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原天霜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呆呆地看着她灿若莲花的艳容,「娘子,妳笑起来真漂亮。」
她扬了扬眉威胁他道:「你想另一边的脸再多上一道五指印吗?」
勒栖云吐了吐舌头,「不想。不过如果是娘子的手指印,我心甘情愿!」
那一剎那,原天霜彷佛看到勒栖云眼中的认真,那么诚挚,她第一次有小鹿乱撞的感觉,让她慌张得不知所措,但是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认真呢?一定是她看错了,原天霜释然地笑了笑。
「娘子,妳应该多笑一笑,让大家都感受到妳迷人的一面。」他由衷地道。
原天霜若有所思,「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什么是开心。从小父母就忙着家里
的生意,没时间陪我玩:而且他们想栽培我成为匆石山庄的接班人,所以我每天都要不停的练功、读书,稍微不用心,就会被师父责骂。长大后我开始替父亲做事,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况且我又是个女子,我只有板起脸孔,手下的人才会信我、听我的话!」
「原来妳不是不会笑,是不能笑!」勒栖云恍然大悟。
「也许是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我笑吧。」原天霜眼神一黯。
「不会呀,还有我呢!」他豪气十足的说:「我一定会让妳过得开心,每天笑得合不拢嘴,晚上睡觉都要用手把下巴托回去才行。」
她闻言,笑不可抑。「那怎么行,每天笑个不停不就累死了?」她好奇地问:
「你为什么每天都可以过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烦恼?」
勒栖云嗤之以鼻,「当然不是了,我不知道过得有多苦呢!只是我认为快乐应该自己去寻找,而不是等着快乐来找妳。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觉得生活是那么的美好,还有许多快乐的日子在等着我。」
她神情有些恍惚,「是这样的吗?你说你过得很苦,到底是吃了什么样的苦?」
他的思绪忽然飘得很远……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勒栖云想了一下,缓缓的开口:「小时候家里是开药铺的,因为品种多又便宜,所以生意一直很不错。但是因为我爹娘为人和善,穷人来买药他们都不收钱,所以家里也不是很富有。可是有一天晚上,不知从哪里来的几个大盗,竟跑到我家挟持我母亲,要我父亲将贵重东西交出来。可是我们家哪有什么贵重东西,所以他们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兽性大发,杀了我父母……」说着说着,他的声音竟颤抖起来。
原天霜从来没看见过勒栖云如此伤心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大恸,酸楚不已,彷佛是自己亲身的经历一般。
勒栖云又继续道:「我亲眼看到他们杀了我爹娘,到现在我还深深记得我爹娘惨死的模样,也记得那个首领的长相……」
原天霜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惊呼出口:「莫非他就是杨非?」难怪他死也不肯替杨非治病、顶撞曾燕子,原来他们之间竟有如此刻骨铭心的仇恨。
他用力地点点头,一字一句地诉说着充满血泪的深仇大恨:「所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帮他治病的!他是死有余辜,连上天都惩罚他!」
「我支持你!」她柔声却又坚定地道:「就算因此要在这里过一辈子,我也陪你。」
勒栖云感激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他的愧疚和感谢。
原天霜怜惜地看着他,「那你后来怎么办?都是一个人生活吗?」
「后来我师父收养了我,他是个走南闯北的采药人,平日喜欢喝酒,一喝醉就打我。不过没关系,后来我研究出一种解酒药,每次他一喝醉,我就让他服用解酒药……」勒栖云忽然破涕为笑。
她就知道这个家伙没一刻正经,她也不禁失笑道:「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精通医术了吗?」
「我只知道为了不挨打,一定要把解酒药研究出来,加上家里开药铺,懂得的就比较多,而我也就越来越喜欢这一行。师父的经验很丰富,可是他却不肯轻易传授给我,反而把我一个人扔在深山里,采足他要求的一百种药草才能回家,而且必须品种无误才能吃饭。」
勒栖云说起那时的生活,并没有感觉到委屈和苦楚,反而将它当作一种磨练。
「但是我不恨他,因为如果没有他的苦心栽培,我现在就不是神医,只是个庸医罢了!」
原天霜无言以对,相对于他来说,她的烦恼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她也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勒栖云,发现他顽劣的表象下,还隐藏着一颗坚韧耐苦的心。
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脚上一痛,不由得惨呼一声。
「怎么了?」勒栖云慌忙低头看去,却见一只水蛇赤溜溜地逃走,他脸色霍然一变,俯身去看她的伤口。
「是蛇吗?怎么办?」她紧皱秀眉。
「怕什么,神医在这里呢!」他笑着安慰她,口气却不甚有把握。他毫不犹豫撕下她伤口处的衣裙,晶莹洁白的肌肤中有两个醒目的牙印,令人晕眩。
「你要干什么?」原天霜惊呼出声,欲用手掩住露在衣服外的肌肤。
他迅速低下头,用力地吸吮她被蛇咬过的伤口。
「栖云,这样很危险的!」原天霜明白他的举动,用力挣扎想推开他,但一阵晕眩让她说不出话来,只得任由他为她治伤。
「旧什么,我是神医嘛!」勒栖云吐掉口中的血,又取了一颗药丸服下。
原天霜看着他将一些药粉倒在她的伤口上,问道:「我是不是没事了?」
「毒性蔓延得太快了!」他喃喃地道:「我现在只能暂时压制它,但是如果没有解药,几个时辰之后,毒性就会继续发作。」
原天霜看着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在这阴暗昏黑的水牢里,到哪里找解药呢?命在旦夕,她反而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关系,反正待在这里迟早也是一死,只是可惜,我不能再陪你了。」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勒栖云忽然用力敲水牢的大门,「臭燕子!快放我出去!」
「你想干什么?」原天霜急忙捂住他的嘴。
勒栖云理所当然地说:「叫曾燕子放我出去找解药给妳呀!」
「她怎么可能会同意,不乘机威胁你才怪!」她白了他一眼。
他低下头轻声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她忽然明白勒栖云的想法,失声叫道:「不可以!你不能帮杨非治病,他可是杀你父母的仇人呀!」
他用力地握着她的手,缓缓地道:「逝者已矣,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仇恨而害了妳。」他的手指在原天霜粉嫩的脸颊上抚摸了下,「妳看看妳,又年轻又漂亮,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埋葬妳的青春呢?」
原天霜斩钉截铁地道:「无论你说什么,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你怎么对得起你爹娘在天之灵呢?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勒栖云心中一揪,「值得!我是男人,保护女人是我的使命!」
她用力地摇着头,泪水已不自觉地流下,「不行!那次你为了救我被张三李四打成那样,这次我不能再让你连父母之仇都不顾。」本来保护勒栖云才是她的使命,可是每一次却都要他以男人的身分保护她,她无语,再次觉得他不只是个小弟弟,而是可以包容她一辈子的男子汉!
「仇可以日后再报,而妳的命已经危在旦夕了,孰轻孰重,我分得很清楚。」勒栖云深情地看着原天霜。他在心中恳求着爹娘能原谅他,现在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比得上她的生命重要呢?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如此舍不得原天霜,这种感觉从来都没有这么强烈过。
「栖云……」原天霜任勒栖云为她抹去眼泪,却无法道出心中的那份痛。
「傻瓜!妳以为我会为了妳就不报仇啦?我自有妙算,妳不要多管闲事啦!」他白了她一眼,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优闲。
她不再说话,只是仰起一脸的泪水看着他,她知道此刻的他只是在强颜欢笑,她无法厘清自己心中那份莫名的感觉,也看不懂他的心。
这时曾燕子慢悠悠地踱了进来,「臭小子!终于知道错了吗?」
勒栖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是啊、是啊!燕子姐姐,麻烦您高抬贵手,放我们出去吧!」
「除非你替我丈夫治好病,否则你们就在这里待一辈子!」曾燕子毫不留情。
「原姑娘现在被蛇咬了,如果妳再不放我出去采药,她就要没命了!」勒栖云也狠下心肠,「她要是死了,我就陪她一起死!到那时妳丈夫……哼哼,也活不了多久啦!」
「你!」曾燕子脸上遽变,面容煞白。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原天霜的玉足,若有所思地闭上嘴。
原天霜闻言心头一震,他会陪她一起死吗?或者这句话只是为了骗曾燕子?
勒栖云双手抱胸,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杨非是死是活端看妳怎么做了,妳好好考虑一下吧!」
曾燕子看看勒栖云,又看看原天霜,忽然放声大笑。「杨非死了,大不了我再改嫁,如果那个小妞死了,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待一辈子吧!我看要好好考虑的人是你!」
勒栖云脸色微变,他还是太嫩,斗不过老辣的曾燕子,但他仍然强作冷笑。「凭妳这副模样,就连无盐女都甘拜下风,还想改嫁?蛮夷的臭虫都不要妳,漠北的跳蚤看到妳,一跳就越过了天山,让妳追一辈子都追不到!」
曾燕子不理会他的嘲讽,「你放心,等那个小妞死了之后,我就找一大堆臭虫来和你作伴。」
勒栖云忽然一扬手,「好了、好了,我认输!妳放过我和原姑娘,我帮妳把杨非治好,大家互不相欠,妳说好不好?」
曾燕子看了他一眼,「我和你们没冤没仇,只要你治好我丈夫的病,我当然会放过你们。」
原天霜早已双目通红,泣不成声,她忍痛叫道:「栖云……你过来……」
他慌忙跑到她身边,「妳怎么样?还坚持得住吗?」
「我没事……」原天霜紧紧抓着勒栖云的手,「你……你真的想清楚了?」
他安慰着她道:「我知道妳在想什么,妳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
然后,他走到曾燕子身边,「我开张药方,妳立刻找人把药煎了给原姑娘吃,还要找间舒服干净的房间让她休息,这样我才有心情帮杨非看病。不然我心里又要担心这个,又要顾虑那个,万一看错了病,把杨非变成女人,到时妳可怎么办?」他一脸笑嘻嘻地看着曾燕子。
曾燕子不动声色地紧盯着他,「这个自然!只要你将杨非的病治好,你要金屋银山我都给你。」
「哼!金屋银山?」勒栖云冷笑一声,「我可不想脏了我的手!」
「臭小子,你说什么?」曾燕子脸色大变,欲出手修理勒栖云。
「打伤了我,杨非怎么办?」他有恃无恐,嘻皮笑脸地看着曾燕子。
曾燕子冷哼一声,「还不快跟我走!」说着,她便一路将慢吞吞的勒栖云拖到杨非的房中。
第七章
数日未见,杨非的房中多了不少鲜花,让房里增添了许多生气。
勒栖云慢条斯理地走到杨非身边。
曾燕子不耐地叫道:「快点,你动作怎么这么慢?」
他摇头晃脑的说:「大夫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如果我随便给他开副药,那当然就快了,可是若没有效果,妳会轻易放过我吗?」
「我一定会杀了你!」曾燕子恶狠狠地说。好不容易终于让她找到妙手神医,她绝不可能错过这个治杨非的大好良机,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勒栖云竟和他们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第一是望。」勒栖云煞有介事地看了杨非几眼,「哇!长得丑不说,一脸克妻克子相,燕子姐姐妳还是趁早离开他吧。」
「少废话!」曾燕子推了一下他的脑袋,「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不满地摸了摸脑袋,「第二是闻。哇,臭不可闻,他几百年没洗澡了?」
「我每天都给他擦身,怎么会臭?」曾燕子不悦地看着他。
就快有尸臭了。勒栖云心中暗暗地咒道,不过这句话可不能让曾燕子听到,不然先有尸臭的铁定是他。
「第三是问你哪里不舒服?」勒栖云俯身到杨非面前问道。
杨非仍然是闭口不言,甚至没看勒栖云一眼。
「他是哑巴吗?」他回头看曾燕子。
「当然不是了!他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说话而已。」曾燕子难过地道:「他只有四十多岁而已。」
勒栖云怪叫:「哇!才四十岁就变成这样,要是我,宁愿……」
「他是生了病才变成这样的,他足足躺在床上十年了!以前的他是多么的英俊潇洒、帅气威武、风流倜傥……」曾燕子想起往事,眼中绽放出梦幻般的光彩。
勒栖云不语,他看着她如少女般梦幻的表情,忽然可怜起她来。虽然杨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可是曾燕子对他的爱却是那么执着。要照顾一个瘫在病床上的人何其不容易,但她却做到了,还足足做了十年;那漫长的岁月,风华正盛的曾燕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在想什么?」曾燕子推了推陷入沉思的勒栖云。
「啊……没事。」他回过神来,不忍心再挖苦他们,开始替杨非把起脉来。
曾燕子从来没有感觉过时间过得那么慢,她焦急地在病床前走来走去:心慌意乱,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
过了许久,勒栖云叹了一口气站起来。
「怎么样?他还有得救吗?」曾燕子一把揪住他,眼中满是期盼。
勒栖云看着她,缓缓地问:「如果他可以从病床上站起来,但却只能再活一个月,妳是否宁愿让他躺在床上过一辈子?」
曾燕子心头大震,不解地问:「为什么他只能活一个月?」
「有一种药可以治他的病,但是对身体有毒,服用的话最多只能活一个月。」
曾燕子面色惨白,看向躺在床上一脸病容的杨非,颤动着双唇说不出话。她用力地摇着勒栖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明明可以治好他的!你是神医呀!」
「我是神医,不是神仙。」他冷冷地推开她,「他做了太多的坏事,上天都难容他!」
「你胡说!如果你没有治好他,就别想再看到原天霜。」
勒栖云的唇角浮起一抹笑,「就算我将他医治好,恐怕妳也不会让我们离开吧?」他又不是傻瓜,怎会不知心狠手辣的曾燕子在盘算什么。所以他明知道什么药可以治杨非,也可以对曾燕子隐瞒一个月的期限;但他知道即使他救活了杨非,曾燕子仍然不会放走他们,所以他决定豁出去,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