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响声撞击着回廊的空气,久久不散,克雷好一会儿才咋舌地摇摇头,琥珀般的瞳眸飘出些许兴味。
原来--他遇到的是火爆佳人而非冷情佳人呀!
看来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冷场”。
唉!
第四章
梦。
杨眉梦见自己跟随着那只酷似STICK的黑猫的脚步,在一外结满晶石的森林里走着。
这次他们的任务是要清除盘据在森林里的魔物。
杨眉好奇地左顾右盼,因为认出树上那些晶石而欢喜地微笑,心情不由自主因浸淫在这些晶石中而飞扬。
“你很喜欢晶石?”那只绅士猫突然回头看她,并且开口说话。
晶亮瞳眸微漾温和笑意,腮边的胡须微动,持着拐杖的右手微弯,左手则擦在腰际。
“嗯,很喜欢、很喜欢。”她喜欢接触那些晶石时的感觉,让她平静、不烦躁。盯着它,杨眉有个疑惑陡然升起,没有多加思索的,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指指自己,它笑出声,笑声意外的低沉柔和,“我的名字在你的心里。”
啊?!杨眉还来不及细想--
长长睫毛微颤,眼睑跟着上扬,露出一双犹带睡意的黑眸,杨眉盯着天花板,似乎对于环境的转换无所觉。
直到清晨的第一道阳光透过拉上的窗帘斜射而入,她方如梦初醒。
梦?
她半坐起身,盯着自己的双手好一会儿,直到阳光刺痛她的眼,让她不得不抬手掩去光芒。
是梦。
她这下子完全清醒过来了,推被下床,拉开窗帘,迎接阳光普照的清晨--
带着一抹失落。
*****
“那个该杀千万刀”伴随着菜刀与砧板撞击的声音,杨眉的咒骂跟着逸出口。
一旁原本因变身而昏昏欲睡的STICK猛然惊醒,一双琥珀色的迷蒙猫眼尚弄不清天南地北,入耳的全是杨眉以及切肉的声音。
“该凌迟N次--”杨眉将几种不同的瘦肉剁好,拿了个小锅子装水至八分满,放到瓦斯炉上煮开,然后换过菜刀以及砧板,对象换成红萝卜,先削去一层皮后才切丁,口里也没有停止咒骂。
STICK抬头盯着她忙碌中不忘骂人的背影,背脊因凉意窜过而挺直。
它有个直觉,杨眉口里那位该杀上千万刀、凌迟N次的人,真面目昭然若揭。
“该被下老鼠药毒死--”杨眉将煮熟的瘦肉捞起后放入STICK专用的食物小盆,加上一些燕麦,边做边骂。
STICK一听,尾巴不自觉地甩动着,毛还一根一根的直立起来。
呼!好冷的早晨,好像有种冬天到了的感觉,但此刻分明是初春。
“该被泼王水--”杨眉换了另一个锅子,将切好了的红萝卜煮烂。
一切就绪后搅了搅,泛着香气的猫食闻在STICK内鼻内竟觉那不再是美味的早餐,反倒像是杨眉用嘴巴“杀”过那人无数次的用具。
“走在路上都该被卡车撞到的奥斯华德.克雷.斯迪可!”
等到猫食凉得差不多,杨眉转身低头才发现”STICK已经醒了,见着爱猫,她不由得绽放笑靥。
“STICK,早。”她将陶制小盆放到全身寒毛直竖、不住颤抖、发出低沉咆哮的STICK身前,人也跟着蹲下来轻抚它的头顶。“你肚子饿了吧?来,快吃。”
STICK终于见识到人界的至理名言:“最毒妇人心”。
“怎么了?”杨眉见今早 STICK有些反常,关心地问。
想想,有个人在做食物时口里还骂着身为人身的自己,然后还将食物端到幻化成猫的自己面前,希望自己吃下去……天啊!
“呜……”没什么,只是胃很痛而已。
不反胃吐给她看就不错了,还吃咧!它承认自己变完身后总是特别的饥饿,但今早它完全失了食欲,只好找个地方好好地安抚一缩一紧的胃。
“你今天怪怪的喔!”杨眉轻声细语,与适才泼妇骂街的模样形成强烈对比。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只不过是个吻而已,她就可以咒骂身为克雷时的自己死过N次,要是让她爱上自己,那它岂不是要被五马分尸?
“喵呜……!”呜呜呜……他真的要让这么可怕的女人爱上自己吗?他怎么觉得自己值得更好的女人爱咧!死老头,臭老头,要不是他动手脚,他现在早就让罗媛端爱上他,恢复人身了!
“STICK,你不舒服吗?”杨眉忧心仲仲地抱起它在怀里爱抚着。
“喵呜!”嗯,好舒服的怀抱。
可……谁料想得到对自己宠物如此疼爱的女人会对身为克雷时的自己怀恨在心?
望着发出呼噜声的”STICK,微阖的琥珀猫眼证明它现在心情很好,刚刚怎么会以为它生病?杨眉笑了笑,放它下地。
“赶快吃,我赶着去开店。”解开围裙,杨眉瞄眼壁钟,闪进房间去换衣服。
STICK索然无味地盯着自己的早餐,心情不知怎么的有些低落,真想窝回杨眉的怀抱让她抱着。
一想起变为人类的自己让杨眉如此深恶痛绝,它就高兴不起来。
*****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爱是不嫉妒
爱是不自夸不张狂 不做害羞的事
不求自己的益处 不轻易发怒
不计算人家的恶 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凡事包容 凡事相信 凡事盼望
凡事忍耐 凡事要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词:圣保罗
克雷皱眉盯着指间夹着的那张“爱的真谛”,愈读愈觉得不可思议。
人类的爱真是伟大。他不懂为什么爱一个人要不能嫉妒、不能发怒,还要包容跟相信,只能消极的盼望与忍耐?
要是他,他上月定改写这所谓的“爱的真谛”,里头没有一项他做得到,光是“恩慈”,他全身上下找不到这样的特质。
但是--这是人类的“爱”。
因此行为上他要“入境随俗”,但心裹不一定要依循。
算了,看看就好,不过字句还挺好背的,看个两遍就背起来了。
克雷边想,边压上对门的门钤。
“啾啾啾……”
鸟叫声响遍整幢公寓,杨眉挽着一头湿发赶来开门。
“嗨!”克雷笑容可掬的俊睑映入眼底。
杨眉面无表情的将门阖上,克雷的笑容僵住。
他错愕的盯着闭锁的大门,挑高眉,一股不悦在眼底成形。
在幻界,还没有人敢给他闭门羹吃,生平头一次吃闭门羹竟然是杨眉给的!
他皱起眉头,食指大力的按上门钤,刚刚背的一堆什么“爱的真谛”全让他抛到脑后去了。
悦耳的鸟叫声被克雷按到成了有气无力的苟延残喘,大门又被拉开,门后站的是一睑阴郁的杨眉。
克雷扯开个笑容,眼捷手快地拍上大门,阻止杨眉欲再给他闭门羹吃的行动。
“有事吗?”杨眉的力气比不过他,只好放弃,站在门口,没有意思请克雷进来。
她的门钤声本来听起来还挺好的,可是今天被克雷一按,却成了噪音。
迥异于杨眉眼底凝聚的冷意,克雷的笑容在她开门的瞬间重新回到睑上,说出自己早先预演好的台词,“我多做了些点心,一道吃?”
杨眉看着克雷,眸子不由自主的溜到他抬高的盒子上,里头泛出阵阵的食物香味。
“我吃饱了。”她直勾勾盯着那个盒子,说着违心之论,枉顾肚子“咕噜噜”地叫。
坚持、坚持,昨天晚上才下定决心不能再引狼入室的!绝对不可以因为盒里点心的香味就屈服!杨眉警告自己,眼神却不住地在他手上的盒子游移。
自认为给了杨眉很大尊重的克雷眸里飞快闪过一丝戾意,杨眉没有发现。
那扇门对他而言一点作用也没有,只要他想,他可以毁掉它,但是他想当个文、明、人。
虽然杨眉喜爱绅士型的温柔男人,但是他骨子里一点绅士风范也没有,第一次见面时,他已将自己仅存的绅士风范给用光了。
不过,他不觉得绅士风范对杨眉有用!
“这样啊!”克雷笑容里掺进了许些火花,“也好,我拿去喂垃圾筒好了。”
没有说出口的是,总比给你这不识好歹的人类吃要好得太多。
说完,才要转身离去,杨眉可惜的叫声让克雷顿住脚步,回头“好睥气”的笑问:“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你有听见吗?”
杨眉微窘的避开他的视线,“进来吧!”
克雷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凝睇良久后,扬起唇角,低柔的嗓音却吐出令人为之气结的话语,“不好吧?抱歉,打扰了你。”
不等杨眉回答,他转身就走。
杨眉闻言,粉拳抡起,不明自心情霎时的起伏为何,唯一可以辨认的是--怒气。
这人是怎么回事啊?!
可恶!可恶!杨眉皱着眉头将门甩上。不吃就不吃,没什么了不起。
但她仍不由自主的猜想克雷今晚手上那个盒子里头装的是什么点心。
空空的肚子因未进食而奏起空腹乐章,杨眉不禁埋怨起克雷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
送给她吃不就得了?可恶!谁教他在她洗衣服的时候来按门钤,害她因为没有握好水管而弄湿自己的头发,全身都湿透还得重新洗一次澡。
她给他闭门羹吃也不为过,可是她没想到他心胸这么狭窄!
鸟叫声再次响起,杨眉这回飞快的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还没平息的怒气又被挑起。
耍她啊!浑球!
难得生气的她、人称最沉静冷漠的她,要是被人知道她为了吃不到点心而发脾气,上月定会以为她被什么附身而转了性。
低头一看,适才克雷拿在手上的盒子正躺在地上向她招手。
杨眉弯身拾起它,打开盒子,里头躺着一张纸条--
里头的松饼我丢了,盒子给你闻香。
“死奥斯华德.克雷.斯迪可!下次我再开门我就跟你姓!可恶的男人,就因为一点小事而记仇,一点风度也没有!”
果然,名字比较长的男人心胸都比较狭窄!
杨眉克制不住自己想破口大骂的冲动,但比起骂人,她更惋惜的是没有吃到松饼,盒子里装的一定是特大号的松饼。
噢,她开始对自己的胃感到抱歉。
没有发现的是一旁隐形的克雷在见着杨眉惋惜的神情后发出大笑。
*****
隔日,同一时问。
“啾啾啾……”鸟叫声响起。
这回克雷没有等很久,杨眉拉开门见是克雷,面无表情的容颜快速泛过一道名为“仇怨”的情绪。
没有再次甩门,只因为知道克雷会把她家门铃按坏。
“有事吗?”看到克雷,她就想到昨天,想到昨天,她就想到无缘的松饼,想到无缘的松饼,她就想一拳扁向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男人。
“你吃晚饭了吗?”无视于杨眉眼中迸发的恨火,他笑问。
闲适的姿态与怒火喷发的杨眉成反比。
“关你什么事?”她口气很冲的回答。
对他,她不需要保持什么有礼的态度。
“还没吃的话,我想请你过来我那儿一道吃。”克雷不甚在意杨眉的态度,反而还希望她能继续保持。
这样才有乐趣,总比看她戴着张令人见了就不爱的疏离面具来得好。
要她爱上自己,好歹也要引发她不为人知的能力。
再次将他刚刚看过好几次的“爱的真谛”给抛诸脑后,克雷决心做自己,而不是“爱的天使”。
这个女人总是有本事把他性格里恶劣的一面给激发出来,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太客气。
“尢什么?”她扬眉,眸里燃着熊熊火焰,但克雷好像有近视,一副没看儿的样子。
“因为我煮太多了,邻居里我又只跟你比较熟,所以才想请你过来一道吃的。”克雷耸耸肩,左手抵上杨眉家的大门,眼眸流转着澄透的光芒。
“谁跟你熟来着?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熟来着?”煮太多,又是煮太多,难不成当她真那么随便喔!
难道他没有别的理由了吗?
“这样吗?”克雷笑容清朗地反问。
“对。”杨眉压根儿不想跟太多人有接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克雷面前她特别容易发脾气。
“你不想吃就算了,只是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到时候又是丢垃圾筒。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话说‘暴殄天物’吗?唉!真是可惜了我那精心调制的食物。”开玩笑,他这次要是不逼她跟自己一起吃饭名字就倒过来写!
上次是给她下马威,这次她再不领情,就别怪他使出更卑劣的手段。
要不是得让杨眉爱上自己,他干嘛大费周章的去做一些蠢事?
瞧克雷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杨眉突然有种罪恶感。
等等,她干嘛有罪恶感啊?是对食物还是对克雷?
不,两者都不该有。
“你真的不吃吗?”低柔的声音缓缓的飘送入耳,蕴含着诱惑的意味,让杨眉几乎要点头答允,可她又没跟他熟到可以到他家去的地步。
他们也才认识不久,这样好吗?
可是……杨眉发现自己很难拒绝。
不!她要坚定的拒绝,不能再被耍了!
“我”杨眉才开口说了一个字,接下来的话语全被逼得吞回喉咙。
“想我孤身一人来台湾,无亲无故,没有朋友……”诱惑渐渐转成威胁的利刃,字字句句往杨眉的心上砍去。
她干嘛站在这儿听个陌生人说这种话?而且--
她该死的还觉得他很可怜?
“等等。”杨眉打断他自怨自艾的“投诉”。
“嗯?”克雷扬睫,琥珀色的眸子净是“无言的指控”。
吓!她生平头一次看到一个男人的眼睛这么有感情的!
此时,杨眉突然有种被拉下水的感觉,打从第一次在捷运站见面,她就有被缠上的不祥预感--但他的企图似乎只是找个朋友,而不是更进一步。
朋友。
她没有朋友,如果有这样一个朋友,她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可眼下的情势是--
“我晚餐还没吃,正愁不知道吃什么才好,你不介意的话,一道吃?”杨眉自认为表现良好,将刚刚失控的自己完全拉回。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克雷牵着鼻子走。
所有的情绪遇到克雷后全压抑不住,像是睡眠良久欲爆发的火山似的,挡也挡不住。她不喜欢失控的感觉,却在克雷面前屡试屡败。
她可以冷言相拒,却往往变质再变质,一点也不像她。
“我本来就是来请你一道吃晚餐的,谁知有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克雷文叠叠的说着成语,即使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狗咬了吕洞宾会跟不识好人心扯在一起。
“你知道这句成语的含意吗?”杨眉很怀疑克雷清楚了解怎么使用成语。
“不知道。”他只是因为它念起来很像骂人的句子才脱口而出。
“不知道你还用?”她真是败给这个洋鬼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