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高兴就好了。要不我再帮你打听看哪个牙医诊所比较好。”可乐忙著手头的工 作,一边还得听我发牢骚。
“可乐,我告诉你喔……”我努力的把早上看牙的每个细节二报告,可乐也称我心 意的不时发出同情的声音安慰我。
小平头医生的怪异动作、可怕的钻子,还有刺眼的黄灯……我看牙医的心路历程花 一个小时也说不完。
*****
不知道是不是偷懒的报应,我利用送花的空档跑到电影院去看早场电影,让可乐一 个人留守在花店,电影没看完,牙却痛了起来。
明明看的是一出浪漫爱情喜剧,戏院里的观众看得哈哈大笑时,我却哭了起来。
牙痛令我没有办法好好看完电影,我决定回花店。也许老天爷会看在我立刻悔改的 分上,终止对我的惩罚。
可乐对我的开小差没有一点责备,反而关心的要我再去看一次医生。
“又牙痛?要不我现在马上帮你挂号,你去看牙医吧。”
我翻遍桌子找寻我的救命良药。
“可乐,我的齿治水呢?”
“我以为你不需要,所以丢了。”可乐歉疚地望著我。
“你干嘛乱丢我的东西!怎么办?我快痛死了!”我想到冰应该能镇痛,跑到冰著 各种花束的大型冷藏箱前面,打开冷藏箱门,整颗头塞了进去。
“你还是去看牙医吧。”
“到哪里看?你打听到这附近比较好的牙医了吗?”冰凉的冷气果然稍稍减缓了我 的疼痛,不过我总不能一直把头塞进冷藏箱里,这样迟早重感冒。
“你上次不是到附近公立医院看诊吗?那边满近的,你还是从一而终吧。”
“我才不要!上次我就说过那个小平头医生很可怕了!”我探出头,将冰箱门关上 。“我现在好多了,应该不会再痛了。”牙一不痛,我的表情也比较不凶恶。
可乐看我牙不痛了,战战兢兢地问道:“禾禾,如果你不去看牙医的话,可不可以 请你把这束花送到B大厦十二楼,十二点钟要送到,是那个黛安娜小姐订的花束。”
黛安娜小姐,我最惧怕的顾客之一。
她是个极度自恋而且虚荣、爱现的女人。
经营花店以来,遇过最多的是男士买花讨好自己心爱的女人这类情形,再来就是一 些妈妈们买花装饰生活,而这位黛安娜小姐老是买花送给自己。这还不打紧,她老是要 我们在卡片写些恶心巴拉的句子,例如:给心目中完美的维那斯女神--黛安娜永远爱 你的杰克要我们昧著良心写这些句子已经很教人情何以堪了,每次送花给黛安娜时,她 又总是以惟恐天下不知的德性大呼小叫地说著:“杰克又送花给我?哦!早叫他不要老 是送花给我了,我都快得花粉症了!”
每次她装腔作势的说著这些话时,知道事情真相的我都只能冷眼旁观地站在一旁, 等她把独角戏演完。
可乐为人比较厚道,她会配合黛安娜演戏,说些取悦她的话。
我从来没看过那个杰克,可乐也没看过,可能连那个黛安娜也没见过吧。
一想到黛安娜的脸和她夸张的说话方式,我当下做了决定。
“我的牙好像又痛了起来,我看我还是去看牙医好了,花就麻烦你送了。反正花店 中午生意一向清淡,休息个半小时应该没关系。”
*****
“蔡佳禾。”
初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喊到,还是有些惊吓的感觉。我像行尸走肉一般的走进诊疗室 里,安分地坐在诊疗椅上。
小平头仍然是小平头,眼镜、口罩,加上没有情绪的声音:“蔡佳禾,上个礼拜来 过一次,怎么这次隔了这么久才来?”他翻了翻病历。
“没时间。”我简洁地回答。待会儿又得把嘴撑得大大的,现在能闭上嘴我就尽量 闭上吧。
小平头牙医没有再说话,开始准备工具。
我真怀疑像小平头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医生?冷冰冰的,一点人气都没有,也不懂得 主动和病人沟通,这样怎么知道病人的感觉?当他的病人真可怜,而我就是这个可怜人 之一。
治疗开始,我张大嘴巴任由小平头牙医又是钻子、又是钳子的在我口腔中作业著。 有时他也会问我:“这样痛不痛?”之类的话,不过他老是在我张大嘴,动弹不得的时 候才这么问,我根本没办法回答。真宁可他什么话都不问,就维持一贯的冷默就行了。
十分钟之后,小平头医生宣布:“今天就这样了,后天一定要来看诊。”
“喔。”我痛得说不出话来。
后天一定要来?是不是表示我再来看一次诊,这颗害人的臼齿就可以完全治好,并 且脱离看牙医的日子了?
我想向小平头医生问个清楚,但是小平头只顾著埋首写病历,看也不看我一眼。
算了!这么冷淡的医生我也不屑和他多说一句话,就按心里所想的来解读小平头医 生的话好了,这样我的心里会好受-点。
“蔡佳禾,我开一些止痛药和消炎药给你,消炎药每天饭后和睡前吃,止痛药在牙 痛的时候吃。”小平头医生边写著病历边交代。
“喔。”在他面前,我好像只能说这个字。真奇怪,平时话多的像牛毛一样的我怎 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走出诊疗室之后,小平头的声音又从里面传出--“记得后天来看诊。”
还是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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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花店时,花店的玻璃门上了锁,门上挂著CLOSE的吊牌。
我知道可乐出去了,反正她一定是去送那位黛安娜小姐订的花束,一会儿就会回来 。
我走进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两瓶可乐,回到花店门口的阶梯上坐著等可乐。我想, 等她回来看到我贴心的帮她买了最爱的可乐,一定会很感动的。
三十分钟之后,可乐还是没有回来,两瓶可乐都只剩下空罐子,里面的碳水化合物 全进了我的肚子里。
我有些著急。经营花店以来,开小差一向是我的专利,而可乐总是每天守著店,除 了有时候需要代送的花束太多,我一个人分身乏术,可乐才会不得已骑上摩托车帮忙外 出送花,除此之外,可乐可算是标准的黄花大闺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等得发闷,我一脚把可乐空罐踢到阶梯的最下层,这个动作又引起路人的侧目。他 们用眼神骂我:没公德心。
我只得讪讪地走下台阶,捡起可乐罐。
在我弯下腰时,一辆丰田的可乐那汽车停在我面前。
“禾禾!”是可乐的声音。
“可乐?”我仍旧是弯著腰,抬起头望著声音的来源,一时忘了这姿势不符合人体 工学。
可乐打开车门走出来,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我刚才送花去给黛安娜小姐,没想到摩托车坏了。”
我好奇地张望坐在驾驶座上的人,隐约看来像是个男人。
“你的朋友送你回来?”
“我们也是刚认识的。”可乐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我先跟他道个谢,等会儿再 跟你说。”
她走到车子的另一边,对著驾驶座上的人说话。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可乐这么娇憨的 模样。
车子开走,可乐仍依依不舍的痴望了几秒钟,才转身向我说道:“他叫做林明达, 是黛安娜小姐公司的同事。”
“你怎么会认识黛安娜的同事?”
“没有啦!”可乐娇嗔了一声,越过我,忙著掏钥匙开门。“他人满好的,我的摩 托车坏在路旁,他好心的帮我牵到附近车行修理,然后顺便送我回来。”
我有种感觉,可乐好像在逃避我的眼睛,什么理由呢?因为那个送她回来的林明达 吗?
“这么好,素不相识的人帮你牵车子去修理,还送你回来,他会不会对你有好感? ”我三八地说道。
“怎么可能!”可乐终于正视我,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他不过是日行一善。你 知道吗?他才三十一岁,就当上行销经理了,他的工作能力一定很强。”
“你不是才认识他吗?怎么连他的年龄和职位都知道?”
“没有啦,他送我回来的路上我们谈了一些话,无意间提到的。”可乐咬了咬下唇 ,不好意思的又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可乐一定是对那个林明达有好感。真难得,可乐向来都闷闷的,看到异 性总是一言不发,像个隐形人一样,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也没有听过她对哪个男孩子有 好感过,怎么会突然就喜欢上一个人了?
我和可乐住在一起,又合伙经营生意,应该可以算是她最好的朋友吧;既然是她最 好的朋友,如果她真的喜欢某个人,我当然得尽力帮忙她。
“可乐,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林明达?”
“哪有!”可乐惊呼。
她说话的声音一向是小小的、细细的,我从来没有听她这么大声说话过。对于可乐 的反常态度,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句成语--欲盖弥彰。
“没有就没有吧!”
“本来就没有。”可乐的声音又恢复平时。
恋爱这种事情还得看两个人对不对眼,就算可乐真的喜欢上对方,也得对方也喜欢 可乐才行啊。我决定静观其变,在必要时才给子可乐援助。
第二章
第二次看牙之后,我的牙痛像是怕了我找牙医对付它,再也没有发作,我也乐得轻 松。
“今天有三束花要送。”可乐低著头,手指快速按著电子计算机的数字键。
可乐这几天做事都不怎么起劲,连吃饭都没有胃口,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吧。才 短短的三天,她经历了一场暗恋,而暗恋的对象可能连她是谁都不记得呢!
记得柴门文在《鱼树》这本书中有一段写道:大部分的女性喜欢听到朋友被甩,而 且有助于友谊的增长。
我就是属于这大部分人之一。
挂在门上的铃铛声响起,我知道有客人上门。
“欢迎光临。”这句话平时都是由可乐开口的,不过这几天她心情不好,由我代劳 。
一个身材高大,身著棉质上衣和剪裁合身休闲裤的男人走进门,由他的穿著可以看 得出他有很好的品味,此外,他的笑容也很棒,自然而不做作。
“请问陈美里在吗?”
“美里?!”好久没听到美里这两个字了,每次听到都觉得很好笑。“美里!外找 !”我望著可乐大声地喊著。
可乐抬起头来,看到来人,她变得很慌张。
“林明达,你怎么来了?”
林明达?这个气宇非凡、风度翩翩的男人就是林明达!可乐暗恋的男人?我赶紧收 敛起三八兮兮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退到一旁。
其实我退不退后都已经无所谓了,可乐和林明达眼中只有彼此,根本也看不见我。
“刚好路过,所以进来看你。”林明达搔搔头,不好意思地对著可乐说道。
“真不好意思,应该是我亲自去向你道谢的,那天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只是举手之劳,不过如果你想向我道谢的话,可以请我吃饭。”
“没问题。你想吃什么?什么时候有空?”可乐的脸颊上出现两朵粉红色的云彩。
“随时都有空,不过今天我想买些花回去插在办公室。你可以为我介绍吗?”
他们两个忘我的交谈著,我这么大个人站在一旁,倒像个不存在的物体似的。如果 在从前,一向不容许别人忽视的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加入话题,让在场的人都注意到我, 不过这一次状况不同,可乐是很难得才有个对象。我决定自动消失,把场地让出来。
拿起可乐前一天扎好的花束和写上客户住址的便条纸,我俏俏地走出花店。
骑上摩托车,我不禁想著,林明达这样有魅力的男人实在很少见,自认为见多识广 的我都忍不住想多看他两眼,所以像可乐这样阅历少得可怜的女人只见他一次就对他难 以忘情,这一点我绝对可以理解。但是那个林明达怎么会喜欢上可乐,还主动找上门来 ?
吸引他的是可乐的外表?不可能。可乐长得不是那种看一眼就会被吸引住的,她是 那种看久才看得出特有味道的女孩子。论身材嘛,可乐的身材也略嫌丰腴,这一点我也 常常劝她,如果她能少喝点可乐,绝对会有一副标准身材,偏偏她就是没办法拒绝可乐 的魅惑。
才花半个小时,我就送完所有的花束。上一个大问号还没有想通,下一个小问号又 出现。
不知道林明达走了吗?万一我这么回花店,而林明达还在,我岂不是坏了可乐的好 事?
照惯例,开开小差吧!
走进一间大型书店,我随手拿了一本看起来很好笑的书--《一只狗的生活意见》 ,书名看起来满有意思的,封面也不错,我就地翻阅起来。
这本书不负我所托,还满能为我带来笑果的,看著看著,我不禁为书里有趣的形容 给惹得咧嘴大笑。
在安静的书店里,突然传出夸张的大笑声,我想任何人都会移过视线,多看两眼吧 。我知道有好几个视线偷偷地看著我,他们大概觉得我精神异常吧。无所谓,反正没有 人认识我。
“蔡佳禾。”
我的名字?不会吧?!这个地方有熟人出现?我看著声音的主人,是个从没见过的 男人。
男人高高瘦瘦的,穿著白色衬衫和淡褐色的西装裤,他有一张干干净净的脸,留著 不搭调的小平头。
我肯定自己不认识这样子的人。我的男性朋友们穿著总是千篇一律的T恤加牛仔裤 ,要是被我看见哪一个朋友穿成这样人五人六的,我不当场笑翻才怪。
“蔡佳禾,你昨天没有来复诊。”小平头再度开口。他身上飘著淡淡的药水味。
我嗅嗅药水味,真是有点熟悉的味道。“复诊?”印象中好像有人叮咛过我这件事 情。
“你的牙齿再不治疗的话,可能要拔掉了。”
我盯著小平头男人。小平头……小平头牙医?!那个叫做……关……大钲的小平头 牙医!
“牙医?”因为少了眼镜和口罩,找还不能很确定站在我面前的小平头就是那个小 平头医生。
“你没认出我?我是关大钲,前几天还帮你看过牙。”
我又点头、又摇头的。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遇上牙医?最教我惊奇的是,他居然认得 我这么一张平凡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