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你父亲?”
“如假包换。”
“可是他姓冯,你姓纪……”夏承宇的脑子还在适应这个突如其来的讯息。
“想听个故事吗?”
“当然。”夏承宇知道这个故事必定和她的身世大有关系。
纪雅姝低头望着自己交缠的手指,缓缓的述说:
“二十多年前,有一对年轻的情侣从嘉义乡下来到台北打天下,他们约好了要一起赚大钱,然后衣锦还乡,结婚、生子。他们来到台北之后,男的在一家电子工厂找到工作,女的则在一间塑胶工厂打零工,总算暂时安定下来。离乡背井的日子很苦,他们常常三餐不济,不得温饱,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一年,那个男人的公司开始擢升他的职位,并不时给他加薪,从此他们的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有一天,那个女孩子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很高兴,当天晚上就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个男人。可是哪知道,那男人有个更令人震撼的消息要告诉她。原来那个男人公司的董事长千金喜欢上他,董事长有意招他入赘,希望他成为他的女婿,将来能继承他的事业。那男人早就答应了,甚至连婚礼的日子都订好了,可是他就是没有勇气告诉那个女孩。那个男人说他真的穷怕了,不想一辈子浑浑噩噩地这样过下去,他要爬到权势的顶峰,享受功成名就的滋味。
“那个女孩几乎崩溃了,她怀了身孕,而孩子的爸爸却要和别人结婚,他是她的唯一呀!如果连他都离弃了她,那她要怎么活下去?她不停的哭闹,希望能让那个男人回心转意;可是那个男人只是不停的哄着她,却没有改变心意的打算,他甚至还说,结了婚还是可以和她在一起。那女孩气疯了,冲到厨房拿了把菜刀直嚷着要自杀,那个男人怕她伤到自己和肚里的孩子,才勉强答应和董事长的千金解除婚约,那个女孩以为他是真心的,高兴得不得了。
“但是她还高兴不到一个月,梦就破碎了。有天早上她醒来,发现那男人不见了。她很紧张,到处去找都找不到,最后她终于在礼堂找到那个男人——可是,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
“那时,女孩才真的觉醒了,她终于明白,自己这些年来爱的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当天她就收拾了东西离开台北,一直到死,她都不曾再见过那个负心的男人一面。
“可是虽然不曾相见,她心中的怨恨却难以消除。受了刺激的她开始憎恨男人,她不但自己憎恨男人,同时也教导她的女儿憎恨男人。那个女孩从有记忆开始,就被灌输男人是丑恶、可怕的动物,小女孩受母亲的影响很深,果真对男人憎恶到了极点。她不交男朋友,也从不给男人好脸色看,为的就是怕重蹈母亲的覆辙。”
“那个被抛弃的女孩是你的母亲,那个负心汉就是冯裕邦,而他们生的女儿就是你。”夏承宇替她将事实陈述出来。
“是的,我就是冯裕邦的私生女。”她点头承认。
“他是怎么找到你的?都二十几年了,他根本没见过你呀。”夏承宇感到不可思议。
“这大概是天意吧。两年前我母亲过世之后,我离开南部来到瀚洋工作,有一次翁董和几个厂商开会,我陪同翁董一起参加,我们在那里不期而遇了。虽然我们未曾谋面,但是因为我长得非常像我母亲,冯裕邦几乎是第一眼看到我就认出来了,事后他派人去追查之后证实——我正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从此之后,他就常来找我,几乎用尽一切方法,希望能获得我的原谅。可是我怎么能不怪他?就是因为他的负心,我母亲这一生才活得如此痛苦不堪,要是就这样轻易原谅了他,我怎么对得起辛苦养育我的母亲?我从小背负着私生女这个称谓所带来的羞辱,又要向谁讨回公道?”说到激动之处,纪雅姝忍不住声泪俱下。
“我懂,雅姝,我懂。”夏承宇将她拥进怀里,轻吻她的额头,连声安慰着。
纪雅姝放声痛哭,将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委屈全哭出来。等她哭够了,才对自己泄洪般的泪水感到不好意思。最近她好像特别爱哭。
她用衣袖拭去泪水,露出一抹腼腆的笑靥说:
“对不起,我好爱哭,对不对?”
“别道歉,是我害你哭的,如果不是我刚才像疯狗一样胡乱发狂,你也不会想起这些不愉快的事,若真要道歉,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他沿着她濡湿的下巴,缓缓吻上她柔软的唇。
纪雅姝没有抗拒这个吻,她闭上双眼,偎进他的怀里,向她生命中的炙热光源寻求无言的安慰。
她真的不想承认自己爱他,可是不论她承不承认,爱——本身就是一个事实,即使她死不承认爱他,依然无法改变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在这个茫茫人海中,他是除了母亲之外,最能给她安全感的人。每当他用深情的眼眸凝视着她时,就让她全然忘了人世间的纷纷扰扰;只要他守候在她的身旁,她就觉得外面的风风雨雨无足为惧——不为别的,只因有他。
即使母亲一再的告诫她、叮咛她:“别对男人用感情。”她还是一头栽进去了。
谁来告诉她,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有了爱,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雅姝……我好爱你,你爱不爱我?”夏承宇暂时离开她被他吻得红肿的唇瓣,来到她细致的耳垂边,轻轻咬啮。
纪雅姝的身体无法克制地颤抖了下,咬紧下唇,怎么也不愿说出心底真实的回答。
“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夏承宇见她不回答,径自将唇往她细嫩的颈子移去。他故意加重唇上的力道,让她克制不住的轻喘。
“我——”纪雅姝握紧双拳,拼命抵抗身上传来的电流。
“说。”他的手抚上她的酥胸,半诱半哄地命令道。
“我——不爱!不爱!我不爱你!”她又恼又气,摇着头大声嚷着。
他这样耍手段逼她说出爱语,和土匪又有什么两样?
她偏不让他如愿!
“是吗?”夏承宇收回放在她胸上的手,黯然地起身。“那我就不再打扰你了,再见。”说完,他当真转身走向大门。
啊?他就这样走了!?
纪雅姝慌张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门口。
怎么会这样?她只不过骗他说不爱他而已,他就生气走人啦?太没风度了吧?
“再见。”夏承宇走到门口,哀凄地拉开大门,最后一次道别。
“不,你别走!我——我刚刚骗了你,其实我是爱你的——”
纪雅姝急促的声音被他反身扑过来抱住她的动作打断了,他将脸埋进她暗香浮动的颈项间,得意的大笑从他咧开的嘴里流泻出来。
“你——”纪雅姝忽然发觉到,自己似乎上当了。“你骗我?”
“那怎能叫骗呢?那叫做谋略。我若不用这种方法,你怎么会开口承认你爱我呢?”他的奸计得逞,脸上有说不出的满足。
原来他刚才的可怜相,全是装出来拐她的!
她爱他!呵呵,她刚刚说爱他!
“我刚刚说的才是真正的谎言,其实我根本就不爱你。”纪雅姝羞愤至极,立刻推开他,矢口否认刚才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咦?你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你怎么可以翻供呢?”夏承宇压根儿不相信她现在的狡辩。
“我刚刚说的是假话,当然随时可以翻供。”
“呃——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刚刚你说——自己根本不爱我那句话是假话,我现在知道了。”夏承宇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不是的!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别再说了,爱上我是一件光荣的事,没什么好害羞的。”夏承宇自负地以为她气红的脸蛋是因为害羞的缘故。
“你——”纪雅姝这下终于明白,和一个自负得过了头的人相处,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我怎样?我好可爱对不对?”夏承宇仰头哈哈大笑,还潇洒地将手伸进西装的口袋里,忽然摸到一个绒布制的小盒子,他这才想起,自己精心挑选的生日礼物还孤伶伶地躺在口袋里呢。
“雅姝,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纪雅姝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个对自己有特殊意义的日子,他总算没有忘记。
“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东西?”她有些好奇,她记得并没有看到他拿任何礼物进门。
“这个。”他拉起她的小手,将口袋里那个玫瑰花造型的小绒布盒取出来,放在她的掌心。
“这个是?”纪雅姝望着眼前的小绒布盒发愣,感到相当意外。
“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我花了好久的时间挑选的,希望你喜欢。来,打开看看。”他宠溺地眯眼凝睇着她。
纪雅姝依言打开那个粉红色的绒布盒,深蓝缎面上躺着的,是一条相当耀眼的白金项练,项练的底端悬垂着一个酢浆草造型的白金坠子,上面镶满了细小的碎钻,坠子的正中央,镶嵌着一颗光华璀璨的钻石。
好漂亮的项练!她爱不释手的赏玩着,忽然发现盒子底层夹着一张珠宝店的保证书,她好奇的抽出来一看,冷不妨被吓了一跳。
吓!这条项练坠子上的白钻竟然将近一克拉!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奥地利钻或是苏联钻而已,没想到他竟然买真钻送给她!那一定要不少钱吧?以他一个小小安全部主任的待遇,只怕要花去他好几个月的薪水。
“干嘛买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普通的水钻就很好看了,何必买这么贵的呢?这样子你的薪水怎么够用。”她为他的荷包感到心疼。
以他当警察的薪水当然不够,可是以他在夏氏企业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来说,这样的项练足以买上几百、几千条。
“只要你喜欢,一切就值得了。”
“你真是——”
“只要告诉我,喜不喜欢?”夏承宇明知故问。
“好喜欢!谢谢你。”纪雅姝唇畔含笑,感动得不得了。
“来,我替你戴上。”他拿起项练,要她微侧过身让他戴上。
“好不好看?”纪雅姝高兴地低下头观赏垂落在颈下的项练,感觉那冰凉的练子围绕贴附着自己的脖子。
“真是太好看了。”夏承宇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紧贴着她的身体也突然紧绷起来。
纪雅姝奇怪的瞄了他一眼,发现他发直的眼珠子正盯着她的胸前瞧,她不解的低下头一看——
“啊!”
刚才戴项练时她一时疏忽,把原本抓着浴袍的手给松开,现在她丰盈的酥胸若隐若现,冰淇淋全让他的眼睛给吃光了。
“色狼!不准看。”她羞红着脸抓回浴袍遮好,但马上又被“性”致勃发的夏承宇一把扯开。
“不必麻烦,我马上就要‘吃’了。”他奸奸地笑着。
“我们该吃晚餐了——”她慌乱地猛咽口水,并试图找寻其他的话题引开他的注意力。
“等我先‘吃饱’了再说。”
他索性封住她的红唇,堵住她脱口欲出的话语,吻得让她忘了说话、忘了拒绝、忘了这残酷世界里的一切。
他悄悄拨开她的浴袍,一路沿着细致的项练,直到柔软丰满的胸前,轻喘娇吟的声音开始盈满一室。爱的行为,让两颗相爱的心更加贴近,在爱的情欲天堂里,只剩下爱人的容颜,不断的扩大、扩大、再扩大……
结果那天晚上,他们一直忙到深夜才出门,在街角吃了一顿丰盛的清粥小菜,当作纪雅姝的生日大餐。
夜市里人山人海,汹涌的人潮将整条狭小的巷道全塞满了,夏承宇牵着纪雅姝的小手,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里。他们刚吃完一大堆的夜市小吃,现在正撑着发胀的肚子,藉由散步来消化肚里塞满的食物。
翁子洋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原本恶意的破坏竟会变成夏承宇和纪雅姝感情的催化剂,让他们原本疏离的情感在一夜之间进步千里,从朋友变成恋人了。为此,夏承宇不知自己该不该去感谢翁子洋。
现在的纪雅姝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再摆着令人难以亲近的冰山面孔,而改以浅浅的笑容当成全新的注册商标。她仿佛在一夜之间,从浑身是刺的刺猬变成温驯可人的小白兔。夏承宇喜欢这样的改变。
现在的他白天全心全意追查那批毒品的踪影,晚上闲来无事则喜欢窝在纪雅姝的小窝里,陪着她共同度过每个温馨甜蜜的夜晚。
当然有时他们会走出户外,到处走走——就像今晚,心血来潮的他们直奔夜市,将一摊摊可口的小吃吃个尽兴,快意极了。
他们手牵手,轻松的逛着,忽然前方一堆人围着某个摊贩,吸引了纪雅姝的注意,她拉着夏承宇的手好奇的钻进人群里,一探究竟。
原来那是射气球的游戏摊贩,大家正围着观看一个大男孩拿着空气枪射击气球。
“啊呀,好可惜!射破了九个气球,再差一个就可以晋级得大奖了呢。”周围的人惋惜的低嚷。
“大奖是什么?”夏承宇爱凑热闹的天性又跑出来了。
“连续射破十个气球三次,就可以任选一只布玩偶。”有人热心的回答他。
也就是说,要连续射破三十个气球喽?
“想试试看吗?”他笑着问身旁的纪雅姝。
纪雅姝一时玩性大起,便用力点点头,她想试试看射气球好不好玩。
记得以前念高中时,军训课的打靶射击她每次都吃面包,现在过了那么多年,不知道她的射击技术进步了没有?
夏承宇掏出铜板付给老板,选了一支短枪递给纪雅姝,教导她如何使用那把空气枪。
纪雅姝学会如何使用空气枪之后,便开始了她的射击挑战。
纪雅姝的射击成绩就如同夏承宇猜测的一样糟,连续射击八枪,每枪都落空。纪雅姝为自己的射击成绩感到汗颜,懊恼的直跺脚。自己怎么一点进步也没有?
“来,我教你,枪要这样握,瞄准这里……”夏承宇微低下身,紧贴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教导她如何正确射击。
在夏承宇的捉刀指导下,纪雅姝才顺利射破最后两粒气球,得到一份小奖品。
“想不想要那只布偶?”夏承宇宠爱的问她。
布偶?纪雅姝的视线落在摊子角落的大熊身上。那是一只粉红色的绒毛熊,俗气的颜色和粗糙的手工并不吸引人,可是因为好玩,她还是兴奋地点了点头。
夏承宇重新掏出铜板付帐,挑选了一把顺手的枪,准备大展身手。他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得到那只熊,要知道,在特勤组枪法准确的不止白谌一人,想他夏承宇也是不差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