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这些孽畜之间有一些事情没有解决,你先出去。”笑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语气缓和了些。
“咭咕咭……”妖媚的女声又再次响起,“这男人身上的邪气太重,连我这冤鬼也承受不住,不然用来滋补我的阴气也是好的。”
易问只觉身侧周围绕着浓浓的腐臭气息,几乎让人窒息,但似乎没有灵体敢附上他的身,都是在旁绕着。
“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他忽然攫住笑音的手腕,身子逼近,脸靠她极近地逼问。他一开始就觉怪异的,但怎么也没想到她的身份会和驱魔师扯上。
那么爱撒娇、爱哭闹的女人……
“我不是法师。”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样,笑音回答。“它们曾被我的家人制伏过,被收进了符里,但是有一天破咒逃了出来,再集结了许多孤魂野鬼想来报复,但他们杀不了我,是因为我祖父把他八十年的灵力和法术都传给了我。”
“他们现在能伤得了你了?”听到她的话,他冷冷地追问一句。
“是,但我也一样收伏得了他们。要不是我失了点血,才让这帮孽蓄以为有机可趁了。”她眯眼一笑,却带着阴冷的感觉。
“咭咭咭……妖女,你在编造谎话我不揭穿,但你说的大话就让我们生气了!”
随着妖媚的女声再次阴森森地传来,一股剧寒的阴气自背后袭来。
笑音忽然转身,右手扬起,宽袖带起一股旋风的气流,尔后,有黄色的符纸飞出。
“啊!”凄厉的鬼叫声乍起,两人鼻端内即闻到血腥腐烂的死尸味。
门忽然被打开,“爷,出了什么事?”听到房里传出的惨叫声,祈福再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你们都出去!”笑音一股掌风指向易问的背部,他不设防,被挥飞了出去,正好祈福接住了他疾飞出的身子,而门随后关上。
踉跄站住身子,他的脸上立即浮现一股阴冷的表情,双手一扬,带起股剧烈掌风直劈房门,但门却几乎丝毫不动,让他怒涨红了脸。
连祈福也怔了下,“爷……”爷的掌力在江湖上几乎无人能改,但教笑音姑娘一掌打出,而现在竟连一扇小小的木门也奈何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是妖术,该死的!”易问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但门仍闭得紧紧的,他也奈何不了。
☆☆☆
“魅影,我只不过失了点血,你们就兴匆匆起来了,真是自投罗网啊!”笑音唇畔微勾起一抹笑意,眼神直直地望着屋内的某一角,语气沉冷且妖邪。
倏地,她身上的衣裙绸带开始飘舞得越来越剧烈,连带的,长垂而下的发也微扬了起来,再衬上她妖气的笑颜,看起来令人诧异且惊惧。
“妖女,你别再骗我们了,刚才那个男的随便让你唬几句可以,但是,我们跟你之间的相交可是十几年了,哪能随便让你骗了呢……”
那妖媚的女声忽然又开始转为阴厉的男声,带着猖狂的笑意,一波波地涌上来,让人听了心里直发毛。
“少废话!”笑音怒叫了声,右手两指夹住了一张符,“破雷,诛邪……射!”
符纸倏地点燃,以雷电之姿向前方射去。
却不料,符纸只是嵌入了墙角缝里,燃成灰烬落下,竟然让他们给躲开,真是该死!她咬牙,再次点燃另张假邪符纸,但仍是让他们给躲过了。
“你心虚了?妖女,你身上失的血虽然不多,但足以让你的法力犹如缺口之溃堤汹涌而失了,你的功力现在凝聚不到一起,再怎么也是徒然的,你这次逃不过了,咭咭咭……”又是那份过于尖锐的阴笑声,让人听得极不舒服。
随后,一股凌厉阴风自头顶袭来,她来不及做出反攻姿势,便让它给罩遍全身,恶寒的感觉侵入身体内处,五脏六腑像是让刀给刮了似的,顿时疼痛不已。
笑音极力咬牙隐忍住晕眩的感觉,而后双手腕交握相印,嘴里念了一句咒语,而后洁手印打出,厉鬼缠身的情况霎时解除。
“真会死撑,妖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我们的本事了!”
妖媚的女声再次响起,但语气里已带着深浓的怨恨情愫。
“你们都已经成为灵体,死一千次都不为过,我呢,还是个活人,怎么比得了的。”笑音冷笑一声,对着他们道,心里却暗叫不妙,刚才打出洁手印时用的心力太多,让她现在都有些缓不过神来,身子虚虚的,仅顶得了一时,但待会如果被他们再次厉缠上身,不知道应不应付得了……
“妖女,别尽说些风凉话,你今天是栽定在我们手中了,而你身上一百多年的道行和功力如果让我们吸尽,你说,会有什么好结果?咭咭咭……”
倏地,一道闪光直劈下来,截住了他们尖锐的狂笑声,而后,有股浓郁的黑烟慢慢现了形,再次猛烈地缠上她的身。
该死,她真的一点功力也使不上了,法力好像正被什么给摄去一样,身子越来越虚软。
黑烟越缠越紧,慢慢嵌入笑音的体内,她的发倏地激暴起来,如水藻般狂乱地飞舞着。不行,不过只是几个魅影鬼妖而已,如果她今天栽在他们手上,简直有辱家门风范,也对不起自己的一世英名……
“妖女,你乖乖束手就擒吧,我留你全尸!”黑烟倏地绕上她的头顶,从百汇穴里而入。
笑音咬紧牙,极力忍住身体那份蚀骨的痛意,以及内心深处的火炙之痛,她把食指伸到嘴里狠力一咬,激出血来。
一张符纸飘了出来,血迹印在上面,陡然激发出金亮的光,“射!”右掌用力一击,使尽了全身力气,将它打上那团黑云。
这个血咒是倾尽心力之咒,即伤人又伤已,一般不到临危的关头绝不使用,因为所损心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调整无缺让身体恢复。
尤其,她还失了血,与打出手印时散出的法力产生的巨大冲击,已经让她身体虚弱至极,而现在又凝力将血咒逼出,她忽然呕出一大摊血后,身子便软软倒下了。
“啊——”被符纸击中的黑云忽然发出巨大的凄厉惊叫,便“轰”的一声,霎时烟消云散了。
已经瘫倒在地的笑音见此情景,只是微微笑了下,而后,眼缓缓合上了。
门“砰”的一声再次被打开,疾冲进来的易问和祈福一见到她这副样子,都不禁微微吃了一惊。
“爷,笑音姑娘身上的死亡气息好重,您方才给她服过的护心丹药似乎没有用处了。”祈福上前蹲下,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息,说道。
不过失了一点血,她的身子就虚弱成这样,甚至还让邪魔妖怪有机会来找她寻仇……想不到,竟是他害她至此?
易问紧紧蹙着眉,望向跌卧在地上晕死过去的她,一时之间心里原不该有的情绪都涌了上来。
本意并不在害她,却害惨她至此,他着实难辞其咎……
“爷,你看,这是汁么……”忽然传来祈福怪异的问声。
他定睛一看,神情不禁微愣,“把她扶到床上躺着……”沉声吩咐后,快步向一旁的柜里取出几个深藏于内的瓶罐。
床上静静躺着的笑音,呼吸吐纳都几乎让人察觉不出来似的,平缓且悠长,淡得让人看不见。
平时乌黑灿亮的一头青丝,现在却由鬓角两边开始泛白了,而且是以极快的速度在褪色,而苍白的面容已呈死亡的青灰,唇成了艳紫色,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尤显怪异。
易问来到床畔替她把脉,而后却发现她的身子在极速失温着。
“爷,正常人在死前没有这样耗气息和体湿的,笑音姑娘一点回光返照的迹象都没有,她好像被抽尽了气息……”祈福提醒道。
“扶她坐起来,我替她针炙。”易问的语气有些焦灼地大喝道。
“爷……”甚少看到他如此情绪激烈的时候,祈福不禁微愣,以为爷换了个性子。
“还愣着做什么?艾草,银针,去替我拿来……”他忍不住皱眉大吼,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
“爷,如果你想救笑音姑娘的命,先用那株百年不遇的续魂草替她续命吧,她现在已是半个死人,针炙没有用的。”心底像是明白了些什么,祈福提醒的说。
闻言,易问神情一震,“续魂草……”他淡喃出口,把续魂草用在她的身上,是否有些太不值……但、但……
“爷,救不救都在你了,笑音姑娘禁不起拖延的,她时间已经不多了。”祈福忍不住道。
易问望向她,见她气息逐渐浅缓,脉搏也渐渐感觉不出来,头一点,“快去……”
就当是还她一条命吧……该死的,续魂草百年难得一株,用在她身上是浪费了,但是他硬取她的血在先,让她被妖魔伤害至此的也是他,就当是在做善事吧!
用续魂草来还,自此后他们两不相欠。
“爷,水。”祈福拿来银碗,将粉末化在了水里。顿时黑青一片,散着青幽的约气。
易问两指挤压笑音的颊,使她张开闭紧的唇,把碗端移到她嘴边,再慢慢倒入。
岂料,她牙关咬得太紧,药汁流不进去,溢出了口外,让他看得大怒,“该死,这女人想死趁早说,竟然浪费了续魂草……”
“爷,笑音姑娘不肯吞下去,不如你助她吧。”看着白白流出的药汁,祈福觉得浪费不已,建议道。
易问闻言,眉头倏地皱得死紧,冷眼瞪了仍宛如睡中的她一眼,而后就着银碗将一大口药汁含在口中,扬起她的下巴,将唇印了上去,慢慢哺喂下药汁。
笑音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但在他半强硬的以口对口辅助下,药汁慢慢流进了喉咙,碗底不一会便空了,而她的脸色奇异般地在回缓,成了早前的粉色。
“爷,笑音姑娘的气息和体温都恢复正常了。”续魂草果真是罕见珍稀的草药,有起死吲生的功效。
“记得她醒后,让她每天服用护心丹、益血丹及舒骨活络精脉的状荣丸各一粒。”用水漱去口内甘涩的药味,易问下了床交代。
“是,爷……”祈福应了声。
“你先出去吧。”淡淡吩咐,在看到祈福出了房门后,他才回过头望着床上似沉沉睡在梦中的笑音一眼,没有冷漠、没有傲然,也没有厌憎和嫌恶,他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疑惑望向床上的人。
他一向不是什么善心之人,但现在,他却如此耗费神去救她。
他甚至可以为了炼丹,而取活人之性命,心里没有一丝愧疚,然对于自己陷她于死亡之中,却不计任何代价,如此“大义”地扛起了所有责任……真是一个好奇怪的现象啊,难道他——
真的改恶为善了?
第三章
“爷,府外的来人自称皇城里的李公公让你去秘密会诊一位贵人。”祈福沉声请示。
“贵人?”易问放下手巾把玩的莹玉,峻冷的五官没有一丝动容。
“这是他们奉上的礼金。”祈福示意一名奴仆捧上手中的珍贸物品。
易问上前掂掂,“九龙戏凤,只不过一个玉皿而已,让我有何用……”他放回奴仆手中,冷冷地道。
“爷,我这就出去转覆你的意思。”见此情景,祈福低身告退。
轻点了头,他的注意力又转回鼎炉中欲炼好的月药中。
但不到半刻,祈福又匆匆折同,“爷,李公公说事关严重,要你即刻跟他前往,如果爷不稀罕宝物,随爷兴致。”
闻言,易问微眯起了瞳眸,而后,他勾唇轻笑了下,“皇宫里能有什么宝物?
连御药房的庸医都没有本事去治好一个妃子的疾症,说出这样的大话可不可笑。”
冷若冰霜的话语中满是嘲讽。
“爷的意思呢?”
“我待会就出去,你让他们等一下。”答应会见,算是卖皇城里的所谓达官贵人一个面子,但救不救可是在他了。
“是,爷。”祈福再一次告退。
把视线转回炉火熊熊的鼎炉里,易问将炉中的丹药以掌力取了出来,随即皱眉,“该死,半成形的东西能有什么用……”
掌中的丹药颗颗晶莹剔透,但隐隐泛绿的光芒中却看出仍火候未够,他急欲炼回被笑音伤重服食前的颗数,但没想到药力那么浅,都怪取自人体的气息不够。
但是,在现在这紧要关头,他有什么时间用来找人?
眉间微皱,他微思量了下,再把丹药重新送同炉中,便慢慢踱步走出了炼丹房。
出到了门外,便见到一大群身着同样装束的年轻侍卫,及一名身着长袍马褂的年老男人在等候着。
一见到他出来,祈福立即迎上去,“爷,这位就是宫里来的李公公。”他望向年老男人的方向,小声说道。
易问走上前,罩在狰狞面具后的凤眸微眯,凝着他们细望了下,“李公公,找我可有事?”他客套地问道。
“易大夫,老夫这次前来,是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有个贵人主子前些日子身体抱恙,宫中太医皆对此无解救方法,而易大夫您名声传遍江湖,宫中对此也略有耳闻,所以,下官特来请您去诊察一趟,对于贵人的……”
他倏地扬手打断了李公公冗长又繁复的话,“皇城里的贵人又怎样,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回过头望了眼自己的随从,“祈福,送客吧。”冷淡而又漠然地回应。
祈福领命上前,“李公公,爷今天不会去应访的,请吧。”
“不去?”慈眉善目的李公公倏地变了脸色,“这由得你说不的吗?好歹是皇城里的主子,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告诉你……”他忽地上前一步,凑到易问面前,低而阴冷的道:“这次是皇上最宠爱的璇妃身体不适,你不去也得去,不然……就等着抄家和人头落地吧。”
凤眸忽地微缩,有丝精光闪过,面具下未覆掩的薄唇轻扬起来,勾起一抹魅人的笑,“李公公,就凭你这一席话,看来易某是不去也得去了。”易问带着轻淡笑意说。
闻言,李公公方才还阴狠毒辣的表情遽然变回先前的慈眉善目,笑脸如花一般绽开,“易大夫可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夫没有看错人啊!你进宫治好璇妃之后,名利和富贵还愁不来?”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伸出手掌拍了拍他的肩,一副同道中人的赏识模样,“原来见死不救的邪医也不过如此,外边都传言易大夫你是金口难开,承诺难求的啊。”
“李公公,别叫我大夫,我没有救死扶伤的那份菩萨心肠,只不过是一物易一物而已。”易问闪开他的触碰。
被他的举动惹得花白的眉微皱,李公公冷淡问:“什么一物易一物?”对他的话,心微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