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裔炎的眸子倏地阴黯下来,他拨掉她的手。“最好别再让我听到刚才的话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想想交往当时你自己说过的话,别再干涉我了。”他疾言厉色地说,往前疾走几步,突地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瞪着僵直的赵锦文,“还有,杨墨璋现在是我的人,你最好别找她麻烦,否则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明白。”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离自己愈来愈远,终至消失在转角,赵锦文这才虚软地滑下地,两滴泪滑下她小巧细致的脸庞,继而牵扯出更多眼泪。
该死的杜裔炎,难道他不知道她在交往当初说的话,全是因为不想让他有被束缚的感觉才说的呀,要不是怕他不接受她,她怎会说出“若你有一天真的喜欢上别的女孩,我会退出”这样的话呢?她以为只要自己一直待在他身边,他总有一天也会像她爱上他一样的爱上自己的。
他们在一起都已经一年半了,他却说几个月,难道自己在他的心目中一直以来就只占这么一点份量吗?她是真的爱他的!
都是杨墨璋!要是杨墨璋不出现的话,她跟杜裔炎的感情会一直持续下去,都是姓杨的害的!先是抢了妹妹的男朋友,而后又抢走了她的,她说姓杨的是个假清高的狐狸精有什么不对?若不是天生的狐狸精,怎会一再下贱的抢人家的男朋友?
她若出不了这口怨气的话,她就不叫赵锦文!她要去找那个下贱的女人算帐!赵锦文面露阴狠之色,抹去脸上的泪水后,骨碌的从地上站起。
脚还没跨出去,脑中倏地响起杜裔炎冷酷的警告声,一下子苍白取代了狠劲的脸色,她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
不行!他已经宣告杨墨璋是他的人了,若她对杨墨璋报复的话,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跟在杜裔炎身边的时间不算短,她深知他的个性,一旦纳入他羽翼下的人若受到伤害,他会加倍地讨回去,就算是她也一样,尤其在他这么警告过她以后。
她不甘心!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让杨墨璋过好日子?不!她不会议杨墨璋那么好过的,总有一天她会找到杨墨璋的弱点,到时候,她就会让姓杨的知道心碎是什么滋味了,等着看好了,杨——墨——璋。
杜裔炎火速赶到女校校门口时,整所学校的女学生已经都走光了,站在校门旁边不停引颈眺望的是杨墨璋,她的着急害怕全写在脸上,直到杜裔炎将车停在她面前,她的脸还是苍白的。
杜裔炎摘下安全帽,“等很久了吗?因为最后一堂课的老师一直不让我们下课,所以我才会…………怎么了?”他这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杨墨璋微喘着,睁大的眼睛里依然留着惊慌与害怕,她从不知道等待的时间会是如此漫长且令人畏惧的。当她站在这里,等着迟迟未出现的他时,她的脑子里不断想着他是不是出事了,因为他总是喜欢骑快车;他是不是突然觉得厌烦,决定不来找她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痴痴的等。
幸好他来了。
“你不舒服吗?”杜裔炎的手探向她的额头,担心地问。
他不懂杨墨璋的心理变化,他知道她会因为他的迟到而担心,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多想。
自从两人交往以来,他一直细心呵护着她,恨不得就将她揉进身体里、永不分离。虽然一开始多多少少有受到她坎坷的身世影响,但当她开始在自己面前展露内心的自己时,对她的那份怜悯早已在无形中被爱情所取代了。
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她被迫早熟,在她冷漠孤独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比谁都敏感脆弱的心,而且有着丰富的感情与强烈的自尊心,这从她拒绝他的帮助,坚持自己打工赚取生活费供养母亲和自己这点看得出来。
他喜欢看到她的笑容,这样他才知道她跟他在一起是否快乐,而他要她每天都快快乐乐,不再是一脸的冰冷与茫然。
他对她的感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一辈子纠缠在一起了,他一直这么觉得。
杨墨璋摇头,拉下他的手,“我……以为你出……事了,或是……不会来了。”她竟怕得连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清。
看到她强挤出来的悲凄笑容,杜裔炎的心脏像被狠狠割了一刀般。她竟是如此缺乏安全感!
“不会不来的,有你在等我,我不会不来的。”他将她拉到身边,轻拍她的背抚慰着。
杨墨璋接受他的安抚,直到情绪稳定下来。然后她的面孔开始发烫,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但她还是不太习惯这种亲密动作,她略显尴尬的轻推着他。
看到她嫣红的脸蛋就知道她又在不好意思了,杜裔炎放开她,将她的专属安全帽递给她。
“走吧,我们还有约会呐。”他笑说。
坐在机车后座,杨墨璋一如往常的抱着他的腰、靠着他的背,也一如往常的感觉到一种不真实,仿佛他随时都有可能会从她身边离去般的失落感。若真有那么一天,她该怎么办?不!她更加紧抱住杜裔炎,她不要想这些了,她不要想这些了。
“怎么了?”杜裔炎放慢了车速,回头大声问,风将他的声音吹散在身后。
“秋天了!”她也大声回答。一定是秋天的缘故,她才会觉得有些冷。
“嗯!改天我带你去赏枫!”
瞄到他在笑,杨墨璋也笑了。这样就好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她没想到的是,自那天后,所有的事全一件紧接一件的发生了,到最后,她和他还是走上了绝裂之路。
连串事件的开端始自杨墨璋的母亲杨王碧暖。
那晚跟杜裔炎逛完夜市回到家已接近凌晨一点,杨墨璋到浴室梳洗过后便回房睡觉。不知怎的,整夜她都睡得极不安稳,好不容易睡着,却又立刻被一个恶梦给吓得惊醒过来,她不仅一身冷汗淋漓,一颗心更因可怕的梦境而跳得飞快。
擦去额上的汗水,她伸手抓过闹钟,清晨五点,她已经睡意全无了。掀开被单,她打算去冲个澡,身上的睡衣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
还没踏进浴室,就看到母亲胖胖的身体横卧在小小的浴室里,粗胖的左小腿呈不自然的扭曲状,青紫色的脸朝下趴着,头部的伤口汩汩地流着血,浴室的白色磁砖被染得血红。
杨墨璋手中的换洗衣物掉下地,眼前的景象骇住了她,喉咙仿佛被人紧紧的掐住般,让她的尖叫声无法发出,在胸腔里回荡撞击。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就像意识脱离了躯壳,她看到自己跌跌撞撞的走到电话旁,颤抖的手抓起了电话……
像过了一世纪般,救护车刺耳的呼叫声终于划破清晨的宁静,也唤醒了杨墨璋的理智。
她的脸色苍白、头发凌乱,一双大眼睛因惊骇过度而显得凝滞。随救护车前来的医护人员知道她被吓坏了,也不多说地将她带上救护车。
到了医院,一堆资料填得她更加的心慌意乱,还领光了所有的钱付了保证金。而睡眠不足加上恐惧,使得纤弱的她看起来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手术室外,偌大的家属等候区中只有杨墨璋一个人,她将自己蜷曲在座位上,环抱着自己。
妈妈不会有事的,她得冷静下来,妈妈只有她了,她不能慌,她得冷静!
她强迫自己做深呼吸,当空气里略带消毒味的冷凉空气进入她的肺部后,她开始冷静了下来。但她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脑袋一片空白的坐在这里,静静地等待手术结束。
手术的时间异常漫长,当手术中的红灯熄灭,杨王碧暖头上、脚上缠满绷带的被推出来,杨墨璋稍稍放松的身体马上又紧绷了起来。
年轻医生拿下口罩来到杨墨璋面前,她只是害怕地看着他,不敢开口。
丁执中看着面前苍白的病患家属,讶异于她的年轻美丽。
“病人已脱离险境,可能是喝醉了酒,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在浴室里滑倒,接着又撞击到地面,有脑震荡和失血过多的倾向,需要住院观察。”她看起来摇摇欲坠,让他心里涌出怜惜的情绪。她其他的家人呢?
“我妈妈……她会没事吧?”杨墨璋只想确定这一点。
“没事,只要与我们好好合作,令堂会没事的。”丁执中说,“倒是你,你的脸色很差。”
听了他的话,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杨墨璋闭上了眼睛,终于松了口气。
“我没事,谢谢医生。”谢过后,扶着墙,她摇摇晃晃离开等候室,往母亲的病房走去。
守在母亲的病床边,直到护士来量血压,杨墨璋才蓦地想到应该跟杜裔炎打通电话。她立刻站起往外跑,站在公共电话边却发现自己身上没带半毛钱。
失望地望着电话一会儿后,叹了口气。找不到她,她可以想象得到他生气担忧的模样。
才刚要走,一只大手凭空的降到她面前,摊平的手掌上躺着几个一元铜板。
杨墨璋抬起眼,是刚刚那个帮母亲动手术的年轻医生,正对着她和气的笑着。
“拿去吧。”丁执中将零钱放到她手上,转身就走。
“我会还你的!”杨墨璋愣了一下后,连忙对着他的背影喊着。丁执中没转过身,只是举起手来挥一挥。
有了零钱,杨墨璋马上拨了杜家的电话,却得到他已出门去学校的答复。放下话筒,锁着眉头回到病房,她凝视着病床上插着导管的母亲,这个从小就保护她、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
她得先到学校去请假,母亲这个样子她根本无心上课;还得跟杜裔炎联络,免得他担心,她在短短一分钟内作出决定。
她打了电话到学校跟导师简单说明了事情的经过,虽然担心请假会影响她的成绩,但在杨墨璋的坚持下,导师也只好答应。
晚上七点,杨墨璋心想杜裔炎应该已经回家了,所以她又打了通电话到杜家。第一声电话铃还没响完就被人给接起来了。
“喂!”是杜裔炎。
“炎——”听到他的声音,杨墨璋的眼睛竟忍不住湿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家浴室怎么会有血?你在哪里呀?你知不知道我担心得快疯啦?”杜裔炎在电话那头咆吼着。
“我在医院……”
“医院?!怎么会在医院?你受伤了吗?”一想到杨家浴室里那摊怵目惊心的血迹,他就呼吸困难,心脏像随时会停止跳动般。
天呀!难怪他一直心神不宁,他早该知道会有事情发生的!
“不是我,是我妈……炎,我好害怕……”她哽咽着。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如此依赖着他了?
“你待在那里不要乱跑,我马上过去找你。”杜裔炎摔下电话。一想到单薄脆弱的她独自承揽了这一切恐惧,他就恨不得能马上生出翅膀来飞到她身边护卫她。
“炎——”他怎么那么冲动,他不知道病房号码怎么找她?擦去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杨墨璋依依不舍地挂上电话。
不到半小时,杜裔炎就赶到了医院。
在病房里忐忑不安的杨墨璋一看到气喘吁吁的杜裔炎,除了惊讶外,还有更多的感动。
杜裔炎三步并成两步的走进病房,将杨墨璋紧紧地搂进怀里,他搂得那么紧,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你让我担心死了!”他低吼着,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
他再也不要经历一次十几个小时找不到她、不知道她在何处的惊恐感觉,那会要了他的命!
“对不起……”她的声音破碎。
他是这么在乎她呵。在他的怀里,杨墨璋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找到了可以让她疲惫的心停泊的海岸。
“为什么那么晚才打电话给我?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杜裔炎忍不住斥责道。
杨墨璋从他怀里抬起脸。“我早上打过一通,可是你家的人说你去学校了,刚刚那通是我推算你应该回到家了,所以才打的。”她的脸上有着委屈。
“看到你家那样子再加上找不到你,我怎么还能安心去学校?我今天都待在家里等你打电话来,等得快疯了!”
“是吗?”她不知道,“我被我妈倒在浴室里的样子吓到了,所以没想那么多。”脑海里又想起母亲倒在血泊里的模样,她又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杜裔炎感觉到了,再度将她搂进怀里。
他在抱怨什么?他一个大男人看到那摊血时都会寒毛直竖了,更何况她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她一定被吓坏了,而他在见到她时不但没有安慰还抱怨连连。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第一个想到我,知不知道?”他温柔又霸道地命令着,杨墨璋在他怀里点头。
当巡房护士拿着点滴袋进来时,杨墨璋忙不送的推开他,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护士小姐似乎对这种情形已经司空见惯,老神在在的从他们之间走过。
“你妈没事吧?”杜裔炎这才开口问杨王碧暖的病情。在他的心中,杨墨璋是排第一位,其他的只能垫后。
“嗯,医生说妈妈会没事。”
杜裔炎望着她,再望望躺在病床上的杨王碧暖,蓦地皱起眉头。她的脸色简直比她妈妈的还要糟糕!
“你晚餐吃了吗?”他担心地问。
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一阵愕然后,杨墨璋摇摇头。
“午餐呢?”他又问,她还是摇头。“你该不会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吧?”他隐忍的语气让在病床边为病人量脉搏血压的护士小姐都忍不住抬头注意。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根本不觉得饿,而且……我身上没钱,打电话给你的零钱还是一个好心的医生给我的。”杨墨璋担心他生气,遂解释道。
多亏他提醒,现在她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杜裔炎对她实在是又气又怜,瞥到护士小姐将食指放在唇中间的动作,他才压下想骂人的冲动。
“你待在这里,我去买便当来给你。”说完,他像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你男朋友对你很好。”护士小姐的话将一直凝视着房门的杨墨璋给唤回头。
“是吗?”她喃喃低语,不知为何,脑子里浮现他们初见面的情景,那时她还因为他的疏忽撞破额头;他在她手臂骨折时帮她将书上架,她说了刻薄的话还是赶不走他;父亲要钱不成要打她时,是他带了警察到她家,使她从此摆脱了父亲的阴影;她从医院跑出来后,他还特地追到学校凶她,但最后还是顺了她的意愿,不再逼她到医院,想想,她跟他的关系似乎是从那时开始转变的,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