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天雷,你看这题微积分怎么解?”宋闲云抱着课本虚心请教。
“这一题吗?比较难哦!我解解看。”
“粼粼英文翻译重点你做好了没有?又是宋闲云在问。
“拿去,全在课本上。”
宋闲云接过去,笑眯眯地道:
“我英文考试就全靠你的正确翻译了。”
“黄国维,机械工作法的习题解答你做好了没有?”又是宋闲云。她敢情是想一网打尽,不漏一只似的。
“已经做好了。”
她有求于人时总是面色愉悦:
“借我对对看,看我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嗯,拿去吧!”
她笑眯眯地道:
“国维,你真好心!”
每天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听见宋闲云借这、借那,问东、问西,最后终于惹毛了三位,他们三人联名抗议。
“闲云,你一直敲诈、奴役我们哦!”
宋闲云一副无辜的表情:
“好东西与好朋友分享嘛!不是吗?”
三人拿她没辙,因为,她总是有理由瞎掰。
宋闲云催他们:
“还不快点!时间不够,快来不及了……”
黄国维首先发出不平之声:
“闲云,还有一个礼拜才期中考,你急什么?”
“天啊!才剩下一个礼拜……惨了!我来不及了!”
水粼粼道:
“你别杞人忧天了好吗?瞧你这么惊慌,连我也紧张起来了。”
她苦笑:
“没办法!都怪以前基础差,现在读起来备感辛苦:一想到就会发抖,半夜怎么也睡不着。”
车天雷安慰她:
“别惊慌,镇定点!你这一次会考得非常好的。”
“希望如此,如果上天保佑的话。”
宋闲云气馁极了!她一点也没把握。考期愈近,她愈是神经紧张,因为,一切只能任由命运宰割……
“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太不可思议!”林大炮巡堂回到训导处,口中仍喃喃自语。
沈霄天停下手中的笔问:
“什么事情不可思议?”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刚才经过工管二甲,竟发觉宋闲云在念书哟!”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沈霄天笑盈盈:“下礼拜就是期中考,也该准备一番了。”
“你知不知道?宋闲云从来不准备考试读书的!”
沈霄天诧异,脸色微变:
“那她怎么升得了级呢?”
“她都是靠补考,靠老师或同学放水,她才可以顺利过关。从没见过她在一个礼拜前就准备考试,难道……难道她当真改过自新了吗?”
“改过自新!?”
沈霄天眉宇深锁。
“她只是个小女孩,又不是作奸犯科的罪人,何须改过自新?”
林大炮猛摇头。“你不明白!她诡计多端,老是使些小聪明,令人防不胜防。不过……最近她是收敛了些。”林大炮愈说愈小声。学生这么难缠,他的老脸实在挂不住。
“我相信宋闲云只是生性活泼、好动、外向、安静不下来而已,并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她为了考试用功上进,以她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获得好成绩!”
“如果原因如此单纯就好了!”
林大炮不抱乐观态度;只因最近他眼皮直跳,不知道将有何大事发生,他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第七章
期中考试如火如荼地展开,学生们个个叫苦连天、愁眉不展,因为炎热的夏季最好是躲在冷气房里纳凉、打瞌睡。但天不从人愿,只能像烤鸡、烤鸭般,肥油直滴、皮被烧焦似的。
三天漫长的考试,宋闲云几乎没开过口,拼命低头念书。
趁下课时间,水粼粼忍不住问她:
“闲云,你考得怎么样?”
宋闲云嫣然一笑,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兴奋的光彩。
“出乎意料之外的好!我几乎每题都会写。”
“真是太好了!”水粼粼为她高兴。
“是呀!这一回我总算可以扳回面子教他刮目相看,别再把我瞧得扁、扁、扁了!”
水粼粼做出胜利的手势道:
“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
宋闲云实在太兴奋,只因为她的前途一片光明,对未来充满了信心。这次考试出乎意外,考题十分合她的口味,她考得好极了!对于博取沈霄天的好感,她的信心又增加了一分。
她相信获得好成绩,可以证明她不是普通、平庸、没有特色的人;她更加确信沈霄天会因此而看重她,不再当她只是个“孩子”,甚至会欣赏、仰慕她,进而爱上她。
她的嘴角泛起一丝甜甜的笑容,心想,一切辛苦终于有了代价。她将赢得沈霄天的青睐,并且气死一群仰慕他的花痴,她将夺得他所有关爱的眼神、亲切的笑容。
“你还在傻笑什么?下一节还要考试呢!”
一句尖锐的声音惊醒了她的美梦,又是水粼粼在泼她冷水!宋闲云眯着眼斜瞥她,心里暗自嘀咕:老是破坏她的美梦!但很快她又投入书本中,专心准备考试。
期中考终于结束,宋闲云意外地得到了第三名,实在令人料想不到!连林大炮都直呼不可能,对她另眼相看,害她高兴得意了好一阵子。
但是,愉悦的心情并没有让她维持多久。因为沈霄天依然对她十分冷漠,仿佛就像陌生人,令她为之气结。
难道她做的不够吗?还是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她的自信心再次深受打击。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采取行动,令他正视她的存在,就算是一丁点也值得,她突然又信心大增、勇气百倍。
不知是否巧遇,宋闲云在走廊上发现了沈霄天,她鼓足勇气向前走了一步——
“沈老师!”
沈霄天停下脚步,看见她露出微笑:
“宋闲云,是你啊!”
“好久不见!”她紧张得手不知要摆哪。
她促狭地笑道:
“好久不见?不对吧!我几乎天天都在学校。”
“哦,是啊!”她笑得很尴尬,气死自己嘴拙,辞不达意,挑选的话题有够愚蠢!
“我的意思是说……好久没找你聊天了。”她补充说明。
“我能明白。前一阵子你们准备期中考,一定比较忙。”
“嗯,嗯,对对!准备期中考,所以比较忙……”她愣愣地点头附和。
“考完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但别玩过头。”
“不会,当然不会!”
“你有事吗?”他闪着晶亮的眼眸看着她,令她一阵迷惑、两眼发直。
“我……我……”她的话梗在喉咙里。
“如果没事,下节我还有课,先走一步了。”
“当然!你请便、你请便!”
他微笑地离开,而她垂头丧气的。
为什么每次遇到他就像呆子,老是自己唱独脚戏?唉!真是白痴、笨蛋、大傻瓜!头真该去撞墙了!
“只要大声告诉他,我是优秀的、杰出的、讨人喜欢的人,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我爱你!唉!人都走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她自言自语,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水粼粼看见宋闲云愁眉不展。
“又败阵下来了吗?”
宋闲云无奈地点头,看着天空流动的浮云,心头一阵纷乱……
“只不过是第一回合嘛!有什么好难过?国父革命失败十次,第十一次才成功。你必须化悲愤为力量,愈挫愈勇、再接再厉,期待成功甜美的果实。”
宋闲云淡然一笑:
“看你比我还认真,我只不过有些沮丧罢了!”
“我做你的后盾,勇往直前,冲!冲!冲!”
宋闲云摇头苦笑道:
“没想到你的斗志比我还高亢。”
“我看好你啊!因你是匹好马,一定可以对抗群雌,夺得冠军的!”
“我不是匹马,而沈霄天也不是那块金牌。”宋闲云斜瞥愈来愈多话的水粼粼,白了她一眼。
宋闲云决定展开历史性第二次破天荒的表白行动。
鲜花、巧克力,据说可以打动女生的芳心,不知道对男生是否产生同样的效果?
有一天,她傻愣愣地拿着一束鲜花、一盒巧克力,用颤抖的双手、忐忑不安的心情捧到沈霄天的面前,强挤出僵硬的笑容。
但是,没想到沈霄天在瞧见的那瞬间,脸庞竟然比大理石雕像还僵硬!面无表情,不带一丝笑容。她心想……这下毁了!他肯定“鲜花、素果”收太多,已经感到麻痹了,所以脸色才会这么难看。
不喜欢?没关系,可以明讲嘛!何必两人大眼瞪小眼,教人多难堪!
沈霄天的表情僵硬、神色凝重,不悦地蹙起眉头,双眸闪过一簇火光。
“你这是做什么?”他的语气充满严厉斥责。
“送给你这束花与这盒巧克力。”
“为什么?”
“因为……”她大胆表白,直言不讳:“示爱的一种吧!”
他沉默地盯着她,目光锐利地审视,仿佛她犯下十恶不赦的罪名似的。
“我说过,我们的年龄相差太远,而且你年纪轻轻,应该专注于学业,不该迷恋我。”
宋闲云不服气:
“我们年纪才相差七、八岁,十岁之内都不算太远了;而且事实证明,这次期中考试我排名全班第三名,迷恋你并没有使我的学业退步,反而突飞猛进,这不是很好吗?”
她一厢情愿,甜甜地笑了。
沈霄天这回真的生气了:
“但是,我并不爱你啊!”
“什么……”宋闲云突然感到一阵头昏,风云变色。
他十分来肃地道:“我不爱你,这才是重点。对我而言,你只是我的学生,其它什么都不是。我关心、照顾你,请别误会,因为我是位尽责的老师。”
“你胡说!我不相信!”
“我并没有胡说,我所说的一切全是事实,你必须冷静一下。”
“不……不……”
宋闲云的世界一瞬间被毁于天崩地裂,她的眼眶含着泪水凝视着他,像哀求、像恳请……沈霄天避开她凄楚的双眼,后悔将话说得如此严厉,像把利刃刺痛她的心。但她若不对他死心,以她执迷不悟的个性,将来只会更伤心。
他并不讨厌、排斥宋闲云,反而被她乐观天真、活泼大方的性格深深吸引住;但他不得不这么做、不得不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他道:
“你别急!将来你会遇到更好、更适合你的男孩子,到时候你就会忘记我的曾经存在了。”
宋闲云默不出声地盯着他,眼神充满绝望。心想:我现在连你都无法掌握了,更何况未来如此渺茫……
“宋闲云,你听见我说的话吗?”瞧她眼神涣散,他心中紧张。
她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缓缓垂落……她微笑,但笑得很凄惨;她拭去脸颊上残留的泪痕,渐渐地扬起嘴角。
“我想……大概是我太自作多情,惹得沈老师您看笑话,真是失态!我能体会您话中的含意,请原谅我刚才不经大脑的言语!我会记住您所说的每句话,而且不再迷恋老师,请老师放心!”她礼貌地对他深深鞠躬。
“这盒巧克力与这束鲜花是特地买来送给老师的,请老师笑纳!”她低头四十五度,双手捧着礼物道。
“闲云……”
“请不要推辞,我是诚心诚意的。”
“但是……”
“我单纯以一个学生对老师的敬爱献上礼貌,请不要拒绝!”
“好吧!”他勉为其难,将鲜花和巧克力从宋闲云的手中接过。
宋闲云如此冷静,令他吃惊且担心……她的言行举止与以往大相径庭,隐约中感到一股不祥的预兆。
宋闲云坦然道:
“这些日子多谢沈老师的教诲……‘幻灭是成长的开始’,我想,我已经长大了不少。”
她的表情平淡拘谨,语气更不像她从前的口吻,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朝气;但所说出的话却成熟得体,无法挑剔。“幻灭”也许真的是“成长”的开始吧!
宋闲云一个人踽踽独行,心情十分郁闷,情绪恶劣到了极点。她愈想愈不甘心,似乎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与她作对!尤其她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地想讨好沈霄天,他却丝毫不领情,反而斥责她一顿,她再也受不了了!
她快发疯了!她要发泄,必须用力地发泄!
她右手一扬——“啪!啪!啪!”把排球弹得好高、好远,滚到角落里。
她两眼发红……
“我恨死排球了!再也不要看到‘他’了!”她大声咆哮,眼泪如破闸而出的江水般簌簌流下,小眼潸潸,哭得好丑又好惨。
她所指的“他”,当然是念念不忘的——沈霄天。但是,她真的可以忘了他吗?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宋闲云心惊,在她毫无防备之下,竟然有人发现她!这是空无一人的排球场,怎会有人说话?她骇然抬头,发现了一名男子,神情高傲地望着她。
“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谁躲在这里嚎啕大哭?哈——哈——真是笑死人了!”他冷笑道。
“你……你是谁?”她忘了流泪。
“我是谁?你的记性真差!但是我却清清楚楚地记得你——宋闲云啊!”
他表情叛逆,双眼布满仇恨,仿佛彼此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机械科的排球高手——石扉白。”
“哼!总算想起来了。”
“但是我不记得和你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你干嘛一直瞪我?”
“哼!你忘了自己一手导演的‘失火’闹剧吗?我可没忘!”
宋闲云脸色惨白……心想,他怎么知道?
他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那点小把戏根本端不上台面,只会让人发笑罢了!”
“你——”面对他的肥奚落,她咬牙切齿地把话忍下。
“怎样?不服气?气鼓鼓的会伤身,依我看啊——还是像刚才一样大声哭出来吧!最多我憋住气,不笑你就是了!”
他狂傲的言辞激怒了宋闲云,此刻的她正想找人发泄忿怒、怨气呢!
“你太可恶了!我要向你挑战!”宋闲云道。
“挑战?”他撇撇嘴,一脸鄙视:“省省吧!就凭你?好男不跟女斗!”
她火大地喊:
“你有性别歧视!同样是人,何不决一胜负?”
他冷冷一瞥:
“没错,我就是有性别歧视!对于你这种‘软脚虾’,我提不起半点兴致!”
“你——”她大怒。
他冷哼两声: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宋闲云也有辞穷的时候,可见传闻大多有误,巷议街谈并非属实。什么机智过人、口齿伶俐,全是狗屎!”
她怒火中烧,不怒反笑。她不是没有被人讥笑过,但当着她的面、措辞严苛地指责她,这倒是头一回。
他冷眼嘲讽:
“怎么样?无话可说了吧?”
“我并不是无话可说。既然你缩头缩尾不敢接受我的挑战,我还有什么好说?是你自己放弃权利的!”
“你——”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石扉白也有辞穷的时候,可见得传闻大多有误,巷议街谈并非属实。什么冷酷无情、严峻残暴,全是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