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说!」
「我不知道!」他吓得一叫,见男子刻意放缓拔剑的动作,砰的一声,双膝颓然跪地。「不要杀我!我说的是真的!唐门据点向来只有三大护法知悉,我实在是不知道啊!」
「嗯哼。」龙啸剑出,剑锋闪动冷芒。
哆!唐飒给吓得一口真气梗在喉间化不开,昏了过去。
「真没胆。」被人制住穴道的原君振忘了自个儿也是处境堪虑,嘲笑昏死过去的唐飒。「对了,你是谁?为何拥有龙啸剑?」
「敢这么跟我说话,小子,胆量不错。」男子淡语,反问:「你,又是谁?」
「原君振。」他坦然无惧,不因对方之前凶残的杀招而退却。「你是龙啸剑的持有人?」
啸龙堡堡主--童啸寒眉头一蹙,想起数月前在啸龙堡接见的小姑娘,她也说过同样的一句话。
「你与『找』有何关联?」他问。
「正好是其下一员。」
很好,得来全不费工夫。
童啸寒转而一问:「说,『找』在何处?」
「我只负责在遇上持有龙啸剑之人时传话,其他的事与我无关。有人托我带话给持有龙啸剑之人:欲寻人,先解宿怨,再--」
「废话不必说。」童啸寒打断他,语气愈发不耐。「再问你最后一次,『找』在何处?」
「很抱歉--」
「说,留你一命,解你化功粉毒。」
「西安城内永春胡同逸竹轩!」
原君振答得飞快,连逼问的童啸寒也给这突如其来的答案弄得一愣,望向这年轻小辈的冷眼多了几分兴味。
半晌,他再次凝气于指,进射向原君振,打通他先前困窒的穴位。
原君振动了动筋骨,对上童啸寒打量的视线,皮皮地笑了笑。
某些时候,他会很乐意当个小人,特别是在--
给逸竹轩主事老妪添乱子这事儿上。
第七章
「小侠?小侠……小侠?」
甜甜的睡梦中,原小侠和周公下棋下得正起劲,眼看再一个子儿就要赢过周公老人家了,偏偏,有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唤着他。
等一下,就差这一着了!
「小侠?小侠……」
「哇--下雨啦!」哗啦一声,降下的大水打乱一整盘棋,原小侠猛地惊醒,从床上跳起。「谁?!哪个卑鄙不要脸的下三滥,竟敢吵你小爷我跟周公下棋,不要命啦!」
回应他的,是不亚于他、甚至更胜一筹的大嗓门:「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蠢猪!从今以后出门不要跟人说你姓原!」
原小侠神志转醒,认出站在床边的黑影。「哇啊啊!四哥!」
原君振将茶壶放回桌上,哼了一声,坐在长凳上不理他。
「你总算醒了。」傅惜容递给原小侠一方巾帕。「幸好你没事。」
「啥?什么没事?」原小侠一脸迷惘。
「贼人都杀到面前了,就你睡得跟死猪一样,真有你的,原、大、侠!」原君振语带浓浓嘲讽。
深知在气头上的四哥惹不得,原小侠很机灵地转移目标,「姊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嗯……有人要杀我,这店是黑店,还有……」傅惜容余悸犹存,无法完整说明。
原小侠义愤填膺,又跳了起来,直奔兄长身边。「四哥!是哪个人这么大胆想杀姊姊?哼!也不问问你是什么人,傅姊姊又是你什么人!说,是哪个不长眼的混帐?告诉我,我一定--」
帕!一记铁沙掌送上他后脑勺。
「你睡得跟死猪没两样,没资格说话。」
「噢。」原小侠闷闷应了声,自己有错在先,只能摸摸鼻子认栽。
「呵。」傅惜容掩唇轻笑。
不指望四哥说明事情始末,原小侠笑涎一张脸,飘啊飘的,中途不忘展开双臂,欲抱住善良的傅惜容,好好撒娇一番。「我说傅姊姊,小侠知道妳人最好了,一定会告诉我--咦?」人呢?
连衣袖都还没碰到,傅惜容的纤影已落入比他双臂更为结实有力的怀抱中。
「离惜容远一点。」原君振霸道地说,亲昵的举止将两人的关系说明得很清楚。
「噢,我知--啊?惜容是谁?」
「……是我。」傅惜容几乎把脸都埋进了原君振的臂弯间,不敢正眼看原小侠。
「哦,原来是傅姊--嗄?!妳、你……你们两个?!」他不敢相信地瞪着两人,嘴巴开开合合,好半天说不全一句话。
不行!这样有失他「大侠」风范。
吞吞口水,咳了咳,原小侠极力镇定,可最后还是抓头大叫:「要命!我才睡了一个晚上,不是一年吧?怎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怎么会?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就在你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时候。」原君振大手一挥,表示下接受任何人的质疑或反对,决断地说:「从今以后你要改口了。」
「我亲亲爱爱的傅姊姊,妳、妳确定?」原小侠转向傅惜容,一脸认真的问。
「啊?」她一愣。
「不多考虑一会儿?」
「考虑?考虑什么?」傅惜容抓不着他问题重心,一脸迷惘。
「妳还年轻,来日方长,小女子何患无夫,天涯何处没大树,何必单恋我四哥这一枝草--」
「原、小、侠!」这小子分明找死!
「别生气,小弟我知道了、知道了。」原小侠过足了逗弄兄长的瘾,立刻改口:「未来四嫂好--」
「你、你……我、我……」来回梭巡两人,傅惜容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四嫂?原君振微扬嘴角。
这小子的声音向来吵人,但这一声「四嫂」听起来还挺顺耳的,很好。
偷觑兄长一眼,发现他龙心大悦,原小侠机灵地把握时机:「四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门受雇于某人,企图对惜容不利。」原君振说:「他们将居庸客栈真正的掌柜及店小二囚禁在柴房里,霸住这里等我们上钩,只可惜--」
「只可惜遇上武功高强的四哥你,当然是给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原君振的眼神闪了闪,不发一语。
昨夜与持有龙啸剑的男子之间发生的事,他不打算跟任何人说。
开玩笑,事关颜面问题,他怎能自曝其「糗」?!
原小侠没有发现兄长的异状,继续道:「对了,四哥,那问出幕后主使者了没?」
「没有。」事后,唐飒被持有龙啸剑的男子带走,他无法进一步追问细节。「不过,可以猜知的是,对方定知晓我们沿途路经的城镇,而知道我们去向的人--」
原小侠接话:「除了我们就只剩--」
一阵沉默,两兄弟极有默契地往傅惜容望去。
「我?」傅惜容指着自己。「可我什么都没说--啊!」
她想到了!
「我、我在信中提过可、可能会经过哪些地方。」是她吗?是她泄漏他们的行踪,让三人陷入险境?真的是她吗?「对、对不起,都、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唔!」自责的话因原君振突来的吻而中断。
「哇!非礼勿视!」原小侠急忙抬手遮掩,不过,遮住的部分是自个儿的嘴,一双眼可瞠得老大,怕漏看任何细节。
「原君振!」顾惜容惊呼。他、他竟然在小侠面前……真羞人!
「这是妳头一遭直呼我姓名。」原君振笑了,「有进步。」
「你……」傅惜容拿他没辙,遂抿嘴,放弃了争辩。
可原君振并不打算放过她。「以后再听到妳说这句话,我就这么做。」顿了顿,再补充一句:「不管在何处,又有什么人在场。」
自卑、怯懦、容易自责……她还有什么让人心疼的性格没有表现出来的?他照单全收,一一征服便是。
「怎么能这样……」傅惜容忍不住为自己叫屈,神情娇憨。「若不是我捎信回家,行踪也不会走漏,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所以一切都是我--」她急忙捂嘴,怕他再次偷香。
「四嫂别自责,这根本不是妳的错嘛!」原小侠赶紧说。
「别、别那样叫我……」羞赧的小脸低垂,绞动互缠的手指。
「当然要这样叫妳,四嫂耶!」原小侠充满敬意道:「能让四哥甘心受缚的姑娘就妳一个了,瞧他,净抱着妳不放哩!」
傅惜容这才惊觉,羞得只想挣开,无奈力气比人小,怎么也无法成功。
「哎呀,都是一家人嘛,四嫂别不好意思哪!」原小侠调侃道:「想当初啊,我四哥还信誓旦旦说终身不娶,要独身行走江湖,做个豪情壮志的游侠,过他自由自在、无拘无东的日子哩!想不到我这趟下山就见到了四嫂,嘿嘿!怎能不趁机喊个痛快呢?」
自由自在?无拘无东?低垂的小脸在内心复诵这八个字时,女子的羞怯心思转而让一抹忧愁取代。
他喜欢那样的生活是吗?她想问,却不晓得该如何问出口。
若答案是肯定的,她又能如何?
「在想什么?」耳边,原君振的声音响起。
「啊?」她惊得一震。「没、没什么。」
「真的?」他很怀疑地盯视怀中人。
「我、我在想是谁这么坏……想、想杀我。」
原君振抿唇,并不打算告诉她傅家可能有内贼,不愿她操这不必要的心。
虽然,他也怀疑这内贼极有可能来自唐门,而傅仁豪的处境堪虑。
「原小侠,过来。」朝小老弟勾勾手指头。
抱着头,原小侠跳到角落,一脸防备。「不要吧,我刚有说错什么吗?」
小老弟草木皆兵的表情逗笑他。「有件好玩的事交代你,想玩吗?」
「想!当然想!」原小侠答得毫不迟疑,蹦、蹦、蹦连三跳跳到兄长身边。「什么好玩的?」
「你一定会喜欢。」原君振神秘地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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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阳县城内,悦客茶馆中,两名方帽、麻衫、布靴--俨然一副平民打扮的男子边吃茶边聊着闲事。
两人腰间均挂着大刀,精目铄铄,身形结实勇壮,显见其乃练武之人。更细心一点的人,会眼尖地瞄见刀柄底部烙有「浦阳县衙」四字。
其中一人啧啧有声地啜进一口茶水,再将杯子重重放回桌面,发出极大声响,似有所叹,而他也真的叹了出来:「我说老张,咱们这差使可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麻烦哪。」
「可不是吗?」另一人跟着叹口气。「捕快这差使愈来愈不好当了,自个儿县城里的贼都抓不完了,还得抓那压根儿不是咱们浦阳县的人。谁晓得那恶贼会不会经过咱们县城,你说是不,老林?」
林捕快慨然再叹:「听说这是总督大人的命令,咱们县令才几品官,怎抵得过总督大人一句话?」
「说得极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张捕快为自家大人叫屈。
「最可怜的是咱们吧。平日就得巡城,现下还得加强巡逻,整座浦阳城这么大,走得我一双腿酸死啦。」林捕快说着,捶起酸疼的腿来。
「那恶贼就别给咱爷俩抓到,要不先扒他一层皮再说。」
「就是!」林捕快愤然道:「若非他挟持的是咱四川首富的闺女,怕危及傅家千金的性命,我早上报县太爷,请他老人家贴出悬赏告示,看那恶贼还敢不敢进咱们县城来。」
张捕快猛点头。「没错没错,如果能贴出告示,那贼人怕失风被捕,就不会进城;不会进城,咱们就不必这么辛苦地巡城,也不必暗中打听是否有人挟持一名姑娘往西行了。」
「不过……」林捕快犹豫了好一会儿,方续道:「听说那恶人身长七尺,身着上黄布衫,头绑卍字头巾,手持齐眉棍;我还听说那棍上有个机关,能易棍为枪,长枪一出,见血封喉,杀招凌厉,咱们寻常捕快,会的也只是些拳脚功夫,真要打起来,恐怕不敌。」
「我也听说那恶贼残暴好色,天生淫棍一个,这傅家千金被他掳了去,怕是清白有损、贞节已失,可怜哪……」张捕快顿了顿,突然贼笑了起来:「但听咱住在成都的表亲说啊,这首富傅仁豪的闺女相貌平平,也许那贼人看不上眼,只想劫财不想劫色呢。」
「这样说未免有失厚道。」林捕快皱眉。
可张捕快似乎打开话匣子,嘴巴停不了,继续道:「那就真不知是傅家千金的幸还是不幸了。不劫色,证明傅家千金的确其貌不扬;劫了色,对姑娘家的清白有损,怎么想,都是一个『惨』字哪。」
「别说这种缺德话。」林捕快阻止道,「当心损阴德啊。」
「我说的是真的啊,不管那贼人有无奸污人家闺女,这孤男寡女的共处这么些时日,早就没啥清白可言,只怕将来傅老爷得准备好大一笔嫁妆,甚至送上全部家产,才能找到东床快婿。正所谓『重赏之不必有勇夫』,不过就是这个道理--」
「原来是这个道理啊。」一道大嗓门突然插话进来。
哆一声,两名捕快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硕伟的身形已霸住身边空着的板凳,还扬声唤来店小二--
「小二,来两坛汾酒,再来一盘醉鸡、翡翠芙蓉、葱蒜滑鱼、醋溜白肉!」
咕噜!豪华的菜色听得两名捕快口水直流。
「不介意小弟我与两位大哥同桌共食吧?」
林捕快这才得空插嘴:「阁下是--」
「在下姓『陆』名『仁贾』,见过两位大爷。l
陆……陆仁贾?两名捕快对看一眼。
虽觉这名字古怪,却又说不上是哪儿怪,倒是见好酒好菜陆续上桌,张捕快嘴馋得要命,也就不管对方是圆是扁,拱手一拜--
「原来是陆兄弟,久仰久仰。」说罢,立刻夹起一块醉鸡塞进嘴里。既然要同桌共食,他这双箸也不得毫不迟疑,大啖美食。
林捕快生性较谨慎,拱手回礼。「陆兄弟何以出手如此阔气?」
「实不相瞒,小弟生平最好美食,但一人食量有限,不如与欣赏之人同桌共食,一来不至于浪费,二来又可结交江湖朋友,一举两得,岂不美哉。」陆仁贾客气地说。
「原来如此,那在下也不客气了。」客套过后,林捕快也举箸动得飞快。
捕快的薪俸不多,这等美食更是少见,是以,两人埋首苦吃,无暇发现这位突来的「陆兄弟」一双箸动也没动过。
「方才听两位爷的口气,似是衙门中人?」
「正是,在下二人正是浦阳县城的捕快。」
「原来是差爷,失敬失敬。」陆仁贾再次拱手为礼,续问:「方才见两位脸色凝重,不知为何事所扰?」
林捕快放下筷子,叹了口气,缓缓道出事情始末。
话才说到中途,吃得半饱的张捕快插嘴进来:「那恶人就不要被大爷我逮到,不然我铁定扒他的皮、拆他的骨。」
「哦?」陆仁贾挑了挑眉峰。「不知那贼人相貌如何?」
张捕快一脸厌恶,活像那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就站在他面前似的。「那人身长七尺,壮硕如熊,面目狰狞更胜钟馗,手长过膝、双耳垂肩,一脸虬髯煞是吓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坏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