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么啦,别动手动脚!”既然被看穿了真实性别,也就不用再装出男孩样的豪气与不拘小节,天城光希拍开他的手,不愿跟他站得太近。
“头发怎不擦干一点?小心感冒。”月童一点也不受影响,抓起她挂在肩上的毛巾,不由分说地帮她擦拭起一头的湿发。
形势比人强,天城光希想一把推开他,但自知之明马上让她打消念头,她很清楚两人的力气差距悬殊,更何况他还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特异能力,只要他想,她再怎么反抗都只是白费力气。
因为够理智,害得她虽然气闷,却只能僵硬地站着不动,胀红了脸任他帮她擦头发。
“为什么要装成男孩的模样?”当作闲聊般,月童好心情地问了。
“掩人耳目。”不似他的好心情,相反的,天城光希心情极糟,听她的答案也能感受到她的坏心情。
知道她转学来台的目的是为了避祸,月童理解她的作法,却有些怀疑。“有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吗?”
“以防万一。”这是她后来自我安慰的说法。
其实一开始她并没想那么多,生活的压力顶多让她想要逃离日本、逃离那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生活。
因此她分外用心的展开说服工作,只可惜碍于家人对她的不舍,在她游说半天之后,虽然家人答应了她,但却有设限,限制她最远只能来到台湾就读,再远的就不行了。
台湾,虽然离日本极近,但总聊胜于无,至少还有一海之隔,她也就答应。为了拥有平静的求学生涯,她毅然决然地选择校誉风评极佳的圣若望学园来就读。
在日本,圣若望学园是所极具名气的贵族男校,她对它有信心,是以央请家里的人透过特殊管道,想办法让她女扮男装入学,以为自己扮成男孩子混在其中,就可以得到她所想要的平凡生活。
但哪知道,同为圣若望学园,可在台分校竟从这学期起开始招收女生?而在她接获第一封情书跟告白之后,她就知道了,女扮男装的主意真是她这一生中做过最蠢的主意。
可在那当时她也没办法挽救,末了就只能用安全上的考量来自我安慰,说服自己扮成男孩子的模样后,性别上全然的改变会让她更加安全一些,躲在暗处、意图对她不利的威胁者想找出她,就得更费时间跟工夫了……天城光希到后来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现在也用它来敷衍月童。
月童没仔细问太多,只顺着她所说的理由思考,所以他也认同了,觉得她的作法确实谨慎。
“这倒也是,连性别都改变了,若真有人要对你不利,即使追到台湾来,也得再花费一番工夫才能追查到你的下落。”
“嗯。”她随口应了一句,既没心情也懒得纠正他,不想再多说明这整件事其实根本就是一桩阴错阳差的大失策。
“你考虑得确实周到。”他说道。
头顶上力道适中的搓揉仍持续不断,让他用毛巾军着头,她没接话,只是不自禁地想着,他到底要擦到什么时候啊?
“但没必要连我都瞒吧?”
头上的毛巾突然被扯下,正对上月童那好看得过分的面孔,天城光希反应不及,直勾勾地瞪视着月童那俊美好看到不可思议的笑颜,红霞没来由的又遍布了一张粉脸。
“嘿!回魂。”朝她饱满的额头轻弹了下,月童失笑。
发现失态,她仓皇地别过头,躲开两人正正对上的注视,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为什么连我都瞒?”月童又问了一次。
“为什么不瞒?”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又起波澜,天城光希怪叫一声,像看怪物一样地看他。
“也对,之前我们不认识,你对我有防心是正常。”月童突然自问自答了起来。
见他好象要讲道理,天城光希也试着请理。“那个……学长,既然你明白我有苦衷,刚刚的意外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也请你别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傻瓜,我没事嚷嚷这个做什么,更何况这事还攸关你的安危。”月童听了失笑。
“学长能配合是最好。”天城光希稍稍安了心,但还不够。“还有,既然学长已知道我真实的性别,就知道……呃……我绝不可能配合学长的兴趣,跟你……跟你大谈同性恋。”
万事起头难,既然最难的开端都度过了,后面的话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暗暗吸了一口气,天城光希一鼓作气地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这样说可能会伤害到学长,但及早说清,总比事后伤害要来得好,关于……关于“那种”事,就算我真是个男的,但先天上,我就是没有那方面的倾向,一样没办法配合,更何况学长现在也知道其实我是个女的,所以在“那方面”上,还请学长见谅,恕我无法奉陪。”
“你在说什么啊?”月童笑意更浓,觉得她真是个宝贝蛋,脑子里浮想些怪事情。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在你……你闯进来之前,你明明向我示好,以为我能成为你的同志爱人。”她提醒他,开始觉得他不只是无礼,而且还健忘。
“不只是刚刚,现在也一样啊!”月童无所谓地说道。
“……”秀气的眉紧皱起,天城光希试着弄清楚他的意思。
“我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就算你的性别是女的也一样,什么都没改变。”月童微笑着。“对你,我的心意永远不变。”
打了个寒颤,天城光希不想这样说,但在她反应过来前,她已脱口而出:“原来……原来你是双性恋!?”
☆☆☆
她瞪大眼、吃惊的样子是那么样的可爱,加上那全然无逻辑可言的话语,月童忍不住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爆出大笑声。
震惊让天城光希失去语言能力。
同性恋,她还知道要怎么拒绝;但若是双性恋……她从没碰过,也没想过会真遇上,害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僵在他的怀中,听着他呈半疯状态的大笑声,不知该怎么反应,在思索该如何发言才不伤害到他的同时,她只能继续像木头人般的僵立,不敢乱动。
“你怎么会这么可爱呢?”看着她沐浴后更显光滑柔嫩的肌肤,月童不禁心动,真想咬她一口……而他也真的做了!
“你、你干么咬我?”她险些要跳起来,是不痛,却吓到她了。
“谁让你这么样可爱!”月童笑道,说得理所当然。
“学长,不论你的性观念有多开放,那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也不会表示任何意见,可是相对的,我也有我接受与不接受的自由,你不能强迫我。”天城光希一本正经地说明道。
“我没强迫你啊!”她正经的样子看在月童眼里,也是超可爱的。
“你、你现在就是要强迫我。”她又口吃了。
“我没强迫你,我只是让你知道,你跟我是命中注定的。”他微笑,是一种会让少女心醉的美丽笑容。
“命中注定?”她愣了下,怀疑他说的这四个字,跟她所知道的意思是不是有出入?
“我知道你怕、你慌,那是因为你完全弄拧了我的意思。”月童微笑,拨弄她细柔的发丝。
她等着,想知道他要说什么,可好半天过去了,仍没有任何解释。
就在她以为他又在作弄她的时候,倏地,他开了口:“让我动心、不顾一切想独占的,是你这个人,无关你的性别。”
她皱眉,感觉没变,依然觉得他根本就是个双性恋者。
“过来,看看这个。”拉着她走向门边的穿衣镜,月童双手纠结变化了几个她没看过的手势,只听得他口中喃喃自语着非人类语言,而后手中结印朝镜子比画了几下……她瞪大了眼,看着镜中倒映的景象缓缓起了变化,心中既紧张又好奇,不知道他要干么?
镜中的画面起初无异,可一会儿后,先是他们两人的身影及周遭的影像慢慢地模糊掉,然后……然后画面变成雾蒙蒙的一片……“这是什么?”她好学,所以问了。
“我的未来。”他回答。
“……”她皱眉。他让她看雾蒙蒙一片的未来,是要做什么?
在她印象中,不论是看电影或是电视剧,里头若是有这种观测未来的场面,都是巫婆或是什么灵能者,用颗水晶球来观看。
她没看过使用镜子的……呃,有啦,不过那是童话故事,白雪公主的后母询问魔镜美丑的问题;除此之外,她实在不知道镜子对于观看未来有什么作用,也没想到用镜子看到的未来,会是这样雾蒙蒙的一片。
因为忙着施法,月童没能理会她的小小失望,只见他又重复了一次与先前相同的步骤,可这次有点小小不同,后半段的比划动作,是他拉住她的手一块儿比着她不懂的手势完成的,然后他开始等,而她陪着等……画面没变,镜中的一切还是雾蒙蒙。
她偏头,后知后觉的省悟到,观看未来可能需要用上角度技巧,所以赶紧补救。
但不论她横看还是竖看、左瞧还是右望,再怎么看,镜中还是一片雾茫茫啊!
“这……”她开口,想问却有点迟疑。
“这个是你的未来。”他说。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她显得困惑。
先前她曾听玉棠说过,月童是他们当中能力最强、最厉害的一个,而她也确实见过他大显神通,施展常人难见的特异能力,证明他确实是身怀奇妙的能力。
所以她就不懂了,既然他那么行,为什么他施法显示的未来,她什么都看不见?
“不知你有没有听人说过,为人相命者,大凡看不出自己的命?”他语出突然的提及。
“呃……我第一次听到,但我大概懂你的意思,就是帮人算命的人没办法帮自己算命,对不对?”她很受教。
“就是这个意思。”月童进一步说明。“其实不只自己,连带的,上位者……我指的是能力或是一般人称的道行、功力较高深的,只要是能力高过于自己的上位者,相命之人也无法算出其未来。”
“等于是自己、以及能力高过自己的人,算命的人会失灵,什么也算不出来。”天城光希听懂了这个道理,并加以融会贯通。“相对的-这个雾蒙蒙、什么也看不见的画面,就是你算不出你自己未来命运的结果。”
月童一脸赞赏地看着她,点头承认。
“那关我什么事?为什么我的未来也是白雾一片?”她怀疑地看着他,突然想到……他该不会是指她的能力比他高吧?
看向自己的双手,天城光希严重怀疑,平凡的自己怎会有那种能力?难道她只是不知道,其实她身体隐藏着连他都难以比拟的强大力量?
“你想太多了。”月童笑了出来,光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是你自己这么说的。”被看穿心思,白皙的面容一时羞窘、胀个通红。
“我只是想告诉你,那定律包含了我。只要我想,我就能看尽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未来与命运!可独独看不清我自己的未来。所以,这表示谁也看不清我的未来。”并非想自夸,他只是在说明他的状况。
“那关我什么事?”她不懂。
他的能力高过任何人,所以别人看不透他的未来,这说起来合理,她懂;可她呢?她什么能力都没有,就是凡人一个,为何她显示出的未来跟他一样的模糊?
“这就是重点。”手一扬,雾状镜面恢复正常,他拉着她往放吹风机的角落走去,准备帮她吹头发。
“重点?”她努力想参透。
“因为命中注定我们的命运相互连结,我的未来中有你,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所以理所当然的,你的未来就如同我的一样,什么也看不清。”他微笑。
她张大眼,不知该如何消化这讯息。
“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月童状似无意地说道。“你跟我是生命共同体,我们注定了要在一起,光希。”
不愿逼她,他取过吹风机打算为她吹干头发,让她趁这时间好好想一下。
“那个……我、我自己来就好了。”她心慌意乱地说。
她不习惯这种事,更正确的说法是,她不习惯他这样大剌剌地就要进入她生命之中,那让她不由自主的想抗拒他的亲近。
像是没感觉到她的惊慌,月童慢条斯理地插上插头,准备帮她吹头发。
“你……”尴尬在心里,她就怕他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所以她只能试图表态。“你不觉得这根荒谬吗?你说这是注定,但……但就因为是注定,所以你接受?
“你要这么说……”月童想了下,最后耸耸肩,不拘泥于说法。“也行。”
“这不是很可笑吗?”她真不懂他在想什么。
对她而言,两人会在一起,绝对跟情感有关,而不是什么注定之说。
她坚决相信,未来跟她厮守一生的人绝对会是她自己选择的,出于内心情感所选择的,绝不会因为什么命中注定之说,她就愿意跟一个没感情可言的对象厮守一生。
“可笑?会吗?”月童有几分困惑。
对这件事,他只管他要的结果,所以他说道:“对我来说就是这么回事,因为注定,不论是男也好、是女也罢,你就是你,我就是要定了你。”
说完,没让她有发言的机会,吹风机巨大的嗡嗡声响起。
而她,就在这嗡嗡的噪音声中,傻眼。
☆☆☆
让天城光希傻眼的事不只一桩。
因为看不出她的未来,在无法得知意图伤害她的敌人是谁之前,月童不愿她承担任何风险,于是他要她继续扮作男孩,一如往常地生活。
好吧,继续扮男孩、两人如常一样的上下学,她都没意见;但是他擅作主张,说要跟她一起搬回她买下的公寓去住,那就有点过分了。
“玉棠大哥,你不阻止他吗?”在他的房门外,见他远足似的在收拾东西,她头大,只能求助一旁看起来较理性的人。
“为何要?”玉棠应了她一声,注意力仍摆在房里的人身上。
“为何不要?”天城光希真怀疑他在想什么。
怕被房里的人听见,她不由分说的拉着玉棠离开,远远躲到一边去之后,才开口问道:“你不是说过,学长是你们明月宗最重要的人?那你怎能任他跟着我离开?这样的话,如果有人想对他不利,少了你们的保护,他不是很危险?”
“不只是对我明月宗,对这个世界来说也一样,宗主是极重要的人。”玉棠纠正。
“我知道他很重要。”天城光希有点受不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正这小地方的语误?
“还有,不是我们保护他,这世上没人能伤得了他,真正受保护的人,是我们。”玉棠又纠正另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