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晓彤又请假了,而且连续两天没上班,不禁让每天等着接她下班的何庆仁为之气结。
“呵,早说了晓彤名花有主,偏偏就有人死不相信,看吧,活该每天当招牌,累死活该!”周丽娟皮笑肉不笑地损他。
“丽娟……”秦美珠担忧地拉扯着她的衣角。
何庆仁真的依约没有怪罪周丽娟,让秦美珠不禁佩服他的风度,毕竟他的身分不同一般人,竟然能接受丽娟的挑衅而硬忍下来,单凭这点,她就该给他的好感加分。
周丽娟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闭上嘴。
“怎么?敢情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嗟!”不晓得是不是两人的八字真的对冲,何庆仁每回见到她,总得跟她斗上两句,不然老觉得全身不对劲“这里可不时兴绕口令呐!”周丽娟一时气不过,忍不住又开口顶了句。“而且本小姐最不爱吃葡萄了,更何况是颗发了酵的酸葡萄。”
“我?发酵的酸葡萄?”何庆仁僵硬地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酷脸,他的眼睛都快喷出火花来了。
该死的女人!从来没有人敢给他这么大的气受,男人都不敢了,更何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更过分的是,她竟还是隶属他公司旗下的员工,有哪个老板做得像他这般窝囊的吗?
“哼!”周丽娟斜睨了他一眼,连口都懒得开,悠闲地抬起手看看手表,她已经准备好要下班了,就等晚班的站柜小姐来接班。
何庆仁被她的冷漠惹得全身血液直冲头部,他陡地露出一抹冷笑。“我知道了,你是在嫉妒晓彤,嫉妒她比你运气好,能得到我的青睐。”
周丽娟佯装震惊地睇着他,然后无辜地眨了两下眼。“嫉妒?呵,我周丽娟虽不及晓彤长得清秀可人,可追我的人也不少,我何需嫉妒?”
“那些人的眼睛瞎了吗?”何庆仁皱起眉,怀疑地看了她两眼。
待他仔细地看清她,发现她其实长得并不难看,整齐的两道秀眉,眼角微翘且勾人遐思的凤眼,虽然鼻子不是很挺,但配上性感略厚的红唇却是该死的契合;整体来说,她虽不是令人惊艳的美女,却也是个颇为“耐看型”的女人。
“你何不亲自问问他们?”周丽娟看向他身后,突地露出一抹风情万种的笑。
何庆仁的心倏地撞了一下,一瞬间似乎有什么闯进心中;他甩了甩头,转身看向后方来者。
“亲爱的丽娟,你下班了吗?”一个男人捧着一大束红玫瑰走了过来,看到周丽娟后便开始加快脚步,脸上挂着明显的爱慕之意。
周丽娟步出柜枱,正想越过何庆仁迎向来者,不料却被他挡在面前,阻止她前进;她不以为意地向右跨了一步,没想到何庆仁跟着她向右移,她隐忍对他的不满,强迫自己改向左移,结果他也是。
“喂!好狗不挡路,怎么你们老师没教?”她这一骂,可把他的老师一同扯了进去。
“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何庆仁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他在打什么主意。
第8章(2)
不知怎地,看着那男人愚蠢地捧着一大束俗不可耐的红玫瑰,竟令她从没好脸色的脸蛋绽放诱人的笑容,一股止不住的酸气竟急遽发酵,且很不给面子的直窜喉头,他非得搞清楚自己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一个计划便因此成型。
“打什么赌?”周丽娟瞟了他一眼,无所谓地向他后方的男人挥了挥手。
何庆仁看着她的动作,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赌你不敢跟我出去。”
周丽娟惊讶地看着他,像在看史前恐龙的化石。“你神经病,我干么跟你出去?!”
“我就知道你不敢。”他挑衅地盯着她的眼。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我根本没必要也没义务跟你一起出去!”这个人的思考逻辑八成有问题,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不懂,真不晓得他凭什么掌管一个大公司?
“所以我说这是个赌注!”他异常坚持道。“除非你不敢,如果你够胆量,你就陪我赌这一把。”
“既然是个赌注,我起码得先知道输赢的后果。”周丽娟的美眸闪过不服输的光芒,她眯起眼,把来接她的男人晾在一边。
“你这不是摆明了自己会输?”何庆仁得意地撇撇嘴。
“笑话,我的手气一向好得很,我会怕输?”周丽娟挑衅地瞪了他一眼,突地觉得他的笑碍眼得很。“这是游戏规则,先订好规则,免得有人到时翻脸不认帐!”
“行!”何庆仁吸了口气,他怕这女人再出言不逊,他会忍不住先掐死她。“如果我赢了,你陪我吃一个月的晚餐。”
“如果你“不幸”输了呢?”周丽娟掐紧拳头,她恨不得给他的笑脸狠狠一拳。
“如果你真有胆子敢陪我出去,从今尔后,我不再缠着念晓彤;怎么样?这个条件够吸引人了吧?”他知道周丽娟保护朋友,就像老母鸡保护小鸡似的热心,所以他设下这个条件。
周丽娟吸气再吸气,过了半分钟,她抬起下巴,骄傲地说:“好,我接受你的挑战!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何庆仁挑起眉,示威似的瞟向她身边的男人。“现在!”
“丽娟……”男人手上还捧着红玫瑰,他开始怀疑自己手上的花送不送得出去“现在就现在,谁怕谁?”周丽娟气呼呼地冲回柜枱里,匆忙拿起皮包又冲回何庆仁面前。“动作快点,别像乌龟似的拖拖拉拉!”
何庆仁低声一笑,旋即随着她急惊风似的脚步离去。
男人呆愣地看着周丽娟的背影,然后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玫瑰,花儿似乎嘲笑他的立场般摇摇晃晃,很不给面子地掉落些许花瓣。
秦美珠叹了口气,她敷衍地拍了拍那个男人,意思意思安抚他一下。
那两个人一凑在一起,就像两只看对方都极不顺眼的铁公鸡,恨不得拔光对方的毛才肯罢休似的;可是,她怎么觉得他们相配得不得了?难不成自己患了近视外加青光眼不成,看来得找个休假日到眼科看看才行!
趁着念晓彤的假日还有半天的时间,戴绍虎硬架着她驱车前往她位于八堵的家,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她母亲接出来,脱离那个恶质的男人。
由报纸上已得知李大同被抓到警察局了,因为他犯的是抢劫及蓄意伤害罪,而且现场有一大堆人证,他就算想逃也逃不远,跑了没多久便被随后赶来的警察给抓走了。
念晓彤按了电铃,但迟迟没人出来开门,她以为母亲不在家,但戴绍虎坚持再等一下,于是他们便在门口呆立着。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终于有了些微声响,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谁啊?”
念晓彤立刻站直了身,她朝着门板内喊道:“妈,是我,我是晓彤。”
大门立刻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打开,林金英满脸不敢置信地瞅着门前的男女,激动地上前握住晓彤的双手,眼底蓄满泪水。“晓彤……”
“妈!”念晓彤反手抱住母亲,却听到她闷哼一声。
“妈,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她退了一步,眯起眼睛盯着母亲痛苦的容颜。
林金英慌张地摇着头,一句话都不肯说。
“晓彤,进去再说。”戴绍虎知道她们母女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体贴地提醒两个情绪激动的女人。
林金英拭去颊上的泪水,她将门拉开让他俩进来,虽然她很想知道女儿身边的男人是谁,但如他所言,还是先进屋去再说。
戴绍虎体贴地走在最后面,为林金英阖上门,并落了锁。
“妈,这三年来你过得好吗?”她离家已经有三年光景,这三年来她从不敢打电话回来,最多只是躲在暗处偷偷看着母亲,心疼她日渐消瘦的身影。
“还不是就这么过,没什么好不好。”林金英始终低垂着头,连去倒杯白开水都没将脸抬高。
“妈,你为什么不看我?是不是还怪我丢下你离开家?”如果不是李大同妄想将她卖掉,说什么她都不会狠下心离开唯一的亲人。
“不!怎么会,妈知道你的日子也过得很苦,是妈害了你。”林金英心里有说不出的歉疚,为了唯一的女儿;怪只怪自己先生走得早,又遇人不淑,这一切都是命,只是苦了这孩子。
“不苦,再怎么苦都没有你苦。”念晓彤氤氲了眼,她拉着母亲坐在身边。“叔叔对你有没有好一点?他还是常常骂你吗?”她没敢向母亲说李大同已经伏法的事。
“没事,听说他被警察抓走了。”她虽不识字,但她听得懂,何况不用她主动问人,左右邻居便会热心地向她通风报信,然后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念晓彤僵了僵,她不知该怎么向母亲说明当时的情况。
“他当街行抢并伤人,虽然伤人是告诉乃论罪,但当街行抢已犯了刑法,自然会被逮捕。”戴绍虎知道她不好说明,便自动地替她说了。
林金英稍微抬起头,她好奇地看了看戴绍虎,然后回头看看晓彤,她在心里暗暗盘算,这男子与女儿是何种关系?“先生,你……”
“我姓戴,伯母叫我绍虎就可以了。”他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
“呃……不好意思,家里没什么东西好招待——”林金英环顾几乎空无一物的公寓,神情有丝赧然。
“没关系。”他扯开安慰的笑容,安抚她的不安。“是我贸然前来打扰,请伯母不要见怪。”
林金英点了点头,立刻对他的体贴产生好感。
“妈,你搬去跟我一起住好不好?”念晓彤犹豫再三,还是将这趟行程的最终目的说了出来。
“我住这里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她不是不想,而是她舍不得让女儿的负担加重。
“妈……”
“伯母,您是不是有什么顾忌?”戴绍虎在公司里担任安全主任,类似的情况他见得多了,他看得出来林金英并不是不想离开李大同,而是受到某种胁迫。
“不,怎么会……”林金英心里打了个突,她没想到戴绍虎是个观察力这么敏锐的男人。
“扣除嘴角及眼角的瘀青,您的肩膀和手臂都有伤;还有,脚上的伤大概也有好一阵子了。”他从一进门就目不转睛地观察林金英的动作,准确地指出她刻意隐瞒的事实。
“妈!”念晓彤惊讶地扯住林金英,她怎么都没注意到母亲有任何不适?
“晓彤……他……他是当医生的吗?”林金英不敢置信地盯着戴绍虎,嘴里喃喃地念着。
“不是,他不是医生。”念晓彤立即否认。
“那他怎么——”林金英难堪地低下头,没想到她最不想让女儿知晓的事情,竟被他一语道破。
“伯母,依李大同的恶行,我早怀疑他对您有暴力行为。”为了让晓彤安心,他不得不拆穿所有不堪的真相;因为唯有如此,林金英才有可能下定决心脱离李大同,也唯有如此,晓彤才能真正得到快乐。
林金英任晓彤握着自己的手,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怔忡地看着戴绍虎,这个突然闯入她不堪的命运的年轻男人……
第9章(1)
当所有的事实全浮上台面,林金英便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她开始解开自己的心结,缓缓道出自从晓彤离开后,这三年来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
她之所以坚持不跟晓彤一起离开,主要是因为受到李大同的胁迫;他威胁如果林金英敢跨出家门一步,不只是她,连晓彤他都不会放过,绝对让她们母女俩得到最痛苦的折磨。
林金英深知李大同说到做到的个性,他能大发慈悲地放晓彤一马已属万幸,她怎敢再忤逆他的意思?万一他又对晓彤下手,那她即使生活也会生不如死。
晓彤一不在,他的情绪便更肆无忌惮地全数发泄在林金英身上,不仅骂她,甚至开始动手打她;常常打得她到诊所挂急诊,身上左一块伤,右一块伤,这都是家常便饭。但为了不让晓彤担心,她狠下心来不与女儿联络,从此一个人独自承担一切,相对的也就更加孤立无援。
每个月她都会收到晓彤寄来的汇票,虽然她藏得很好,但两年前不小心被李大同发现之后,不但全数被他抢了去,还因此有了不务正业的借口。不仅如此,他还染上赌博的恶习,三天两头就找她要钱,一旦她给不出来,便对她拳脚相向。
为了应付李大同的挥霍,她开始去工厂做作业员,赚取微薄的收入;下班后还得接些零碎的手工回来做,可是仍然无法达到李大同贪婪的要求,身上的伤也就因此越积越多,似乎没有痊愈的一天——林金英平静地叙述过往,但念晓彤却无法以平静的心来看待这不堪的一切,她的泪水掉个不停,一包卫生纸都用掉三分之一还不够。
“所以,即使我再怎么过不下去,都不能连累我唯一的女儿。晓彤,还好你逃得快,不然你一辈子就毁在妈手里了,你原谅妈妈……”她紧紧握着晓彤的手,将自己无法给予的母爱藉由手掌的温度传递给她。
“妈,是我太自私,是我的错!”念晓彤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林金英越这么说,她越是感到内疚,更加无法忍受自己的自私。
“伯母,我想您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脱离李大同。”戴绍虎开口转移话题,他再不说话,眼前这对母女恐怕就会被泪水淹死。
林金英茫然地看着他,眼神透着一丝希望。
“这次的犯罪,李大同起码得在牢里蹲个三、五年,我可以到法院为您申请解除与李大同的婚姻关系,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他认识不少律师,这点小事办起来并不难。
“妈,求求你答应吧!”念晓彤搂着母亲的肩,神色哀戚地要求道。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林金英凝视着戴绍虎,心里燃起一股冀望。
“当然,我义不容辞。”戴绍虎坚定地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林金英流下泪水,终于在女儿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由于李大同正被监禁,所以林金英并不急着离开那个家;反正从现在起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可以慢慢收拾,等到离婚手续办好后,再搬离也不迟。
离开家后,念晓彤的心情一度无法恢复平静,她想散散步,而戴绍虎也体贴地应允了。
两个人走在八堵不甚繁华的街道,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他牵着她的手,静静地走着,并没有出言打扰她的沉默。
“绍虎,谢谢你.”走了好一段路,念晓彤心情逐渐平稳,她很感谢戴绍虎肯伸出援手帮忙,如果不是他在身边,她一定全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