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者陆陆续续回到操场上,她们话题中的男主角跑在四个人后面,蓓蓓见状立刻站起来呐喊,月慈也在旁助阵。
小陈受到佳人的鼓励,卯足了劲在终点线前追过两个人,得到第三名,蓓蓓开心地上前拥抱他。
月慈见到他俩幸福甜蜜的模样,不好意思去打扰他们。她瞥见王仁柏刚跑到终点,他弯着腰、手扶在膝盖上,像是喘不过气来。
月慈拿了条毛巾递给王仁柏:“组长跑得不错啊!”
王仁柏苦笑着擦汗。“呼呼,比不上从前了!”
月慈正想安慰他几句,此时扩音器传来:“大会广播,一小时后,两人三脚比赛将开始,请报名参加的同仁准备。”
这项比赛规定要一男一女参加,之前在小陈和蓓蓓的推波助澜下,王仁柏和月慈报名了这项比赛,不过一直没有机会练习。
于是王仁柏在休息半小时后,就要求和月慈练习两人三脚。两人绑好脚,搭着肩一边喊:“一、二、一、二……”一边向前跑。
他们默契不佳,好几次都差点跌倒。
蓓蓓和小陈也报名了,但他们好整以暇地在一旁聊天,似乎信心十足。
比赛开始,小陈蓓蓓组果然默契十足,一马当先,将其它组远远抛在后面;但是在他们离终点只剩几公尺的时候,小陈却突然绊了一下,使得两个人都跌倒在地,绑绳也松开了,等到他们手忙脚乱地系好绳子再出发,已落后了许多,使他们与决赛无缘。
反而是月慈这组稳扎稳打进入了决赛,他们再加紧练习一小时后,在决赛中得到第二名,王仁柏笑逐颜开。
运动会成果丰硕,每个人都得了奖,蓓蓓的大嗓门让她得到最佳啦啦队奖。为了庆祝,四个人在运动会结束后一起到餐厅开庆功宴,王仁柏也不像一个月前和大家的生疏感,已经可以和大伙打成一片。他们在酒足饭饱中谈笑,大家都尽兴而归。
十月九日
工作上虽然有许多快乐的事情,但也有许多让人心烦的事,尤其是当你到了一定的年纪又是单身,就会出现许多人要帮你作媒。
我并非排斥这些,只是,相亲的场合总太尴尬,大家都受到拘束,不能尽情的展现自我。
所以,还是期望能在普通的情景下认识一个人。
但是,如果不是同事或同学关系,就不可能自然地熟悉彼此;可同事们之间有太多的利害关系,实在很难发展出感情来。
难道我只能默默等待缘分?
今夜的天空是阴霾的,对面的灯光还亮着。
也许他和我有一样的烦恼,所以都失眠了吧!
每次因工作加班累得要命时,上楼的脚步也就格外沉重,何况今天的事更让月慈心烦。
自从上星期的运动会以后,王仁柏就对她忽冷忽热的,月慈搞不清楚他究竟想怎么样,也就随他去,反正她也不特别对他有兴趣,只想专心理首于工作上。
但小陈和蓓蓓都努力想撮合他们,尤其是蓓蓓,老是有意无意向她报告王仁柏的动态,巨细靡遗的程度让月慈啼笑皆非,怎么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哪!
王仁柏也察觉到这件事,可是他显然误会了。今天他居然私下对小陈说,月慈好像挺中意他,常和蓓蓓咬耳朵讨论他的事,让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原来这个星期以来王仁柏是这样想的,难怪他对她的态度会如此奇怪。月慈听小陈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
真头痛,她对王仁柏并没有意思呀!
可是大家都是同事,把话说得太绝也不好。
啊,烦恼的事留待下周吧!好好轻松地过周末,不要再去想了。
可是,蓓蓓他们忙着筹备婚事,其他比较熟的朋友也各有各的周末计划,没有一点可以让月慈插入的空间。
正想一个人安静地听听音乐、好好休息……卡拉OK刺耳的声音响起——
别人的性命是框金又包银 阮的性命不值钱——
别人呀若开嘴是金言玉语 阮若是加讲话 念咪就出代志……
——“金包银”词曲:蔡振南
天啊!她连音乐的选择权都没有!
由于今天心情极端低落,听到这歌声更是火上加油,她忍不住要向外面大声吁!
但是当她打开落地窗的一瞬间,突然一道黑影窜到她脚边。
月慈被吓了一大跳,跌坐在地上。定睛一看,那团“不明物体”正在她脚边摩蹭,是猫!黄色斑纹的。
是那个老师养的猫,怎么会跑到这来?
猫一点都不怕生,月慈将它抱起来,猫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挺可爱的。
“麦可!”这时瘦高男人从他的房间走出来,看到在月慈手上的猫,十分高兴。“啊!原来麦可跑到你那边去了,如果它打扰到你的话真抱歉。”
“不会啦,你别客气。这猫好厉害呢,居然能跳过两公尺到这里来。它为什么叫麦可呢?”
“因为它长得很像《猫咪也疯狂》漫画里的主角猫,那只猫就叫麦可。”瘦高男人微笑着解释。
月慈觉得他的笑容中带有孩子气,大概是他常和小孩子们相处,耳濡目染之下得到纯真的气息。
“看来它好像不肯自己跳回来,可以请你下楼让我把麦可接回来吗?”
五分钟后,月慈在她住处楼下与瘦高男人碰面,麦可看到主人就开心地挣脱月慈,直往主人身上钻。月慈见这情况,心里突然有种小小的失落感。
“对了,你是不是在ABC公司上班?”
“你怎么知道?”月慈奇怪地望着眼前这个比她高出半个头的男人,近看才觉得他比她原本想象得年轻,似乎二十出头而已。
“我在园元国小当老师,上周日有事情去学校,看到你们公司的运动会。你的两人三脚跑得不错。”
“喔——”月慈仔细回想,但她不记得有见到这人的踪影。“抱歉,我大概是太专心在比赛了,没注意到你在附近。”
“不、不,那时我在操场旁的二楼教室,你当然不会看到我。你在比赛中和你的伙伴默契不错啊!我猜他和你交情不浅吧?”
“只是同事关系,他是我上司。”
“喔,这样啊!”此时麦可喵喵叫了几声。“它可能是饿了吧,我还没喂它吃晚饭。最近忙着去作家庭访问,照顾它的时间也少了些。”
“当老师很辛苦吧?我以前也想当老师,只可惜事与愿违。像你常和小孩子在一起,会比较有青春活力吧?”
“他们一顽皮起来就麻烦了,我都被折腾得不像二十五岁了。”
“咦?老师今年二十五岁呀,和我一样呢!”
“既然同年的话就别喊我老师了,我叫林驹……”
两人话匣子打开,聊得很投机。
月慈从林驹口中得知,那个每晚唱卡拉OK的人,是住在月慈隔壁四楼的张老先生。听说已经退休的老张,自从去年太太去世后,每天郁郁寡欢,他膝下无子,只得靠唱歌来排解郁闷心情,其他邻居也都很配合的默默忍耐。
月慈觉得其情可悯,就对歌声不那么恼恨了。
与林驹聊完,事后月慈自己想想都感到奇怪,一向谨慎少言的她怎么能和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聊了将近半小时?
也许是寂寞的周末情结在作祟。
第三章
中午休息时间,人们陆陆续续从大楼里走出来,迎向外面的阳光,他们有的疲惫不堪,有的则精神奕奕。
这时月慈和蓓蓓两人正在餐馆里吃饭,不见小陈踪影。
蓓蓓抱怨:“小陈最近也太拼了,光是我们自己的工作就那么多,他还另外越过界去帮业务员拉客户,每天晚上都陪小李去摆摊宣传,人的身体是肉做的又不是铁打的。”
“他是因为快结婚了,想多赚点钱呀,你应该觉得很幸福才是。”月慈想得比较深。
“可是……现在我们不住在一起,加上他又这么忙,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两个人单独聚聚了。而且要是他累坏了怎么办?连现在中午休息时间,他都去和小李讨论业务上的问题,不陪我吃饭。”蓓蓓说到这,别见王仁柏走进了餐馆,她停下话题对他笑着挥手,王仁柏便走了过来。
“真巧,你们也在这吃饭。”
“是啊!这里的简餐像家常菜一样,不油不腻又兼顾营养均衡,我和月慈最常来这吃了。”
蓓蓓一面说,一面用手肘轻轻碰月慈,原本只想用沉默微笑当作招呼的月慈,只好不甘不愿地跟着说:
“组长也常来吗?”
这两天王仁柏的态度已渐趋明确,常常在有意无意中暗示月慈,但是她只当没听懂。这会儿王仁柏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又要说些什么了,她准备好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是第一次来这呢,你们就推荐我什么东西比较好吃吧?”
王仁柏很自然地在她俩对面坐下,无视于月慈满脸的不愿意,蓓蓓则拿起菜单和王仁柏讨论起来。
王仁柏点的菜端上来后,他吃了几口赞美:
“真的不错,清淡又可口!像我们这种出门在外的人,老是吃那些口味过重的菜,容易把身体搞坏;想自己做点东西吃嘛,我又只会泡面,那样对身体更不好。我们男人手拙,不如女人贤慧,你们会自己做点东西来吃吗?”
月慈听到这话并不觉得是赞美,只认为王组长有大男人倾向,认为女人就该会做菜。
“啊!您太高占我了,像我就只比王组长好一点,会在煮泡面时加蛋加青菜,但月慈就会做好几样菜唷!”蓓蓓不忘吹捧一下月慈。
“别听蓓蓓胡说,我只会炒青菜、蛋炒饭这些比较简单的,像红烧狮子头这种菜就不会了。”
王仁柏点点头笑道:“红烧狮子头本来就不容易,你这样就已经不错了。真希望有机会可以吃你做的蛋炒饭。”
“那是搬不上台面的,我才不好意思做给大家吃呢。”
“那就做给我一个人吃就好了。”
王仁柏冒出的这句话,让一旁的蓓蓓吓了一跳,等着看月慈如何接招。
“我做的蛋炒饭没这家店做的好吃,既然组长这么想吃的话……”月慈招呼服务生过来:“再加一份蛋炒饭。”
“不不,我吃不下那么多。”
王仁柏连忙阻止,他觉得有点自讨没趣,也不为难月慈了,随便谈点公事应付应付。
其实如果王仁柏真的对月慈有意,那么他大可继续讲下去,偏偏他就是那种只敢暗示不敢明讲的人。月慈更加不欣赏他了,都快三十岁的男人,还这么别扭!
虽然月慈也明白,王仁柏不明说的原因,是为了要给两方保留一点空间和面子,以免被拒绝后双方以后见面会尴尬;不过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付出的感情也是有所保留的?
月慈并不想要这种遮遮掩掩的爱情游戏,她希望能够得到毫无保留的爱。
用餐完毕,月慈私下向蓓蓓警告,以后不要再提王仁柏的事,她对他敬谢不敏。
“给爱丽丝”的音乐缓缓响起,是垃圾车的声音。
每次在倒垃圾的时候,月慈就会觉得自己变成了蓬头垢面的欧巴桑,但是又没有必要特别为了倒垃圾穿得整齐漂亮,除非刚好碰到……
“啊,叶小姐也出来倒垃圾啊?”林驹笑吟吟地向她打招呼。
月慈窘迫地想钻进地洞里去。她刚洗完头,头发才吹到一半,随便用个大发夹固定住头发就出来了,而且身上穿的是她高中时候的运动服,现在她都拿来当家居服穿。
“××高中?”
林驹居然还看着她衣服上绣的字念,月慈觉得脸颊发烫。
“叶小姐真会保持身材,高中时候的衣服居然还可以穿。”
此时垃圾车正好开到他们面前,化解了月慈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尴尬。
有一位老太太的垃圾袋很重,林驹亲切地帮老太太忙。
老太太操着台语口音说:“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我的福气,你又在学校当老师,不像我儿子一样没用。唉!如果我有女儿的话,我一定把她嫁给你。”
“多谢啦!”林驹笑着回答。
老太太又絮絮叨叨聊了几句话后才回去,林驹对月慈说:
“幸好她没有女儿,只是说说而已,不然麻烦可大了。”
“是啊!”月慈感同身受。一老是有人要介绍男朋友给我,我爸妈也曾经要我回家相亲。你的父母也一样吧?”
“我倒是没有这个困扰,他们已经去世多年了。”
“啊,真不好意思,向你提起这件事。”
“不会啦,都过去很久了,那是在我读小学时,他们发生了车祸。不过也许是因为这背景,我特别照顾同样是孤儿的学生,上次中秋节来烤肉的那五个小朋友,都没有父母在身边。”
月慈闻言,对林驹升起一股敬意。
他们没再多说什么,闲聊几句家常后各自回到自己屋里。
上楼没多久,月慈发现阳台传来的声音,原来是麦可又跳过来了!不知怎么搞的,看到麦可,让月慈心里有一点高兴。
“我最近大概是太忙,疏忽了它,让它老是想跳到你那边去。”林驹满脸歉疚。
他和月慈又约在楼下,要把猫接回去。
“麦可真的满可爱的,让我也想养一只猫。可是我有时候也很忙,不敢随便下决定。”
林驹抱着麦可想了一想,说:“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它的话,或许它有时候可以待在你那边玩。”
“真的可以吗?太好了!”月慈很开心,以后就有个伴了。
中山北路上的婚纱店,美丽的礼服和薄纱般的蕾丝构筑成梦幻中的王国。披上白纱与白马王子步上红毯,不知是多少女孩们的梦想。
“哇!真美啊!”
月慈一阵惊呼,蓓蓓化好妆换上婚纱,和平常的她判若两人。
蓓蓓听到月慈的赞美,得意的笑:“这整套婚纱照拍下来要八万多耶,如果不好看的话岂不是花冤枉钱了吗?”
“八万多啊?”
月慈想起蓓蓓和小陈的经济有点拮据,花八万多拍婚纱实在太贵了,但她又不好意思扫蓓蓓的兴,只能旁敲侧击:
“这间婚纱公司不是有三万多的特惠措施吗?你怎么不用那个呢?”
蓓蓓在穿衣镜前顾影自怜,听到月慈的话并没回头。“你怎么和小陈一样啊,都想省点钱。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耶,怎么能够省!我想要留下最美好的回忆呀!”
“可是……”月慈想想又把话吞了回去,人家的家务事如果插嘴的话,只会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蓓蓓不待她说,继续抱怨小陈:“小陈真的太过分了!为了婚纱的问题和我吵架,害我今天只能找你陪我过来。”
月慈不想介入两人间的纷争,幸好蓓蓓立刻又沉浸在镜中的自己,并和婚纱公司的人员讨论起婚纱的设计与样式。
过一会儿,小陈来了,他的表情还是笼罩寒霜;蓓蓓装作没注意到,拉着小陈看婚纱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