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逸赶着搭末班公车回小窝休息,她在采访完向豪捷后,心情一直处于低潮,反正杂志社离他下榻的饭店不远,她就回来加班,用最快的速度把采访的资料建档,打算明天一早就把手头上的烫手山芋丢出去给排版组,只有远离和他有关的事,她才能重新回复平静。
她走着走着,警觉身后有脚步声。这条路上杳无人烟,她不安地加快脚步,把公文包抱在胸前,家当可都在里头。
奇怪的是她走得快,后头的脚步也加快了,且愈来愈接近她,她心一骇,怕自己是遇到坏人了,急急地打开公文包摸索着防身喷雾器,以备不时之需,突然,她的肩被扣住了!
「走开走开……」她惊慌失措中拿着喷雾器到处喷,一时间空气中布满美妙的香水味,噢!她一紧张竟然拿错了,手上拿的是香水瓶,不是防身喷雾器,而身后的人竟是……向豪捷!她错估了高度,香水全洒在他墨绿色衬衫上。
「原来你这么凶!」他的俊脸漾满无奈的笑意。
「怎么是你?」她讶然,神情有些狼狈,吁了口气,收回香水瓶。「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跟着我。」
他摊开双手,无法说明。「不介意陪我喝杯酒吧!」
「喝酒?不,你还没痊愈不能喝酒。」她不苟同,语气就像老婆管老公。
他听了莞尔一笑。「那喝什么好?」
「喝别的。」她怔了一下,这么说好象她已答应要陪他一起去似的。
「你说什么就什么。」他敛起笑,沉柔地说。
「或许……我可以榨果汁给你。」她一定是昏了头才会这么说!她是买了一堆水果在她的小公寓,但那里是她一个人的天地,本来是爸爸用来租给学生的,学生毕业搬走后再也没人承租,她就向老爸要了那间小公寓充当她的小窝,自从英国归来,她已在那里独居快半年了。她请他去,会不会有点考虑不周?
她还想着反悔,他已说:「有何不可——」
「是在我的小窝呢,你是世界首富,不怕我拐走你?」她说这笑话自己都觉得冷。
「那你就拐拐看。」他声音低低的,温醇且性感。
晕红逼上了她的颊,她不再胡说。「我得搭公车。」
他摇头,手臂轻轻扶住她的腰,微微倾身,遥指着大楼外的礼车,轻声说:「我的座车在那里。」
她楞楞地看着那车,来不及说「不」,他已推着她走,没一会儿他的臂膀绕了上来,圈住她的腰肢,她恍神了。
他开了车门,她木讷地坐进车里!他即刻也进了车内。他们肩并着肩,她难以想象,他们可以再次地如此接近,她可以触摸得到他、看得到他!
「把地址告诉司机。」他说。
「师大附近。」她沙哑地说。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光线幽暗的车里,她始终感受到他炙热的注视,但她没回头去证实,只一迳地看着正前方。她没有勇气,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
到了她的小公寓附近,他们一前一后的下车,走过路旁热闹滚滚的夜市,她暗自希望他会因周围景物分神,别留意到她是那么的紧张。
她摸索公文包,取出钥匙,阻止自己手发颤的开了门。进了门内,领他搭电梯上了六搂,在狭小的电梯里,两人各站在左右两端,她不曾和他的眼神有接触。
「你为什么显得那么紧张?」向豪捷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她脸颊一直是红扑扑的,双眼迷离地看着地上,他真希望她抬起脸来看自己一眼。
「我这里从来没招待过贵客。」她淡然地说。
「看来你没有男朋友。」
她一抬眼发现他唇边自负的笑,不以为然地反驳。「你想试探我有没有男朋友吗?告诉你,我有!」
「别说那些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他盯着她的双眼,她那有点呛又有点别扭的样子真可爱透了,他恨不得当下吻她红艳艳的小嘴。
电梯门开了,柔逸咬着唇走出去,不理他有没有跟着,独自嘟嚷:「待会儿你喝完果汁就自己走人,我不送了。」
她一路走向小厨房,顺手把公文包放在餐桌上,洗过手后,打开小冰箱检视自己的「存货」,有苹果、葡萄、奇异果……该给他喝什么好呢?
综合果汁应该是营养素比较丰富的,她决定了,取出所有的水果仔细地去皮,放进果菜汁机里榨。倒进杯子前先试试味道,发现再加点蜂蜜会更棒,赶忙拿了柜子上的蜂蜜和漂亮的玻璃杯,仔细地调味后倒进杯子,专注中一点也没注意到向豪捷就倚在小厨房的小门旁看着她,更没发觉自己对他的关心已表露无遗,精心为他制作果汁,只为他的健康着想。
她端起杯子要给他,才看见他俊逸的身影离她不远,他的眼神竟有几许温柔,害得她心更乱。
她走向他,把果汁递给他。「你的。」
「能喝吗?」他接了过来,一口气喝完。
她瞪着他,看着他喝完后竟露出欣然的微笑,她真是又生气又想笑。
「这是我喝过最赞的综合果汁了,再来一杯。」他把空杯子交给她。
厚——这人食髓知味了!她不情愿地接过杯子,把剩馀的全倒给他了。
他又是一口气喝完,还主动走到流理台,把杯子放到水龙头下要帮她洗。
「我来就成了!」她抢下他的杯子,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他没有防备地退后一步,高头大马的他,头正好撞上了抽油烟机的锐角。
「呃!」他扶着脑袋低叫了一声。
「有没有怎样?有没有怎样啊?」她骇住了,丢下杯子,上前去问他,忧心仲仲之下不自觉地抱住他。
向豪捷俯下头瞥她,这小女人竟担心得红了眼睛,还伸手抱他,刚刚那很拗、很难搞定的样子全都不见了。
她为何要这么关心他?这份关怀之情他似乎不陌生,像是曾在哪里也拥有过?
脑子里闪过片段的光影,他骑着一匹桀骛不驯的黑马,有个纤细的人影在向他喊:「小心点……」他亟欲追随那声音,想看清楚那人,但那成了一面他无法透视的黑幕。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柔逸为他心疼不已,更自责自己的粗鲁,她平常不会这样的,只是心好乱,不知如何自处!
他看着她满眼的泪,冲动地想吻她,深深地拥抱她……可他无法透露心底的想法,因为他分不清这究竟是意识中潜在的情感,还是被她脆弱的模样触动了心?
这是她二度在他面前流泪,他真的无法相信自己只是收留过她而已。
「我好得很,别为我担心。」他轻揉她的发、珍珠般的粉颊,深切地瞅着她。
她触电似的轻颤,他的触碰勾引出她内心澎湃的情感,但她提醒自己,对他而言,她只是个陌生人!
她痛恨自己的理性,痛恨自己没有胆量去拥有他,她别开脸,无措地放开他,走回流理台,心乱如麻地拿起那只杯子冲洗,逼着自己冷凝地对他说:「你喝完了,可以走了,我好累,想洗澡睡觉了。」她下逐客令,永远的阻隔了自己和他。
他没有移动。
她洗好杯子,放置在一旁,迳自走过他身畔,进了房间,平淡无波地说:「走时要关门。」
她拿了浴巾进浴室,颤抖地打开水龙头,强装的冷漠彻底瓦解,两行泪不停奔流,开始苛责自己的残酷,他只不过是忘了她,她竟对他那么冷淡!他这一走,恐怕今生他们都不会再见面了啊……
她也不想如此,可是他已有了未婚妻,而她不能忍受自己爱着有妇之夫,她所受的教养、她保守的天性,全禁锢着她;事实上她羞愧于自己真正的念头,她爱惨了他,她想把他的心「偷」来,但她不能!
蹲下身,她抱着自己痛哭,就像那天失去他时那么难受。
向豪捷听到她啜泣,根本无法就这么走开,整颗心都受她牵动,揪得死紧,这屋里除了他没有别人,可想而知她哭泣是为了他;如果有什么是他该知道,而不知道的,他会杀了自己!
他不走,他有话要对她说。
柔逸洗好澡时也已哭肿了眼睛,她走出浴室躺到床上,抱着香软的枕头,命令自己什么都别再想,但思潮就是不饶她,她想念他的吻、他的气息、他迷人的低语……那一切深如镌刻般抹灭不去。
想想虽不犯罪,却会教人失眠啊!
她抱着枕头坐起身,记起公文包里的相机有他的照片存档,她何不去拿来看看?
但,她的公文包放哪儿去了?环顾房里不见它的踪影,才想起进门时把它搁在小厨房了,她下床,走出房间,发现灯是关着的,没想到他居然那么细心,走时还帮她关灯。她摸黑走到客厅,发现种着花草的小阳台的门开着,她平常出门前都关着,今晚回来她也没开过,难道是风吹开的?
她探看外头,惊讶的看见向豪捷坐在外头的椅子上,月光曳洒在他的发梢、他深邃的眼眉……他并没有走!
「你……你怎么还没走?你……在这里做什么?」她慌了,心跳又失去规律。
「等你。」他淡淡地说,望向她穿著飘逸睡衣的身影,月光中她美得那么梦幻,而他不记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就这么有耐心的等过人。
「等我做什么?」她虚弱地问。
他起身,跨进屋里,像个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我们之间一定有超乎友谊的关系,对吗?」
她仰望着他,发不出声音来,热流在心头乱窜,他是想起了什么吗?「谁说的?」她以为反问他可以避免回答。
「我只要你的回答。」他不让她逃脱。
「那对你有什么重要?」她说不出口。
「当然有。」
「是什么?」
「怕说了吓到你。」他说得极轻,温柔之情叩动她的心门。「我想抱你、想吻你……见到你,就自然而然的想那么做。」他轻拥住她,将她压抵在胸口。
「我并没有允许你……」她满心热浪,双眼被泪刺痛,所要说的话被他的吻吞没。
她被动地任他吻,阻止自己有任何反应,偏偏他的吻细密如雨,悄悄唤醒她堆积的情怀,柔情的攻势将她徘徊的情感拉回当初,她恍惚地以为时光倒流,停驻在他们分离的那个早晨,她全心全意的答应为他等待;她再也禁锢不住自己,热情地回应他。
他抱她更紧,吻得更疯狂,像要将她揉碎在怀里,渴望的情涛震动着他的灵魂深处,他心沸腾,异常清晰地记起那个在阳台栏杆处喊「小心点」的小女人是她,她担忧的眼神像天上温柔醉人的星光,她闯进了他的生活,毁了他玩家的封号,他不单只是认识她、收留她,她已是……他的女人。
天啊!一页页鲜明的往事他全记起了!
他更记起在出门搭机前她是他唯一的牵挂,当他放任自己飞翔,他才知自己的心遗留给她了,有句话是他一定要对她说的——
「跟我恋爱,放心地……爱我。」他的唇抵着她柔软的唇瓣低喃,内心低回着对她的不舍与炽烈情感,这句话竟欠了她大半年才得以倾诉!
「你怎能这么说?」她伤怀地问,感受着他烫人的呼吸。
「我记起我们的事了,你是我的!」他霸道地将她紧抱在怀里。
「你说什么?你记得我了?真的吗?真的吗?」她惊喜地喘息。
「真的。也不知怎么的,一抱你就全记起了……你到澳洲来找我,我把你带回英国,并……深深地爱上你。」他诚挚地低语。
她热烫的泪像殒落的繁星,一颗心深切地被撼动,她怎能忽视自己心底的感受,她也好爱他啊!
她紧紧地抱住他,他更深更狂地吻她,两人心中对彼此的激狂渴望排山倒海而来。他火焰般的唇顺着她的胸线移到她柔媚的柔波上,丝滑的睡衣褪到她的腰际,他在她无瑕的肌肤点燃一盏盏的火焰,当睡衣向下滑去,他的吻也徐徐向下移去
「不要……」她害羞地呢喃,纤细的手指轻扣住他宽阔的肩。
他抬起烫人的目光,瞥向她羞红的粉颊。
「不要在这里……」她青涩地吐纳。
他淡笑,有力的臂膀抱起她的娇躯,走进她的房里,锁上门,在她感到安全的天地里,不受干扰地好好爱她一场。
他把炽烈的爱化成狂热的生命力,注入她的体内,和她密切契合直达花田深处。
她晕眩地轻吟,迎接他每一个强悍且火热的旋律,让他填满她的身心,没有任何惊慌或害怕,他也是她的,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他在她心底的地位,即使只有今晚,她仍诚心地交出自己。
第八章
月光照在凌乱的床单和两人交缠的身子上,空气是炽热的,小小的房间里隐约可听到夜市的喧哗声,但那一点也不影响两颗相倚偎的心。
「你什么时候回英国?」柔逸轻抚他鼻间热热的呼吸,找寻他的眸光。
「后天。」向豪捷拉下她纤细的手指,吻她的指尖。
她楚楚地看着他,不舍之情全在眼中,多不想他再离去啊!她已偷到他的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沉默中她已知自己该怎么做。「那……再见了。」她轻轻抽身而退,溜出他的怀抱。
向豪捷愕然,一倾身,大手迅速一扫,将她掳回怀里,紧紧地将她光滑如丝的身子搂在怀抱中。「不准离开我。」
「我并不想离开你。」难得的她说了心底的话。
他松开她,直视她幽幽的双眸,低嗄且带着警告意味地说:「最好是这样,我永远也不会放开你,我要你跟我回英国。」他压下唇,狠狠地吻她。
柔逸傻住,缥缈的心像空气中浮沉的微尘。「我以为你要我当你的黑市夫人。」
「什么黑市夫人,我要你成为公爵夫人,我的老婆。」向豪捷竟像在宣示一件重大的事,相当认真。
柔逸羞耻于自己竟是窃喜的,她忍不住苛责自己的贪婪。「你要拿你那位未婚妻怎么办?」
「如果你和外界一样,以为我会娶黛安,我可以告诉你,她只是我的恩人,没有男女之情,她和我根本不搭。」向豪捷不以为然。
柔逸心中的欣喜在扩大,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可以拥有他。「那……我们搭吗?我没说过我爱你啊!」
「还用说吗?」他牵唇一笑,热情地吻她,将她压抵在枕上说:「你的身子、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
热浪袭上她的眼,她伸出双臂搂住他的颈子,将他紧圈在纤细的臂弯中,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他却已看得十分清楚。
「为什么吝于提醒我你爱着我?」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暖暖的气息流窜在她的发间。
「你忘了我,我说了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