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宿,两个人!”阿刁蹲下身解鞋带脱鞋以表礼貌。
“一夜两个人,八千两百四十元。”老板娘平板的用中文道。
“可不可以刷卡?”阿刁满怀希望的问。
“抱歉!”老板娘歉然一笑。
阿刁愧疚的向静子投去求救的一眼,静子意会的掏出四张千元日币,阿刁看都不看的从她手中抓了两千元掷到柜台,办理了check-in手续,换穿上室内拖鞋。
老板娘带领着他们登上二缕的房间。“热水提供到夜间两点;暖气到凌晨三点;十二点以后锁门,所以请你们别再外出;走廊有茶水自取;若要打长途电话,请到楼下转角的公用电话。早上十一点以前check-out,你们只住一晚吗?”她停在二○五房前问道。
阿刁无声的点头。
老板娘好心的说:“明天星期二,小田急、松屋百货公休,你们少了可购货的地方。”她当他们是跑单帮的。
阿刁露出一抹苦得不能再苦的笑容。“谢谢!”
老板娘识趣的将钥匙交给阿刁便下楼了。
他们一见到室内四张榻榻米大小的隔局,与简陋老旧的十四寸小电视时,不觉相视苦笑了起来。
“今晚委屈点,明天我向我们当地的旅行社借点钱,我再带你去吃好的、住好的。”他从购物袋内取出两碗泡面,自嘲的说:“京王饭店、歌舞伎町买醉!哈!六百万过眼云烟!”
他的嘲讽使静子眼眶又涌上新生的泪意,再多的享受,再多的金钱也换不回父亲的生命。她失去的怎能与阿刁的六百万相比呢?
阿刁兴致高昂的拿着泡面到走廊冲泡,忙进忙出的,完全忽略了静默垂泪的静子。
“哈!再三分钟就有热腾腾的面可吃了!”他垂涎不已的拍拍手。这才注意到静子发红的眼眶,他莫名悸动的跪在她面前。“别哭了,小棕眼,我不会让你再吃苦了。起码你父亲也做过将你交给我的打算。”
她张着肿如红桃却充满美丽的棕眼看着他。
“是谁杀了你父亲?”
“有人说……是你。”她期期艾艾的说。
“我?!”阿刁如坠五里雾般。“你父亲何时去世的?”
“上个星期二。我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父亲气若游丝的嘱咐我,一定要拿到宝石带去静冈与祖父同葬,并说……要我……跟着你,你很聪明可以保护我。”她羞怯的省去嫁他的说词。
“上星期二我早就在檀香山了。”他气恼的翻出护照,以入境日期证实他的不在场证明。“是谁说的?”
“一个脸带刀疤的男人,他英俊得吓人,可是却透着一股邪气。他连你的名字都知道。”
“你知道他是谁吗?”听到她赞扬另一名男子英俊时,他的心中竟涌上一份酸涩。
“他不愿告诉我。”
“他有提到宝石吗?”一阵不祥的预感突然盘踞于他心头,使他周身起了一份寒颤。
“没有。”她摇头。
“你有没有电话卡?”他霍地跳起来,焦躁不安的在榻榻米上跺脚。“快!我要打电话回香港。”
“你父母……”她立刻感受到他的焦虑,匆匆的从背包内取出两张电话卡。
他一把将它抢过来。“你吃面。我到楼下打电话。”他迈开大步的冲到了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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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子不安的坐在榻榻米上,等待着阿刁。
她已经将一碗面吃完了,还不见他的人影。那两张电话卡应该只够他说十分钟的越洋电话呀!难道他遇上了宫内洋而发生了不测?
她紧张的跳下榻榻米,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即赤脚奔过老旧吱喳的木梯,来到一楼墙角的公用电话旁。她立刻看到蜷曲成一团,跪坐在地板上的阿刁。
“阿刁,你怎么了?”怕吓着了他,她轻声唤道。
他抬起万念俱灰,面色惨白的面容低喃着:“我……父母……被……谋杀了!”他心痛、悲哀的抱着头埋入膝盖,那不断颤抖的双肩泄漏了他的脆弱。
她狠狠的打了个冷颤,一股难以言喻的锥心刺痛紧紧的戳刺着她的心,使她心头立时为阿刁引起一阵酸楚。
他埋着头,以破碎暗哑的嗓子闷声道:“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我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我根本没有能力让他们见到夏威夷的阳光。”他再也顾不了自尊,失去理智的啜泣着。
那一声声啜泣犹如带刺的皮鞭,狠抽着静子淌血的心口,她温柔的抱住他:“阿刁,乖!我们先回房。”
阿刁噙着泪,一语不发的拖着沉重的脚步攀上二楼,任她摆布的带入房间,然后崩溃般的倒卧在榻榻米上。他眼眸中一向对目标不悔的坚决与毅力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对自身生命彻底失望的忧伤与凄苦。
“阿刁,你并不孤单,你还有我。”静子充满柔清似水的轻握住他的手。
阿刁沉默的呆视着前方。
“阿刁,求求你,振作起来!”他的槁木死灰,迅速动摇了她武装的力量。“求求你!我比你好不到哪里,我……”她哽咽的以哭泣代替了未完的话。
阿刁在她的哭泣声中终于找到了支撑的力量,他不敢置信的盯着她泪雨滂沱的小脸,痛楚与恼恨交织于心田,他挫败、愧疚的揽她入怀:“小棕眼,别哭!我的小棕眼。”
他悲怜的以一种因绝望而衍生的柔情,轻吻她美丽的棕眼、灵秀的眉宇、娇俏的挺鼻,再转向那柔嫩红艳的小嘴。这次的吻与机上充满怨气侵略的吻大相迳庭。这个吻非常轻、非常柔,带着歉意、带着呵护、带着感情的迷惑着她。她整个人在他轻柔、温暖的抚弄下颤抖,他一直耐心的将身上的暖意输入她体内,她渐渐感受到自己体内正在高涨的悸动。她想说出她的害怕,怕自己被他挑逗的失去自我时,他又会恶狠狠的将她推入冷窖中。
“我……不要……靠近我……我怕……”她推开他。
他却不让她有多想的时间,不顾她的拒绝,兀自张臂拥往她,与她一起躺了下来。他静静的抱着她,慢慢的用体温化解她的紧张,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俩的沉寂孤独,他们是汪洋大海中唯一可以彼此倚靠的人。她觉得自己开始松弛下来,对即将要发生的事竟有几许的期待。
他慢慢的又吻住了她,在她渐有反应之时,他轻巧的将唇游移到她的耳垂,带给她另一个崭新的震撼与快感,使她激动的张大口轻喘,而他的嘴又乘机堵了上来。
他的吻不大一样了,虽仍温柔如水,但多了份占有,多了份需索,他的手更带了份霸气的移过她的胸前向下而去,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双手护卫似的挡在他胸前,做无声的抗拒。
“不要怕,小棕眼。”他轻声细语的哄着她,他的手却仍固执,吓她一跳的向下移去。
“不要——阿刁——”她抓住他的头发几乎尖叫。
“他妈的!”他呻吟了一下,不情不愿的又搂紧了她,嘴则凶狠有力的又吻住她,并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身上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他一副无语问苍天的倒在榻榻米上。
她体会出他的僵硬与懊恼,又忆起在夏威夷的公园草坪上,他颇含讥诮的讽刺林黛玉一再强调:“我的身子是干净的。”又想到那担了狐狸精虚名,却傲气十足、干净死去的丫环晴雯,她突然不想再矜持下去了。
她鼓足了勇气,怯怯的对他伸出羞涩颤抖却满含邀请的小手。
“你想好了?”他故意漠视那只打抖的小手,直直望进那荡漾着醉人光彩与坚定不悔的眸子。
她双颊带红晕的轻点了下头。
阿刁的心陡然加速了节拍,他抓往她的手,再次确定:“这是你说的!”
但他等不到她的回答,就用嘴堵往了她欲张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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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子自晨光中缓缓苏醒,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赫然发现到有一只手正不安分的在她胸前游移,她惊异的忘了呼吸,屏气凝神的注视着阿刁那带魔力的手不断的撩拨她、刺激她,她克制住全身的酥软昏麻,狠狠的推开他的手:“够了!你这个大色狼!”她的怒斥显得娇嗔又无力。
阿刁不为所动的对她眨眨眼。“谢谢你安慰了我一整夜。”
他的话立刻使她忆起他父母的谋杀案。“阿刁,你打算何时回香港?”
他的身子僵住了,好半晌才缓缓反身拿出一支烟点燃,浓眉纠成一团,咬牙说道:“我要将宫内杀了!”
她霍地坐起来:“你如何证明是他?”
“我父母从未和人结怨,而且他也向徐浩搁下了话要守在香港等我,但我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向我父母下毒手。你知道警方透过冷漠的电话线,如何向我宣布他们的死讯吗?”他的眼眶发红了,一股无法自抑的酸楚从鼻腔涌上。“我母亲身中……八刀……刀刀都不在要害,我可以想像她整整挣扎了多久才痛苦的咽气。”他心痛的闭上眼,不敢承受那想像的尖锐画面。
静子趴在他光滑的背脊上,轻揽住他的宽肩,无限凄楚的说:“不要报复了,法律会制裁他的,我们一起离开这儿,远离这一切肮脏、污秽吧!”
他拿下缠绕在他肩上的双手,起身穿衣。
“你要去哪?别离开我!”静子惊恐的大叫。
“乖乖在这等我!”他低头轻啄了一下她的唇。“我去新宿西口的旅行社借点钱,然后我们上路去静冈。”
静冈?她以眼神表示疑惑。
“到你祖父坟前上香葬宝石啊!”阿刁怡然的提醒她父亲的遗言。
“我……我无法给你六百万。”她哽咽的说。
“我连父母都没了,我要六百万干嘛?”他顿了一下,赧然的低语:“我只要你。”
他的这句话,迅速使静子浑身悸动不可自制。一向嗜财如命的阿刁为了她而愿舍弃六百万,这比任何甜言蜜语的承诺都还来得真实可信。她的内心因为阿刁的改变,快乐得几近爆炸的边缘,只能以不可言喻的柔情望着着装完毕、精神奕奕的阿刁。显然他从父母的身亡伤痛中恢复了许多。
“你再多睡一会儿,十一点时,咱们在新宿地铁站碰面搭小田急线国铁出护。如何?”
“我……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她突然不愿意离开他,即使是短短的几小时分离,都令她痛苦难熬。
“乖,你多休息一下,我是去办事,女人家总不方便跟着。”他真正担心的是不愿她见到自己低声下气向人伸手借钱的窘况,万一借贷不顺,他可能还需跑到涩谷去向友人周转。“听话!十一点在新宿车站中央东口的寄物柜前见。记不记得昨晚有一片寄物墙漆成一辆黄黑色的越野机车图?咱们就在那寄物柜前面见,OK?”
“阿刁,”她跑到他跟前攀往他的肩,用一双生离死别般的忧愁棕眸死盯着他。“为我,一切小心!”
“我会的。”他洒脱的拿下她的手,并轻抚她俏丽的短发轻语道:“你的发质很好,留长发一定很迷人。”
他嗅闻着那轻柔诱人的发香。“等你将头发留长,我就送你一把由浅草老师父亲手做的上等黄杨木梳子,天天帮你梳头。”他真是个不可救药的“红楼梦迷”,并一心效法贾宝玉的言行举止。“等我!马上回来帮你梳头。”他起身离开。
她瑟缩的抱着突觉寒意的双臂,不解自己为何会有已失去他的悲凉感受,甚至预先领略了那份痛楚般的倒卧在榻榻米上,抱着残留阿刁体温的被褥失声痛哭。
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阿刁在还未走出窄小的巷子前,就被身后杂杳急追的脚步声吸引住,来不及回头反应,他的后脑已狠狠的吃了一记。他闷哼一声,整个人软趴趴的瘫在地上,在跌入一片黑暗之前,他唯一的想法是:他要保护他的小棕眼!
但他已自身难保的晕倒了。
第六章
阿刁醒转后的第一个意识是全身无法动弹,那刺眼几乎令他目盲的光线,使他怀疑自己是在白净的天堂。
“刁先生,你虽滑溜,但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大老远的从夏威夷赶到大久保来自投罗网吧?”
这句话提醒了阿刁不在天堂,他竟落到宫内洋手中了。他用力眨动双眼看清所属的地方。房内共有五个人。
狭小的室内被斑驳的墙壁反映出一份寒伧破旧,他被人双手、双脚的捆绑在一张老旧的木椅上,面前唯一的一张书桌前,端坐着一位英俊的男子。那对镶着苍白、无懈可击的漆黑眼睛,正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阿刁。他那原本黝黑发亮的肤色却因为阿刁的出现,而被愤怒、憎恨给渲染成一片灰败。那紧抿的薄唇,带给阿刁强大的压力,而那破坏整张面容美感的邪恶刀疤,更使阿刁有份无以名状的恐慌。
就是他!就是这个刀疤男人嫁祸我是杀江崎卓司的凶手!阿刁自忖。为自身的安全与否竟无法产生出信心。
“你是谁?”他盯着刀疤人问道。
刀疤人不为所动,似聋又哑仍凝望着他,使阿刁不得不用日文再重复一次问话。
“知道我是谁,对你并没多大好处。”刀疤人以日文冷声道。
“是你杀了江崎又嫁祸于我?”阿刁怒声嚷完后,又转向一旁站立的宫内洋喝道:“还有你!你杀了我父母,对不对?”
对阿刁的叫嚣,刀疤人恍若未闻,宫内洋却霍地跳到他面前,把眉挑得高高的,嗤之以鼻道:“对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阿刁气得目露凶光,死命的欲挣脱身上的绳索,但他的挣扎只引了宫内刺耳的尖笑:“不自量力的东西,你以为你现在站在谁的地盘上?容得下你造次作怪吗?”
像要印证他的话般,宫内提起腿,狠狠的踹向阿刁的胸口,力道之大,令阿刁整个人连椅子往后仰倒在地上。
阿刁咬紧牙根,极力克制住尖吼的冲动,宫内的这一脚踢得他险些昏厥,肺部的胀痛逼得他快爆炸了。
宫内不放过他,直抓住他头发的把他拎起来,逼近他:“怎么样?我踢你你都闷不吭声,还妄想为父母报仇吗?你还……”
“呸!”阿刁狠狠的啐了他一口痰,望着宫内骤然变色的脸孔上,沾染了几滴污辱性的唾液,令阿刁得意非凡的咧嘴而笑,身上的痛楚也忘得一干二净。
宫内忿忿的用日文诅咒了几句,就提起拳头预备好好修理他,却被刀疤人制止:“够了!不要浪费时间,赶快办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