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那种不在乎的模样,好像当她的话是耳边风,一点都不会对他的信心造成任何影响。“要不要赌赌看呢?”
他凝视着她,目光相当大胆。
“赌什么?”珊琪试图说服自己不要怕他,但她的口气却显得有些心虚。
“如果——我能带你逃出这里,你就得听我的。”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吓!你以为这是什么?签卖身契吗?”珊琪被他大胆的言词搞得有些火大。
“一样是命,看你要把命交给他们,还是交给我喽!搞不好,你还会被他们施暴呢!这一切都得看你的决定喽。”
他又是那副挑战的态度,叫珊琪恨得咬牙切齿。
“你为什么老对我死缠不休,比我漂亮的女人满街都是,而且你还有那么多的球迷跟着你满街跑,为什么偏偏选上我!”
“因为呀——你比那些横冲直撞的球迷更有勇气和智慧,有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毅力,很像几年前的我……”他眼中流露出倾慕的光采。“就连生气起来都挺迷人的,我一直在寻找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说完了对你的印象,现在我倒想听听,既然你也把我形容得那么抢手,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
“因为你狂妄、自大,而且超级自恋!”珊琪一点也不客气。
“哦!你打碎了我的心。”他故意伸出手臂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虽然他的动作有些夸张,但在那一刹那,珊琪似乎看到了他眼中轻闪而逝的落寞,和他一向坚强的外表极不搭轧,却令珊琪印象深刻。
不容珊琪太多的想法,她已注意到他一手是自由的,这已令她够惊讶了,因为他们应该都是双手双脚被绑住的呀!他是什么时候挣脱的?又是如何挣脱的?看来她要对他的“金蝉脱壳”术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只见他脚一蹬,那绳子像只是挂在足踝似地,自然地落下来。
他一跃而起,轻松地拍拍屁股道:“既然你嫌我狂妄,那么我只好先走一步了
他装成要离开的样子,这下可把珊琪逼急了。
“等等!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哪!”她连忙喊道。
第六章
乔伊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珊琪。“小姐,你想通了吗?”
“我——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是我绝不会出卖自己的。”珊琪嘟着嘴、昂着下巴,坚持道。
乔伊却瞪大了双眸,闪过一丝的错愕。她把他想成了什么样的男人了?乔伊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只不过是想请你当向导带我游历台湾,没想到竟会被你误会成想要你的身体。”他忍不住失声大笑,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误会啊!
他这一说,又令珊琪脸色绯红,原来——他并没有这个意思,是自己想错了。这下子真的糗大了,现在她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不过,这也要怪他,为什么不把话一次说完,害她误会他的意思。
“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趁歹徒还没回来之前,我们得赶快离开。”他边说边蹲下来帮珊琪松绑。
此刻珊琪内心的紧张已升到最高点,深怕那两名歹徒回来时突然撞见这一幕。还有他们没交通工具要怎么逃出去?这都成了她担心的问题。
她偷瞄了乔伊一眼,他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那股只能在球场看见的专注表情又回到他脸上了。不知怎地,他这种神情很容易打动她的心。
从他手心传来的温热,像一股暖潮,把她推向全身的每一道血管,令她的心灵悸动不已,刺激着她的神经,令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拉着她谨慎地出了门,并小心地望向四周。目前看来还算顺利。幸好恶徒只有两人同伙,并不是什么犯罪集团,因此他们才能顺利地走出房子。
等他们蹲低身子潜入草丛中之后,才发现事实并没有想像那么简单。
房子周围除了一片灌木林外,仅有几棵大树稀稀落落地排在屋子后方,正对门口那条土径是唯一的通路,如果沿着那条路走,迟早会被他们撞上,但反方向就是树林,穿过林木是一片悬崖峭壁,下头是一片海洋。
那峭壁之陡峭,连植物都毫无形迹。
难怪歹徒会选在这种地方窝藏人质。
珊琪见状,不禁叫了声“糟糕”,继而转头望向乔伊。他的眉蹙在一起,专注于脚下的崖壁,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那股自信从未离开过他身上,这是唯一令珊琪放心的。古语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正是乔伊的写照。那曾经被她认为狂妄的眼神,现在却成为她最为仰赖的精神支柱。那种在很多人身上也找不到的冷静气度此刻深深地吸引了珊琪。
就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份特质,才能令他扬名棒球界吧!
“我们下去。”那声音十分果决。
珊琪站在他身后,山崖的强风吹得她的耳际“啪啪”作响,她得不时地压住满头乱飞的头发才得以看到前面。
“你说什么?”她迎着风开口,头发却立刻塞满了嘴巴,呛得她连咳几声。
“我说我们爬下去,这是最安全的逃生方法。”他俯视着崖壁,仔细地观察着地势。
“安全?”珊琪望了一眼脚下的悬崖,连根草都没有,几乎与地面呈九十度的垂直线,别说是人了,恐怕连只乌龟都爬不上来。现在,却要叫她们爬下去,还说什么是最“安全”的。
珊琪连退了几步,眼看着一颗小石子不小心被她踢落,摔个粉碎。她的脸倏地刷白,连连摇头,用着颤抖的嗓音道:“不!我不要下去,这简直是去送死嘛!”
乔伊瞄了她一眼,那表情却是认真的,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意味。“我不是叫你爬下去,是我来背你下去。”
他的冷静沉着令珊琪感到讶异。
“你是说,”她吞了一口口水以镇定情绪。“你背我下去?这——这行吗?”
莫非这人还会中国那一套“飞檐走壁”的功夫,任外国的蝙蝠侠也没这么厉害吧?她充满怀疑地看着他。
乔伊看出了她眼底的疑虑,轻笑一下,用着温柔的口气,试图取得她的信赖。
“我曾得过州赛的攀岩冠军,在美国,攀岩是项很普遍的运动,我常常和弟弟两人一同去征服各峡谷的崖壁,大小共有百余座!这个崖壁和我攀过大峡谷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这小小的崖壁难不倒我的,相信我。”他用充满自信的眼光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坚定。“你忘了,我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二字。”
珊琪浑身震了一下。这人怎么做什么事都那么有把握?她该相信这个自大的家伙吗?她再次走近悬崖,往下眺望。
“不!不!不!”她立刻捂住脸,连连摇头。那一眼又叫她稍拾的一点自信崩溃殆尽。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身子腾空——
“你最好抓紧,我可不希望还没起步,你就摔了下去。”他半开玩笑地说。
珊琪这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命要紧,于是她勒紧了他的脖子,双手紧抱着他不放。
“你大可抓紧些,只要别把我勒死就行了。”
珊琪这才挪了挪手,心里却嘟囔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
不过在乔伊开始攀下山崖时,珊琪的思绪顿时凝结,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呼吸,现在她的脑袋完全一片空白,恐惧紧张的感觉完全占据她的心房。她不得不把全副注意力放在乔伊的四肢上。
看他步伐稳健地探向足以着力的空隙,手指深深攫住凸出的岩石,如鹰爪一般强而有力。他每跨出一步,都令珊琪的心陡地跳了一下。
现在他们正一步步往下移动,很快地已经有些进展,至少他们下降了约有一个人高的距离。珊琪不敢低头往下看,只能抬头注视着越来越远的崖顶,在心里默祷着:只要自己顺利抵达地面,要她做什么都可以,就算要她洗乔伊的臭袜子,她都愿意。
突然,乔伊脚下一个踩空,几颗石子应声滚下。她一紧张,身体不觉全贴紧了乔伊,她的脸紧靠在他耳际,动也不敢动。乔伊可以感觉到她的僵硬和紧绷。
“别担心,我们还好好地贴在崖壁上。”他安慰着珊琪,这才听到她吐出一口大气。
但珊琪已经怕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感觉到乔伊继续往下挪动,她才稍稍放宽心,但刚才的危险,仍然使得她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候乔伊突然开了个玩笑。“你知道吗?我从电视里的生物频道看过,青蛙做爱的姿势就是像我们这样。”
珊琪可以感觉到他隐藏不住的笑意。她简直快发火了,在这种危急之际,他竟然还能开如此无聊低级的玩笑!
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才能真正令他紧张、担心的。这人好像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珊琪把他和自己互相比较,才发觉两人的个性真是南辕北辙。
她总是迷迷糊糊的,常把事情搞砸,做事横冲直撞的,单凭一股冲劲。若说她成就了某一件可称作轰轰烈烈的“大事”,那也算是瞎蒙上的。平日的她简直神经质到家了,老是担心东担心西,就差没担心天空什么时候会掉下来。而眼前这个“棒球王子”可就不同了。他是把什么事都掌控得好好的,就像他在球场上控制所有的状况一样。连像在这样攸关生死的节骨眼上,犹能开玩笑。
这点简直叫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若非是对自己相当有信心,是绝对办不到的。
忽地,崖顶传来一阵吵杂声。乔伊连忙把身子伏在崖上,一动也不动,静心倾听山上的状况。
那两名歹徒发现到珊琪他们溜了,正在破口大骂着。
这下子,原本才松了口气的珊琪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她喃喃念着,慌乱极了。
“放心,没事的。”
乔伊轻声说着,一边挪向左手边,那里正好有一个凹洞。“我们先藏到那边。”
他谨慎地爬到距他们不到十公尺的那头。珊琪这时更加贴紧了他,手指几乎快掐进他的肌肉里了。
而在此时,歹徒的声音又传来了。
“你想,他们会不会从另一头悬崖下去?”
接着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珊琪心想,这下子铁定是完蛋了。这崖壁光滑陡峭,从山顶望下来一览无遗。而他们还来不及爬到另一边的凹洞躲起来。
珊琪听着脚步一声声的逼近,她的神经都快崩溃了。这时,她感到手背有点冰凉。
她起先以为是乔伊的汗水,但那水珠却越来越密集,而且还越落越大。
她一抬头,发现原来是下雨了。
雨滴越来越大,宛如夏日午后的一场雷阵雨。
从吵杂的雨声中,她隐隐听见了山上两人的对话。
“该死!下这么大的雨!”其中一人抱怨道。
“走吧!他们不可能从那里下去的,那里连只鸟都没地方停的,别看了!快回屋里去!”
“××娘!”
其中一人骂了句脏话,两人悻悻然地踩着大步远离了崖边。
珊琪感动都快掉下泪来,果然是老天爷帮忙,正好在这一刻来了场雨,打消了歹徒继续寻找的念头。她才高兴没几秒钟,突然感觉到乔伊的身子往下滑。这一次,她的眼泪真的迸出来了。慌乱中,她的手到处乱抓,突然间,她抓到一个方形的金属物,因为太过用力,那块金属片落在她手中,但那不是她安全的依靠,她随即又把它扔了,抓住了乔伊的领口,这才感觉踏实了些。
幸好没滑几步路,乔伊便又把身子稳住了。
珊琪再也不管什么好强、失态,要嘲笑就让他尽管嘲笑好了,此时,她若不痛快大哭一场,铁定会马上发疯的。
于是她涕泪纵横,泪水混和着雨水糊湿了乔伊的衣裳。然而令她意外的是,乔伊连哼也没哼一声,更别说是嘲笑她了。也因为如此,珊琪更肆无忌惮地大哭特哭,像要把昨天到今天所受的惊吓与委屈尽情发泄个够。
她的泪水还没停,就发现自己的双足踩在坚实的地面上。那种着地的感觉真好,她以前从没感受过能踩在陆地上是一件幸福的事,这种习以为常的事情,今日感觉却特别不一样。
她放开了乔伊的身体,蹲低了些,用手掌去感觉地面上——这一放心,她禁不住喜极而泣。
这可把乔伊看傻眼了,他从来没看过这么一个爱哭鬼,索性坐了下来,打算等她发泄个够。
望向哗啦的雨水,乔伊下意识朝胸口摸了摸,奇怪,平常戴着的“护身符”怎么不见了?他连忙探向背后,以为被拉扯到身后,但他几乎摸遍了上半身,仍不见项链,他立刻脱下下恤朝空中抖一抖,希望能见到“护身符”的踪迹,他还是失望了。
见到乔伊怪异的动作,珊琪止住了哭泣,她拭去泪水,以为他又有什么不良企图,连忙道:“你干么脱衣服?”她充满警觉地道,双手护在胸前。
乔伊却没留意到她的动作,自顾自地翻遍身上所有的口袋,边找边说道:“我的护身符不见了。”
“什么护身符呀?”珊琪不解。
“是一个金属片的项链,我平常都戴身上。那是我和弟弟交换的一个饰物。”
“你是说一个圆形的金属片吗?”珊琪脑中倏地浮现一个画面。
“对!你看见了吗?”乔伊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珊琪的嘴微张。“那——是你的护身符?”
“是的,我已经戴了六年,它是我在球场或去攀岩时的精神支柱,我相信它能保佑我、增加我的信心。”
珊琪惊愕得说不出话来。那是乔伊的护身符?而她竟把它当废物一样丢了。她吞了口口水,以便能顺利地讲出。“我——我——刚才不——不小心抓了——下来——慌乱——中——给丢了。”
她慌忙低下头来,预备承受他的责骂。
但是,他却安静异常。
珊琪反而不安心,听说有一种人精神崩溃的前兆不是歇斯底里,而是冷静得反常。乔伊不发一语,反倒令她更担心,不禁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他。
“你——没事吧?”
“我相信你是不小心才将它扯断的,在生死关头,有谁会在意扔掉了什么东西呢?至少——它让我们平安度过一劫,不是吗?”
乔伊的体贴,反而令她更生愧疚。她丢掉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而他却只是一笑置之。
珊琪的心中暗潮汹涌,深深的自责揪住她的心。她终于完全被他感化了,不再逞强。她用诚挚的声音对他说:“对不起!我竟然随意扔掉你重要的东西。”
说完时,她的内心激动不已。丢掉护身符是一种不祥的象征。这是珊琪在电剧中常看到的,外国人似乎都很迷信这个。然而,乔伊却一点也不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