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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的恶魔  第16页    作者:阿蛮

  “臣只希望皇上能给人家一个公平的机会罢了,顺便试试窦姑娘是否真有用手疗伤的神奇力量,果真如流传所言,那么不仅是皇上的福祉,更是我朝兴荣的象征,这样不凡的奇女子,理当配皇上才是。”

  拓跋浚沉默半晌,“朕也颇想见识她的能力,只是证明了又如何,朕并不真的想要她,又何必干那种打鱼惊鸳鸯的缺德事呢?”

  “皇上,臣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说来听吧!”

  庐太传马上趋前,“请皇上赐给拓跋将军一点伤吧!再命窦姑娘为他治疗,结果若是肯定,留不留窦姑娘是皇上的权力;结果若是否定话,窦姑娘毫无疑问是拓跋将军的人。”

  “庐公是要朕放冷箭!”拓跋浚的声音硬了起来。

  “皇上,比起您不忍见将军当众受审,这种小伤该是仁至义尽的了。”

  拓跋浚笔直注视庐太传深沉的眼,久久才说:“我要小伤!而且只能射右大腿外侧,若弄砸了的话……”

  “请皇上放心,微臣会办妥的。”

  万忸于劲一路领着拓跋仡邪来到皇上豪华气派的狩猎帏帐前,大手撩起门帐,恭敬地往前一比。

  “将军,请!”

  拓跋仡邪微颔首,深吸了口气,举步跨入这个临时搭盖的龙廷,不等拓跋浚回身过来,便单膝着地,不卑不亢地说:“臣有罪,违逆皇上圣旨,特来领死。”

  拓跋浚将厉目往拓跋仡邪的脑门一扫后,冷哼一声,不顾拓跋仡邪半伏在地,径自入座。

  拓跋仡邪保持原姿,拓跋浚则是怒目大瞠,谁也不愿先开口,主臣之间弥漫一股紧绷的张力。

  最后是拓跋浚借机发威,以手重捶一旁的木几,大喝:“拓跋仡邪!你好大胆子,愈来愈猖狂了,简直不把朕放在眼底!”

  “回圣上,末将是把您放在心底。”

  “是吗?”拓跋浚嘴一扯,冷嘲热讽,“就为了一个满脸红肿、全身发疹的汉家女,值得你如此卖命?”

  “满脸红肿、全身发疹?!”拓跋仡邪闻言一愣,头不由分说地抬了起来。

  “朕没准你抬头!再高一寸,朕让你脑袋搬家!”拓跋浚气急败坏地吼道。

  拓跋仡邪忍下心中的怒气,再次垂下头解释,“末将愚味,不明圣上所指的汉家女为何人?”

  “少跟朕打哈哈,今天咱们不把这笔帐算清楚的话,你甭想活着见明日的太阳,说,为何朕要你护窦宪之女来此,你却中途把人绑走!”

  “禀皇上,末将不善辞令,昨日一时冲动酿成大错,如今也说不出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总之,末将罪该万死,但凭圣上发落。”

  “好一个不善辞令!我差点就给你的不善辞令给讹骗去了,你这个拥兵自重的家伙,不是老把死字挂在唇边,就是把军权丢还给朕,这种把戏玩一次算新鲜,第二次就矫揉造作得可以。”

  拓跋仡邪无话可说,只能应一句,“圣上明察!”

  但拓跋浚听起来就是不舒坦,语带威吓地问:“你在讽刺朕吗?”

  “末将即使向天借胆,也万万不敢!”

  “是真不敢吗?将军的封号不就是天将军吗?平城里的大宅不就是‘仡天府’吗?所谓:‘仡仡勇天,射御不违。’不就是在与天比高吗?”

  拓跋仡邪从皇上的话里知道这件风波已起了连锁反应,应对稍有不慎,后果是死路一条,死,他并不怕,他怕的是没机会再见窦惠一面,所以不得不将态度压得更低。

  他一反往日的寡言,试着去安抚盛怒中的皇帝,“皇上!末将从来没有与‘天’比高的妄想,我今天所有的成就,与其说是天赐,倒不如说是皇上的恩泽披加的结果。当年,皇上从众人中擢升末将,踢号‘天将军’于我,我屡拒三回不成,只能羞愧地接受这言过其实的恩宠,后来皇上知悉微臣处于游骑无归的窘境,二话不说便赏地为仡邪筑屋,赐宅‘仡天’,让我今生有了第一个家,末将感念皇上的仁慈,一生没齿难忘。”

  拓跋浚听后龙颜并无大悦,但怒气总算消了一半,“亏你还记得!现在,站起来说话吧!”

  “臣仍有罪,不敢起身。”

  拓跋浚烦恼地以手撑颚,斜睨了拓跋仡邪一眼,“朕今日如此,不是没有理由,你当年在外离朕甚远,所作所为稍有闪失便会落人口实,朕知道你天性坦率,不喜繁文缛节,所以有些空穴来风的流言就当笑话听,但是近半年,你是无礼得过头了。”

  “末将知错。”

  “你都先斩后奏了,现在知错有个屁用?你老实说,为什么年初誓死不与窦惠联姻,今日却打破承诺?”

  “回皇上的话,末将与窦惠姑娘之间曾有误会……”拓跋仡邪很快地说明他与窦家之间的关系,摊出与窦惠所订的啮臂之盟,“以前不知自己错过什么,昨日重逢有幸解开心结,而末将犹恐再错失良缘,所以不多想便以非常手段抢得先机。”

  “鲁莽!这实在不像你的作风,你要知道,她是受朕的保护,光天化日下被自己人劫去,你教朕的尊严往哪里摆?再说大家若学你监守自盗的话,日后还有人肯找朕作主吗?”

  “皇上!末将从没有对女人有过那么强烈的感觉,”拓跋仡邪话一顿,又补上一句解释,“也许是因为我久驻北塞的原因吧!”

  拓跋浚听他这么毫不遮掩地吐露心情,一脸讶异,“我很高兴,以她的面容竟还能激起你的男性气概,虽然我看了半天还是理不清原因在哪里,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缘分?!”拓跋仡邪扬头面对一脸得意的皇上。

  “没错!真是妙绝!朕指派你护送窦宪之女到此,就是打算再次撮合你们的,谁知你这个新郎倌连一天都等不及就先下手为强了!”

  拓跋仡邪剑眉顿锁,“要撮合我们?!我还以为……圣上打算将窦宪之女许给庐道衡。”

  “他的确是候选人之一,不过是倒数的!你要知道,向窦宪求亲的士族多得不可胜数,为了不得罪他人,他便把这烫手山芋丢给朕,结果我们挑来挑去,除了朕与王族不算外,最佳人选便是你。”

  “这……太出人意表了!”

  “的确太出人意表了。”拓跋浚也大大赞同,“朕也着实没想到一干文武大臣会为了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竞争到如此激烈的地步……”

  其貌不扬?!拓跋仡邪愈听愈不对劲,欣慰逐渐被怀疑取代,他纳闷自己与皇上谈的窦宪之女是否同为一女子。

  “姑且不论窦惠的外貌,单就窦家高贵的出身,便能大大提升你的社会地位,这比朕赐你再多的官爵、采邑还要实际。”

  “皇上说的是!末将斗胆请教,您所说的窦宪之女应该是窦惠吧!”

  “不然还会有谁?”拓跋浚轻松回答,仿佛想到什么可笑的事,朗笑三声,“老实告诉你,朕今晨一怒之下,还打算将她占为己有哩。”

  拓跋仡邪一听,心登时绞在一围,低垂的眉宇间沁出冷汗,他私下庆幸自己没起身,否则一定无法向皇上解释他想宰人的目光。

  拓跋浚没见到拓跋仡邪低倾的脸已变铁青,一径地说:“朕原以为能把你迷得晕头转向的女人该是绮年玉貌的美人的,所以喜孜孜地跑去看她,没想到……”

  拓跋仡邪的喉仿佛被一双隐形的手勒住,及时堵着他满腔的怒气,等到他调适过来,才抬头挑衅地询问:“皇上没想到什么?”

  拓跋浚笑容顿撤,目光一横,讥嘲地说:“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好话还没说上三、五句,就又故态复萌了!将军若聪明,最好收敛脾气,别为区区一名女子得罪朕!”

  拓跋仡邪理智地矮下头,保持缄默。

  皇上这才压抑下心中的不满,保证道:“你放心吧!朕没跟你要她的意思,所以你大可抹掉那副阴阳怪气的表情!”

  拓跋仡邪松了一口气,语气也稍微缓和,“末将叩谢圣上……”

  “且慢,谢字先别说得太早,朕并没真的答应你任何事,也没打算就此放过你。”

  拓跋仡邪心中多了一份担忧,“末将驽钝,还请圣上明示。”

  “朕自然会,但先回答朕,你到底骑了她没?”拓跋仡邪的嘴抿得紧紧的,让拓跋浚开始不耐烦起来,“有是没有?”

  “有。”拓跋仡邪迎视顶头上司的锐目。

  不料,皇上露出一脸的满意,“她可是心甘情愿?”

  “不是!”

  “那么说你是霸王硬上弓了。”拓跋浚觑了拓跋仡邪一眼,“不过这事可玄了,你说你有,而她却说你什么都没做,这教朕该信谁好?不过咱们都是男人,皆知一旦蓄势待发,要中途撤兵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你的话朕姑且就信了,只不过这样一来,窦姑娘不就刻意要欺瞒朕了吗?”

  “启禀圣上,窦姑娘是为了保全家族名誉与皇上的威严才出此下策的。”

  “这么说来,这名女子还深晓大义啊!反观朕的宠将却不顾朕的威严,放任他的‘那话儿’干下胡涂勾当。”拓跋浚酸酸地说,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对他的违抗,还没办法释怀就是了。

  拓跋仡邪只好赌运气了,“回圣上,末将愿为您肝脑涂地,独独裤裆里的不文之物由不得我驾驭,自然没法对您尽忠尽力,还请圣上明察!”

  拓跋浚一脸阴霾地瞪着他不语,久久嘴角才慢慢下弯成弓形,最后忍俊不住地朗笑出声,豪爽地起身将拓跋仡邪从地上拖了起来,一边笑骂,“朕对夯不郎当的粗肉没兴趣,自然不需要你尽忠到那个地步,有时朕想宰了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心里却又舍不得,知道朕气你又护你的原因吗?”

  “末将不知。”

  “因为只你才有这个熊胆跟朕把话摊得那么明,其他人老是引经据典刺刺不休地说些了无新意的奏章,闷得朕一肚子不爽。”

  “这全是因为圣上大度能容之故,还请圣上针对末将的缺失定夺、发落。”

  “若依国法办你,你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目前朕为了阻止边塞部落叛乱、稳定局势,急需你这种人才,自然也不能严办你,所以你缴一笔罚缓赎身了事就好,但朕得让你明白,绝对别再犯第二次。”

  “是。”

  “至于与窦宪之女结合一事,朕有个计划,你听了也许会不高兴,不过朕并不在乎你的感觉,你若不能接受,那就没商量的余地。”

  “那么末将只有欣然接受了。”

  “好,在你干下这事后,要封锁消息已然太迟,朕虽欣赏你,但赏罚得分明,不能就此将窦惠赐给你,为求公平,朕要即刻举办一场角力竞技大赛,最后的胜利者方能带走窦宪之女,还有,为防过多无庸辈搅局,参赛者除了得缴纳一笔定额外,还必须是单身贵族,所以有实力的人不见得有那种经济能力,而负担得起巨资的人不是妻妾成群,就是三流角色。”

  拓跋仡邪双手一拱,想再进言,“皇上……”

  皇上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怎么?打算退出吗?你看不出朕在帮你作弊吗?”

  “末将知道,只是宪公知道皇上的计划吗?”

  “他已把决定权留给朕了,最后一件事,明天,朕要你当众挨一箭。”

  拓跋仡邪愣了一下,“当众挨一箭?”

  “是的,在右大腿处,朕想见识窦姑娘的本事,听说她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让伤口愈合。”

  拓跋仡邪不解皇上的动机,宁愿选择沉默。

  “怎么?不愿意为朕挨一箭吗?”

  “不是不愿意……只是……这事似有蹊跷。”

  “你不信任朕吗?”拓跋浚对眼前的将军已有些烦躁了。

  “不是的,皇上。”

  “那好,你明天注定要挨一箭,朕看不出有何不妥,尤其在你让朕大失所望的前题下,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再啰唆!现在,让朕命人传酒菜上来,我们好好聚聚,你也露一手超绝的琴艺让朕高歌一曲,稍后再陪着朕一起去打猎吧。”

  拓跋仡邪想婉谢皇上的美意,“末将对打猎一向不在行,惟恐降低皇上的兴致。”

  拓跋浚早料及会得到这样的答案,笑着顺水推舟,“的确!朕知道你射人的技术好得没话说,但换成牲禽后,可能运气就没那么好了,你就藉此多多练习吧!要不然,丢了这么一个新娘,你可亏大了。”

  拓跋仡邪只好照皇上的意思做。

  稍晚打猎回来,等候多时的窦宪趁着混乱之际,将拓跋仡邪脚边几只吠了半天犹不嫌嘴酸的猎狗踢开,来到马儿的身边,以赞叹的语气道:“好一匹骏马!莫非就是传说中将军自己育种成功的天马后嗣?”

  “没错!”拓跋仡邪生硬地回答,静立一旁等着窦宪打碴。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窦宪全心放在马上,片刻才微微启唇,“她想见你,到我的毡帐就对了。”

  扣跋仡邪愣了一下,慢条斯理地佯装与窦宪大谈马经,四下环顾没人注意他们时,也小声地回话,“皇上已拒绝我去探视她,而且你的毡帐有卫兵看守。”

  “卫兵的事我已打点好,你直接进去便行。”窦宪说完,一手背臀,另一手持着胡子,连连称赞马儿径自踱步离去,不一会儿便主动缠住皇上,往宴客的毡帐走了进去。

  拓跋仡邪故意放缓动作,卸下打猎的装备交给马僮,抬脚搔了两只摇尾乞怜的猎犬后,若无其事似的穿过鱼贯而入的同僚,远离皇上宴客的毡帐。

  当他远远见到拓跋演搜寻于窦宪的毡帐前时,诧讶万分!

  “你怎么在这儿?”面对属下一向威武不屈的大将军,此刻的话语听来有点难为情。

  拓跋演将雀跃的音量压低,微眨了眼报告,“当差的连拉了三次肚子,现在可能第四次了,我好心帮他看门。”说着他将门帐一掀,催促着,“将军赶快入帐吧!

  窦姑娘等您多时了。”

  拓跋仡邪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这就是窦宪所说的打点,急忙弯下硕实的身躯,踩步而入,他原以为窦惠会在门口处徘徊,心焦地等着他,不料她却头罩着一块红丝巾,坐得老远,几乎可以说是毡帐的另一头了。

  “惠儿……”他喜疑掺半地大胯着步履,要走上前去亲近她。

  窦惠紧张地出声阻止,“别太靠近我!”

  “为什么?”拓跋仡邪不乐地问,仍是节节逼近,“我又不是陌生男子,你披着头巾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我变得好难看,你不要再过来了!”窦惠细瘦的肩头一下子被他紧搂进怀里,任凭她怎么使力都推不开。

  拓跋仡邪语带谴责,锐利的目光直接射入红丝巾里的那双眼,痛心地在她耳边说:“为什么怕我看?对我那么没信心?你以为我傻了这么些年,难道就单为你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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