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门,她讶异的说道: 「这么早?」难得这个公子哥儿放了假还能早起。
「和你一起吃早餐啊!」
「我可没说过要请你吃早餐。」她充满防备的回答,绝对不可以给这个男人太多好颜色……
「我请客。」他扬起手中的纸袋,「小笼包配豆浆、奶油吐司加奶茶、生菜沙拉三明治和新鲜的柳丁汁,中式、西式、自然式,随你挑选。」
叶寒绯故意刁难的回答,「我只吃稀饭配肉松、豆腐乳。」
「好啊,我再去买过,我也很久没吃稀饭了。嗯,这些就留着当点心,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叶寒绯见他当真要再去买,忙说道:「别忙了,我早煮好了。」还煮了不只一人份。
「那打扰了。」他也难得客气了一句。打扰这两个字通常是叶寒绯拿来骂他的。
叶寒绯微微一笑,「你这人也会怕打扰人家吗?每天都赖着不走。」还赖得她都习惯了。
「客气点,别忘了我今天是老师。」他难得板起脸说话,「徒弟入门第一课就是要学会尊师重道……」
叶寒绯可不理会他的教训,她把喷水壶放回原处,脱下粗呢手套,洗净双手,迳自走进屋中。「吃饭去吧,全天下我唯一尊重的是我的肠胃……」
☆☆☆
「来,看好了,这一招叫白鹤展翅……」
叶寒绯仔细的听他说明,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心中不禁哀叹着,怎么他耍起来行云流水的招式,让她比画起来就没一点仙鹤的模样,反倒像极了一只早就忘了怎么飞的老母鸡……
一开始,佟皓然先把整套太极拳从头到尾打一遍给她看,叶寒绯看他的一招一式都简单明了,速度又慢,应该没什么困难。哪知做起来还真是千难万难,手脚没一处摆对地方的;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就算学会了,好像也不怎么管用。「喂,你还是教我空手道好了,我觉得太极拳比较像舞蹈,对敌人没什么杀伤力。」
」你就错了,太极拳最适合你不过了,既可以强身健骨,又可以修身养性,不像其它的武术,充满了暴戾之气。」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修养太差、杀气太重?我看你今天根本就是来找我吵架的!」她也知自己任性、脾气不好,一点委屈都不肯忍,可是委屈从来都不能求全,那她又何必要忍气吞声?还连带连自尊也赔了进去!
「我没这个意思。」佟皓然急急忙忙的澄清,「我是觉得你对每个人都充满敌意,弄得你自己也难受。」
「我没什么难受,你要是觉得难受的话,大可不用再来,这里本来就没人欢迎你,」
佟皓然想不到两人交往这么久了,她还说得出这种话?!这个冥顽不灵的女人!
「好,算我多事,我走了,不留在这里碍你的眼!」他生气的说完,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叶寒绯倔强的紧咬着唇,不肯开口留他,要走就走好了,永远不要再来,她也可以落得清静了……
佟皓然几个大步就奔到楼梯口,他随手把铁门一甩,门立刻自动锁上。砰地一声,震醒了他的理智,这一走,他还能回来吗?那他之前所有的努力不全都付诸流水……
从来也没为哪个女人这般费心过,结果人家却一点都不领情!她有什么好?还真是想不出来,缺点倒是多得他数都数不清——冷血无情、坏脾气、有暴力倾向、嘴坏从不饶人……
可这也不是她的错,全都是因为那段悲惨的婚姻,才会变得如此……他又忍不住为她辩解着。
终究还是放不了手,他熟练的越过墙头,大门还敞开着,他悄悄的走了进去。一开始没见到她人在哪儿,再一找,只见一个人形紧裹着棉被紧贴着墙。
他在床边坐下,拉扯着她的被,「绯绯……」他低声喊着。
棉被仍是裹得紧紧的,一动也不动。佟皓然更用力的拉扯,被中人和他角力,不肯放松,就像一只蛹,不肯从她的茧中出来。
佟皓然只好用力把棉被抓开,又喊了一声,「绯……」
她仍是面对着墙壁,不肯翻过身。
「对不起。」
她终于从床上爬起来,闷着头往浴室走去。
佟皓然双手一拉,从背后环着她的腰,把她圈进怀中。「真的对不起,我不该惹你生气。」
她没有回答,使劲推着他的手臂,想要挣脱束缚。佟皓然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连她的双手也一起收拢在腰上。「原谅我,好吗?」他的下巴贴在她的头顶,柔声说着。
她没有回答,热热的水珠往下掉,滴在他的手臂上。
佟皓然将她转过身来,叶寒绯仍是低垂眉眼,不肯抬头。佟皓然抬起她的下巴,望进她怎么也不肯直视他的眸子,她的眸中泪光莹然,颊上满是泪痕。
这个倔强的女人,原来是躲在棉被里偷哭,她还是有一点在意他的吧?他的唇角绽出一抹微笑,手指在她颊上滑动,抹去她的泪痕。
叶寒绯又是气、又是羞的怒瞪着他,说不出话来。他在笑什么?把女人弄哭很有趣吗?愈想愈气,抬起脚狠狠地朝他脚上一踩。
这一踩意思到了,可是没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还让两人贴得更近。
佟皓然文风不动的仍将她紧抱着,在她颊边的手指滑落到她的唇,在上头细细爱抚着,她唇上没有黏腻的胭脂,让人好想咬上一口……
他想着,也跟着做了。后来才意识到没有先徵求她的同意,啊,下次再说吧,下次再当个君子。反正,她没有立刻给他一巴掌,也算是同意了
叶寒绯动弹不得,只能任凭他为所欲为。原本她一再的想挣开他灼热的唇舌,不教他轻易的攻城掠地,结果却让他的厮磨愈来愈火热,她也愈来愈记不起要反抗……
直到两人都几乎喘不过气,他才放松箝制,让她的唇和双手一并重获自由,但双臂仍松松地环着她的腰,不肯让她走了开去。
他预料接下来她肯定会破口大骂和一阵拳打脚踢,反正离得近,正好可以听得清楚,又让她打得方便。
「可恶……」她颤抖着吐出两个字,便再也骂不下去了,连她自己都听得出这语气是娇嗔,而不是责怪。右手平贴在他胸口,左手一挥,到他颊旁三寸,忽然停顿了一秒钟,虽仍继续下去,但这一耳光已无啥痛痒。她又急又气的使力推开他,转身奔进浴室,门板重重的合上,在寂静中留下一阵刺耳的噪音。
佟皓然往床上一坐,闷着头不敢笑出声来,这个矛盾的女人,明明拒绝不了他,却还不肯屈服……不,这不是屈服,这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她偏还傻傻的跟她自己过不去……
好半天,只听见浴室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佟皓然也不担心,她的浴室里没有浴缸,不怕她一时气不过,把自己淹死了。她肯定是在里头想办法消灭罪证,洗去脸上的泪痕,把凌乱的秀发梳理整齐,再把衣扣牢牢地扣回去,然后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打算摆出一张冷脸给他看。
水声停了,门板被轻轻打开。佟皓然仍好整以暇的坐在床上等着。
「佟先生……」她踌躇又有几分尴尬的开口。
这个称呼让佟皓然无法自制的大笑出声,在她面前,他始终是个无名氏,只有一个称呼,喂……
「你笑什么?佟皓然!」叶寒绯怒道,好不容易准备妥当的冰冷面具顿时破功。「马上给我滚出去!」
「唉,绯绯啊,我不打算走呢,你要拿我怎么办好呢?」他含笑说道。
叶寒绯还真是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好!她闭起眼睛,想把他的笑容阻绝在外,心中只专心回想着,初识时她不就看出他与汪凯宇有诸多相似之处,也因打定主意要讨厌他的吗?他们一样的高大挺拔,一样的浓眉大眼……可是,可是……汪凯宇的浓眉紊乱,他的剑眉平整。汪凯宇的眼神莫测高深,看得她胆寒;佟皓然的眼神却总是暖暖的。汪凯宇也是挺直的鼻梁,像是凶猛的鹰勾,宽大的薄唇苛刻阴沉,吐出的字句像是漫天的冰雹,让人无处可躲;佟皓然的唇像是滚烫的熔浆,却又不曾烧痛了她……
她无助的绞扭着双手,「你到底要怎样?」她老是在问他这个问题,却从来没得到答案。
佟皓然站起身,将双手放在她肩上,没有丝毫胁迫的意味。「我在追求你啊,不是一开始就说了?」
「胡说,你只是来搭伙的。」她防备似的说着。为什么她没有一开始就坚持拒绝他上门,还同意跟他学功夫……
「绯绯啊,你别骗你自己了,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了,不是吗?」
她羞恼的瞪了他一眼,却无话可说,她的确是……半推半就……
「和我交往有那么可怕吗?我长相端正,无不良嗜好,有正当的工作,而且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男人总是自以为知道什么是对她好,她推开他的手,生气的说道:「你是男人!」
「我是男人才能迫你啊,我们俩又不是同性恋。」他有点啼笑皆非,身为男人好像是他最大的恶行。
「男人都是变态、怪物、混蛋、恶人、禽兽,还有……」她把她所知道骂人的话全一古脑儿的骂了出来,无奈自幼家教严厉,想不出什么新鲜话。
「好好好,别的男人都是变态、怪物、混蛋点点点,好不好?」
「我怎知你不是?」她反问道。
「就凭我心甘情愿让你骂了好几个月,你也知我不是,对不对?」
「可是……可是你功夫那么厉害,要打架我怎么也不可能打得过你!」
「唉,人家说打某猪狗牛,你看我人模人样,又不像猪、狗、牛,怎么可能打你?」
「哼!你吃饭的时候像猪一样的好胃口,黏起人来像只狗儿巴着人不放,固执起来和牛没两样,我看你根本是集三者之大成。」
「那是因为你煮的饭太好吃了,我根本舍不得离开你,而且我绝对不会变心,好不好?」
「可是,可是你这人油腔滑调、油嘴滑舌、口蜜腹剑、巧言令色,不值得信任。」
「喂!」这个他可要抗议了,「虽然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可是我从来没说过你是天仙绝色,对不对?这样你怎么还可以说我巧言令色什么什么的?」
「我不美丽,」叶寒绯第一次对颊上的疤痕有些遗憾,「我是一个破相的女人。」
「我觉得你这道疤很有个性,像个女海盗头子。」他笑着说道。
叶寒绯也笑了,「我想再一只铁勾手会更有个性。」
「不管是刀疤还是铁勾手,你都是我的女朋友了,对不对?」
「不是刀疤,」叶寒绯没有正面答覆,「是茶壶,一只很昂贵的茶壶。」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往事。「出事的时候,他拿茶壶扔你?」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她点点头。
「你知道,我们家的茶壶就只有一种用途,就是拿来泡茶,绝不会拿来做别的,你放心。」
「可是,」她喃喃说着,「我不敢保证,我的菜刀只有一种功用,就是拿来切菜……」
「我知道啊,」他答得流利,「你还拿来切肉、切瓜、切水果。」
「你百米跑几秒?」她忽然问了一个听似不相关的问题。
「十二秒吧。」他老实回答,弄不清楚她问这话的用意。
「那还好,比我快。哪天你要是惹我生气,气得拿刀要杀你,你逃跑时可要跑快些,别让我追上……」
这,也算是她的答覆了。
☆☆☆
春天来了。
叶寒绯穿着一件粉橘色的七分袖上衣,搭配一条七分裤,风还有些凉,她肩上搭着一件男人的薄风衣,风衣的主人,头正枕在她膝上。
他们开的休旅车,就停在公路旁边。路旁一片草坡迤逦而下,直到河边,不知名的大树像一把绿伞张在他们头顶上,半掩住艳艳的骄阳。春风摇曳,点点金光落在他脸上,他的发有些凌乱的覆着前额,她伸手将它拨了开来。佟皓然覆着长睫的眼睁了开来,不说话,只是凝视着她。然后他又觉得这样看不清楚她的明眸,干脆也把她拉了下来,躺在他身边。
这样好多了!他撑起一手支着头,侧身静静的望着她。
叶寒绯被看得有些窘,「喂……」同样的称呼,却有着全然不同的柔软调子,「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绯啊,」他柔声地唤着。她就像是一只鸟儿,他已经教会她飞翔,他还要她知道,只要没有狂风暴雨,她是随时可以自由的飞的,但是她得记得自己的家在哪儿,知道如何回自己的窝巢。「你搬来跟我一起住,好不好?你知道的,你那张单人床很小,两个人睡不下,」他附在她耳边低语,「这样你就只好整夜睡在我身上。我怕你太累,可是离你那么近,我就会整夜一直想,一直想要……你知道的,好不好?」
听出他的意思,她微微红了脸,她不知道……虽然结过婚,可她是第一次谈恋爱……」这……我……」
她羞涩又迟疑不定的表情,让他心中一动,不待她回答,他俯下头在她唇上柔柔游移着,努力想要说服她。
「说好。」他低语引诱着。
「好……」她迷迷糊糊的跟着应道。
「还有把现在的工作辞掉,回海韵上班,别让我白天工作的时候,老挂念着你,好想好想好想你……」
她有些犹豫,「很多人会说闲话,说你被蜘蛛精勾引走了……」
「是我勾引你的,记得吗?反正你待在我办公室里面,什么闲话也听不见,好不好,好不好嘛?」
叶寒绯其实对闲话一点也不在乎,她只在乎他的在乎。「你打算把我放在你办公室里当花瓶?我不喜欢那样,我现在的每一块薪水都领得心安理得。」
「怎么会是花瓶?当我助理很忙的!」
「你真相信我做得来吗?我所有的工作经验就是清洁工、作业员和家庭主妇。」
「你冰雪聪明,哪有学不会的?」
「冰雪聪明?有人说我的脑筋只配和单细胞生物相提并论。」只有非常手段才能开窍,那非常手段……
像是一朵乌云罩住了头顶上的晴空,她原本明亮的双眸暗了下来,也蒙上层层的阴影。
「你不喜欢上班也没关系,那就当我的家庭主妇好了,至少我白天一打电话回去,就听得到你的声音。」他轻描淡写的又加一句,「下个礼拜我们就找个时间去公证结婚。」
结婚?!叶寒绯蓦然坐起身,惊恐的瞪着他。这人哪来的念头?竟以为她会再婚?「你开玩笑的吧?」虽然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