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个……」他脸上出现短暂的无奈。「如果说是我妻子从众多公司负责人相片中用飞镖射中,你会不会觉得受到侮辱。」
「用飞镖……射中?!」表情有三秒钟呆滞,深邃的眼中布满错愕。
「她坚持你是最适合的,因为你有一双很呆的眼睛。」考试不会作弊,偷摘水果会立刻承认的那种。
她说笨一点的人才不会动歪脑筋,实事求是脚踏实地,给他一块钱他会老实地握着,山是山、树是树,绝对生不出地瓜。
其实她的意思简单明了,就是他的眼神好真诚,干不出大奸大恶的事,为人刚直有原则,不因小利而动摇。
「呃,嫂夫人应该是个有趣的人。」但他可笑不出来,镇长择人的眼光很儿戏。
柳桐月笑着给他一个建议。「别说她有趣,镇上的居民给她一句她十分中意的评语。」
「哪一句?」
「恶势力。」
「嗄?!」是他听错了还是代理镇长说错了?这句话不算好话吧!
「不要想得太复杂,我们这位镇长只是真实地表现出人性的一面,让人认为自己还有希望,算是活生生的负面教材。」
这样的人都能当上镇长,世上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这具有激励作用。
张口欲言的杭深青不知该说什么,脑子里一片凌乱,想不透何种镇长能不管事又能深得人心,随心所欲地拿一镇福利来考验人性。
他真的很呆吗?由眼睛能看进他的内在。
场面有一些冷凝,他在思考自己呆在哪里的同时,前往勘察损害程度的人由远处走来,一身尘气地沾染些泥土。
「老师,贝小姐说图书馆的挡泥墙要重建,而内部的龟裂情形也超乎想象的危险,能不使用就别对外开放,最好整个拆掉再盖一幢。」
「老师?」
几双狐疑的视线瞟了过来,云淡风轻的俊美男子从容地说道:「我是教国画的老师,本身也从事国画工作,兼营武术道馆。」
「啊!我有印象,你是台湾近代最有名的年轻画家,专攻水墨画的国宝大师。」难怪有着文人气息,不似一般公职人员。
笑了笑,柳桐月当是谬赞地一挥手。「爱在画纸上涂鸦罢了,各位若是累了不妨到寒舍坐坐,泡泡温泉消除一日的疲劳。」
养尊处优的贝巧慧是富贵人家出身,她不认为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会有好的休闲设施,虽未露出鄙夷之色,但直接以有要事待办的轻慢态度拒绝。
她以为一道同来的杭深青会和她一块离开,刻意等了他一会,没想到他爽快地一口答应,还说很久没泡温泉了,要她先走没关系,不用等他。
这下子她倒是进退两难,原本是想邀他到山下大餐厅用餐,借着独处的机会打探他和甘碧珠是否有复合的可能,可是却落得必须一人离开的窘境。
「我在山下的饭店等你,泡完温泉早点回来,我有公事要跟你讨论。」她叮嘱的口气像一个妻子,不自觉地表现出强势。
「我知道了,太晚就别等了,没什么公事不能留到明天再说。」扬扬手,他随兴地做了不必急的手势。
外形粗犷的杭深青不懂女人心理,不了解她眼中的恼意所谓何来,搔耳挠腮背过身不瞧她满脸的责备,笑声雄厚地向前走去。
投以深意一瞟的柳桐月只是淡然地一笑,随即带着在他门下学画的张志明离开,不多事地笑着看世间痴儿傻女。
一场风月事。
随风扬起。
第三章
「刷刷刷……我刷我刷我刷刷刷……刷得顽石变白石,米粒变饭粒……我用力刷,使劲地刷,看谁比较顽固……一点也不留下……」
泛白的黄衬衫,缩水的七分牛仔裤,有道卖力的身影刷着女汤的浴池,每一颗石头也不放过地清洗上头微附的青苔,不让它冒出一丝丝苔色。
廉价的劳工正是目前的写照,甚至低廉到用三餐打发掉就好,不用薪资付给也没有劳健保,做到死是应得的报偿,不值得同情。
天下没有白吃白喝这么好康的事,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钞票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想要有饭吃就得工作,民宿里不养糟蹋米粮的废物。
老板说的。
「哼!落难凤凰不如鸡,龙遭虾戏困浅滩,哪天等我发达了,我就把这臭刷子塞进死元修的嘴巴,让她尝尝仗势欺人的滋味。」
一把分岔的鬃毛刷左右来回地刷了一递又一遍,遇到挑剔的老板只好自认倒霉,有求于人总要吃点亏,屋檐不高那就低头喽!
能屈能伸大丈夫,轮流转的风水不会只眷顾一人,早晚有一天耗子也能出头天,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可恶的石头,非把你磨平不可,长什么青苔嘛!四十五度的温度还杀不死你,你未免太不要脸,赖活着有什么意义。
哼!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跟你拚了。
「真尽责呀!小弟,浴池刷得真干净,你来打工吗?」
背被拍了一下,差点跌人浴池的人儿气岔了喉咙,看似没力道的手劲几乎要打死一个人,让如被踩到猫尾巴的「小弟」毛发竖得直挺挺,只差没踹他一脚。
女汤耶!他不识字吗?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大剌剌地闯进来,一丝不挂地往温泉池跳,他不知道溅到人很没公德心呀!
好,不理他,波罗波罗密,五欲净空,六根不生……淹死他,淹死他,淹死他,快下一场大雷雨劈死这该死的家伙。
「小弟,你还在念书吧!今年几年级了,看你的年纪大概高中生左右……」喝!怎么了?忽然气呼呼地站起身。
「你能不能话少一点,吵得我无法工作,欧吉桑你是吃太撑了是不是……啊!是你,大熊?!」
冤家路窄,他居然还敢进到这里来,看她不整死他才怪,她要替天行道。
挠挠又杂又黑的胡子,他满眼困惑地发出咦声,「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熟,你还没变音吗?」
清清柔柔像女孩子,带点糖果的甜音,很容易让人想歪。
「很熟吗?要不要我左右再赏你一个巴掌,让你更有感觉?」看他能不知羞耻到什么地步。
正看侧看,反应慢半拍的杭深青就是看不出所以然,直到视线落在「平坦」的胸部,腥甜的红液由鼻腔流出,他才猛然发觉「他」很像一个人。
「你……你有没有当空姐的姊姊?」太像了,眉眼嘴唇的形状都一模一样。
「我是孤儿。」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怎样。
「呃!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孤儿,不过你和一个名叫明光的空姐长得很像,也许她是你失散很久的亲人。」怪了,怎么鼻血流个不停?「他」又不是那个令他很有感觉的女孩。
三七步一摆,短发俏丽的「男孩」由上而下一眄。「我就是空姐明光,你的熊眼忘了加副眼镜了吗?我哪里长得像小弟?」
太侮辱人了,没瞧见她也有胸吗?虽然不够波涛汹涌,好歹弧度分明,没瞎的人都看出她的自然曲线,不加半丝人工。
「什么,你是女的?!」惊讶的杭深青猛地起身,高壮如山的身躯往前一倾想看个清楚。
重点是他根本没遮住重点部位,赤条条的裸身,就这么捉住脸爆红的明光双臂,难以置信她是明艳照人的那个人。
化妆前与化妆后的强烈对比,莫怪他要怀疑了,人怎么可能会有两种面貌,一是清纯得不施脂粉,像邻家妹妹,一是明媚动人风情万种,勾得男人心口发痒的美丽佳人,落差实在太大了。
「你的血滴到我了,你还不想办法止血。」这衣服是跟丝丝借的,沾到血液很难洗得干净。
手背一抹,他一脸熊笑地勾着她的腰。「等一下就不流了,我身体很壮不缺那几滴血。」
而且他也没法控制不喷血,每回一瞧见她就特别兴奋,该往不集中的亢奋全逆流而上,找到出口就狂泻,一次、两次后也就习惯了。
「我管你壮不壮,你马上给我转过身,不许再碰我。」喔!要命,明明眼睛往上吊还是瞄见了,她也要喷鼻血了。
头往上仰的明光超想哭,她究竟是招谁惹谁了?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那第三次呢?
「为什么要转身,我觉得这里的位置刚刚好。」正好目视她两座雪白的小山峰。
好想摸一下,小巧的半圆透着诱人的幽香。
咬着牙,明光用修得尖细的指甲往他眉心一戳。「找条毛巾围住下面,你暴露狂呀!」
「啊!什么?」头一低,他和昂藏的分身打个照面。
胡子的关系看不见他满脸臊红,连忙捂住下体的杭深青浑身不自在,动作笨重地捞起放在池边的浴巾一围,飘忽的眼神像极无辜的样子。
这下他真的有口难辩,要说一句他不是故意的肯定没人相信,明摆的事实辩无可辩,连自己都羞于争辩。
不过由背后一瞧她完全像个男孩子,短短的头发不比他长多少,要不错认是有点难度,总不能要他进温泉池泡汤还穿著衣服吧!
「麻烦下次你要现宝请看清楚牌子上的字,这是女人专用的温泉池,不是你能来的。」噢!吼得她喉咙痛,待会得吃颗喉糖润润声。
「咦!女汤,我刚才进来没瞧什么牌子……」
风一吹,吹开盛放的白芒花,一块倾斜的木牌明明白白写着:女汤。
「人要瞎了眼就别装明眼人,知道走错了还不赶紧出去,你的血滴得满地都是,你存心害我清一晚上呀!」她的手臂已经酸得抬不高了。
一看自己闯下的祸事,连连道歉的杭深青用毛巾两个角塞住鼻孔,以嘴巴呼吸。「我帮妳。」
「免了,免了,你这大祸害离我远一点,一遇上你准没好事,我不会给你机会伸出魔掌侵犯我。」明光厌恶地直挥手,怕他带衰。
照理说以他壮硕的外形会带给她莫名的压迫感,就算擦身而过的陌生人也会令人心生防备,担心对方不怀好意是天生的坏人。以往遇到这种一拳挥下稳死的男人她第一个念头是赶快跑,以免惨遭毒手。
可是她却不怕他,除了第一次见面有几分忌惮外,接下来的「狭路相逢」她只想剥了他的皮做大衣,没去考量他的手臂有多粗,光用两根指头就足以掐断她纤细的颈项。
说起来她还比较凶,一见那张熊脸就无法冷静,职场上的修养全还给前辈,当他是一生最大的敌人。
「我承认我对妳很有好感,但我从不勉强女人就范,妳要相信我的为人。」他是坦荡荡的君子,不欺暗室。
「相信一头熊,当我智商只有五十呀!」她又不是笨蛋,听信色欲熏心的熊。
「我不是熊,我叫杭深青,职业是建筑师,三十……啊!这是什么?」
脚下一滑,踩上犹带肥皂泡沫的湿抹布,山似的杭深青没法停止往前滑动,两手乱挥急于捉住什么好稳住自己。
「哎呀!你不要过来,快转弯快转弯,我……噗!」他竟然……他竟然……这么对她!
温泉池溅起好大的浪花,两道体形悬殊的身影掉下池子,两人咕噜噜地喝了好几口硫磺水,鼻呛口麻地被池水吞去声音,极度狼狈地在深不及腰的池中「溺水」。
原本要推开他的明光反被他一把拖下,巨形的人肉战车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她能不躲吗?五十公斤不到的她可禁不起他轻轻的擦撞。
没想到她高估自己的力气反而遭殃,双双落水没来得及避开,就这么被他一撞……
头好晕呀!八成中毒了,硫磺水不能喝,而她连吞了好几口,命丧于此她实在不甘心,她才二十三岁呀!还没买够她要的名牌。
少喘一口气的明光临死前仍想到她的名牌,没发觉有口空气渡进肺叶,让她又能生龙活虎地大肆挥霍。
「刚才的自我介绍还没说完,我今年三十二岁,未婚,有一母一妹,希望能光明正大地追求妳。」她的唇好软,带着柑橘的气味。
「什么……咳!咳!追i……追求?!」吐出一口水不住地轻咳,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我喜欢妳,希望妳当我的女朋友。」一说完,杭深青耳根红得像辣椒,还冒烟呢!
拭去眼中的池水,当他神智不清的明光用力拍开他放在腰上的手。「我听过人鬼恋、人妖恋,没听说人畜也能相恋。」
「嗄?」什么意思?
「长得像一头熊就别出来害人,人跟熊能谈恋爱吗?」作他的大头梦。
「我不是熊……」他只是比一般人高大而已。
「住口,有谁会和没有五官的人谈情说爱,你那把扎人的胡子底下还有脸吗?你干脆叫我和胡子当男女朋友算了。」台湾人留什么落腮胡,他宾拉登呀!
抚着杂草似的胡子,杭深青瞧见她唇边的点点刺红,「痛吗?」
「什么痛不痛,你别用手摸我……哎呀!好痛,我撞到什么?」唇上微微传来刺痛,稍一抽动嘴皮痛感即来。
「呃,胡子扎的。」他不敢推诿责任,轻手的抚抚嘴唇周围的细肤。
「原来是胡子作怪……」咦!不对,她似乎碰到……章鱼。「等一下,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脸一红,他支支吾吾地说着,「妳……妳呼吸……不顺……所以我……呃……给妳……一口空气……」
「喔!是空气呀!不过是人工呼吸……什么,你吻了我?!」难怪她有被吸住的感觉。
震怒不已的明光用手掐住他的脖子,吼声连连地涨红脸,不敢相信她的初吻会葬送他手中,而且是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
「小心刮伤妳的细皮嫩肉,我的皮粗肉厚怕伤了妳,妳的力气实在太小了。」彷佛蚊子叮咬一般。
「你……你……该死的大色熊,我跟你誓不两立。」这个仇结下了。
奋力地往他胯下一踢,怒极的佳人慌乱地爬上池边,气急败坏地拧干一身吸足水的衣服,脸上的潮红迟迟不退。
她根本不看身后大声呻吟的男人,认为他是罪有应得,第一次是胸,第二次是臀,第三次就夺去她的吻,那下一次不就全身摸透透了。
色心一犯就该受教训,他该庆幸她没有元修的粗暴,否则他那口牙可以换了,没一颗愿意和他称兄道弟。
「啧!好惨呀!他好象很痛。」男人的那部位真的很弱喔!
「谁?」
一颗小头从芒草堆冒出来,笑得好不开心。「明光姊,是我啦!妳那一脚踢得真有杀气。」
「妳全看到了?」要不要先杀她灭口?
一瞧见她眼中的狠戾,脖子一缩的雷丝丝连忙摇头。「我只看到一点点,我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