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别人,安吉莉亚这个淫荡恶毒的女人就是你!”殷格恨恨地低咒,目露凶光。他是很想杀了她,不过,不是现在。
他要慢慢、慢慢折磨她,直到心底的怨恨泄尽了,再一刀砍死她。快活的死太便宜这个蛇蝎女人,他不会那么好心,他要让心中那只复仇的魔鬼噬尽她身上的鲜血,直到她偿尽血债,方肯罢休。
“安吉莉亚?我叫安吉莉亚?”她捂住脸颊,迷惘地望着满脸仇恨的殷格。“奇怪,这个名字好陌生……”
殷格冷笑一声,“如果你不是安吉莉亚,你又是谁?”
“我……我是谁?”她不禁怔住了。“我是——我叫——”她拧拧眉心,美丽细致的脸孔笼上一层阴影。
奇怪,她怎么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呢?
她不但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更想不起自己是谁,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凶恶粗暴的男人是谁。
愈想头愈痛,她连忙用双手按住发疼的太阳穴,美丽的脸孔皱成一团。
殷格冷冷打量她,冰蓝的眼瞳眯了眯,露出深思的神情。
“我……我想不起来……”她神色凄楚地大喊:“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只知道自己睡了很久,我想,我一定是晕过去了。”
她好无助,雪白双手不知不觉握住他雄浑的手臂,下意识寻求帮助。
殷格不由震了一下,捏住她下巴的手不知不觉松了开来。
她看起来是这么柔弱无助,和他想象中的蛇蝎女郎完全不同。
她的五官细致柔美,气质纯净高雅,一点都不像在声色场所打滚过的女人。
殷格不禁起了疑心。“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他挑挑眉。
她楚楚可怜地摇摇头。
殷格一把抓起她的左手。“你记得这只手镯是谁送给你的吗?”看见手镯,他的心里又充满恨。
她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套着一只铜制的镯子,镯子上刻着古老奇怪的图案。仔细看了一下,原来上面的图腾是一座笼罩在烟雾里的岛屿,象征海水的波纹上有块木板之类的飘浮物,一艘首尾部装饰着龙头的船跟在木板后方,航行在岛屿周围。
她愈看愈入迷,一时竟忘了自己的处境。
“天,这只铜镯真是稀世珍宝。”她忍不住赞叹。“这是什么铜制成的?我从没见过;还有,你看镯上的线条优美流利、巧夺天工,若非一流的工匠,绝对造不出这只铜镯。”
“嗯。”殷格边点头边嘲笑:“想不到你这个脱衣舞娘竟然懂得欣赏艺术品,看来,嫁给费加后,你的品味进步不少。”
他的话将她拉回现实世界,欣喜的眉眼又拧成一团。
“怎么办?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嘟嘟粉唇,神情既哀伤又懊恼,像个尚未长大的孩子。
殷格被她搞糊涂了。有那么一刻,他几乎要相信她并不是蛇蝎女郎安吉莉亚。
然而,费加的脸孔一浮现心头,他的理智与愤怒也随之恢复。
“不管你想不想得出来,你都是可恨的安吉莉亚!”他冰冷地道。
“你……你凭什么说我是安吉莉亚?”她生气了。
“因为你就是安吉莉亚!”他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腕,她雪白的手立刻红成一片。
“你想不出来是不?好,我就告诉你。半个月前你搭上一架前往法兰克福的飞机,准备在那里转机飞到这儿来,不料,飞机竟在纽约外海爆炸!虽然一直找不着你的尸体,但是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我感到很难过、很遗憾,因为那种痛快的死亡方式太便宜你了。”他顿了顿,眼里、嘴角都含着恐怖骇人的笑。
“但是,亚纳逊祖先显灵了,它把你带到这儿来,要你受到应有的惩罚……哈哈哈!”
她不自觉地缩缩身子。
天,他真的恨她!很深的恨……
“你认识我吗?你曾经见过我吗?不然,你怎能确定我的身份?”她幽怨地凝睇他。
殷格的嘴角牵动一下,两团炽怒的火球在他眸里滚动。“我没见过你,但是我知道你,这手镯证明了你的身份,它是我们亚纳逊家族的传家之宝。这是个对镯,大镯传子、小镯传媳,我和费加各有一对。只要戴上它,无论走得多远,亚纳逊祖先的灵魂都会引领我们回到祖国。费加回来了……你也回来了——”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厉声挟恨,闪动着红色火焰的蓝眸仿佛地狱之眼。
“这么说,费加是我的丈夫了?”她冷得直打哆嗦。“他在哪里?我要见他,我要和他讲话,只有他才能证明我的身份。”
她快被眼前这个男人逼疯了,她得找到费加问个明白。
“你要见费加?”殷格忽然狂笑起来。
她提心吊胆地望着他,天啊,他好像疯了——
“好,我带你去见费加。”他露出狰狞的怪笑,抓紧她的手,硬把她拖下床来。
“哎——我的手——”她发出一记惨叫,一股剧痛在她四肢百骸扩散开来,她觉得自己的手腕骨已经碎了。
“痛?这只是见面礼而已。”殷格拖着她,毫不留情地迈向前去。
她痛得几乎要晕过去。
残余的知觉告诉她,她并不是用走的,而是身子着地,被人像拖一头垂死的猎物般,拖向前去。
第二章
黑蓝的夜幕挂着一颗颗又大又亮的星星,刺骨的寒气弥漫在一望无际的平原。远离方才那幢房子后,四周再也见不到任何建筑物的影子。
她睁大眼睛,诧异地瞪着空旷萧索的天地。天!这是什么地方,莫非她来到世界的边缘了?
正当她想开口问明这里是何处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道道高大黑影,她还来不及看清楚,纤弱的身子就被殷格用力掷到一块冰凉的石台旁。
“哎哟!”她痛得叫出声来。
“哼,你想见费加,他就在这里!”高大的身影落到她身旁,有力的手粗鲁抓住她的发梢,硬把她的脸孔扯向石台光滑的面板。“你看清楚,你给我看清楚!”他在她耳畔大吼。
她咬紧唇瓣,模糊的泪眼努力分辨着石板上的字迹。
虽然想不起自己的身份,然而,她知道这种屈辱与凌虐是她生平首次遭受。
“念出来!”他揪紧她的头发,存心要她痛苦。
“费加……”她拭拭遮住视线的泪水,委屈地念着:“亚纳逊……一九七四至一九九——天啊,费加他已经……”她惊骇万分地捂住嘴巴。
“没错,费加死了。”他抓紧她的发猛摇,痛得她直咬牙。“你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粗哑的声音中隐藏了无限的痛苦。
她惊疑万分地望着他。
“费加是你害死的,你和你的姘夫合力谋杀了他!”殷格眼冒怒光,双手粗暴地掐住她的颈子,恨不得立刻勒毙她。
但是,他不会这么做,他会很有节制,他要慢慢享受复仇的快感。
“不——不——”她不敢置信地尖叫,然而他缩紧的手指逐渐吞没她高亢的音量。
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黑色瞳眸瞪得比铜铃还大,猛烈摇晃的头像树上被强风吹得狂颤的果子,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不……”她奄奄一息地发出声音。
“你以为你的计划很完美,没有人会怀疑。但是你错了,你低估我和费加的感情,更低估了我的智商。你想回来分遗产?哼,没问题,我会如你所愿,把费加的财产送给你当陪葬。哈……”殷格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她痛苦地合上眼帘,美丽的脸颊血色尽失,苍白的唇瓣不但哆嗦得厉害,还渐渐变成紫黑色。
“哼,真没用!”殷格生气地松开手。
他原以为自己会遇到一个强劲的对手,想不到她竟是如此弱不禁风,才小小折磨她几秒钟,她就快要休克,真没意思!
他一松手,几近虚脱的她立刻倒入他强壮的怀里,柔软无力的双臂反射性地抱住他的腰。
“你给我滚——”殷格低头一看,暴怒霎时烟消云散。
躺在怀中的人儿是如此娇弱可怜,他的心不由剧烈一震,一股怜惜的情意自心底油然而生,他的手指也不知不觉地轻抚她细致美丽的脸庞……
过没多久,轻抚的手指蓦然僵住——
上帝!殷格猛然惊醒。
“你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他抓住她的双肩猛摇。
她眨眨眼睛,翻了个眼,又合上眼帘。
“你以为假装失忆,就能博取我的同情、动摇我的戒心,进而迷惑住我,成功的霸占亚纳逊家族所有财产吗?哼!你搞错了,我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殷格鄙夷地说。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我……”她眨眨眼,努努小巧的嘴。然而,历尽风吹日晒与各种折磨的身子再也挺不住,她含怨地睇了他一眼,随即晕倒在他怀中。
“还装!”殷格毫不怜惜地揪住她的手臂,拉着她站起来。“我倒要看看你是真的丧失记忆,还是故意唬弄我。”
他又粗暴地拖着她,走过一望无际的冰冷天地。
当她悠悠转醒,阳光已经十分灿烂明亮。
她躺在床上,睁着乌黑的瞳眸,静静打量这间又高又大又宽敞的绿色房间。
这房间大得像美术馆中的展示厅,然而,屋内的设备却相当简单。
除了她躺着的大床之外,屋内只有几件古老的家具,零零落落地摆在墙角。
房间的另一端是一面垂落到地面的绿色纱帘,透过隐约透明的纱帘,可以看见另一个房间中有沙发、书柜等东西。
她揉揉微微发疼的额际,从大床上跳下来。
昨夜她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梦中有个粗暴如野兽的金发男人,他不停地指控她是个杀人凶手,而且还对她施暴……幸好,那只是一场梦魇而已。
阳光驱走暗夜的阴影,她庆幸地拍拍心口。然而,她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当她低头找拖鞋时,发现身上的白睡袍破了几个洞,她马上联想到昨夜被他拖行过冰冷大地的情形。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她惊骇万分地拉起睡袍,昨夜的情形又清晰的浮现脑海。“我搭的飞机失事,昏迷在海上,顺着海水飘流到这儿来……这儿……又是什么地方?”她连忙跑向窗口,向外一望——“天啊!”这一看,她不禁呆了。
窗外是一片连绵无际的白色大地,除了远方有几座同样覆着白雪的山脉之外,荒凉苍茫的冰原上再也见不到任何东西。
她呆呆望着窗外,脑中就像外面那片雪原一样空白。
四周静得半点声响都没有,仿佛她是天地间唯一的生物。
她倏然一惊。
难道他把她遗弃在这片荒原上,自己逃跑了?对,他说过他要报复——
她急忙转身奔向绿色纱帘,想看看屋里是否还有人。
不料,一冲向纱帘,就撞上一位高大丰满的年轻女孩,两人同时发出惊叫声。
“喔,二夫人,你醒了。”金发女孩连忙扶住她。
“二夫人?”她愣了一下。
“是啊,主人说你是费加少爷的妻子,要我们称你为二夫人。”金发女孩有一张红润的圆脸,上面嵌了两只碧蓝圆瞳,脸颊上撒满雀斑,看起来相当健康、可爱。“我叫桑雅,以后二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主人要我当你的贴身女佣。”她讲话的速度很快,仿佛一只快乐的小鸟。
“桑雅,你快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她拉住桑雅的手,急急问道。
“这儿?这儿是亚纳逊冰原啊。”
“不,我是说,这是什么国家?”
“二夫人,你怎么会这么问呢?这儿是冰岛啊。”桑雅睁着碧蓝澄澈的双眼,诧异万分地瞪着她瞧。
“冰岛?!”她绝望地喊。
她知道冰岛在什么地方,虽然不是地球的边缘,不过,也差不多了。
这座不大不小的岛屿孤零零地躺在大西洋里,被漫无边际的海水包围着。它的顶端紧紧悬在北极圈下面,岛屿终年笼罩在一片神秘的烟雾之中,遗世而独立,远离所有文明中心,前美国总统尼克松曾经称这个岛国为“被上帝遗忘的地方”。
天啊,她怎么会流落到这种地方来呢?
她捂住脸,跌坐到沙发上,欲哭无泪。
“二夫人,你还好吧?是不是不舒服?”桑雅蹲到她面前,睁着圆溜的眸子关心地问。
“我……”她能说什么?说她不是亚纳逊家的二夫人?还是说她记不起自己的身份?“没、没事……”她只能如此回答。
“喔,你一定是饿坏了。”桑雅恍然大悟。“你在海上飘流了半个月,被救起后又昏迷了三天,主人说你昨晚才醒过来。这几天医生虽然为你注射了营养剂,但是,人一醒就会饿,我现在就去拿早餐,你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桑雅兴奋地跳起来,急急奔向另一面覆着绿纱帘的出口。
她呆呆坐在沙发上,脑海乱成一片。
她不喜欢自己目前的身份,她一定要想起自己是谁!她抓着发,绞尽脑汁地思索。
桑雅很快就回来了,她的双手还捧着一盘丰盛的早点。
“二夫人,早餐来了。”
餐盘上放着全麦面包、烤鱼、腌肉,旁边还放着一杯新鲜苹果汁,看起来相当可口,但是,情绪低落的她一点食欲都没有。
“二夫人,赶快吃啊,这是我妈妈做的哟,她是全冰岛最有名的厨师,主人就是因为喜欢我妈妈的厨艺,所以才雇用我们全家人来冰原工作。”桑雅热情地催促她。
她原本不想吃,可是又不忍心见桑雅失望,便拿起面包咬了一小口。
“桑雅,你今年几岁?”
“十八岁了。”桑雅红润漂亮的脸孔散发着青春健康的气息。
“好年轻!”看来,她别指望桑雅能够了解她的心情了。
“二夫人,我知道你几岁喔。”桑雅得意地眨眨右眼。
“哦?”她愣了一下。
对呀,年龄!也许她和那个叫作安吉莉亚的女人,年纪相差很多也说不定。
“你二十二岁,比费加少爷小两岁。对不对?”桑雅得意地望着美丽的女主人。
“镜子?哪里有镜子?”她突然着急地嚷:“我要看看我的脸!”
桑雅虽然觉得二夫人的举动很奇怪,还是从靠墙的柜子中取来一面圆镜。
她取过镜子,急急一照——
“天——”她失望地放下镜子。
“二夫人,你为什么难过呢?”桑雅不解地望着她。“你很美啊,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美丽的女人。你看起来好像名品店橱窗中摆的瓷娃娃一样,既精致又美丽。而且,上帝对你特别恩宠,你被救上来时,身上许多地方都有伤痕,但是脸上却连半点刮伤也没有,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怎么反而难过呢?”
“我……很高兴。”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她怎能告诉这个单纯的女孩,说她难过的原因正是因为镜中那张脸孔看起来就像二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