意思,很勇敢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冲著她露出一个闪亮的笑容。
方欣忍不住鼻酸。她真的什麽都帮不了吗?
☆ ☆ ☆
岑缺在他的纽约总公司办公室里,研究特助带回来的硬碟。
这颗硬碟很丰富,有十个不同的位址、十个奇怪的电话号码、一套市面上找不到的变声软体,和一堆难以辨识的程式。
他想找出破坏交易平台的程式,但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还破解不了密码,而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它的主人明明已经无法驱动它们,为什麽他的网路平台仍逐一瘫痪?
他除了持续破解密码之外,还试著写破坏软体的程式。但这些软体刁钻又古怪,对再有杀伤力的程式都相应不理,摆明了不理会一般的电脑逻辑。
他简直气到吐血!
“北京平台瘫痪。”
“鹿特丹平台瘫痪。”
“米兰平台瘫痪。”
坏消息不断地传进来,他却一筹莫展,苦恼使他的愤怒再度狂飙。
“该死的!这个人到底是怎麽写的?这些程式是想怎样?”那些程式像自己会运作一样,他气到想把硬碟摔碎。
但是,他知道就算把硬碟摔碎一百次,锐财团的网路平台还是会…个接一个瘫痪。
他快被搞疯了!
“该死,应该叫那该死的人把这鬼东西弄好,否则把他的肉一块一块切下来!”
岑缺气到语无伦次。
“总裁,请冷静。”特助克尽职守地劝道。岑缺最近已经濒临抓狂状态,他最好看牢他,以免殃及无辜。
“该死,那个人该死一千次!”岑缺又咆哮。
“万次。”特助追加一句。
总裁目前虽然吓人,但比起之前寸心不动,冷静得像一潭死水的样子,现在比较像有血有肉的人。
他很清楚岑缺怎麽创造锐财团,也清楚他和唐楚儿的爱情,更清楚在唐楚儿和所有家人死於意外後,他是如何把自己的心紧紧封闭起来。
像这样把情绪表现出来,是七年来的第一次,他不得不佩服那个“网路猎人”!
之前看在“网路猎人”是个女人的份上。他稍稍手下留情,如果她的命够大,应该可以多活几天。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岑缺这些事。
“没错,他该死一万次!去找他的亲人开刀。”他的势力庞大,要谁活谁就活,要谁死谁就得死。
他已经气到只想泄愤了!
“她没有亲人。”特助为那个网路猎人庆幸。
“兄弟姊妹。”
“没有。”
“朋友。”
“找朋友开刀也没用。”只会伤及无辜。
自从大学毕业後,他们就没有过这种对话了,特助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从唐楚儿去世至今,他再怎麽努力也无法使岑缺变得有朝气一点,想不到这个网路猎人做到了——虽然代价惨重了点!
接下来,在岑缺气到快发疯的某一天,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全世界各分区的主机,居然统一在亚洲时间早上十点,全部当机十分钟!
这十分钟使他损失了三亿美元!
“那个该死的男人!”岑缺有“将愈来愈惨”、“会被打败”的恶劣预感。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男人”有那个胆来挑衅锐财团,也只有“男人”才有本事写出他破解不了的程式。
特助没告诉他,“网路猎人”其实是个女人。
“总裁。”特助敲门的声音传来。
“进来。”岑缺的声音很疲惫。
特助端进来一个托盘,上头有一些中国的养生料理。
“请总裁保重身体。”特助恭敬地说。岑缺已经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几天几夜了,再这样不眠不休下去,先垮掉的会是他。
特助把托盘放在桌上,岑缺没有吃,也没有搭理他,更没有叫他立即出去,他们就那样沉默地待在办公室里,任时间滴滴答答地溜走。
“‘锐’正在一天一天地崩坏。”良久之後,岑缺才苦涩地说出这句话。随著情况愈来愈糟,他感觉到自己也一天天枯竭。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特助无言以对,於是,气氛又落入绝望的沉默。
“刚才……”就算再怎麽绝望,该说的话还是要直说,不管那是多麽残酷。
“有话就直说吧!”岑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刚才各区的主机又一起当机,这回当了四十分钟。”特助说这话时,每一字一句都像刀子割在心上。
在网路的世界里,一分一秒都是钱啊!
岑缺受到很大的打击,全身震了震。
“大家都尽力了。”每个人都绞尽脑汁,只是……半点助益都没有,全公司陷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除了放弃主机和所有网路平台,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再怎麽百般不愿意,岑缺仍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若非走投无路,他绝对不会想到这上面去。
“这麽做的话,不但我们自己损失上千亿,事後的责任赔偿,甚至比这多很多倍。”不管岑缺作出什麽决定,特助只能分析数据上的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