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口气,她重新着手蛋糕的制作,发现先前局促的手脚灵活许多。
见状,饶君羿微微摇首。这个味蕾比别人敏感,对蛋糕口味的搭配也具有比常人灵敏直觉的丫头,对烘焙应该有过人的天赋与潜藏的实力,怎奈如她自己所说,她一进和烹饪有关的场地手脚就变得不灵光,想要她的天赋与实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她势必先克服在烘焙室会绑手绑脚的毛病。
思绪间瞧见一绺发丝垂落她眉间,他未假思索便伸指将它勾塞回她小巧白皙的耳后。
「嗯?」他突来的碰触让正准备倒葡萄干于混和好的面糊内的苗咏欢,疑惑的望向他,到目前为止她的步骤应该都正确,师父没道理想扭她耳朵吧。
饶君羿怔愣了下,猛然察觉自己突兀的举动。他是怎么了?怎会突然对她做出撩碰发丝的亲昵举止?「没什么,不小心碰到。别分神,专心点。」找不到自己失常的理由,他淡然答之。
「我可不可以问师父一个问题?」苗咏欢忽地说道。
「什么?」
「我要付多少学费?」这个问题她一直忘记问。
「妳说呢?」反问得煞有其事,其实他压根没想到收学费这事。
「我知道师父是无人能敌的洋果子达人,拜你为师的学费肯定不低,可是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如果是我现在无法一次付清的数目,能不能等我毕业赚到钱再还你?这笔钱我不想跟家里拿,毕竟拜师学艺是我自己的坚持,费用该由我自个全权负担。」她户头里是有爸妈平时所给,她没花用的零用金大约五十万,不过她想可能不够付他这位名师的学费。
他发现她不但是个爱骑脚踏车的奇怪女孩,还是个随时会给人惊讶的丫头。他知道她家里经营家规模不小的贸易公司,说她是千金小姐并不为过,可这个大小姐非但无丝毫养尊处优的骄纵脾性,现在更表明不愿向父母讨要不该她索取的金钱,委责令他刮目相看。
然而他不打算说出无意收她半毛学费的意图,避免她知道不用缴学费,便怠慢学习态度。「这些妳不用担心,等到妳学习期限结束,我们再算帐也不迟。」
她想想也是,比起学费多寡问题,她努力当成烘焙师才是最重要的。
认同的轻点小脑袋,她低头继续手上工作。
方才他帮忙挑置她耳后那一小绺发丝又调皮的垂落下来,眼看就要滑碰到她柔润唇瓣,饶君羿再次未作多想的将它挑勾她粉耳后,在她受干扰的再度望向他时,低声说道:「下次记得将头发盘干净点,沾刷脸上不舒服是一回事,掉落食用素材里,小心我唯妳是问。」
话落,他径自走开忙他的去,以免自己老看不过去的勾整她那一绺不听话的头发。想不透的是,他何时变得这么鸡婆?
望着他有些严肃、棱线分明的侧脸,苗咏欢没被他严格的警告吓到,唇畔反而浅浅上扬。师父是怕她被散落的头发扎得不舒服,所以二度为她撩发吧!
老实说,这个看来冷情难以亲近的酷师父,是个心思细腻的大好人。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好丑。」
厚,心思细腻的大好人批评起她初次烘焙完成的蛋糕,有够不留情面,「哪有当师父的这样打击自己徒弟的自信心。」苗咏欢嘟嘴抗议。
「这无关打击妳的自信,而是做最实际诚实的评论,难道妳爱听不切实际的花言巧语,要我说它们很漂亮,膨胀妳的虚荣心?」饶君羿就事论事的指着长桌上由她亲手制作,已烤好、表面龟裂得厉害,有些甚至满出纸杯的杯子蛋糕,要他昧着良心称赞这样的蛋糕漂亮,他这个傻徒弟是想害他被雷公劈吗?
随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望去,她实在回答不出是啊两个字。只怕再没有审美观的人都看得出她做的蛋糕丑,尤其摆在他烤得表面金黄,看起来柔嫩可口,完美得无懈可击的柠檬起司蛋糕旁,更彰显出她的杯子蛋糕丑毙了。
「人家是第一次做啊。」小脑袋泄气的往下垂,尽管她做的蛋糕很丑,但师父的实话还是让她有点受伤。
无由的,她垂首绞手的沮丧模样,让他心底滑过一道不忍。他下意识的轻捧起她小脸,「如果我说那些蛋糕丑得很可爱,妳会不会好过点?」
她双眸一亮,「丑得很可爱?」
饶君羿颔首,没告诉她大概要有些艺术眼光的人才会这样认为。「下次注意一下面粉的黏稠度,奶油别回温得过软,装入模型以八分满为原则,就能避免今天的状况。打起精神来,知不知道?」
恍如为她打气般,大掌轻拍她小脸两下。说不上来,他不喜欢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连带他也感觉不舒服。
而他拍碰她颊畔这幕,刚好让偷空过来看看这对师徒相处情形的饶柏勋瞧个正着,他满眸惊讶。君羿刚刚的神情好柔和,且曾经怒责苗咏欢对他动手动脚吃他豆腐的人,这会居然反过来对人家又拍又碰,这个君子酷哥在搞啥东东?
「我知道了。」有了师父的鼓励,苗咏欢觉得自己又浑身是劲,「我会继续努力。咦!饶大哥,快过来尝尝我做的丑得很可爱的蛋糕。」她扬声朝门边喊。
「丑得很可爱的蛋糕?」饶柏勋困惑的走向两人。
她坦然又腼腆的笑笑,比向自己做的六个杯子蛋糕,「我试做的,师父说丑得很可爱,要我再努力学习。」
这么说君羿刚才会拍她的脸是在对她加油打气喽?
没注意自个堂兄瞟向他的若有所思眸光,饶君羿略微莞尔的视线全凝在又恢复开朗笑容的苗咏欢脸上。她还真乐天,一句丑得很可爱,严格说起来并不算赞美的话也能令她满足接受。
「虽然蛋糕的外观不好看,味道应该还可以。饶大哥要不要捧场吃一个?」小手捧了个蛋糕到他面前。
「妳第一次完成的成品,当然要捧场。」饶柏勋阿莎力的接过,很干脆的大咬一口。
「怎么样?」她眨巴着眼瞅问他,不知自己做的蛋糕能得到何种评价。
「口感稍嫌干硬,不过调味比例拿捏得恰到好处,还不错。」
「真的?」
「我没必要说假话安慰妳。」饶柏勋笑道,很捧场的将尝起来确实不难吃的小蛋糕全部解决掉。
「师父,饶大哥说我做的蛋糕吃起来还不错ㄟ!」苗咏欢巧笑倩兮的将另一个蛋糕递向他,「你也尝看看。」
饶君羿眉峰微蹙,「我不吃,」
她一愕,举着蛋糕的手僵在那儿,师父是嫌她做的蛋糕粗糙,不愿捧场吗?
看出她的愣钬i无措,饶柏动急忙缓颊,「妳可别以为君羿嫌弃妳的手艺,他从来不吃甜点,』丧失甜与酸的味觉,要他如何品尝甜点的美味。
「师父从不吃甜点?」苗咏欢迎望他的眼里盈满错愕,身为蛋糕烘焙师却不吃蛋糕?
「妳来君欢这些日子见我吃过吗?」他毋需再多作解释,却不忍见她眼里被拒的失望,话自动滑出口。
她猛然想起自己是没见过他吃过任何一块蛋糕,甚至连他在做蛋糕时也未曾见他试过半次调味,可出自他手的甜点,每一样都具备教人痴恋的超级美味。这着实是令人折服的出神入化技能,但为何她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就算师父再厉害,研发新产品也需要试吃,为什么我好像没看过师父……」
「咏欢!」饶柏勋在堂弟脸色愈来愈沉敛前喊断她的话,「君羿是少见的烘焙天才,试不试吃都不影响他的甜点制作。他还要忙,别吵他,妳拿块蛋糕请我的助手赖禹尝尝。」君羿丧失的味觉是不可提的禁忌,他还是先支开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势的咏欢,免得冷面帅哥等会把她骂哭。
见饶君羿一语不发忙着将不久前趁热脱模,已稍凉的柠檬起司刷上镜面果胶,拿至冰箱冷藏,苗咏欢也只能拿着自己做的杯子蛋糕,随饶柏勋离开。
只是……为何师父俊实背后的涩然黯淡,彷佛更浓了?
第四章
冬阳暖照的周末清晨。
往常苗咏欢总会利用假日回家陪爸妈,这周两位好友一个要回台中,一个回新竹,她便在昨天晚上就跑回家。今天她起了个大早,有重要事做。
「咏欢,妳跑那么快做什么?」在厅里阅读早报的陈丽莹,诧异的看着由二楼冲下来的女儿。
「去找我师父。」她在玄关迅速穿好淡粉的休闲布鞋,「明天我再陪妈逛街,等爸晨运回来妈再跟他说我出去了。拜拜。」
刚从房里出来的苗咏骏恰巧瞥见她像阵旋风卷出门,跨上她停在院里那辆脚踏车,快速飙踩离开的身影。
「那丫头干么?走得这么急。」平时放假是家里最晚起床的人,今天居然比他这个大哥早起。
「她说要去找她师父。」陈丽莹慈祥笑道。
「又去学做蛋糕?」苗咏骏哑然失笑,「这丫头还真拚,只可惜她前几天拿回来那无丝毫美感,吃起来登不了大台面的杯子蛋糕,我实在怀疑她能在半年内成为啥蛋糕师傅。」
名师出高徒这句话或许对别人适用,但对他妹妹,即使她让他们一家人万分吃惊她能求得知名洋果子坊的师傅,答应教她学做甜点烘焙,他仍然对她的能力存疑,谁教她以往下厨的表现那般吓人。
「随她去吧,无论结果如何,妈都乐观其成。」纵使咏欢最后无法成为成功的烘焙师,学点手艺对个女孩家总是有利无害。她比较佩服女儿的师父,百忙之中尚有耐心指导随时会将他的烘焙室弄得一团乱的她。
除了妈所说的这样,还能怎么办?他那个好脾性的妹妹一旦固执起来,没人动摇得了她的决定,否则她也不会执意和爸立下婚姻自主的条件约定。
不过反正离验收成果还有段时间,就由她去吧!
同一时间,匆忙出门的苗咏欢噙着笑,努力踩着脚踏车往她师父的住处赶,她今早要做的事真的很重要,非得成功不可。
当她终于来到饶君羿住的高级雅致公寓,恰好碰到住户开大楼门,直接上五楼按他家门铃的同时,屋内的饶君羿纳闷的上前应门,猜测着才七点十五分,又适逢君欢洋果子坊休假日的早晨,堂哥这么早来干么?
「师父,早。」门开的剎那,娇甜的笑靥与清脆的招呼声一并迎向他。
「是妳!」他有片刻的怔愕,没料到按门铃的是硬赖上他的徒弟,「妳怎么知道我住这儿?」他从未跟她提过自己的住处。
「我问饶大哥的。昨天我突然想到以后放假若有烘焙上的问题可以来找你,要回家时遇到饶大哥,就顺便问他你的住址。」
「说吧,妳有什么问题?」他微侧身,示意她进屋里,以她目前烘焙天赋尚未激发出来的情况,她的任何问题皆可能耗去他不少时间应付。
然而她没进屋,却出人意表的挽住他手臂,「不是做蛋糕的问题,我是特地来带你出去走一走的。」
「带我出去走一走?」太过令人错愕的答案,让他一时忘记拨开她的手。
她直点小脑袋,「今天的天气很暖和,适合到郊外晒太阳。」
「要疯要玩妳只管去,关我什么事。」这丫头昨天没睡饱?一大早跑来拉他出去晒太阳。
「怎么会不关你的事。」她挽紧他手臂一些,不让他有机会挣开,「你老是一脸阴郁,半点笑容也没有,又冷又酷,不见三十岁帅哥该有的开朗朝气,反而像个七老八十的孤僻老头……」
「苗咏欢!」居然说他像个七老八十的孤僻老头?!
「本来就是。」没被他的低喝吓退,苗咏欢想也未想的轻蹙柳眉提手抚向他绞凝的眉心,「你没发觉你老是皱着眉吗?你皱得不累,看的人都觉得心里难受。」
并非她的错觉,这两天她依旧清楚的捕捉到他背上笼罩的孤独、眉间藏锁的忧郁。她无从得知他落寞寡欢的原因,但他眉眼间难掩的轻愁却让她在今早醒来乍见温暖阳光的瞬间,涌出带他出去走走的念头。到户外散散心,心情会变好,也能让暖阳消融些蕴透他周身的黯淡气息吧!这正是她今天要做的重要事。
「妳--」抓下她的手,饶君羿难得的没办法顺溜的说出话来。
她又对他动手动脚了,可为何在她小手抚上他眉心的那一刻,他胸中有股莫名的撼动,像心悸又似感动?
「反正今天君欢休假,你就听徒弟的一次,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好不好?」
他该回绝,该驳斥她以下犯上的在假日来吵扰他,但那双清澄明眸里的企盼,以及那句柔柔软软的好不好,犹如魔咒般教他狠不下心开口拒绝。
苗咏欢忽绽出欣喜粲笑,「不说就是没异议,没异议就代表赞同我的提议,我们走吧!」说着就要拉他出门。
「等一下--」
笑脸马上垮下,「你是师父,不过要你出门踏青,哪有人这么不干脆。」
他没跟她客气的轻扯她今天未盘绾的长发,「妳要我穿拖鞋出门?」师父就必须干脆?这是什么奇怪逻辑。
她这才发现穿着一身台身潇洒深蓝色轻便休闲服的他,脚上趿着淡蓝色拖鞋。「对哦,师父赶快换鞋子,我等你。」
收了个有点小迷糊的徒弟,饶君羿除了摇头低叹还能怎么办?可他万万没想到当他和她来到楼下,她竟要他坐上她脚踏车的后座!
「妳要用脚踏车载我?」他不确定的问向坐在车上的她。
她甜甜一笑,「不同于轿车跟机车,在微风中缓缓骑着脚踏车,别有一番悠闲惬意,这也是我喜欢以它代步的原因。师父应该很久不曾碰过脚踏车了吧?今天徒弟载你,让你回味一下乘坐它的乐趣。上来吧!」
这妮子听来似乎颇懂得享受生活,不过她好像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一个一百六十公分的纤弱女子要用脚踏车载个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大男人?
「走吧。」没问她想带他上哪儿,他率性跨上后座,存心看她如何载他。
「好,走喽……咦?」怎么踩不动?
正常的方式踩下动踏板,苗咏欢只得抬高臀部将全身重量放至双脚,用力……
啪一声,她车子没踩动,屁股倒被打了下。
「师父!你干么打我?」坐回椅垫,她脸颊泛红的转过脸瞋瞪后座的酷哥。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打屁股,多难为情!
「妳还好意思说?一个女孩家翘着臀部在那儿晃来晃去,成何体统,」若非了解她的单纯,他会以为她想诱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