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难相处ㄟ,好心帮你也被你骂得臭头,你看你,想赶我走,老天爷偏偏不肯,祂也站在我这边,你呀,心胸放宽点,要不然,只剩下我一个人会想理你,你不怕你众叛亲离,到时老了,成了独居老人,很可悲ㄟ!」
「妳也未免替我想太远了吧,我离独居老人的年纪,还有半世纪以上。想太多,妳的脑细胞只会死得更快!」杞人忧天就是在说她。
「人要未雨绸缪才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要居安思危,你懂不懂啊?」她一口气说了好多成语。
「妳文学底子不错嘛!」
「家里住了一个国文老师,耳濡目染,跟她讲话讲久了,人自然就变得有学问了。」她指的是霈仪。
「说妳胖妳就喘,妳还真不谦虚。」他觑笑着。
「是真的,我国文底子不错的,要不然我问你,你知道三个金怎么念吗?」
「念鑫啊!」这容易。
「那三个木呢?」
「念森。」
「那三个羊呢?」
「三个羊?」这他就不知道了。「有这个字吗?」
「念咩!」
「为什么?」
「因为三只羊凑在一块,就会一直咩咩叫啊!」
楚天骄看她一眼,不禁发笑。「鬼扯!」
夜风吹动窗纱,月光偷溜进屋,逗留在译娴细嫩的脸庞上,一时看得楚天骄意乱情迷。
他轻轻地把译娴抱在怀中,她以德抱怨,不对他刚刚的失控严加指责,这份包容心,让他好生感动。
「译娴……」他忍不住将手抚上她的脸,还把嘴轻轻凑到她的脸边,感受着她柔嫩的肌肤。
他很清楚他现在所想的,和她想的,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译娴是个好女孩,她有着和一般女孩子一样的梦想,想嫁个好老公,替心爱的丈夫生一对龙凤胎,要相夫教子,做好为人妻,为人母的天职。
可是他担心重蹈覆辙,他的父母亲,给了他一个坏榜样。
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生一世守护着译娴,他承认他喜欢她,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是甜蜜,是欢笑的。
但他还是希望,两人的关系维持淡淡的就好,他害怕自己再度陷入泥淖,那将会让他万劫不复,无法振作。
「我们的关系仅限于此,是不是比较好呢?」他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即使这是他很不愿意启齿的。
译娴听在耳里,热滚滚的心,瞬间又冻成冰。
这时,紫柔终于气喘如牛地爬上楼。
她将蜡烛递给译娴,整个人瘫在单人沙发上。「呼,好喘,十二楼,我……快要没命!」
谁知道话才一说完,电就来了,气得她捶心肝,想放火把台电给烧了!
「我送妳。」
译娴头低低的,拨拨散掉的头发。「不用了,我自己会走!」
「译娴,别这样,妳真的很好,而我也承认很喜欢妳……译娴……」他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想要把心灵深处的话,传达给她。
但显然地,这些话,译娴一句也听不进去。
她拉起紫柔的手,往外头走去。
两人都缄默不语。
这情况看得紫柔雾煞煞,可是她也不会白目到当场发问,她懂得把自己嘴巴装上拉炼,免得到时候祸从口出,还得讨骂挨。
电梯缓缓下降,数字逐楼递减,译娴的心,也随着电梯而降。
对于这一份情感,她心中不免感慨万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第七章
这几天,楚天骄都觉得相当烦躁不安。
译娴一没有来找他,他竟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
那天,自己还说得很潇洒,说跟她的关系仅止于此就好,事实上,他说得漂亮,可是却做不到。
面对冷清的屋子,他觉得还有她的余温存在,在空气中,他感觉得出她真挚的情感,为什么这样一个好女孩,他要拒她于千里之外?
站在阳台,望着外头灰蒙蒙的天空,这一刻,他心情复杂,思绪紊乱,没她在身边,彷佛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很清楚地意识到,对译娴的喜爱和对其他女人的欲望是不同的。
这种情绪让他心浮气躁,他脑子里总充满着她乐观开朗的笑,她是这样毫无保留地释出她全部的爱,将所有的心思,一滴不剩的花在他身上,她愿意给他幸福,而他却将幸福狠心推走。
他试着打手机给她,不过却一直转到语音信箱,他打去公司,公司的人说她为了过年的一些促销活动,忙得不可开交。
难道她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也许想要从此淡忘他?不,他不能让她这么做,他要她一直想着他,然后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他好!
无法克制自己不见她,他立刻开着车来到百货公司等她下班,他不敢惊扰她,一直看到她的身影出现,才走上前去。
看着她的背影,他心里一阵悸动。
她一身亮丽的香奈儿米色套装,窈窕的身形,自信俐落的步伐,还有那张笑脸迎人的脸庞,在在都令他为之动容。
他鼓起勇气,迈开步伐走上前去,即使知道免不了会听到一些酸言酸语,但还是挡不住他想见她的心。
一走上前去,想起那天让她伤心的样子,他又感到踯躅难前。
只是,虽然没有叫她,目光却情不自禁的跟着她,直到看她走进对街巷子里的一家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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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两天,只要工作压力大,她就会在下班时间,抽空到这小画廊来看画,看着画家笔下鬼斧神工的创作,就会让她暂时忘掉工作上的烦恼。
她聚精会神看着墙上的新画,浑然不察身后站着一个她熟悉的男人。
直到她感觉到,并闻到一股好闻的古龙水味时,她这才惊觉到他的出现。
一转身,那高大耀眼的身影,整个映入她眼帘,这使得她脸上立刻涌上一抹红,体温也随着窜高。
原来,她还是一直在意着他,要不然,也不会有这样脸红心跳的表现。
「你一直跟着我?」心里虽有气,但她还是选择隐忍不发。
「其实我……早就想来找妳了。」他很想说他想她,想得夜夜无眠。望着她那双如猫般的湛亮眸子,他几乎忘了言语。
「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她故意装得漠不关心,这是她头一回和他说话板着脸。
楚天骄目光炽热,「我知道我是个大坏蛋,把妳对我的好,不当成一回事。」
他的道歉与悔悟,让她忍不住想立刻就原谅他,所以她避开他的目光,免得很快又陷入他的诱惑当中。
「你今天找我做什么?」她转个话题问道。
「想知道妳好不好。」
「托你的福,我活得很快乐。」
她想也不想就回答,这样的态度,让楚天骄心头彷佛被北风吹过,感到一阵寒冷。
「妳没事就好。」
「还有别的事吗?」她话说得有气无力。
楚天骄扬起一道笑纹。「妳应该饿了吧?我请妳吃东西。」
她很想拒绝,彻底将他打落谷底,然而,望着他那双渴望企盼的眼光,她又不忍了。
「好吧。」
坐进楚天骄的车里,车内热热的暖气呼呼吹着,但丝毫暖不进方译娴的心里。
她看着窗外,仁爱路上,正飘着被冬风打下的枯叶,她觉得她的心,就像是即将离枝的黄叶。
她不明白,楚天骄说了那些伤人心的话后,为何还要来找她?虽然他的道歉让她觉得,他好像有着悔意,但,谁知道这是他短暂的想法,还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呢?
「在想事情?」耳边,传来他温柔好听的声音。
「是啊,最近公司业绩很差,心情很烦。」她随口编个谎。
「业绩差?」他轻笑两声,知道这谎撒得一点也不高明。年终周年庆是百货公司业绩最好的时候,怎么会差?
「所以这就是导致妳心情差的原因?」他旁敲侧击问着。
「对!」她几乎是轻吼出声。
知道她是故意藉由这理由来宣泄情绪,他当然不好戳破,他很清楚她生气是因为他,这点,在两人心里头同样明白。
「好,既然妳心情差,那……那我们就去好好大吃一顿,研究报告指出,狂吃是纡解压力的最好办法。」
「希望真是如此。」她撇撇嘴说道。
他带她来到最豪华的日本料理店,吃最贵的神户牛肉,然后点上一大盘的黑鲔鱼,外加最豪华的鲔鱼眼火锅,其他食材像是帝王蟹、伊势龙虾,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得花他上万元。
他们喝着温温的清酒,一杯接一杯地干,舒爽滑顺的口感,像溜滑梯一样地滑过她的喉咙,让她整个身子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酒过三巡,译娴略有醉意,脸上晕了两块苹果红,眼色迷离,神态迷蒙,看在楚天骄眼中,分外动人。
待餐厅打烊后,他带着醉陶陶的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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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日光照在译娴的脸上。
口中感到一阵干涩,译娴咽着口水,感觉不舒服,她睁开眼,想找水喝。
咦?奇怪了,房间装潢怎么改变了?
不对啊,她的床单、被套,都不是这种颜色,她……
不对,这不是她家,更不是她的床。
眼珠子一转,她看到身边那具半裸的身躯,回忆像走马灯转呀转的,转回昨晚的所有画面。
啊,对了,她熊熊想起来了,昨晚她醉挂了,所以他开车载她回他家,还记得他替她宽衣解带,还用热毛巾替她擦拭身体……
一想到这,她脸羞红了,不过,她并没有懊恼,也没有动怒的念头。
她只是呆呆地坐在床上,努力回想着昨晚的一切,该死,她居然连一点印象也没有,可见得她醉得有多离谱。
这……这怎么办才好啊,这是她的初夜,而她的初夜竟然……
她呆坐在床上,懊恼极了,不是告诫自己,在还没确定对方对自己的那份爱之前,是千万要把关把好的,谁知道,大错还是铸成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一旁的楚天骄幽幽苏醒,一醒来就看她在自虐,拿自己的头发出气。
译娴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我……跟你……有做吗?」
「妳说呢?」他不免想笑。「难道说,我们是盖棉被、纯聊天?」
「什么?有……有做啊?」这下真的完了,真的有做,而整个过程,她竟然完全想不起来。
「妳……妳后悔了?」
「后悔有用吗?」
她决定了,为了爱,她必须大胆主动。
「天骄,不要被以往的可怕阴影所击败,我们彼此相爱,美好的未来是可以预见的,我愿意给我自己一次机会,你是否也愿意呢?」她拉着他的手,带着希望的明眸,笑得甜美。
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接下来,他的态度呢?是会仍旧维持着这样暧昧的关系,还是会更进一步?
掌心的温暖,传达到他的心窝,有一个这样爱他的女人,他实在不忍再做出伤她的事来。
于是,他决定打开心房,将内心深藏的秘密及想法,毫不隐瞒的说给她听──
「失去我母亲,我在低潮中沉寂了好久,才从绝望中重新再站起来,我跟她的感情太深,太多往事让我忘不了她。」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指着上头与他们母子合影的一位老先生说道:「妳晓不晓得我为什么那么喜欢画?因为我母亲也喜欢。那年,她带我到荷兰,认识了这一位专画西画的知名画家,当我和我母亲去找他时,我看到我母亲睽违已久的笑容,我才感觉到什么叫作幸福。现在呢?我母亲已经不在,而这位画家我也不晓得身在何方,我觉得,我的幸福好像也跟着消失了,我从此便不再想追求幸福。」
听他说了一长串的话,译娴心里感触良多。
原来他是怕幸福的感觉抓不住,才会不想去追求幸福,深怕一旦有了变卦,这些东西都会在转瞬间消失无踪。
在知道他的内心世界后,她终于能理解,过去他种种自相矛盾的行为,都是值得被谅解的。
拿起照片端详,那是他小时候的模样,距离现在,少说也有十五年以上了。
「很多事情你都没有去试,怎知道不会成功?幸福的泉源,本来就是该自己用心去争取的,要是幸福那么容易得到,那就世界大同,天下太平了!」
「是啊,妳说的都对,要是每个人都像妳这么乐观,也早就世界大同,天下太平了。」他被她给逗乐了。
「如果我的乐观能影响你,你愿不愿意接受?」她甜甜地看着他,望着那双好看的眸子。
「欢迎之至,我好希望我真的能受到妳影响……」他捧着她的脸,看她那张永远粲笑的脸。「真的,我好想……」
从他的话语中,她听得出他的决心,她自己也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让他快乐,让他从她身上获得幸福。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会如你所愿。」
「呵,口气很大喔,告诉我,妳会怎么做?」他捏捏她的小粉颊。
译娴笑而不答。「这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
「就算妳只是说着让我开心的,光是听妳这么讲,我心里就很感动了。」他抱着她,让他窝在自己怀中,闻着那好闻的发香。
「不会,我是言而有信的人。」
「好,好,我相信妳就是了!」他一点也不在意,因为有这份心,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在他没有察觉时,她偷偷将照片放进包包里,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想尽办法,完成他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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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说什么?到荷兰去帮他寻找幸福?」
闻言,项紫柔从椅子上摔落下来,她拍拍屁股,站稳脚步,然后重新回到椅子上。
「吃饱了撑着,太闲的话,可以帮兔崽子修脚趾甲。」霈仪面不改色,继续吃着饭,对于译娴的想法,她当笑话一则。
「妳们可以不认同我的作法,但是不能不认同我的想法,我想把他往日逝去的那段情感,重新找寻回来,让他觉得幸福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唯有这样,他才会相信他们能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紫柔边吃着生鱼片沾芥末,边流着泪。「好感人喔,就好像『中央车站』里的朵拉,为爱跑去找约书亚……」
「项小姐,妳可以再白痴一点,是朵拉带约书亚去找他爸爸,笨ㄡ,鸡头可以对到鸭屁股!」霈仪边说,边吃着生机蔬菜。
「是吗?什么时候改的,我怎么不知道?」
说完,一记凌厉目光投射而来,她想她还是惦惦的好。
霈仪拿起餐巾抿了抿嘴,看着译娴给她看的照片。
「这照片看起来历史悠久,里头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不晓得作古了没,再说,荷兰妳人生地不熟,要去找个老头子,根本是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