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冯羽萱笑得好开心。
“哎!戒指上的钻石有点小,他应该买得起更大的吧?”庄佳肱挑剔地打量冯羽萱手上的钻戒。
“他当然买得起,是我自己不要的!”冯羽萱不高兴地说:“我不喜欢手上戴着夸张的大钻戒,活像暴发户在炫耀自己多有钱似的。”
“是吗?我倒爱得很呢!”庄佳肱不以为然低声咕哝。
“来,我们进去吧!”冯羽萱上前按门铃。
“怎么?他没给你大门钥匙呀?难不成他是怕你抓到他找女人,所以才不敢给你吗?”庄佳肱像逮着她的小辫子似的,又尖酸地问。
“他才不会这样!”冯羽萱生气地转头瞪她。“火焰哥给我钥匙了,但是我没拿!在还没嫁给他之前,我不想擅自用钥匙开他家的门。”
“是吗?那我看你们的感情也不过尔——”
庄佳肱说到一半,大门旁同样有着精美雕花饰的小门突然打开。
“羽萱?”开门出来的人,正是冯羽萱的男友——穆冷焰。
他常到机场接冯羽萱,所以大家对他都不陌生。
“哎呀!穆先生——你好!”
庄佳肱一看到他,立刻顺顺自己略微凌乱的头,拼命对他眨眼微笑。
“火焰哥!”冯羽萱高兴地跑过来,扑进他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略微诧异地扫她身后的一大票人。
“对不起喔!没有说一声就带着大家跑来。”冯羽萱吐吐舌头,仰头无辜地对他一笑。“因为大家刚刚去唱歌,唱完歌出来觉得很冷,肚子又饿,想吃张太太煮的烧酒鸡,所以就跑来了。”
“你这个小迷糊虫!你忘了张太太请假一个礼拜,直到下个礼拜三为止?”他无奈地摇头苦笑。
“啊——对喔!”经他提醒,冯羽萱才想起确有其事。“那该怎么办?”
“自己煮啰!是你邀请同事来的,现在就得负责煮给人家吃。”穆冷焰点点她的额头说着风凉话。
“不要啦!那样干脆杀了我比较快,人家连荷包蛋都不会煎——啊!对了,我忘了还有淽云呀!”她骄傲地说:“云煮的东西很好吃,可不输给张太太喔!”
“要客人下厨煮东西给你吃,你还是真是不害臊。”穆冷焰又取笑她。
“没关系的!穆大哥,如果有需要请尽量开口,我很愿意帮忙。”黎淽云急忙开口道。
“就是说嘛!”冯羽萱先是得意睨他一眼,然后高兴地转头对黎淽云说:“那就全部交给你啰!”
“你哟!”穆冷焰无奈地对未婚妻摇头,然后略含歉意地望着黎淽云。“不好意思,那就麻烦你了,黎小姐。”
“哎!叫什么黎小姐?和我一样叫她淽云就行了。来,我们进去吧!”
冯羽萱领着一票同事,浩浩荡荡地进入穆冷焰的宅邸。
黎淽云悄然回首望了站在她身后的穆冷焰一眼,才转身跟着大家往屋里走去。
第二章
穆家宽大整洁的厨房里,黎淽云独自守着一锅香气四溢的烧酒鸡。
她看时间差不多了,打开锅盖又加了一瓶米酒,顺道加入调味料,然后再度盖上锅盖让鸡肉入味。
再闷个十分钟,差下多就能上桌了。
“淽云?”此时,穆冷焰走进厨房。
“穆——穆大哥!”一看到他,黎淽云就手足无措起来。
“需要帮忙吗?”他走到她身旁,客气的问。
“不用了!已经煮得差不多,再过一会儿就可以上桌了。”她赶紧婉拒他的好意。
“是吗?”穆冷焰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慌张的小脸。
“啊!羽萱呢?”
他一直盯着她,让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问起羽萱。
“刚刚带同事们去参观房子了。不好意思,让你这么辛苦,我们都没帮上什么忙。”
“别这么说,我……不介意的!其实你可以先在客厅休息,我来就行了。”他一在她身旁,她就变得好紧张。
“不急。”
穆冷焰不但没离开,反而将身体往身后的不锈钢橱柜一靠,深邃的黑眸不断打量她紧绷的模样。
厨房里安静极了,只隐约听到锅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沸腾声,黎淽云在他的凝视下,连手脚该往哪里放也不知道,只好匆忙掀起锅盖说:“我想烧酒鸡应该煮好了,我来端到桌上去吧!”
“我来帮忙!”穆冷焰道。
“没关系!我来就好——啊!”黎淽云抢着端起笨重的锅子,结果一不小心,让滚烫的锅子边缘烫到手背。
“好痛!”冒着热气的锅子非常烫,她不过才碰了一下,马上就又红又肿。
“快用冷水冲!”
穆冷焰火速冲过来,想也不想抓起她的手,带到水龙头下,然后扭开水龙头,让冰冷的自来水冲刷她的手背,想尽快降低烫伤处的温度。
他不畏冬季的水有多冰冷,一迳握着她的手,让冰冷的水持续冲刷她烫伤的部位。
他古铜色的大手与她白皙的小手,形成强烈的对比。黎淽云着脸抬起头,凝视他严肃而专注的表情。
“可以了。”她轻声道。
“再多冲一会。”穆冷焰皱眉回答。
烫伤处还很红,还需要再多冲些水才行。
又过了五分钟,穆冷焰才说:“好了,到客厅来吧,我替你擦点药!”
“不用了,那太麻烦了!”
‘你不要这么见外,别让羽萱怪我没好好照顾你。”
说完,穆冷焰已转身去客厅拿医药箱。
黎淽云无可奈何,只好乖乖走到客厅,让他替她擦药。
“还疼吗?”
穆冷焰替黎淽云擦上他从国外买回来的芦荟冻,这种芦荟冻对烫伤极有疗效,通常擦了之后很快便会消肿,也不会再感到疼痛。
“好像已经不痛了……”黎淽云呐呐地摇头。
她不经意抬起头,发现穆冷焰正专注凝视她,她略微一惊,迅速低下头,回避他的视线。
“我一直有种感觉——”
穆冷焰缓缓开口,困惑的双眸直勾勾地望着她。
“什……什么?”黎淽云紧张地抬眼偷觑他。
“你好像很怕我。你讨厌我?”他不解地问。
他不记得自己曾得罪过她,但她从不用正眼看他,有时两人视线交触,她也飞快将头转开。
他想,这应该是讨厌他的表现吧!
“我没……没有呀!”黎淽云飞快摇头否认。
她怎么可能讨厌他?事实正好相反,她喜欢他!正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她不敢靠近他,深怕他发觉心中的秘密。
“真的没有?我发现你几乎从不正眼看我,我以为那是因为讨厌我的缘故。”
“不是的!绝对没有这回事,我喜欢——”她惊觉自己说错话,立即悟着嘴,慌忙地改口:“我是说——我喜欢羽萱,而你是羽萱的男朋友,我和喜欢她一样喜欢你。”
“那我就放心了。”穆冷焰绽开一抹安心的笑容说:“你应该知道,我和羽萱就快结婚了,她最在乎你这个朋友,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让她失去你这个好朋友。”
“不会的!我也非常在乎羽萱,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她永远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黎淽云红着眼眶说道。
是的!她真的很在乎羽萱,就算羽萱和穆冷焰结了婚、而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他,也不会影响到她与羽萱的友谊,她永远会是她的好朋友。
“我想羽萱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穆冷焰微笑道。
这时候,楼梯口传来劈哩啪啦的脚步声,显然是先前上楼参观的那一大票人回来了。
“她们回来了。”
穆冷焰起身走过去,迎向未婚妻。
“淽云,对不起!对不起喔!”
冯羽萱带同事参观完房子回来,知道黎淽云被烫伤,感到非常歉疚,连连向她道歉。
“别那么说,不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黎淽云真的不怪她。
“我已经替她擦了芦荟冻,相信很快就会好的,你就别自责了。”穆冷焰见未婚妻自责难过,只好这么安慰道。
“哎!只是一点小烫伤,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大碍。唔——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烧酒鸡呀?”庄佳肱早被从厨房里飘散出的香味吸引,哪在乎黎淽云伤得如何?
“已经可以吃了!我去端出来——”
黎淽云想起身去端,但被穆冷焰按回沙发里。
“我去端就好,你在这里乖乖坐着!”他命令完,随即转身走向厨房。
“我去拿碗筷!”这回冯羽萱不敢再懒,也赶紧走进厨房帮忙张罗碗筷。
十分钟后,每人手上都端着一碗热腾腾烧酒鸡,心满意足地大快朵颐着。
“哇!不愧是淽云煮的,真好吃!”冯羽萱咬着鲜嫩入味的鸡肉,满足地笑眯了眼。
“是啊!看不出淽云的手艺这么好。”
几位同事也吃得极为满足,连成天嚷着要减肥庄佳肱,都忍不住吃了两碗。
“好好吃喔!咦?火焰哥,你还没吃吗?”冯羽萱抬起头,发现穆冷焰并没有动筷子,于是立即说:“真的很好吃喔!你要是不尝尝,就太对不起煮得辛苦、被烫伤的淽云喔。”
“好,我马上吃。”穆冷焰怎么好意思让冯羽萱失望?连忙端起碗,开始品尝碗中的烧酒鸡。
他先喝了口汤,再挟起一块鸡肉送入口中,咀嚼片刻后,他惊讶地抬起头,真心夸赞道:“很好吃!”
穆冷焰尝了一口之后,随即以惊人的速度,吃光了那碗烧酒鸡。
“真的?”黎淽云好高兴。
“是吧?”冯羽萱得意地耸耸鼻子,比黎淽云还骄傲。
她对黎淽云说:“淽云,你可能不知道,火焰哥他是不吃鸡和鱼这类白肉,只对牛羊之类的肉感兴趣,可是他居然把你煮的烧酒鸡吃光了,可见你做的菜真的很合他的胃口喔!”
“没这回事!是穆大哥不忍心扫我的兴才……”黎淽云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不!我知道他真的很喜欢吃你煮的菜,哪像我的手艺这么糟,连一道菜也不会做。”
向来开朗的冯羽萱,突然有感而发的说:“唉!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由淽云来替我照顾火焰哥的话,我最放心了!”
“羽萱,你在胡说什么?!”黎淽云惊骇地望着她。
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就是说呀!你不在我身边,想去哪里?”穆冷焰也担忧地皱起眉头,不过随即扯开笑容,捏捏她的鼻子说:“你可别想甩掉我!你注定要一辈子陪我吃张太太煮的饭,你最好乖乖认命!”
“我知道,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人生无常嘛,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呢?”
冯羽萱耸耸肩,拍拍肚皮,绽开笑容大喊:“我吃完了,还要再吃一碗!”
“我来替你盛。”
黎淽云赶紧接过她手上的碗,替她盛了第二碗。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让原本寒冷的天气更加阴寒,仿佛在预警着,即将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一种不祥的预兆压在黎淽云的心口,就像天空密怖的乌云,愈靠愈近……
叮叮咚咚——
床头的闹钟正叮咚响起,黎淽云虚弱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按掉闹钟上的按钮。
“咳咳……”
她捂着嘴,不停的咳嗽,咳得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她在两天前染上重感冒,发烧、咳嗽、头昏脑胀、浑身疼痛无力,医生嘱咐她要好好休息,但是她今天有一架往马尼拉的班机得飞。
她硬撑着虚弱的身体想下床,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先前有几通电话打来,她也没爬起来接,隐约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睡昏了的她也没仔细听对方说了什么。
“这样怎么能上班呢?”她抚着疼痛、晕眩的头,喃喃自语。
她真的很不舒服,但又不愿临时向航空公司请假,怕影响飞航机组员的正常调度,正为难时,床头的电话正好响起。
“喂?”
她勉强接起电话,听到话筒那端传来冯羽萱爽朗的声音。“哈啰!淽云,我是羽萱。你感冒好点了吗?”
“还……咳咳!还没……”
“噢噢,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糟耶!”冯羽萱同情地说。
“是……咳咳……是啊!我觉得很不舒服,全身无力,昨天才去看过医生,也吃了药,可是好像没有什么效果。咳咳咳……”
“感冒药又不是什么仙丹,哪有一吃就见效的?”冯羽萱叹了口气问:“你今天有班机要飞不是吗?”
“有,飞马尼拉。”
黎淽云将电话夹在肩上,然后抽出一张面纸擤鼻涕。
“你这样能飞吗?要不要我帮你代班?”冯羽萱好心地问。
“可以吗?”黎淽云惊喜地问。
如果可以,她绝对不愿麻烦他人,但她今天实在连想硬撑都没办法。
“当然可以啦!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是用来做什么的?像这种时候最好用了!”冯羽萱打趣道。
“谢谢!你真的对我太好了……”黎淽云感动地道谢。
“别说那些啦!在家休息等我,晚上我就从马尼拉回来了,到时候我会买份礼物,安慰生病的你。”
“你肯帮我代班,我已经很高兴了,怎么还能收你的礼物呢?”
“我已经想好要买什么,你不收也不行。总之——你好好休息就是了,我也该准备出门了。”
“谢谢你,羽萱。”黎淽云除了道谢,还是只能道谢。
“别客气!等我回来喔。”
冯羽萱爽朗的笑声犹在耳边,但黎淽云却永远等不到她回来了。
冯羽萱所服务的那架班机,在起飞二十分钟后,像烟火般在空中爆炸,碎片随着高空的气流迸射,然后如同雨丝般坠入海底。
第三章
冯家临时搭建的灵堂里,全用美丽的白色花朵装饰,看起来宛如云端的天国。
冯羽萱的父母坐在一旁哭得好不伤心,现场充满一片哀伤的气氛。
灵堂内,挤满许多穿着黑色西装的吊唁人士,他们大多是冯羽萱父母在医界的同事与朋友。
冯羽萱出身医界有名的杏林世家,她的家人——包括父母、兄弟、姑舅叔伯都是医生,大家所熟知的济生医院,便是由整个冯家家族共同经营的。由于冯羽萱不喜欢药味,所以没有从医,是家族里唯一的一个例外。
黎淽云木然站在人群最后方,含泪眺望挂在灵堂前方,被鲜花包围的相框里,冯羽萱那张亮丽开朗的笑容。
她悲恸、自责,哭肿了眼,还是唤不回羽萱年轻的生命。
直到现在她仍不敢相信,冯羽萱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个纯真、热爱生命的女孩,怎么就这么离开大家了?
这是个谎言吧?或许爱捉弄人的羽萱,下一刻便会从外头跳进来,嘲笑他们全被她骗了。
然而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羽萱确确实实走了!
出勤记录簿上有她的签名,而飞机在空中炸成了碎片,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自这场空难中生还,她——的确已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