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韵苦笑,「你就是不放过我就对了?」
她赶紧把好友送出门,才坐回电脑前面开机。
等著程式跑完的期间,她拿著一枝笔,写下这礼拜需要采买的生活用品。
无意中她发现,自己居然写了一个称不上熟悉的名字——
郁擎
这个名字她是在警察的笔录上看见的,他在他的陈述後面签了名。
他的字很像他的人,整齐中带著客气,却又有点冷漠的感觉。
她摇摇头,用笔把这个名字划掉,专心把注意力放在她的网路订单上。
她的花店叫做幸运草,是她妈妈一手创办的,在父母发生交通意外之後成了她的遗产。
她知道传统花店的经营方式已经不符合现在的潮流,网路花店的诞生让她的市场扩大到无限可能。
有商机,当然竞争就大,她努力的不在竞争过程中被淘汰。
幸而学长江华成帮她架设了网站,还免费帮她更新维护,让客人可以直接下单。
当然幸运草比不上那些大型的网路花店,但她也逐渐招揽到一些生意,多半都是来自学生、小情侣。
她喜欢跟客人沟通,弄清楚他们送花的目的,然後亲自送过去,看见收花人惊喜的表情时,她总是感到骄傲又得意。
现在她也试著接些婚礼布置的案子来做,虽然很累,但是她却忙得很有成就感。
更好的是伊芙婚纱摄影跟她合作,让她提供新娘的捧花和各种花饰。
夏春韵相信她那在天上的爸妈给了幸运草许多的庇护,所以她也不能放弃。
正当她忙著下载订单时,一大块石头突然砸破了花店的玻璃窗,她急忙冲出去,看见几个染著金发的少年骑著摩托车蛇行离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握紧拳头,决定展开反制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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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黑色的宾士轿车穿过缓缓打开的镂花铁门,停在一栋充满古老欧式风格的豪宅前。
两个英挺的男人几乎在同时间下车,一起进入豪宅之中。
每次艾宣来到这里,都觉得此处的空气特别不同,欧洲中古世纪的华丽光芒,雍容华贵的生活气息,出现在触目可见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摆饰。
这可能和女主人的出身有关。
而这位有著法国贵族血统的白发女主人,此时正坐在日光室里,悠闲的享受她的下午茶时光。
一个胖嘟嘟的女仆将手工饼乾送上来,眼光刻意避开了女主人迷人性感的孙子。
当然不是因为她讨厌这个人,反而是因为喜欢得近乎崇拜,才不敢直视。
「祖母。」郁擎弯腰在她松弛的脸上印下一吻,「你的气色看起来非常好。」
「坐著说。」她眯著眼睛,看著他的特别助理,「你也坐。」
「谢谢。」艾宣难掩紧张的坐下来,很自然的上身前倾,把手规矩的放在膝上。
他实在很佩服上司的本事,坐的样子很讲究,可却是那么自然和轻松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他从小的教养,让他毫不费力的养成这种好习惯。
「董事会结束了?」白玛莉优雅的端著茶杯,说完话才喝茶。
「是的。」郁擎那迷人的脸上是冷淡的礼貌,「一如祖母预期的。」
董事会没有通过那项任命案,他还不是巨罄集团的总裁。
理由,当然是因为拥有最多股份的祖母投了反对票。
「所以你还是需要我的支持。」她露出一个微笑,「准备跟我妥协了吗?」
他看著她那双锐利精明的眼,肯定的说:「我明天就搬进来。」
郁擎非常明白祖母要的是什么——另一个跟他流著相同血液的郁家人。
「很好,那么你会得到我的支持,生下继承人之後,他会得到我的股份。」
「我知道。」这是一个交易,就像他曾经接手过的每个案子一样,只有利益,无关个人。
郁擎站起来告辞,艾宣习惯性的走在他左後方。
看著他们走出去,白玛莉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利用手中的股份让郁擎搬来与她同住,这样她才能够安排下一步计画。
她并不喜欢孙子那冷淡到近乎无情的个性,这样的人不会快乐。
她希望他快乐。
这个家已经悲伤太久了,应该要重新活过来,迎接新生活。
她吩咐身旁的女管家,「林嫂,早上我叫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已经都谈妥当了,整页广告,连登三个星期,老夫人。」
林嫂相信老夫人开出来的优渥条件将会使许多人非常动心。
白玛莉满意的点点头,「好,记住,我要亲自面试。」
这是当然的,毕竟老夫人刊登的广告,虽然说是要徵秘书,但却对应徵者的条件做了许多限制。
林嫂觉得,就算是选美也不见得有那么严格。
然而话又说回来了,不够完美的女人,怎么能够配得上出色的孙少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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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春韵刚刚完成了一束新娘捧花。
她选择了娇柔的粉红色郁金香,搭配清新的白石斛兰,很适合温柔可爱的新娘子。
开始下雨了,从玻璃窗看出去,外头有种雾蒙蒙的感觉。
昨天她到地产公司找经理做第三次的抗议,不但得到无礼粗鲁的威胁,最後还被两名警卫架出来,被拒在门外,让她感到又愤怒又沮丧。
她坐在工作枱前,继续制作新郎胸花,突然听到一阵铃铛声,有人推开花店的玻璃门。
夏春韵抬头一看,猛然呆住了。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是个狭小的世界。
在车祸的第三天,他居然带著微湿的头发,走进了她的花店。
郁擎显然没有她惊讶,他用手把头发往後爬,目光在店里环视一圈,最後落在她身上。
「你好。」他向她打招呼。
夏春韵呆呆的站起来,腿上的缎带掉了一地。
她看著他站在店里,突然觉得天花板好像变矮,压得她有些呼吸困难。
他还记得他对她伸出的援手吗?不不,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对她有记忆,她感到强烈的失望。
「我想买一束花。」
她不动,也不说话,直到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疑惑的表情,她才猛然回过神。
「当然!呃,需要我的介绍或推荐吗?」她有点仓皇的从工作枱後走出来,不小心碰掉了剪刀。
剪刀掉在地上的声音把她吓了一大跳。
郁擎弯腰帮她捡,握著刀尖递给她,她感到自己窘得连耳朵都红了。
天啊,她在紧张什么?她为什么比平常更笨手笨脚一百倍?
「麻烦你了。」
夏春韵注意到他的话不多,还是她记忆中那样冷淡却又礼貌的样子。
「不知道你的用途是?」
她掩住紧张,转身面对成排的花架。她可以强烈的感觉到,他也跟著站到她身後。
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那种古龙水混合著烟味的特殊味道,并不难闻,相反的似乎特别吸引人。
郁擎简单的说:「送人。」
「男的还是女的呢?年纪有多大,有偏好的颜色或是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他静默不语好一会,使得那种尴尬的感觉更明显了。
「呃,我没有要刺探个人隐私的意思,而是想先知道收花人的特性,才能帮你做推荐,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等待他开口的时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紧张得手心隐隐冒汗。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解释有点多余,他有点骄傲,心里一定不高兴她居然以为他会想错吧?
或许他会转身走出去,连花都不买了。她等著门上铃铛的声音再次响起。
郁擎终於开口,「一个女孩子,大约二十四岁左右,我想她应该偏爱淡色系,就这样。」
夏春韵低下头,知道自己背对著客人很没有礼貌,可是却没有勇气回头跟他说话。
她觉得自己表现得像个笨蛋,花痴。
「那紫桔梗怎么样?淡淡的紫,感觉很优雅。」她觉得自己口乾舌燥。
「很好,还有其他的建议吗?」
「可以再搭配一点新娘草,配上同色缎带,看起来会很有质感。不知道你想做成花束还是礼篮?」
这次他倒是没有多想,「花束。」
她赶紧把花抓出来,拿到工作枱上裁剪修饰,而她始终没有再抬头看他。
可是她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跟著她手上的动作移动。
或许是担心她把花包丑了吧!
等她终於完成工作时,她将花束放在工作枱的架上,而不是像平常一样,亲手交给客人。
「先生,你的花好了。」
「请问多少钱?」
她犹豫了一下,很想跟他说不用钱,就当做是谢谢他的帮忙,可是她说不出。
很奇怪的,她知道他绝对不会接受,说出来反而尴尬。
「三百五十块。」她接过他的信用卡,有点抱歉的说:「麻烦等一下。」
花店的营业额不高,并没有连线刷卡机,只能手动刷。
她刷过那张卡,将签帐单给他,「请签名。」
郁擎看著她,没有签名的动作,「你是不是忘了要授权码?」
她的脸刷的全红了起来,「呃,对。」
她是想说不收这笔钱的嘛,所以才没要授权码,这下他一定以为她糊涂成性了。
她手忙脚乱的拿起无线电话,赶紧拨信用卡的服务专线,总算完成了刷卡的动作。
但她永远不会去请这笔款,她看著他写下名字,莫名其妙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她把请款单放进铁盒子里,将花束捧起来,「欢迎下次再来。」
他看看她,接过那束花,「有卡片吗?」
天哪!她真想打死自己的愚蠢,他都说花是要送人的了,她居然没想到问他需不需要小卡片。
「有的。」她拿出那本放著小卡片的资料夹让他挑选。
这里面的小卡片都是她那自由摄影师爸爸拍的,然後她和妈妈、妹妹,一起把照片做成卡片。
郁擎几乎没什么考虑的就选了一张,并将花束暂时又放回工作枱的花架上,然後客气的跟她借笔,迅速的写了几个字。
夏春韵忍住想斜眼瞄他写些什么的冲动,直挺挺的站好。
他将那张小卡片夹进花束里,转身看著玻璃窗外,雨已经停了。
他将笔还给她,「谢谢。」
她看他空手往外走,还以为他要去拿什么东西,就这样看他推开门出去,也没出声。
过了十分钟,她忍不住走出去看,他当然不在街上。
过了半个小时,他还是没有回来。
「他是忘了,还是不要了?」她想了很多可能,甚至那个荒唐的、不要脸的想法也冒出来了。
「或是故意留著,再找第二次机会来拿?」
又过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她一直盯著那束在架上的桔梗,而他一直没回来。
等到她不得不打烊时,她只好把那束桔梗冰进大冰箱,这时候她的好奇心再也忍耐不住。
她拿起那张小卡片,他那时没有犹豫的就选了这一张。
非常漂亮。
卡片上是蓝紫色射柱状极光的天空,美得让人感动,她自己也非常喜欢这一张。
他不像其他人,把讯息留在背後,而是写在有著灿灿星辰的天空上——
送给在一个避雨的地方, 一个好心的女孩。
夏春韵微微愣住,原来他推开她的门,是为了这场雨。
这世界真奇妙,而他们相遇的方式也很奇妙。
她捣住嘴巴,莫名其妙的哭出来。
好可怕,她完全不了解这个男人,却清清楚楚的明白——她爱他。
无法控制的,她在他那像星星的眼睛里迷路了。
第二章
夏春韵撑著阳伞,在温度偏高的站牌下等车。
她特地穿了秋吟最喜欢的白色麻绸洋装,配上一双低跟的细带凉鞋,这样的打扮使她看起来清秀脱俗。
而宋沛蝶则是V领T恤加上一条超级合身的牛仔裤,踩著一双篮球鞋,浑身散发亮丽的青春气息。
「怎么这么热呀?」她一边用手漏风,一边往嘴里猛灌冰凉的矿泉水。
夏春韵恬静的一笑,「夏天要到了嘛!」
每个星期天,她都会固定到马里兰癌症研究中心探望她妹妹夏秋吟,今天刚好宋沛蝶没事,就乾脆跟著她一起来了。
「车子怎么还下来?」宋沛蝶不断的抱怨著,「我都快被晒成人肉乾了。」
她最讨厌坐公车了,现在居然还要转车上山,真是痛苦呀。
「哪有这么漂亮的人乾呀?你耐心点嘛,上山的车班少,再等一等就来了。」
「我都快热死了,等不下去,这里一点风都没有。乾脆我们坐计程车怎么样?」宋沛蝶恳求的说:「拜托,我出钱。」
「你在这里站这么久了,有看到计程车吗?」平常她一定节省支出,会等到公车来为止。
可是今天宋沛蝶也来了,她不好意思让她等这么久。
她跟父母双亡的自己不同,沛蝶的爸爸是个知名实业家,妈妈是国大代表,她在家是个小公主,当记者跑社会新闻,她拿来当消遣。
宋沛蝶苦著脸,「没有,可是我受不了一直站在这里。」
「那我们走上去好了,如果运气好,半路就会遇到公车。」
「走上去?好吧,走著也有风,比站在这里好多了。」
於是两个女孩子开始沿著马路往山上走,这里属於高级住宅区,许多有钱人不喜欢城市的拥挤,通通跑来这里置产,弄得这里到处都是别墅豪宅。
「对了,我问过我爸,九阳地产开发公司是属於炬阳联合集团的子公司,他们收购你们那排公寓,要改建成联合式高级住宅,听说一户补偿金有六百多万耶。」
「哪有!」夏春韵猛摇头,「乱讲,协调会开了好几次,最高才拉到四百万而已。」
那个地段虽然不是顶好,但好歹也是在闹区的小巷子里,她一直觉得四百万对所有人来说太少了。
「那就奇怪喽,难道他们小气装大方?」宋沛蝶耸耸肩,「这个不管,反正你又不打算卖。」
「说的也是。」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卖的。
「可是你要小心,九阳的经理好像跟黑道有挂勾,你最近这些麻烦说不定都是他找人干的,而且据说这个案子是炬阳的总经理推的,他底下的人一定不敢不把事做好。我爸说炬阳的总经理做事很狠,砍起人家的脑袋一点都不手软。」
夏春韵烦恼的皱起眉,「我有去报警,最近我常接到恐吓的骚扰电话,很烦。」
「早就该这么做了!」他们用了那么多卑鄙的手段,就是要逼春韵搬走,她想到就生气。
「可是警察抓不到现行犯呀!」夏春韵无奈的说:「拍照、录音有什么用,又证明不了是九阳地产做的。」
「这可真是伤脑筋,春韵,无论如何你还是要小心点,你一个人住在那里,我很担心,不如我搬去跟你住?」
一路伴随著走来,宋沛蝶对於好友遭逢剧变及接踵而来的所有事,感到同情又心疼,念大二的时候,一场车祸无情的夺走了春韵父母的性命,妹妹则被抛飞出车外,脑部重伤成了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