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澎湃的激情退去后,他们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充满了罪恶感——他觉得对不起父亲,而她则觉得背叛了爹。
“你……放开我!”江颖初心痛地低喊。
虽然她能强烈地感受到彼此的情意,但那只会令她更痛苦而已!即使他们真的真心相爱,无缘相守的事实却是不可能改变的!
“放开你,然后让你再跳进湖中?不!”阮慕光倏然出手点了她的睡穴,让她昏迷在他的怀中。
唯有这样,她才不会再趁他不备的时候做出傻事,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初来暗风堡的途中,她是如何不顾一切的潜逃!
望着她沉睡的容颜,阮慕光的心仿佛压上了千斤重的巨石,既沉重又痛楚。
带着她是正确的决定吗?他不确定,却也无法顾虑那么多,此刻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已对她放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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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几日的奔波,阮慕光终于将江颖初带回了蟠龙山庄。这一路上他若不是严密地守在她身边,就是索性直接点住地的睡穴,让她完全没有机会自他的身边逃脱。
他将她带回到当初她曾暂住数日的那间楼阁,轻柔地将昏睡中的她安置在床上后,才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
过了半晌,江颖初幽幽地转醒,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阮慕光的俊颜和他身后十分眼熟的房间陈设,立刻明白她已被带回了蟠龙山庄。
“你不该带我回来的。”她无奈而忧伤地轻叹。即使她在此刻身在这里又能如何?她还是无法、永远留在这里呀!
阮慕光沉默不语,他知道不该带她回来,但他就是无法对她弃之不顾,尤其是当他知道江坤风已泯灭天良之后,更无法放心让她留在暗风堡了。万一那魔头将他的脱困全怪罪在她头上,凶性大发地对她痛下毒手,那怎么行?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拿她怎么办?只知道他无法抛下她。所以便将她带了回来,至于未来……他实在无法多想……
“你的腿伤还没有完全复原,我来帮你上药,顺便
重新包扎。”他取出一只药瓶,坐上了床沿,大掌探向
她受伤的右小腿。
“不……不用了……”江颖初连忙坐了起来。想自
他身边逃井,但是他坐在床边,挡住了唯一的去路,
令她根本无处可躲。
阮慕光不容反抗地解开她右小腿上的布条,这一
路上,她的伤口虽然每天清洗并包扎,且伤处早已止
住血也不再恶化,但却因为没有上药的关系,使得伤
口复原的速度十分缓慢,不但至今仍未结痂,而且还
留着一条明显的红痕。
他手中的这瓶伤药,是一个悬壶三十余年的老大
夫亲手调配的,不但可以令伤口迅速结痂复原,甚至
还能有效地消除疤痕。
他轻柔地将药膏涂抹在她的伤处,透明的药膏带
来清凉舒服的感受,令江颖初忘了要抗议闪避。
就在阮慕光刚为她上完药时,突然有两名丫环慌
张而冒失地闯了进来,他们愕然地转头一看,原来这
两名丫环正是先前曾服侍过江颖初的小春和小冬。
“少爷!少爷!”小春和小冬先是看着阮慕光,接
着又望向江颖初,她们的眼神中竟都带有明显的畏惧。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阮慕光先不追究她们擅自闯入的冒失,因为他更疑惑究竟是什么事令她们这么慌张。
“少爷,外头来了好多人,说是和魔头江坤风有血海深仇,要来向少爷要人,要……魔头之女……”小春畏惧地又瞥了江颖初一眼。
江颖初闻言脸色一白,而阮慕光也错愕地愣住了。
“怎么会呢?”阮慕光的两道浓眉紧拧了起来。怎么会有人知道他将她带了回来?难道是在他们回蟠龙山庄的途中,被外头那些人看到了?
“少爷,老爷要你立刻到大厅去。”小冬又补充了一句。
阮慕光闻言眉心蹙得更紧,他原本是不想惊动父亲的,没想到事情却有了意料之外的发展。
他沉吟了片刻,对江颖初说道:“你在房里好好休息,别到外头去,知不知道?”
“那你呢?”这几天一直有他守在身旁,现在他要离开,竟令她蓦然感到一阵心慌。
“我去把那些人打发掉。”阮慕光自床边站起身来,对两名丫环吩咐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好好照顾江姑娘。”
“是。”小春和小冬心里虽然对江颖初这个“魔头之女”感到害怕,可是少爷的命令又不得不从,只好硬着头皮待在房里。
江颖初没有发现她们的畏惧,兀自沉浸在忧伤的心绪之中。
外头那些人真能打发得掉吗?如果那些人真有那么容易应付,也不会要人要到这里来了。
看来,只要她一日身为“魔头之女”,就一日无安宁可言。
她黯然地抬起头,不经意地对上小春和小冬戒慎防备的目光,心中更泛起了阵阵刺痛。
当初这两名丫环还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时候,她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可是一知道了她是江坤风的女儿后,她们就立刻避她如蛇蝎。但,她明明还是她,除了多了个“魔头之女”的身份之外,并没有什么改变呀!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下了床。
“江……江姑娘……你想做什么?你别……别过来!”两名丫环害怕得连连后退,像是深怕她会突然扑过去杀了她们似的。
“你们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只是要去大厅而已。”当初她曾趁夜在蟠龙山庄中摸索,因此她很清楚大厅位在什么地方。
“不……不行啊!”小春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说道。“少爷吩咐过,要江姑娘留……留在这里,江姑娘……您别为难我们呀!”
“放心吧!他不会怪你们的。”相信阮慕光很清楚这两名丫环是阻止不了她的,她已打定主意要到大厅去会会那些人。虽然她腿上的伤仍有些疼痛,但她仍坚强地走了出去。
小春和小冬互看一眼,谁也没有勇气拦下她。只好哭丧着脸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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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庄主,虽然我们十分敬重您的仁义风范,可是令公子的作为实在令我们无法苟同!”一名彪形大汉横眉竖目地瞪着阮仲寰。
“款,你先别这么激动嘛!”另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像是在安抚同伴,但其实是在对阮仲寰软性的施压。“相信阮公子会带回魔头之女,一定是有原因的,否则堪称仁义典范的蟠龙山庄,怎么可能会窝藏魔头之女呢?”
“反正不管怎么样,快把那女人交出来就是了!”
另一名黝黑瘦小的男子不耐烦地嚷着。
阮慕光一踏进大厅,就听见这几个人在逼迫他爹,满腔的怒火顿起!
“你们是什么人?”
一看见阮慕光出现,那名留着山羊胡的男子立刻说道:“阮公子,你来得正好,快将魔头之女交出来。”
“对!我们亲眼看见你将那女人带回来,你别想否认!”彪形大汉先声夺人,不让阮慕光有半点否认的机会。
“我的确是将她带了回来,但是冤有头债有主,和你们有仇的人是江坤风,你们若要报仇该直接去找那魔头,何必将无辜的江姑娘给扯进去?”
阮慕光义正辞严地反问,令那几个人一时语塞,面面相觑了片刻后,最为年长的那名山羊胡男子说道:“阮公子此言甚是,但是江坤风那魔头的武功高强,我们若要跟他硬拼是必死无疑,所以只能以他的女儿来制伏他。”
“对!阮公子,快点把魔头之女交出来!”
“恕难从命。”阮慕光断然拒绝。他绝不可能将江颖初交给他们,谁知道若是她落入这几个人的手中之后。他们会如何折磨她?
“你——”彪形大汉气得抽出了手中的大刀,语气不善地说道:“阮公子,我们客客气气来讨人,是看在阮庄主的面子上,你莫要逼我们刀刃相向!”
“阮公子,你最好还是快点将人给交出来,否则蟠龙山庄可是会因此而蒙上污名呀!”
“你们别太过分了!”阮慕光压根儿不将那彪形大汉手中的刀子看在眼里,但却已被他们的咄咄相逼惹得怒气翻腾!
蟠龙山庄是他爹一生的心血,仁义风范的美名怎能因他的私心而蒙上污名?可是,他又绝不能将江颖初交给他们,他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呢7
正感到为难时,耳边突然传来了清脆的声音——
“你们找我吗?”江颖初缓缓地走进大厅,身后跟着两名苦着脸的丫环。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阮慕光立刻将她拉到身旁,轻声低斥。
那三名来意不善的男子乍见江颖初,皆不禁因她绝世的美貌而屏住了呼吸,脑中呈现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自惊艳中回过神来。
“你来得正好!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走!”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大声叱喝。
阮慕光正想出言阻止时,江颖初却先一步地开口说道:“好,我答应跟你们走。”
“你——”阮慕光又气又恼地瞪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难道你以为这些人会善待你?”
她当然知道不会,可是……“父债女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再说,她也不可能永远留在蟠龙山庄里,与其留在这里面对着丫环们畏惧的目光,与其留在他的身边却无法抛开顾忌地爱他,倒不如早早离开,免得徒增伤感与心痛。
够了!虽然她和阮慕光无法相爱、无缘相守,但是知道他有这份维护她的心意,她就该满足了!
“太好了!算你识相!我们现在就走!”三名男子深怕阮慕光会从中阻挠,打算赶紧带着人离开。
江颖初正要举步上前,却被阮慕光挡在身后,他沉着脸对那三个人说道:“你们就算带她走也没有用的,当初我就已带她上过暗风堡,但江坤风那魔头早巳泯灭天良,根本就不在意她的生死,你们想要以她为要胁是行不通的!”
“我才不信!这怎么可能?”彪形大汉第一个不信。
“虎毒不食子,更何况她是江坤风唯一的女儿,那魔头怎么可能不在意她的生死?”
“就是说嘛,阮公子,为什么你一再企图庇护她?难道你和这魔头之女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
“堂堂的蟠龙山庄却和暗风堡的人有勾结?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蟠龙山庄的仁德美誉将从此荡然无存!”
听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恶意质问,江颖初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们不要胡乱编派罪名,我跟蟠龙山庄、阮公子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不希望阮慕光因她而受牵累。
“哼!魔头之女的话能信吗?”
“就是嘛!除非阮公子能够提出证明,否则实在难以服众!”
“对!只要你砍她一剑,我们就相信你们之间没有勾结瓜葛!”
“荒唐!”阮慕光愤怒地叱喝。“我没必要为了证明什么而动手伤人!”要他砍她一剑?不!他宁可砍他自己!
他的回答令那几个人感到相当不满意.
“阮公子下不了手,难道是真的和这魔头之女有不可告人的私情?”
“莫非阮庄主和蟠龙山庄的仁义美名,全都是欺骗世人的幌子?”
“阮公子一再地庇护这魔头之女,要我们如何相信蟠龙山庄和暗风堡没有暗中勾结?”
三个人连成一气的鼓噪,非要逼阮慕光动手伤江颖初不可!
“够了!”阮慕光怒喝一声,事情牵扯到父亲的名誉蟠龙山庄的荣辱,他已是身不由已!心一横,他霍然拔出长剑挥向身旁的江颖初。
众人只听得“唰”的一声,乍见阮慕光手中的长剑在挥向她的右腿后又迅速收回了剑鞘,动作快得令人看不清剑尖究竟有没有沾血。
其实他的这一剑只划破了她右小腿处的衣料,露出她之前所受的箭伤,众人见到阮慕光动手,且又仅瞥了她腿上的伤口一眼,所以便很自然地将那道尚未结痂的红痕当成了血痕,却忽略了江颖初完全没有被砍伤所该有的疼痛反应。
在误以为阮慕光真的砍伤江颖初的情况下,那三个人才满意地不再咄咄逼人。
“好,既然阮公子已亲自证明了,那我们便相信蟠龙山庄和暗风堡之间真的毫无瓜葛,这魔头之女我们就带走了。”为了不再旁生枝节,他们决定尽快押着江颖初离开。
在跟着这三个男人离去前,江颖初转身深深凝睇
了阮慕光一眼,在他的眼中找到了浓浓的不舍与深情。
够了!今日这一别,也许将永不再见,但是这一
凝眸,她已将他此刻的模样深深镌刻在心里,够她记
住一辈子了!既然敌对的立场使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就这么分开也未尝不好……
她的目光又眷恋地与他交缠了片刻,才在那三个
男人恶声恶气的催促下,与他们一同转身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阮慕光的心泛着一股难以言
喻的椎心刺痛,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
他才拉回了视线。一转头,却赫然迎向他爹那双洞悉
一切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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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上她了?对不对?”阮仲寰说的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相当笃定。
基于信任与尊重,他刚才将那几个上门来讨人的男子全权交由儿子来应付,自己则默不作声地在一边旁观,因此将一切看得十分清楚。
他看出他儿子深爱着那位江姑娘,也察觉了阮慕光刚才被迫出于的那一剑,除了划破几层衣料之外。
根本就没伤到江颖初半根寒毛。
“我没有!”阮慕光有些狼狈地别开视线,无法坦诚自己已爱上江须初的事实。
当年江坤风贪婪无耻地夺走半本秘笈,害得爹因练功走火人魔而废了一臂,身为爹的儿子,他怎么能爱上江坤风的女儿?
“唉!你不但骗不了我,更骗不了你自己的心。”
再说,他眼底对江颖初的情意是那么明显,就连刚刚那几个人都隐约看了出来,更何况是他这个做父亲的?
“我……”浓烈的爱与沉重的罪恶感同时涌上心头。“我不该爱她的。”
明知不该,却偏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阮慕光的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愧疚。
“为什么不该?有什么不该的?”阮仲寰不以为然
他的反应令阮慕光一阵愕然。“可是……她爹是江坤风,而江坤风……”
“那又如何?”阮仲寰打断了他的话,平静地说道:“那是我们上一代的恩怨,与你们毫无关系,再说,我根本无意向江坤风寻仇,你又何必将自己困在不必要的仇恨牢笼中呢?”
当初阮仲寰遭逢走火入魔且废去一臂的剧变后,经过一番的心理调适,他已彻底体悟人生的无常多变,并看淡了许多俗事,心胸更是比以往要宽大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