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怎么办?谁要带她?”卢琴那厌恶嘴脸表明不愿接这烂摊子。
“当然也不是我!”郑维琪更是急忙撇清关系。
“你们都不肯,难道要我亲自出马吗?”连纾葶没好气地叫。
这会儿,却见卢琴别有心机地阴沉一笑,慢慢地抬起脸。“既然我们三个都不肯,那就只剩一个好对象了。”
“你是说……”郑雅琪心惊地倒吸口气。
“这……这会不会太残忍了?”连纾葶有些不忍地颦起细眉。
“若她禁不起牟大千金的训练,我也只能说,她根本没资格成为咱们的一员!”卢琴冷哼。
“嗯,没错!要让她知道花瓶也是不好当的。”郑雅琪附和。
“这……好、好吧!”事到如今,连纾葶也只能铁了心同意。“就让牟大千金来带领她……但愿,她可以撑超过一个礼拜。”
“哼,我看很难。”卢琴幸灾乐祸地摸着下巴,已让人分不清她讨厌的究竟是丁香草,还是这位新进人员童葭屿。
黑发扭成一个髻盘绕在后脑,露出额头光洁的美人尖,棕色眉笔细细描绘着两道高挑眉型,细长眼睛上的睫羽刷上深蓝色睫毛膏,挑橘腮红如害羞时涨起的色泽散布在两颊骨,闪着亮片光芒的猪油唇内有着整齐雪白的牙齿,胡桃色合身套装穿在她身上,露出两条细如鸟仔脚的腿,踩着五寸高跟鞋的脚趾上,则涂着亮白色指甲油。
当这个女人开门走进来,踏着无比优雅的步履来到童葭屿面前,她只觉目瞪口呆,发现这女人远比丁香草要来得符合上班女郎这个头衔。
“你是童葭屿?”走到小会议室里惟一一名女子所在的位置前,牟芊晶原本自信的脸庞瞬间崩垮。
“是的我是,请问你是……”
“噢不!”来人尖锐的叫声打断她的话。“你怎么可能是新来的总机接待,我、我不相信!”她反应激动地捧住头。
童葭屿没被她过于戏剧化的表情给吓到,她很能谅解对方情绪失控的原因是来自于自己。
“虽然你不相信,不过,我真的是新来的总机接待。”
“这太离谱了!”愤慨的一拍桌面,牟芊晶目光如刀地逼近她脸孔。“你,短头发、没修眉毛、没化妆、没穿耳洞、没戴饰品,穿着过气洋装和没牌子的球鞋,我牟芊晶绝对不允许让你这样的人来当总机接待!”
“呃……等等!”童葭屿有些难以忍受地直起腰杆。“你列了一大堆我不符合的项目,都是和我能力无关的事,这对我并不公平!”
“很抱歉!”她无情地侧转身子,双手交横胸前。“总机接待这工作原就与能力无关,但长得若是不符规定,任谁看了都倒胃口。”
童葭屿为之气结地握紧拳头。“你的意思是,只要长得漂亮,槟榔西施也可以来当总机接待?”“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推想,我倒也不想否认。”
“那贵公司在应征职员的时候,干吗还要强调学历这码子事!”若不是因为她只有高中毕业,香草无法推荐她到其它部门去任职,她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等田地。
“学历这东西是其它职务需要的,而我们这儿,不、需、要!”她用力强调。“倘若你还有那么点自知之明,最好是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别带给我困扰。”
僵持几秒,童葭屿显然没有妥协的打算,她一股作气地站起身,与对方并肩站立,值得庆幸的是,她还比这个赛五寸高跟鞋的女人高了几公分。
“恐怕要令你失望了,因为我绝对不会拍拍屁股走人。”
阴沉带怒的视线射击到童葭屿身上,仍旧未让她有退缩之意。
“何况我已经被录取进来了,你想趁我走,也得等我犯了错才行!”
牟芊晶眯起眼,难以置信这个初出茅庐的丫头敢用这样的口气和她说话。惊讶之余,心底也衍生出另种欣赏的矛盾感。
“好,很好,好极了!”她拉了拉领子,以趾高气昂的气势与她对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也用不着客气,从今起连续一礼拜,你必须跟着我学习当总机接待该有的基本礼仪、应对方式,还要教你面对各种突发状况所该具有的应变能力。总而言之,这些课程十分繁复与密集,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是,我会的!”为了不让人看轻她,童葭屿洪亮有力地大声答。
“那么,我们直接开始吧!”板起扑克脸,牟芊晶抬头挺胸道:“首先,身为一名称职的接待人员,必须拥有良好的姿态与礼仪,站着的时候,眼睛直视前方,下巴微抬,两膝并拢……说了这么多,比不上实际演练来得好用,现在,就请你依照我所说的去做。”
“是!”
怎么知道她双脚才刚合拢,牟芊晶就如临世界末日般地低叫一声。
“噢,老天爷啊!别对我这么残忍!”她微俯着身瞪着童葭屿那隔了丁点儿距离的两膝,怨恨地哀号。“O型腿!连这么丑陋的东西都出现在你身上,我真不知道你如何有作好一名接待人员的自信!”
“O型腿——”弯下腰,童葭屿不以为然地盯着自己不过敞开了几厘米的膝盖一眼。“没那么严重吧?”
“原本女生十个有九个是O型腿,但咱们台湾拥有O型腿的女生并不多,为什么偏偏让我遇到一个?”她捶心肝地仰天叹息。
“就算更是O型腿又如何?又不是那么明显,没必要如此小题大作吧?”
“我小题大作?”她忿懑地瞪向她。“你明不明白你这O型腿是怎么来的?”
“什么怎么来的?不就是天生的吗?”
“错!错错错,大错特错!有O型腿的人大多是后天姿势不良造成的,常跷二郎腿,常盘腿而坐,穿过高、过重或不合脚的鞋子,都会造成骨盆压力让腿变型。你若不信回去可以去翻小时候的照片,看自己以前是并直的腿还是O型腿,就明白我说的正不正确。”
“好吧,不管正不正确,我有O型腿已是事实,不然你要我怎么办呢?”
“怎么办?这你竟然还问我!”牟芊晶怪叫,仿佛她问了个笨问题。“那当然是先把O型腿给矫正过来才行。”
“等、等一等!”她有些傻眼地愣了下。“矫正?你要我接受矫正?”
“没错!一般大医院都有提供这样的门诊与治疗。”见她还想反驳,牟芊晶冷酷无情地再道:“假如你不肯,明天你就用不着来了,我会以这样的理由将你踢出阳威的大门,不信你等着瞧!”
童葭屿的呼吸变得既沉重又困难,她气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当个小小的总机接待还得先把O型腿矫正成正常人的腿型,这是哪门子的歪理?但她十分清楚自己绝不能放弃,她不希望香草辛苦为她争取到的工作机会就这么没了。
咬紧牙关,她又认了!
第二章
熬到了属于她自己的下班时间,已经是dinner time之后的九点。
拖着筋疲力尽的沉重身躯,童葭屿宛若行尸走肉,眼睛涣散无神地慢慢踱步来到自己的停车之处,正从帆布袋里掏出钥匙——“铿锵!”——钥匙掉落地面发出短暂的响声,她瞠目结舌、面如死灰地瞪着眼前这被拆掉重要零件的“破车”,突觉脚下起了阵虚无冷风。
“该死的!是谁把我的车弄成这样?”
前后车胎被放气,椅垫被割破,车壳和后照镜被硬生生拔除,车灯被打破,简直没一处地方是完整的。
童葭屿悲忿交加地冲向前检视这辆陪伴她已有两年的“黑骑士”,那残缺不堪的车体令她望上一眼便心痛难当。
“怎么会这样?我的车为什么会……”倏地止住声音,她霍然想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没错,一定是那对狗男女干的好事!”将十指握成拳,童葭屿气得怒发冲冠,从头到脚皆处于沸腾状态。
“太过分了!这真的太过分了!”她转着身躯想在偌大的停车场里找出那两个贱人的身影,但想也知道不会找着他们。
十分钟过后,她颓丧地呆坐在行人道的台阶上,心想着应该怎么办才好,也就在此时,身后不远处传来叫嚣辱骂的吆喝声。
她不起劲地轻抬眼皮回头看了下,总觉这种场面见多了便不稀奇,只是这淡然一瞥,却让她发现那个“罪魁祸首”也在其中。
“是他?”
跳起身,童葭屿错愕地瞪着那群人在草丛后方开始殴打械斗。
这会儿,被人团团包围住的林擎元勉强亮出“五脚猫”的本领,左钩拳、右钩拳、左旋踢、右侧踢,避开袭击,转个身再给与扎实一拳。
受到猛烈一拳因而鼻骨断裂的小混混,气愤之余亮出了刀子,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将家伙拿出来。
“找死!”
侧身一闪,林擎元轻易躲过来人的胡乱猛刺,也一脚踢飞另一混混手中的开山刀,却没料着身后同时有两人举刀砍下,避掉一个,却避不掉第二个,短刀刺中背脊,痛得他椎心刺骨。
他没来得及再去应付其他混混的攻击,却听到另个打斗声在身后响起。
“你……你是谁呀……”不爽的语气在说到“是谁呀”这三字时转为惊慌失措的恐惧。
顾不得背后的伤,林擎元咬着牙继续与眼前几名恶棍缠斗,转身同时,赫然惊觉有个穿洋装的女孩竟出手相助,且拳脚功夫十分了得。
拧着英挺的眉,童葭屿摆出空手道的架势,轻松劫下混混手中的刀刃,继而将他们一个个击退,又狠又准的力道,痛得每名混混哇哇大叫。
“别、别来了!”他们跌在草地上害怕求饶。
“还不快滚?”童葭屿冷冷斥喝。
“好好,我们马上滚。”说罢一溜烟地落荒而逃。
“哼!一群大脓包!”她傲气地昂起下巴拍着手上的灰尘。
一见是她,林擎元脸上尽是掩不住的错愕,但他也狼狈地按着肩慢慢地跪了下去。
童葭屿吓一大跳,急忙跑到他身后察看他的伤势。
“喂!你要不要紧……”话到一半就被他汩汩泛出的鲜血给打退了问句,蓦地想起遗落在草丛边的帆布袋,她急忙跑回去捡起,边走边伸手到袋里翻找。“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有了!”拿出急救药包和万用刀,这才快步朝他走去。
林擎元看得傻眼,她怎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蹲下身,她先用剪刀将他受伤地方的衣服剪一个大洞,再用消毒过的棉花替他将伤口清干净,稍微处理一下,然后贴上一个大的透气胶布,总算大功告成。
“好了,快起来,我扶你去医院。”
“不……不用……”一直忍着痛的他脸色苍白地摇头。
“什么不用?虽然是小伤,还是得去包扎一下。”
她霸气地将他擦起,硬是拖着他往外走。
“还有,我的机车你打算怎么赔偿我?”
“你的机车?”
“休想装蒜!”一提起这个她又一肚子火。“我的机车好端端被人破坏成一堆烂铁,不是你们的杰作是谁的?”很快就把他带出草丛,然后指了指那辆残废的“黑骑士”。
“这……”瞪着那辆机车,林擎元顿时哑口无言,皱起的眉宇显示他心底多少已有个谱。
不必怀疑,这肯定是倪品萤干的好事!
“你的车呢?停在哪里?”
“要再过去一点才找得到。”他比了个方向。
“好,车钥匙给我。”她伸出手。
他勉力从口袋中取出一串钥匙交给她,上头有个状似闪电的钥匙圈,还有银制的遥控警报器。“在这儿等我,我去找车子。”把他放在一旁,她快步离开。
“你要怎么找?”
“按警报器就知道是哪一辆了,不是吗?”她头也不回地大声道。
望着她同样狼狈的身影,林擎元只觉自己遇上了一个“奇葩”。
不到五分钟,童葭屿骑着他那辆改装过的银色重型机车返回面前。
老实说,如果今天她不是穿着一件太过淑女的洋装,她该是个十分帅气中性的女孩子,她在举手投足间所表现的潇洒利落十分令人激赏,只可惜这洋装让这画面看来滑稽可笑。
“上车吧!我送你到医院去。”
“我说了我不去……”
“不去你的伤怎么办?”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我自有我的办法。”
“算了,随便你,那我先送你回家,然后你的车子要借我骑回家。”
“我的车子……”他困难地抬眉。“借你骑回家?”
“谁教你要砸毁我的车子,现在我没交通工具,难道你要我挤公车或者坐计程车吗?”
看着她“理直气壮”的表情,林擎元勾起的唇再吐不出半个字。
“好……好吧……都听你的。”
“快点上车吧!”
“嗯……”
负痛跨上后车座,他的汗水已经湿了满身,血则浸透衣服。
“你住哪儿?”
“仰……仰德大道上。”
“我晓得了,咱们走吧!”呼啸一声,车子以超高速奔进了马路中。
从未料想自己铁铮铮的一个汉子会被个女流之辈所救,更没想到这个女人的思考逻辑是如此出人意表。
然而此刻,他被她过于勇猛的骑车技术给吓白了脸,下意识抓紧她的腰,避免自己重心不稳自车尾跌个倒头栽。
童葭屿当然知道后面那个家伙在搂她的腰,不过她并不觉得反感或厌恶,反而觉得他这么抱紧她是应该的,她可不希望载他载到一半他却砰地掉下车。
超速飙车、在车阵里蛇行、闯红灯、且她未戴安全帽这令他怀疑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抓稳了!”
压低臂膀,车于逆向弯进了左边的巷弄里,引来一连串刺耳喇叭声。
“噢,我的天……”
除了超速,她现在又钻进了逆向的单行道里,比起背上的刀伤,她的行径更让他觉得自己会死在车祸中。
十五分钟后,林擎元平安返抵家门。黑色雕花镂刻的高耸铁门,豪华建筑与广阔的庭院花圃,指纹式的监控门锁,童葭屿像个乡巴佬瞠大眼,不敢相信这个家伙竟住在这么高级的别墅里。
“这是你家?”
在松了好大一口气后,林擎天有些腿软地下了车,结果走没两步,背就痛得他直不起腰,扶住了石柱喘息。
童葭屿见状连忙跳下车,好心地扶他一把。“你还好吧?”
“可能是失血……过多……”话一说完,他眼睛翻白向上一飘,倒进她怀里昏了过去。
“喂!醒醒!你醒醒呀——”
瞪着这个打造得金碧辉煌尤如饭店Lobby的客厅,童葭屿终于见识到穷困人家与富奢人家的差距有多遥远——大概就像南极跟北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