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不过病人需要平静地休养,所以等他醒来之后,尽量别刺激到他的情绪,不要让他太激动了。”医师仔细地叮咛过后便离开了。
方砚灵谨记着医师的叮咛,蹑手蹑脚地走进病房,并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音。
看见父亲虚弱昏迷地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方砚灵难过得泪流满面,她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啜泣声。她心痛父亲必须遭受病痛、手术的折磨,更痛恨左宥安的残酷无情!
在上次左宥安发现她和Andy“有染”之后,左宥安竟真的打电话“邀请”父亲莅临参观她家改建成宾馆的动工典礼,更可恨的是,他竟将她被迫签下的那纸卖身换屋的“契约书”寄给父亲!
心脏本已不好的父亲,哪堪承受这宛如晴天霹雳的双重刺激与打击?
在得知他们的房子将在近日内改成情色宾馆时,父亲就已经深受刺激地摇摇欲坠了,在看见她亲笔签名的“契约书”内容时,父亲更是受不了这严重的刺激而倒下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父亲倒下的时候,她正好在家里,这才能够在第一时间紧急将父亲送医急救,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左宥安,她恨死他了!
突然的一阵晕眩令方砚灵差点站不住脚,她连忙拉了张椅子,在父亲的床边坐下。
这两天来,她的精神快崩溃了!面对着左宥安的冷酷报复、Andy的无情决裂、还有父亲的突然病倒,她根本吃不下更睡不好,若不是凭着一股意志力强撑下去,她早就倒下了!
左宥安的冷酷报复固然令她气愤填膺,但Andy的无情决裂却让她心如刀割。
她真不敢相信,前一刻他们还紧紧倚偎在一起,浓情蜜意地互诉爱语,下一刻Andy竟能迅速地翻脸无情,甚至连她的解释都不想听就立刻赶她走。
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是这么经不起考验……
“唔……”
病床上的方崇立发出轻微的呻吟,原来是他身上麻醉的效果已渐渐地退去。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爸,你还好吧?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见父亲清醒过来,方砚灵暂时抛开低落阴霾的思绪,关心地望着父亲。
“我还好,倒是你……砚灵,这阵子真是委屈你了……”一想到女儿必须出卖清白之身来换回他们家的房子,方崇立觉得深深的自责与心痛。
“爸,你别这么说……”方砚灵连忙摇头,却差点摇落一串泪珠。
她暗暗地深吸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在父亲的面前掉泪,就怕父亲又会为她多担一份心。
方崇立看着女儿消瘦的脸庞,心疼地说道:“砚灵,这几天你变瘦了,整个人也憔悴了好多。”
“没有,我没有变瘦,我很好。”方砚灵强颜欢笑地扯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方崇立见状忍不住沉重地叹道:“唉……为什么左宥安要逼我们到这步田地?我们方家和他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呀!”
“是因为宥辰的死……”方砚灵黯然地脱口答道。“左宥安一直认为宥辰是因为受到我毁婚的刺激,才会想不开而自杀……”
“你毁婚?”方崇立惊诧地望着女儿,他从不知道有这件事。“你当初不是说你和宥辰取消公证结婚的原因,是为了要等宥辰的父母自加拿大回来之后,再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吗?”
“呃……我……”方砚灵自知说溜了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砚灵,你老实告诉我,当初你和宥辰为什么会临时取消公证结婚?”方崇立端出父亲的威严问道。“还有,你刚才为什么说是你‘毁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父亲的追问,方砚灵迫不得已,只好将当初左爷爷以“上业集团”要借贷给“方氏贸易公司”的那笔巨额资金来威胁她,不但要她主动和宥辰解除婚约,还逼她利用宾馆的电话和电视播放的A片音效,演出那场红杏出墙的戏码,目的就是要让宥辰彻底对她死心。
“这么说来,宥辰的死,根本是左爷爷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他存着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硬逼你要和宥辰解除婚约,宥辰也不至于会走上自杀这条绝路呀!”
方崇立感慨地叹了口气,本来左宥辰都快成为他的女婿了,却被左爷爷执拗的偏见给害死,怎不教他感到无限的唏嘘伤感!
“既然事实的真相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向左宥安解释清楚?”
“我在一开始就试着想解释过了,但是他根本不让我有开口的机会,他根本就听不进去。”方砚灵无奈地说道。“更何况,左宥安早已认定了我是害死宥辰的罪魁祸首,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只会认为那是我企图替自己脱罪所找的藉口罢了!”
“可是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难道就这样任左宥安盲目而无情地报复你?砚灵,你根本是无辜的呀!左宥安他没资格这么残酷地对待你!”
“再惨也不过是现在这样子而已……”方砚灵自言自语似的低喃,脸上挂着惨澹的苦笑。
方崇立见状自责不已。“砚灵,是爸对不起你!”
“爸,你别这么说,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么会没关系?当初要不是我鼓励你答应宥辰的求婚,当初要不是我向‘上业集团’借贷那笔钱,就不会让左爷爷有机会威胁你和宥辰解除婚约,更不会演变出这么一连串的悲剧了!”方崇立愈说情绪愈激动,一不小心牵动了手术的伤口,
“爸!别再说了!”方砚灵吓白了一张脸,慌乱地安抚着父亲的情绪。“你才刚开完刀,医生吩咐你要好好的静养才行呀!”
“我没事,别紧张,没事……”方崇立忍着疼痛,反过来安抚被吓坏的女儿。
“爸,你真的不要紧?要不要请医生过来一趟?”方砚灵仍是紧张兮兮地盯着父亲的表情。
“放心,我真的没事。”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后,身体上的疼痛也渐渐和缓,方崇立望着女儿,一脸认真地说道:“砚灵,答应我去找左宥安,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他解释清楚,好不好?”
面对父亲要求,方砚灵只好点了点头,但她却不认为左宥安会听得下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第九章
“什么?要我去访问‘上业集团’的总裁?”方砚灵不敢置信地望着报社的总编辑戴虹姿小姐。
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报社会在中午的时候十万火急似的一再call她,要她立刻回报社来,为此她不得已只好向“筑园”咖啡店请了假,连午餐也来不及吃就急急忙忙地骑着摩托车赶回报社去。
一路上,她心惊肉跳地以为她在咖啡店兼差打工的事情东窗事发了,还满脑子以为她会被开除或至少会被狠狠地训斥一顿。结果到了报社,她的顶头上司——资讯版的主编便急忙要她去向总编辑戴虹姿小姐报到。
一听见要去找报社的总编辑,方砚灵当场脸都绿了,没想到她在咖啡店打工的事竟闹到总编辑那儿去,这下子她的下场一定很惨。
本来她已有了必须卷铺盖走人的心理准备,却万万没想到总编辑点名找她的原因,竟然是要她去采访左宥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报社真的要采访左宥安,也不该派她这个资讯版的记者呀!
“对,没错!就是‘上业集团’的总裁!”戴虹姿小姐的脸上有着恍如中了第一特奖发票似的兴奋。“没想到左先生竟然主动来电,说他愿意接受我们报社的专访,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呢!”
“可是……总编辑……”方砚灵试图以最委婉的方式推拒这项任务。“我是资讯版记者,跑的是资讯方面的新闻,跟‘上业集团’八竿子打不在一块儿呀……”
“是左先生亲自指定要你去访问的,我也跟他说过你是资讯版的记者,还说我会派报社里最资深的财经版记者去采访他,但是他说他只愿意接受你的访问,其他人一律不要。”总编辑用着有些暧昧的眼光瞟着方砚灵,她已认定左宥安之所以会做这种要求,一定是看上了他们报社这个长相标致的小记者。
“什么?左宥安指名要我去采访他?”那个可恨的男人又想用什么手段来羞辱她了?方砚灵紧蹙着娥眉,想要开口拒绝。“总编辑,我不……”
“哎呀!别这么急着拒绝嘛!”戴虹姿打断了她的话,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你要知道,‘上业集团’这几年来几乎是不接受任何媒体的访问,这次左先生肯给我们报社有独家专访的机会,是给我们面子呢!”
左宥安这么做是给报社面子?不可能!他的目的只是想羞辱她而已!
“对不起,总编辑,我没有能力胜任这个专访,财经版有很多优秀的资深记者,我相信由他们来做这次的专访,一定会比我适合、专业得多。”
见方砚灵一再的推辞,戴虹姿脸上的笑容逸去,有些不悦地板起了脸。
“报社相当重视这次的专访,如果因为你个人的因素,而使得报社没有办法做成这篇独家专访的话……你要知道,没有一家报社会喜欢那种配合度不好的记者。”她的话虽然是点到为止,但是话中的威胁却不言而喻。
“我……”方砚灵为难地拧起眉头。
她没想到总编辑竟然会以开除她来逼迫她“就范”,她是很想有骨气地掉头就走,但是一想到父亲的债务,一想到每个月的房租,一想到仍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父亲,她不禁犹豫了。
戴虹姿见方砚灵有软化的迹象,连忙乘胜追击地利诱道:“砚灵,如果你顺利完成这次专访的话,我就立刻替你加薪百分之二十,怎么样?”
加薪百分之二十?总编辑提出的丰厚条件令方砚灵一愣。这个加薪机会对于他们这间每年调薪都比照公务人员调薪比例的报社而言,实在是“千载难逢”呀!
砚灵在心底挣扎着,她实在很想拒绝做这次的专访,不想自动掉入左宥安的诡计之中,但是一想到父亲开刀所需的医药费,她只好无奈地妥协了。
“好吧!”她终于点头答应了,心想反正父亲一直要她去找左宥安,她正好可以乘着这个机会,将她当初为何会和宥辰解除婚约的真相向他说清楚,当然,前提是如果他听得下的话。
“太好了!你现在就去吧!”方砚灵的妥协令戴虹姿立刻笑不拢嘴。
“现在?”方砚灵诧异地瞪大了眼,她实在不想这么快就去见他。
“是呀是呀!你现在马上就去吧!左先生已经在‘上业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等你了。”仿佛怕方砚灵会临时变卦似的,戴虹姿立刻半拉半拖地将她送出总编辑室,挥挥手并再次嘱咐道:“快去吧!我等着看你的稿子,加油!”
如果可以,方砚灵真不想再踏进这间办公室半步,但是她不行,所以只有认命地走了进去,却意外地发现办公内竟是灯光明亮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是每次都要故弄玄虚地关掉灯光,顶多只留一盏昏暗的小灯吗?为什么这次却一反常态地将办公室内的灯光打开?难道他又想耍什么诡计?
方砚灵狐疑而防备地抬起头来,却只看见左宥安的半个后脑勺。他背对着门口,坐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因此她只能看到他浓密的黑发而已。
“左先生,我是民进报社的记者方砚灵,今天是来为你做一篇专访的。”她压抑着对左宥安的恨意,公事化地做着自我介绍,平静的语调不掺杂任何私人的情绪在内。
“哦,办公桌上有一张我的名片,请多多指教。”左宥安动也不动地冷冷说道,似乎还没有要转过身来的打算。
名片?方砚灵的眉心愈拧愈紧,不明白这个可恨的男人又在玩什么花样了?
她的视线落在办公桌上的那张烫金名片上,迟疑了半晌后,才走过去拿起了那张名片。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左宥安的故意安排,那张名片正好是英文的那一面朝上,方砚灵不经意地瞥了他的英文名字一眼——
“Andy?”方砚灵讶异地低呼,没想到左宥安的英文名字竟然也叫做Andy。
看见这个英文名字,她就不由得想起前几天Andy的无情决裂,方砚灵的心一痛、眼眶一热,满腹的心酸委屈差点化为泪水奔流而下。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左宥安的面前掉泪!
“怎么?你对我的英文名字有什么意见吗?”左宥安缓缓地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盯着方砚灵看清他“真面目”时的错愕表情。
“Andy?你……怎么会在这里?”方砚灵呐呐地问道,脑袋瓜因过度的震惊而呈现一片混沌紊乱状态。
乍见方砚灵此刻消瘦憔悴的模样,左宥安猛地感到一阵心痛。
她那对黯然的眸子不再流转着柔媚的波光,眼睑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粉嫩的双颊更是消瘦了不少……
老天!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她竟变得如此憔悴!他不禁怀疑她这几天来究竟是怎么照顾自己的?难道她不吃也不睡吗?
左宥安心疼地默默凝望她半晌后,强迫自己忽视心中的刺痛与酸涩,刻意用着冷冷的语调讥讽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个问题还真奇怪,你不是特地要来访问我的吗?”
“访问你?”方砚灵显然还搞不清楚状况,她愣愣地否认道:“不,Andy,我不是来访问你的,我是来访问左宥安……”
“那不就对了!”左宥安故做冷酷地扬起嘴角,准备狠下心来揭开“谜底”。
望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方砚灵心中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是要来访问左宥安的,为什么Andy却说他就是她的访问对象?
这里是左宥安的办公室,为什么,Andy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左宥安的英文名字恰巧也叫做Andy,难道……
“不!不可能的!Andy,你别告诉我你就是左宥安,我不会相信你的!”方砚灵激动地叫嚷。
“事实摆在眼前,我就是左宥安。”
“不!你是Andy!我见过左宥安,你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方砚灵一个劲儿的猛摇头。“Andy,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是请你别跟我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过度的刺激使得方砚灵的身子摇摇欲坠,突然的一阵晕眩令她差点站不住脚,她连忙扶住办公桌以稳住自己的身子。
“怎么?不信?没关系,我自有办法能让你相信。”左宥安按下电话的内线按键,吩咐着他的秘书苏小姐。“苏秘书,麻烦你请柯总经理立刻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