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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痕  第1页    作者:灿非

  序

  一年前为了上下班通勤方便,索性搬到汐止居住,还为了省钱而选择住在较为偏僻的社区。

  以往住惯了市区,对于生活周遭一切的便利都视为理所当然,便利商店一百公尺之内就有两家,公车、捷运都很方便,再不然走到楼下招个计程车,一切的一切都太方便,我也太习惯了。

  也因此,刚搬到汐止山区时着实不习惯,早上想逛个7-11,可以,但是得走山坡路走个十分钟,途中还会经过一大片菜园。

  晚上忽然想吃消夜,更是天方夜谭,因为我实在不敢走在黑漆漆的山坡上。

  公车站牌离得老远,捷运……没有;倒是有火车可搭,只是一样得走到山下进入市区才可以;多花点钱改搭计程车呢,很抱歉,除非无线电叫车,否则等个一整天都不会有计程车开上来。

  这还不止。因为地处偏远,所以安静得不得了。安静,算不上缺点,甚至可说是优点吧?但如果一整天都鸦雀无声,无论白天晚上都静悄悄呢?有个假日我独自待在家里,坦白说还真有点害怕。

  「简直是恶人没胆。」Jack看我胆小的样子,忍不住笑我。

  好吧,我承认似乎有一点,平常挺会欺负Jack,但只要晚上他得加班或应酬,我就满心期盼他早点回来。

  虽然新住处有许多不便利,但为了上下班比较近,以及省钱,我就怀着抗拒又有点矛盾的心情住了下来。

  直到某天早上,听见窗台上有咕咕咕的怪叫声,凑近一看,哇!竟然是一只鸽子停在窗边;我童心一起,拿出米来喂食,结果鸽子立刻飞走。

  本来我以为鸽子被吓走了,没想到过没几分钟,那只鸽子竟然伙同另一只鸽子前来吃窗台上的米;两只鸽子偎在一起,一只灰色一只纯白,画面霎时可爱又有趣,我竟然就这样偷看了好久(如果正大光明的站在旁边看,他们会立刻飞走)。

  猜想那只纯白鸽子应该是灰鸽子的女朋友吧?灰鸽子看到了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先吃,一心想着把纯白鸽子找来分享。

  就这样,我竟开始喜欢上新家。

  可能也要归因于人类很容易随着环境改变而习惯吧,自从听了很多朋友抱怨住市区太吵闹,晚上也不得安宁之后,我竟还会骄傲起来。「我家超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喔。」

  早上上班经过那一大片菜园时,看到阿公阿妈们忙碌的在种菜,也觉得颇有趣;前阵子竟还让我看到一个人在遛狗以及遛一只猪,那只猪还挺苗条,跑起步来也挺快。

  「你猜我今天看到什么?我看到一只长得很像猪的狗,结果仔细一看,竟然真的是猪耶!」晚上Jack回家,我就迫不及待跟他报告。

  当然,换来一个「真是够白目了」的眼神。

  现在,我愈来愈能享受新家的缺点。地处偏远,所以空气新鲜啊;交通不方便,那多走路有益健康啊;吃东西不方便,那正好减肥呀;一整天都没声音,那……安安静静一个人写稿也不错啊。

  高镇敏和宋意青的故事,就是我趁Jack去大陆出差时完成的,或许是窗台上的灰鸽和白鸽给了我动力吧。

  「明明就是人的故事,关鸽子何事?」

  可能是两只鸽子相互依偎的亲昵模样,让我颇有些感触吧,人和人不就是这样吗?本来都是单飞的,某个时间点遇上了,就此相依为命一起双飞;有他,就有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美的呢?

  第一章

  香港半岛酒店

  政商名流穿梭不息的国际级五星级大饭店,雅致华贵的咖啡厅一隅,年近三十的男子仓皇坐在角落,却频频探头看向入口处,显然等人等得焦躁不安。

  「等很久了?」女子出其不意地站在他身后。

  「妳来啦!坐!」男子慌张地起身替她拉椅子,并招呼服务生点餐。

  「不用了,我等下还有约。」她优雅浅笑。「这么急着找我,有事?」

  男子略显紧张。「我老婆知道我们交往的事了。」

  「哦?」她微微扬眉。

  「不知道是谁寄了一迭我们上星期去渡假的照片,她、她现在闹回娘家……」

  女子轻啜一口冷水。「你不是说早就和她没感情,迟早要离婚?」

  「但还不到时候。妳也知道,我在她父亲的集团上班,现在她坚决离婚,那我、我就身无分文,什么都没有了。」他焦虑地紧握双手。

  「所以你今天找我是想?」

  男子立即接口:「妳跟她解释清楚,告诉她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女子叹口气,微微摇头。

  「妳也不希望我破产吧?妳跟她解释清楚,但私底下我们还是继续交往,我有钱妳也有好处不是吗?」他提议。

  「但你说过要跟我结婚。」女子幽幽指控。

  「我当然还是想娶妳,我说过我根本不爱那女人,娶她只是为钱,妳才是我的最爱。」男人急切地想抓住她的手,却被女子不着痕迹地躲过。

  「你这么说,还真是无情呢。」美眸倏地转冷。

  女子忽然站起身,转向假花屏障后面的另一张桌子。「我得离开了,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妳吧。」

  「妳在跟谁讲话?」男子诧异地看着她,却在看到隔壁桌站起来的女人后大惊失色。

  「妳、妳……」他吓白脸看着此时本该在俱乐部渡假的原配夫人。

  「你敢耍我,你以为我们家是好惹的啊!」满脸怒容的年轻贵妇一开口就引起骚动,咖啡厅里的客人全都看向他们。

  「我不是、我没有……」男子慌了手脚,话都说不完整,气焰高张的女人已经走到他面前,劈头就是一巴掌。

  「你给我听好!离婚协议书你签不签都无所谓,反正我绝对会让你在香港混不下去!」

  女人撂下狠话,旋即蹬着高跟鞋离去,留下面如死灰的男子,而引起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不知何时就已离开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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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香港报纸财经版出现一则新闻──某证券公司董事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铁腕作风,开除担任董事长特助的女婿,并公开女儿与该男子离婚的消息,同时间控告他侵占公款、违约交割、伪造有价证券等罪名……

  香港机场候机室,一个戴墨镜的长发女子将报纸搁在一旁,翻开随身携带的黑色笔记本,内页写着约莫十个人名,前面几个都已被她划掉,她取出钢笔将男子名字除去,最后,笔记本上只剩下一个人。

  ──龙旸企业 娱乐事业部总经理 高镇敏──

  长发女子冷冷地盯着笔记本,直到广播传来登机讯息,她拎起简便行李上飞机,机票上注明的目的地是台湾。

  离开十年,她最终还是要回到这块土地上;只是,这回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相反的,她要让当年所有的参与者都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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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北信义商圈,一栋新落成的百货公司正举办开幕剪彩,大门处挤得水泄不通,除了众家媒体争相拍照摄影,还有许多引领而望的游客,他们所瞩目的焦点全落在正前方主导剪彩的男子身上。

  男子身型高挑,穿着义大利手工西装,举手投足之间展现天生的高傲与骄气,脸孔英俊白皙,面对镜头时始终浅浅微笑,显然十分习惯媒体的拍摄。

  随着主持人示意,他缓缓剪下彩带,晶亮有神的双眸由左至右环伺全场,让每个位置的摄影记者都能拍到完美镜头。

  「高先生,能不能向大家介绍新馆特色?」剪彩一结束,记者就将他团团围住。

  「新馆名为美丽女人馆,主要客群锁定时尚粉领族,馆内专柜除了世界知名品牌之外,更引进欧美与日本多位年轻设计师的创新品牌;另外各楼层还有多位采购谘询师,以专业眼光提供客人流行资讯,试衣间以及贵宾休息室都设有进口沙发……」

  男人面对镜头侃侃而谈,不时展现迷人笑容,却仍掩盖不了他犀利的眼神以及精明干练。

  「听说馆内服务人员都是精挑过的俊男美女?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安排?」

  「每个人都喜欢看赏心悦目的事物,既然新馆是以美为主题,服务人员当然也不能含糊。」

  男子微笑,以令人沈醉的嗓音对着其中几名女记者说︰「如果是妳们来购物,也希望身边围绕着帅哥吧?」

  「如果高先生每天都在新馆露面,一定吸引更多女性消费者。」

  「能够替各位美女服务,将是我的荣幸。」

  几个女记者被他逗得眉开眼笑,围在他身边东问西问,男子始终条理分明的一一回答。

  隔着一条马路,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内坐着两名女子。

  「对他还有印象吗?」短发女子看着身边冷凝着脸的人。

  长发女子缓缓摇头。「当年那些人的面孔都很模糊,但发生的事,我永远忘不了……」

  「这是高镇敏的一些基本资料。」短发女子将手中档案夹递给长发女子。

  「另外,根据可靠消息,高镇敏自从去年接下娱乐事业部总经理之后,就找专人替他打点每次出席公众场合的整体造型,上个月他的形象顾问恰好返美结婚,这对妳很有利,妳在美国念的刚好是品牌设计,这是最恰当的切入点。但是我得提醒妳,高镇敏不是普通人物,不像先前那几个人那么好应付。」

  「我会小心。」长发女子戴着墨镜,看不出脸上表情。「要不是有妳帮忙,事情也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高镇敏是最后一个了,事成之后,我希望妳能恢复正常生活,把那件事彻底忘掉。」

  长发女子将墨镜摘下,露出一张姣美清丽的脸孔,她将视线移向对街,锁定在那个众人簇拥的男人身上,好半晌才答话:「以后的事情,就等成功之后再说吧。」

  「妳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明天就行动。」

  短发女子眨着大眼睛检视PDA里的行事例。「明天早上十点,高镇敏将前往龙旸总公司开会。」

  长发女子点点头,美丽脸庞现出一抹清冷的笑容。「那么,明天将会有一场意外的邂逅。」

  高镇敏,二十九岁,未婚,龙旸企业董事长高远龙的二子,目前担任娱乐事业部总经理,主要掌管百货公司业务,近年来成绩斐然,多次登上商业杂志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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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北东区,车辆来往频繁的马路上,一辆宝蓝色BMW休旅车迅捷奔驰,在车阵当中流畅的变换车道;稍远处,一辆白色轿车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眼看着即将抵达龙旸企业总公司,白色轿车加速前进,巧妙的贴进BMW正后方,趁着转弯时用力一踩油门。

  「碰!」一声响,白色轿车结结实实撞上BMW。

  高镇敏迅速甩门下车,英俊好看的脸庞显得不大高兴。

  「对不起,因为我赶时间才造成意外。」

  一名女子翩然推开车门,窈窕身段配上剪裁高雅的白色裤装,清新耀眼的出现在高镇敏眼前。

  高镇敏带着怒意下车,却没想到对方是个外型清丽的年轻女子。

  他迅捷地扫她一眼。体态匀称修长,相貌姣好,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静谧沉静的气质,让人没办法对着她严声指责;不过他并不主动开口处理,反而静静等待她的回应。

  「看起来似乎挺严重,但我正在赶时间。」女子察看碰撞痕迹,然后转身正视着他,那一瞬间,她捕捉到高镇敏打量她的眼神,有如猎豹般的精准犀利。

  ……高镇敏喜欢高纤细、成熟优雅的女人,身边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换女伴,每一任都不超过三个月,但是他不跟女星往来,也从没有闹出难听的男女绯闻,算是很懂得明哲保身之道……

  「这是我的名片,我保证会负责到底,但我现在真的得先离开。」她将名片递过去。

  ──造型设计师 宋意青──

  高镇敏似笑非笑地看她,觉得颇有趣;从没有女人对他说要负责到底,当然,他也没说过。

  「请问怎么称呼?」她没漏掉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兴味。近距离看高镇敏,发现他比想象中高大,五官英俊却不若在媒体前这么爱笑。

  「我姓高。」高镇敏将名片收进口袋。「我也正赶着上班,善后问题就再电话联络吧。」

  「也好。」宋意青点点头,转身回去开车,车子尚未启动,就见高镇敏「咻」一声加速驶离。

  盯着宝蓝色BMW,直到车子离开视线,她随即拨电话给好友。

  「喂,是我,我和高镇敏碰面了,但他显然急着赶去公司。」

  「没错,他今早得和高远龙以及董事们开会。高远龙最讨厌有人迟到,尤其对自己儿子更是严格。」

  宋意青收起电话后,又想起高镇敏的档案资料──

  高远龙对三个儿子的管教十分严格,但是早就相中长子高镇棠为接班人,对高镇棠采取全盘企业负责人的栽培;至于高远龙夫人宋美瑶则对小儿子高镇暐疼爱有加;相形之下,身为二子的高镇敏处境尴尬,尤其是高中时期高镇敏曾经悖离正轨,有过一段颓废荒唐的叛逆时期,更让高远龙对他颇为不满,直至今日仍是对他不假辞色,行事稍有错误就严厉指责。

  宋意青冷哼。高镇敏身为豪门子弟,就算成长时期曾经堕落,还不是能够靠着家族的力量重新振作,甚至不用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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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以为高镇敏会立刻联络她,没想到却是在三天后,而且拨电话跟她联络的人是他的助理。

  「看样子高镇敏不是个见色心喜的男人。」宋意青有些失望,之前几个人几乎都是让她手到擒来。

  「妳得花费更多心思钓他上勾。」钟宁提醒她。「据我打听到的,高镇敏好胜、不服输,愈是得不到的东西,愈能激起他的斗志,妳可以朝这方面着手。」

  「我已经安排一连串出击,他逃不掉的。」宋意青美眸闪过一丝冷怒。

  钟宁知道劝不动她。「妳自己谨慎一点,可别被他反噬。」

  那是不可能的。宋意青脑海中浮现高镇敏的脸孔,忍不住细眉紧蹙,心底泛起阵阵忿恨厌恶。

  隔天,宋意青陪同男伴李曜文参加「台湾区新人服装设计师发表会」。

  「谢谢你赏光陪我。」她挽着钟曜文进入会场,一身黑色丝质露肩礼服,凸显出她雪白无瑕的肌肤与修长匀称的身段,更烘托出她高雅冷艳的气质,果然一入场就成为众人瞩目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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