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别扭地开口,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道歉方式。夏净莲抬起头,看见他眼中暗藏的歉意,心中的怨难与委屈,霎时全部消失无踪了。他是在乎她的!即使他常在不经意间伤害了她,但他也会感到后悔,他不是个无心的人呀!她目光一软,霎时露出一抹醉人的微笑。
“那你愿意等我一会儿,让我回房去换件衣服吗?”
“当然!”裴淆声音沙哑,目光炙热。见她笑了,他心上沉重的大石霎时像是落了地似的,轻松无比。望着妻子离去的纤细背影,他突然发现看见她流泪的机会,似乎远比看见她微笑的机会多。是否,他亏欠了她太多微笑而不自知?
他霎时心生愧疚,于是暗自发誓,今晚一定要给她一个愉悦、快乐的夜晚!然而当一个钟头之后,他们坐在那间百年餐厅里,他只觉得满腔怒火狂燃,先前许下的誓言,完全忘得一千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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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气氛极好的餐厅,昂贵的水晶吊幻自天花板垂下,炫烂的金色灯光营造出华丽的宫廷气氛。灯光好、气氛佳、陪伴在身旁的人儿更是娇俏动人,即便如此,裴淆还是非常、非常不高兴,只因有个男人正和属于他的女人谈笑,明显忘了他的存在。
夏净莲一面聆听瞿亚焱的风趣妙语,一面偷瞄脸色极为难看的裴淆,见他似乎没注意自己,这才悄悄放下手中的刀又。
美国人的胃容量都这么惊人吗?这块牛排吓死人的大。
“把东西全部吃完!否则我会要你连骨头都吞下去!”
裴淆自眼尾瞄到夏净莲放下刀叉,而她盘中的牛排根本还吃不到一半,嫉妒与愤怒交相冲击他的心,还不及深思,恶育巳冲口而出。
她必定是忙着与瞿亚焱调笑,才会连这么一点牛排也吃不完!
“我……吃不下了。”夏净莲盯着盘子里的大牛排,眼眶渐渐发红。牛排又大又厚,她已经努力吃丁一半,可是实在吃不下了。
“裴淆,别这么凶嘛!”瞿亚焱看不过去,先是轻斥好友一句,然后微笑着对夏净莲说:“我肚子好像还有点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把剩下的牛排给我?”
“喔,我当然不介意。”夏净莲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把餐盘推给他。
瞿亚焱的女伴冯晓澄偷偷瞄了裴淆一眼,他脸上仍是云贝冷硬的表情,不过眉头愈拧愈紧,搅拌咖啡的速度也愈来愈快,似乎想平息胸中的怒火……
瞿亚焱见夏净莲低着头,连句话也不敢多说,实在心疼她的安静退缩,于是继续找话题和她聊。 “净莲,上次我打电话去,听你说想进纽约艺术学院学舞蹈,已经开学了吗?”
“裴淆不许我去,所以……”夏净莲抬头对他匆促一笑,随即难过地低下头。
“啊!裴淆,你不觉得自己太霸道了吗?既然净莲想学舞蹈,那你就让她去嘛!学舞是一件好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反对?”瞿亚焱替她提出抗议。
“你好像很心疼她?”裴淆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先是嫉妒、愤怒,后是嘲讽、讥诮,眼中妒火狂燃,恨不得焚毁眼前的一切。
“当然呀!”只要是人,都会怜惜这个沉默柔弱的女孩。
“既然你这么心疼她,那我就把她让给你好了。”
“什么?”这声惊呼,同时出自三个人口中。
瞿亚焱的反应是气愤,冯晓澄的反应是惊讶,夏净莲的反应则是悲痛。
“没错!如果你喜欢的话,就把她带走吧,反正我也玩腻了。不过……”他盯着冯晓澄,若有所思的说:“你得把你的女人让给我!”
他就是笃定瞿亚焱不可能拿自己的女人来交换,才敢这么说。
“开什么玩笑?”瞿亚焱赶紧护卫冯晓澄,并且恶狠狠地瞪着裴淆。
“你一定疯了!我不跟疯子同桌吃饭,等你恢复理智的时候,我们再谈!”
说完,瞿亚焱立刻拉着冯晓澄,怒气冲冲地离开餐厅。
他们走后,僵凝的气氛仍持续着。
“如果你是想伤害我的话,那你达到目的了。”轻得几不可闻的指控,出自夏净莲口中。她的声音沙哑哽咽,像在无声的啜泣。
裴淆狠狠一咬牙,紧握住桌上闪亮的银叉,尖锐的银叉刺入他的手掌,流出鲜红的血……
第七章
她的人生,究竟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
夏净莲坐在日光室的藤椅上,茫然的双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怔。自从那天的不愉快过后,日子又匆匆往前推进了几个月,她和裴淆之间的关系依然僵化,虽然和以往一样交谈、一块用餐、一起上床……但她就是觉得彼此的心,愈来愈远了。她不懂裴淆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相同的,裴淆也不知道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他们这样,算什么夫妻呢?
她微叹口气,不经意转过头,透过玻璃窗,看见何婶站在门前,和一个短发的女人交谈。是客人吗?裴淆生性孤僻,裴家很少有客人来访,她不禁好奇的走向大门。
一个三十出头的褐发少妇站在门前,手里捧着一个漂亮的花篮,正和何婶比手画脚。
“少奶奶,您来了!”何婶看见她出现,立刻像松了口气似的。
虽然她来到美国已经好多年了,但英文就是不灵光,日常对话还可以,若要深入交谈,可真要她的命哪!
“怎么回事?”她先朝那位漂亮的少妇点点头,然后问道。
“这位杰勃逊太太是住在隔壁那栋房子的邻居,特地过来拜访,可是我的英文实在不行哪!”何婶伤脑筋的说。
欲火中烧的裴淆也没多想,胡乱地点点头,抛开那个小锡箔,倏地将她压回床上,拉开她的双腿,直接占有她。
“呃——”
他太激动了,他必须发泄胸中满涨的热情,否则他会崩溃、发狂。
她了解他的感受,所以始终默默承受他猛烈的掠夺,温柔顺从的承受他;包容他,直到他在她体内滚烫、颤抖、然后在极致的欢愉下,喷洒出炙热的种子'''
一股暖流射进夏净莲体内深处,她轻抚小腹,突然有种奇异的感受,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同了,仿佛有个小种子在她体内落地生根、着床发芽……
“没关系,我来好了。”夏净莲的英文虽然不算顶尖,但至少普通的听、说,都没问题。她转向那位褐发女子,微笑打招呼。“你好!我叫净莲,是裴淆的新婚妻子,你可以叫我莲。”
“嗨,你好!我是珍妮·杰勃逊,你们的邻居。我是听说裴先生娶了新娘子,所以特地过采拜访,希望不会太打扰你。”珍妮悄悄打量夏净莲,暗自惊叹:这位东方小美人真漂亮,简直像她家里收藏的东方陶瓷娃娃一样精致、美丽。
“不,你来拜访我很高兴。”夏净莲一眼就喜欢上珍妮,她给人的感觉热情、爽朗、大方、容易亲近。
“你好漂亮,可惜我没能参加婚礼,你穿白纱的模样,一定很美。”珍妮惋惜的低嚷。
“咦?你没参加婚礼?裴淆没邀请你们吗?”她暗自诧异,裴淆怎会如此失礼呢!
“不是的,我先生是导演,我陪我先生到巴黎拍片长达半年,前天才刚回国。错过了你和裴淆婚礼,真的很遗憾!”
“噢!没关系,我们拍了一些照片,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拿给你看。”
“好啊!”
“那么请进来坐一下,我上去拿下来给你看。”
“好啊,麻烦你了。”
夏净莲请何婶帮忙招待客人,自己则回房拿相本下来给珍妮看。
“好美喔!莲,你真的好漂亮!”
珍妮兴奋得不得了,一边翻着照片,一边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她和夏净莲非常投缘,甚至可说是一见如故,看完了照片,珍妮还觉得意犹未尽。
“莲,我好想多和你聊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一起到我家坐坐吧?我也有很多有意思的照片,可以和你一起分享喔!”她热情的邀约道。
“好啊,我很愿意去!”夏净莲仿佛有一世纪没交到新朋友了,孤单许久的她再度接受友情的滋润,像迅速吸收水分的海绵,再多都嫌不够。
她高兴的应允,何婶却不由得为她担心。 “少奶奶,少爷不喜欢您随意外出,如果您没经过少爷允许却私自外出的话,少爷会不会不高兴呢?”
“没关系,我会尽量早点回来,他不会发现的!”夏净莲急促的挥挥手,根本没心思细想。
此时她的心就像飞出去的鸟儿,怎么也抓不回来。
“少奶奶……”何婶担忧地望着她搭上珍妮的家用车,穿过庭院,笔直往大门驶去,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希望少爷他……千万别发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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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零五分,吉姆·杰勃逊送醺然微醉的夏挣莲返回裴宅。原本六点左右,夏净莲就提过要回家,但好客的珍妮硬是拉住她,招待她喝了一杯白兰地红茶才肯放人。珍妮不知道她对酒精很敏感,几乎一碰酒就醉,即使红茶中只加了一小杯白兰地,但她白皙的脸庞还是很快就染上醉人的红晕。利用大门前的对讲机与何婶通过电话后,夏净莲请吉姆直接将车开到宅子前。吉姆沿着车道驶人大门,穿过偌大的庭院,停在裴宅门前。
“莲,已经到了,下车吧!”吉姆心想她醉了,好心想扶她下车。
“我没事的,谢谢你厂为了怕人误会,夏净莲硬是撑着微微摇晃的身躯,自行下车。
“别客气,进屋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再见,路上小心。”
“早点休息,晚安!”吉姆从车里探出头,挥了挥手,很快消失在车道的尽头。
夏净莲转身正想进屋,赫然被站在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淆!你回来了?”夏净莲有些心虚,下意识回避他的视线。
“我不能回来吗?还是,我不该回来?”裴淆的眼神好可怕,瞪着她的眼神,像看一个他满心怨恨的仇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净莲嗫嚅地摇头。
“那个男人是谁?”他巳愤怒得无法言语,每一个宇,都是自牙缝间硬挤出来的。
“他是住在隔壁的杰勃逊先生。”
“吉姆·杰勃逊?”他绝少和左邻右舍来往,他甚至不记得吉姆·杰勃逊的长相,没想到他竟然敢碰他的老婆,他要杀了他!
“你和他上床了,对不起?”他皆欲裂地瞪着她,一步步逼向她,令她恐惧地一路往后退。
“我没有!”她惶恐地用力摇头。“你不能这么怀疑我,这样太过分了!杰勃逊先生已经有妻子了,我在他们家喝茶,珍妮和小杰瑞也在。”
“是吗?”他面色阴沉地冷笑,逼向她的脚步未曾稍缓。 “你以为你骗得了我!你如果没有和他翻云覆雨,你的脸怎么会这么红!”
她此刻的模样,就像刚承受了一场销魂蚀骨的云雨思泽,那晕红如醉的诱人娇容,他曾见过无数次——在他的床上!这一切,他再清楚不过!
“我的脸发红,全是因为我喝了一杯白兰地红茶。珍妮在红茶里加了白兰地,我不会喝酒,所以——”
“你以为我会相信!”他的怒火愈形高长,她犯了错,还敢装出一脸无辜的模样,就像那女人一样,淫荡下贱,还装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无耻得令他作呕!“你给我过来!”他攫住她的手,将她拖向坐落于主屋侧前方的玻璃温室。
他粗鲁地打开温室里惟一的一扇门,用力将她推进去。
“啊!”她一时重心不稳,重重地跌倒在地,发出疼痛的呼喊,他却毫不怜惜。
“你先给我在这里好好反省,等我查出你和吉姆·杰勃逊通奸确切的实证,你就给我滚出裴家大门!”
“我没有和杰勃逊先生有奸情!你要相信我,淆…”
她不顾身上磨破皮的痛楚,只忙着解释,但裴淆给她的回答是用力甩上门,用外头的链条锁,牢牢地锁上门。
“淆,求求你,不要把我锁在里面!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好怕……求求你,淆……”她的声声哀求哭泣,气红眼的他根本充耳不闻,现在他只想冲到杰勃逊家,杀了那个胆敢打他老婆主意的男人!
“放我出去,淆……”
他离去的身影愈来愈远,夏净莲还在里头拼命擂门,求他放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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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漆黑如墨,裴澡穿着一袭宽大的睡袍,站在卧房的落地窗前,拧眉望着黑暗中,几乎无法辨识的透明玻璃屋。
不知从何时开始下起了雪,待他回神时,窗外已是一片银色世界。本来冬夜赏雪,是人生一大乐事,然而此刻他完全没那种心情。傍晚时他满含怒气地冲到杰勃逊家时,但那混帐的佣人却说,他已经带着妻儿到纽泽西的岳父家去了。他猛力一捶墙壁,恨声咒骂;那混蛋一定是知道他要去找他算帐,所以躲起来了!
“少爷?”何婶在外头敲门,迟疑地喊道。
“什么事?”他没好气的大吼。
如果她又想来为那无耻的荡妇求情,那就别谈了!
“外头正下着雪,天气又那么冷,求您放少奶奶出来,让她进屋里来吧!”
“想都别想!像她那种不知羞耻的女人,有间足以栖身的花房就够了,还想要求什么高级享受?”裴淆啐道。“何婶,你先下去休息,别再浪费口水,替那种女人求情!”
“少爷……”
“别来打扰我!”裴淆大吼,何婶只能叹息一声,悄悄地走开。
裴淆再度将视线转向窗外,风雪似乎更大了,他得眯紧眼,才看得见幽暗夜色与皑皑白雪中的玻璃花房……幽暗?!
裴澡这才猛然发现,花房为何没有灯光?!当初设计那间玻璃温室的时候,设计师将所有水电源开关设实在同一个按钮上,也就是说,只要打开化房的电源开关,电灯、冷暖空调湿度调节,都会同时运作,维持在最适合值物生长的设定值。
如果夜里没有灯光,那就表示——花房里没暖气!天!那个笨女人,不会笨得连暖气都不晓得开吧?裴淆顾不得身上只穿着睡袍,三阶并一阶,直冲下楼。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何婶和章叔都还坐在客厅叹息,看见他飞也似的飘出门外,都吓了一大跳。
裴淆一步也不敢停留,一路直冲到玻璃温室门外,飞快打开门锁,焦急地拉开门,才一跨进去,就看到那躺在地上、苍白得毫无血色、一动也不动的人儿。
“净莲?”裴淆吓得心魂俱散,立即上前,扶起那冰冷的身子,颤抖地伸手试探她的鼻息。还好!她虽然浑身冰冷,气息微弱,但至少还有呼吸!他立即抱起她,转身直往屋里冲,一直到进入灯光明亮的室内,他才发现,她的指甲都已经发紫了!恐惧的他立即转头朝何婶大吼: “何婶,请医生!快——请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