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小桃。”花可依黯然地摇摇头。“你不必安慰我,我早已经习惯旁人对我这双眼眸的反应了。”
没错,她是早该习惯了,可是上官老爷和老夫人的嫌恶,竟特别地令她难受,或许因为他们是上官朔方爹娘的关系,而她又太过在意上官朔方了……
“不是的,花姑娘,我不是为了安慰你才那么说,我是真的觉得你那双褐色的眼睛很美呀!”小桃急嚷道,深怕被花可依误会了。
一开始看见那双褐色的眼眸时,小桃的确觉得有些古怪,可她愈看就愈觉得那双琥珀般的眸子既美丽又特殊,她还曾在暗地里羡慕着呢!
花可依仍旧不断地摇着头,小桃的安慰没能令她的心里好受一些,事实上,她心里真正最在意的,并不是她这对受人嫌恶的眼眸,而是刚才上官老爷和老夫人所说的——上官朔方即将和聂月眉拜堂成亲,和他这两天都寸步不离地陪在聂月眉的身边的事情。
这说明了为什么上官朔方这几天总是不见人影,也证实了此刻不在清风轩的聂月眉的确是和上官朔方在一起。
对上官朔方而言,他未来的妻子聂月眉才是最重要的,而她什么也不是,所以他将她扔进月牙楼后,就对她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
花可依捂着发疼的胸口,突然感到一阵几乎令她窒息的疼痛!
如果上官朔方将她带回月岩堡的目的是为了要逼疯她,那么他的目的就要达到了!
突然之间,想要呼吸自由空气的渴望胜过了一切,凭着直觉,她拔腿朝大门的方向奔去。
“花姑娘?花姑娘!糟了,谁快点拦下她呀!”小桃一边惊慌地嚷着,一边追了上去。
门口的两名守卫还没听见小桃的喊叫声,就看见一抹娇小的身影奔了出去,由于他们压根儿没料到会有人从月岩堡里面闯出去,两名守卫都傻眼地愣了愣,等回过神来时,那抹娇小的身影早已跑得不见踪影,然由于职责所在,他们也没法子扔下看守大门的任务去追人。
小桃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追到了大门口,见守卫没有拦下花可依,当场愁云惨雾地哭丧着脸。
虽然他们堡主不曾苛待下人,但是一想到堡主对花可依的重视,小桃就觉得自己大难临头了!
花可依冲出月岩堡后,一鼓作气地跑到附近的城镇里。
走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她的行动虽然自由了,但是她的心却没能感到半丝的轻松。
这才发现,即使离开了月岩堡,即使远离了上官朔方,她的心也已无法回复到最初的毫无牵绊了,这种心不由己的感觉令她心浮气躁、心慌意乱。
她心不在焉地在街上胡乱走着,螓首仍是习惯性地低垂着,藉以掩藏住她那双特殊的褐色眼眸。
突然,一阵男人的斥骂以及男孩的哭嚎声揪住了她的心,她抬头望去,发现不远处有个中年壮汉正手持着扫帚,拼命打着一个约莫七、八岁左右正蜷缩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男孩。
“你这个没脑子的蠢煞星,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壮汉一边咒骂着,手上的扫帚毫不留情地挥打在男孩的身上。
“呜……呜……”男孩只一径的哭,一点也不懂得躲避,那张憨傻的脸上涕泗纵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然会生下你这个天生的痴儿,都已经八岁了,却连个三岁小孩还不如!”壮汉愈说愈气,挥打的力道也愈来愈大。
“住手!”花可依激动地嚷着,无法继续再看着那可怜的男孩挨打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她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将那名已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男孩搂在怀中,欲用娇弱的身躯保护男孩。壮汉奋力挥打下来的扫帚,就这么狠狠地打在她的身上。
她咬紧牙根不让自己痛呼出声,但是背上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令她的眼泪忍不住迸出眼角。
“你这女人是哪里冒出来的?我教训我儿子,干你什么事?”壮汉误伤了她,脸上却没有半丝愧色。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样打他?你几乎快将他打死了!”花可依心疼地看着怀中男孩满身满脸的伤痕。
“你这娘儿们懂什么?这煞星一生下来就是个痴呆的傻子,刚才竟然放火烧了家里的灶房,差点连老子的命也烧掉了,我要是再继续留着这个祸害,总有一天老子的命会被他给玩完!”壮汉再次举起手中的扫帚,威胁地吼道。“快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教训!”
花可依的反应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男孩,她的心情因这壮汉的左一句煞星、右一句祸害而激愤不已。
当年,她爹娘因为她天生的这双古怪眼眸而无情地抛下她,任由她在那座凶险的山林里自生自灭,如今看着这个男孩因为天生的痴傻,遭亲身父亲殴打得遍体鳞伤,她心底深处那道从未愈合过的伤口彷佛被人猛地掀了开来,阵阵椎心般的疼痛在她的胸口炸开。
她不懂她的爹娘和这中年壮汉为什么这么狠心?即使有着与生俱来的缺陷,但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女呀!他们怎么忍心痛下毒手?
“生为痴儿又不是他愿意的,你怎能怪到他的头上?他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忍心这样毒打他?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天良?”她气愤又激动地嚷着。
一旁围观的路人们听见花可依的话,皆附和似的点着头,并开始对壮汉指指点点的,使他无法再理直气壮地抓起扫帚挥打,没想到会被一名小女子当众指责,还令他颜面尽失,壮汉气得浑身发抖。
壮汉瞪着她,正欲想法子扳回颜面,却突然发现这名女子竟有着一张花容月貌,他立刻心生淫念,而她那双褐色的眼眸给了他借题发挥的机会。
“你的眼睛!”他刻意以旁人听得见的音量夸张地嚷着。“你的眼睛竟然是褐色的!你该不会得了什么怪病吧?”
霎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全部集中在花可依的双眼,那对褐色的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宛如琥珀一般的光芒。然而,众人无法欣赏这对美丽而特殊的眸子,只觉得它们古怪透顶。
像是极有默契似的,原本围观的路人们纷纷退了几步,像是怕她真患有什么恐怖的传染病似的,只有那名已渐渐停止哭泣的痴傻男孩,仍寻求保护似的偎靠在她温暖的怀中。
大家惊恐嫌恶的反应令花可依的心情更加难受,她不懂为什么她必须为这对与生俱来的眼眸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天知道拥有这双特殊的褐色眼眸,并非她所愿意的呀!
“跟我走!”壮汉伸手强拉花可依,粗鲁地将自己的儿子踹到一旁。“说不定你身上真有什么传染病,我不能让你继续待在这里。”
虽然壮汉也觉得她那对眸子有些古怪,不过美色当前,他才顾不得那么多,现在他满脑子就是要将这美人儿掳回家,然后一逞兽欲!
“不!放开我!”花可依激烈地挣扎着。
她不知道这个壮汉要将她拉到哪儿去,惟一能肯定的是,若她真被他抓走,下场肯定很惨!
无奈,女子的力气如何比得上壮汉?花可依拼命地抗拒挣扎还是被他拖着走,她的心里焦急而无助,没想到冲动之下救了那个男孩,反而为自己惹上了危险。
在激烈的挣扎间,她的脚狠狠地踢中了壮汉的男性要害,下一瞬间她已获得了自由,而耳边同时响起的是那名壮汉凄厉的哀嚎声。
“哇啊——可恶!你这个该死的臭女人,想害死老子不成?”壮汉又痛又怒地咆哮着。
命根子所受到的重创,让壮汉心中的淫念全消,此刻他只想狠狠地教训这个可恶的女人!他一把抓住想逃跑的花可依,粗鲁地将她推倒在地,并抓起刚才被扔到一旁的扫帚,打算痛打她一顿泄恨。
花可依跌倒在地,还来不及爬起来,就见壮汉手中的扫帚狠狠地迎面挥来,她不由得惊恐地猜想她今天恐怕是死定了。
“朔方——”她紧闭着双眼,脱口呼喊着在这生死危急之际,那个蓦然跃入脑海中的男人。
第六章
花可依脱口喊出上官朔方的名,下一刻,她的身上没有传来预期中的疼痛,反而听见一声怒气腾腾的叱吼——
“住手!”
咦?这个声音怎么好耳熟?!
花可依霍地睁开眼,看见那把原本该迎面打来的扫帚掉落在她身旁,而那名壮汉一边哀嚎一边在地上打着滚,鲜血淋漓地溅了一地,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的手掌被一柄薄如柳叶的刀子射穿了!
她余悸犹存地回过头,这才惊喜地看见她刚才脱口呼喊的男人就站在她的身后,虽然他的俊脸上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怒气,而那狂怒鸷猛的神情足以令一个大男人发抖,但是花可依只觉得有无限的安全。
她怎么也想不到,上官朔方竟真应了她的呼喊出现了!
紧绷的情绪一松懈下来,她安心地朝他粲然一笑,全然忘了自己偷溜出月岩堡的事,也忘了刚才惊险的危机,更忘了之前满腹的委屈与伤心。
看着她甜美的笑靥,上官朔方真不知是该掐死她还是狠狠地吻她,不过现在不是惩罚她的时候,他瞪着仍不断哀嚎打滚的壮汉,眼中燃烧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熊熊怒焰。
他向来挂着温文儒雅的表象示人,可一旦被彻底惹怒了,他将比一头嗜血的猛兽还具危险性!
若不是见花可依仍安然无恙,这家伙就不是只有毁去一掌这么简单,而是直接去地府见阎罗了!
“上……上官堡主……”
壮汉终于渐渐停住了哀嚎,他认出了上官朔方,但显然还搞不清楚状况,以为上官朔方只是见不惯他打女人,还妄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这个女人的眼睛有古怪,肯定患了什么怪病,说不定还会传染给别人,我只是想为民除害而已……”
“住口!”上官朔方愤怒地叱喝。“她的眼睛哪里古怪了?那双褐色的眼眸,是世上最美丽的眼睛!”
一听见他的话,花可依的心情霎时激动不已。
从来别人对她这双古怪的褐色眼眸就只有嫌恶与恐惧,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她有着一双世上最美的眼睛……
“她是我的女人。”上官朔方一脸严肃而愤怒地对所有人说道。“若有人胆敢伤害她,就是与我、与整个月岩堡为敌。”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哗然,显然没想到这个差点惨遭毒手的女子,竟会是月岩堡主的女人,他们不禁多看了花可依几眼,只见她仍沉浸在刚才的感动之中,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已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更没有听清楚刚才上官朔方的宣称。
“上官堡主……饶命啊……我不知道她……她是你的女人……”壮汉吓得冷汗涔涔,心想要是让上官朔方知道他不但将她推倒在地,先前还误打了她一扫帚,他会不会除了手掌被射穿外,连脑袋也要搬家了?
上官朔方余怒未消地盯着壮汉好一会儿,视线才转而落在一旁伤痕累累的痴傻男孩身上。
“这男孩是你的儿子?”
“是的,只不过一生下来就是个痴儿。”壮汉瞥了男孩一眼,语气中多了一分嫌恶。
“就算是痴儿也是你的亲身儿子啊!”上官朔方愤怒地叱喝,心里有些明白为什么花可依会卷入这场混乱了。
想必是这个痴傻男孩的遭遇,触碰了她心底深处的创伤,令她忍无可忍地挺身保护男孩。“呃……是……”壮汉被他的怒气震慑住了,低着头不敢反驳。
上官朔方凛着脸,自腰际取出一只沉甸甸的钱袋,扔到壮汉的脚边。
“这……这个是……”壮汉惶惑地瞪着地上的钱袋,不明白上官朔方此举的用意何在?
“这些钱够你买上等的药为你儿子疗伤,把他带回去好好照顾、好好教养,若是让我知道你再虐待他,我不会放过你的。”上官朔方冷峻地叱喝。
“是、是,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不会再打他了。”壮汉完全不敢有任何的异议。他迅速捡起地上的钱袋,拉着痴傻的儿子匆匆离开,不是他贪财,而是他怕极了上官朔方会突然改变主意宰了他。
壮汉和男孩离开后,围观的人们见已无热闹可看,便也一哄而散了。
直到这个时候,沉浸在感动之中的花可依才慢半拍地回过神来,也终于想起了自己是擅自闯出月岩堡,一股不妙的预感蓦然浮上心头,她不吭一声,企图混在四散的人群中离开。
“你想上哪儿去?”冷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定住了她妄想开溜的步伐。
完了!来不及逃掉了!
花可依僵着身子不敢动弹,也不敢回头,但光是背对着他,她就能强烈感受到一股令她寒毛直竖的强烈怒气。
此时此刻的她,真恨不能像只地鼠一般,迅速地挖洞逃窜。
“怎么,没有勇气转过身来?刚才不顾一切地捍卫那个小男孩的勇气全都消失不见了吗?”听见他隐含怒气的嘲讽,花可依只好硬着头皮回头。
她才正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用力拥进一堵男性的胸膛之中,夹带着怒气的吻悍然覆下,狂暴地席卷了她的感官。
上官朔方怒气腾腾地吻着她,将满腔的怒气和担忧全部藉由这个激狂的吻传递给她。
他这些天几乎不眠不休地处理堡中事务,好不容易将一切全部处理妥当,正打算将她正式介绍给爹娘的时候,他的好友冯荆*的义弟却突然赶来通知他——他的好友有难,要他尽速前去援助。
由于事态紧急,他来不及交代些什么就马上动身前往蔑世山庄,在为好友解围之后,他迅速地赶回月岩堡,没想到一进月岩堡,竟然接获花可依擅自出堡的消息,他只好立刻追了出来。
六年前,他们在山林中初相逢,他为了解决一头豹子而错失她的踪影,六年后她再度来到他面前,这一次他绝不容许她再次离开他的身边。
刻不容缓地追了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见到的却是她竟让自己陷入险境的惊险画面!他又惊又怒,不敢想像若是他再晚一步找到她,若是他来不及阻止那名壮汉的攻击,此刻的她是否还能安然无恙地被他拥在怀中?她是如此的娇小柔弱,怎么受得了壮汉的猛力攻击?
一想到刚才惊险万分的情景,他的冷静与理智早已因满腔的怒气和忧惧而消失殆尽了!唯有紧紧地抱着她,狠狠地吻着她,他才能感受到她确实已安然地回到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