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拧眉望着沈瞳儿方才跑开的方向,墨黑的瞳底有着深深的担忧及复杂纠缠、尚未明朗的情 愫……
宋舞蝶悄悄观察着段南渊的表情,眼看他似乎仍不放心,便继续劝说道:“放心吧,段公子,我想沈妹妹一定去客栈投宿,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主动倚偎上前,一来想转移段南渊的注意力,二来更想继续刚才被沈瞳儿的惊叫声打断的吻。
岂料,段南渊竟退后一步,避开了她。
“夜深了,宋姑娘早点睡吧!”对于宋舞蝶的投怀送抱,他此刻根本没有半点享受的心情。
就算他不去追回沈瞳儿,他也没办法继续若无其事的和宋舞蝶缠绵亲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似乎哪里出了错,此刻面对着宋舞蝶,他的感觉竟和昨晚大不相同。
他的心,明显的惦挂着沈瞳儿。
“可是我……”宋舞蝶又向前一步,那一副欲言又止。眉目含情的模样,充满了绮旎的暗示。
段南渊不是不懂,只是他现在一点心情也没有。
“夜深了,早点睡吧!” 匆匆丢下两句话后,段南渊转身回房去。
宋舞蝶蹙着眉,望着段南渊的背影,美丽的眸子浮现一抹下服输的光芒。
沈瞳儿给了她这么一个亲近段南渊的大好机会,她不会轻易错过的,说不定借着这次的误会,她极有可能成为段夫人,届时她就真的飞上枝头成凤凰了!
☆☆☆
沈瞳儿冲出段家之后,一个人独自伫立在深夜的街头,冰冷的夜风吹得她身寒心更冷。
她该去哪儿?能去哪儿呢?她发现自己竟没地方可去!
伸手摸了摸腰间,还好身上有几锭银子,暂时就先到客栈去吧!
来到距离段家不远处的一间客栈,店小二领她进了客房后,房门一关,她就整个人扑上了床,埋首于枕间失声哭泣。
五年来,这是她第一次独自离开段家,没想到会是在这样心碎欲绝的情况下。回想起刚才看见的情景、听见的话语,她就不由得悲从中来。
生平第一次,她尝到了遭人背叛的感觉,那感觉是这样的痛苦与愤怒!她是那么信任宋舞蝶,真心将她当成一个好姐姐看待,为什么宋舞蝶却要这样残酷无情地对待她?
回想起来,当初宋舞蝶说她和其他女子不同,并没有对段南渊动心,肯定只是为了消除她的戒心,借着接近她,伺机寻找亲近段南渊的机会。
是她傻,昨夜真不该找宋舞蝶帮她忙的!
那件梅红色衣裳是宋舞蝶的,而她的梳妆打扮也是出于宋舞蝶之手,宋舞蝶当然轻而易举就能妆扮得和昨晚的她一模一样,再加上段南渊昨夜又醉得意识不清,也难怪他会不疑有他地相信宋舞蝶就是昨晚与他共度一夜的女子!
可是,难道她真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段南渊认错了人,眼睁睁地看着宋舞蝶占据了她最最心爱的男人?难道她五年的痴心爱恋,就这样子认输?
不!她实在不甘心啊!宋舞蝶凭什么抢走原该属于她的一切?
这五年来,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要成为段南渊的妻子,永远不离开他;她痴心爱了他五年,未来还打算继续爱他一辈子,岂能就这么放弃?
段南渊心之所系的,是昨晚与他一夜缱缱的女子,而那个女人是她,不是宋舞蝶啊!
“啊!糟糕!”她突然惊呼出声,泪水也猛然止住。
她怎能就这样负气地跑出来,这样岂不是让宋舞蝶有机可乘吗?说不定此刻宋舞蝶正乘机想勾引段南渊上床呢!
不行!她怎能让宋舞蝶的诡计得逞?
段南渊被宋舞蝶蒙骗而误认人的错误还可以弥补,但若是他因为信了宋舞蝶的话而和她上床,那一切就真的难以收拾了!
她不能就这么死心,不能这么轻易就被宋舞蝶打败!她得立刻赶回去阻止宋舞蝶的计谋才行!
沈瞳儿倏地跳下床,擦干颊上的泪痕,像一阵风般急忙冲出客栈。
行色匆匆的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尽速赶回段家阻止宋舞蝶的诡计,完全没注意到从她一踏出客栈,就有一双邪恶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住了她!
第七章
段南渊回到房里,翻来覆去却怎么也无法安稳入睡。
只要一想到沈瞳儿,想到刚才她那一脸苍白、委屈、激动的神情,他的心就一阵乱,对她是既担忧又不舍。
虽说她应该会如宋舞蝶所说,到客栈去投宿了,但……她这么一个娇弱美丽的女子,独自在夜晚跑出去,若是半途遇上什么心怀不轨的坏人……
光是想象她遭遇危险的画面,他的心就担忧得揪紧发疼,要是她真发生了什么意外,那……
不行,他非得去把她找回来不可!不然他心中的担忧只会愈来愈深,今夜就甭想入睡了!
段南渊霍地翻身下床,就在他穿好衣物,正准备出去找沈瞳儿的时候,房门突然传来几声轻敲。
一听见那声音,段南渊立刻为之一振,心中的担忧也立时一扫而空。
是瞳儿回来了吧!这么晚了还会跑来敲他房门的,除了那被他宠坏的妮子之外还会有谁?
“瞳儿!”他迅速开门,然而一看见门外伫立的人影,他不禁愣了愣,脸上的笑意也立刻敛住。“宋姑娘,这么晚了,有事吗?”
来的人竟然是宋舞蝶,段南渊见到她,心中半点欣喜也没有。
宋舞蝶听他先是亲见地叫唤“瞳儿”,后来却生疏地喊她“宋姑娘”,她的心里泛起一阵不悦,但是她聪明的没有在段南渊的面前表现出来,美丽的脸上刻意堆满了温柔的微笑。
“怎么?段公子,还是放心不下沈妹妹?”她佯装关心地问,心底却恨不得沈瞳儿永远也不要再回来,这样她成为段夫人的机会才会更高一些。
“嗯,我正打算去找她。”
一听他这么说,宋舞蝶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想勾引他、绊住他,不希望他真的去把沈瞳儿找回来。
“段公子,沈妹妹都这么大的人了,她会懂得照顾自己的,你又何必非得把她当成易碎的瓷娃娃,必须时时刻刻的护在身边呢?”
宋舞蝶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他身边,她伸手轻抚着段南渊的眉间!似是想抚平他眉心深刻的摺痕,窈窕婀娜的身躯顺势偎进他的怀里,以空出的另一手轻抚着他厚硕的胸膛。
对她的挑逗,段南渊显得有点不耐烦,虽然软玉温香都主动送上门了,他却完全没心情享受。
“宋姑娘,时候不早,你还是快回房去休息吧!”他满脑子惦挂的都是沈瞳儿的安危与下落,宋舞蝶的举动只是令他更加烦躁而已。
宋舞蝶暗蹙眉心,她知道段南渊急着将她打发,是为了出去找沈瞳儿,她才不会傻得顺遂他的心意离开呢!
她轻叹口气,说道:“段公子,你照顾沈妹妹这么多年,也该是卸下担子的时候了,她已经十六岁,也到了婚配之龄了,不如你帮她找个对象,我听说城北江家的二少爷人品不错,或许你……”
“不必了!”段南渊倏地打断她的话,对这个主意反感至极。
“为什么不必?难道你要她一辈子赖在你身边?”见他一个劲儿地站在沈瞳儿那边,宋舞蝶的情绪突然有些失控。
她好不容易才有飞上枝头成凤凰的机会,不希望有任何的变数阻挠在她面前,而那沈瞳儿肯定会是她最大的阻碍,她必须设法将障碍铲除才能安心。
段南渊的眉心一拢,对于宋舞蝶的咄咄逼人,突然起了极大的反感。
他曾有过的女人不只宋舞蝶一个,在昨夜之前,除了宋舞蝶之外,他也和其他女子有过肌肤之亲。他之所以会独独对宋舞蝶另眼相看,纯粹是因为昨夜的感觉太过美好,那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与悸动,强烈触动了他的心灵深处,让他对与他共度一夜的女子产生了势在必得的狂热占有欲。
可现在……面对着娇媚的宋舞蝶,他发现他竟寻不回一丝丝那晚的悸动,看来那一切不过是因酒醉而产生的错觉罢了!
如果宋舞蝶以为与他一夜缱绻,就可以绑住他、干涉他,那她打的如意算盘可是错得离谱!
宋舞蝶丝毫没察觉段南渊脸色的转变,犹自情绪激动地低嚷:“难道你爱上了沈妹妹?但……你不是向来只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吗?既然你将她当成妹妹,又怎么能爱她?你怎么能?!”
“怎么不能?瞳儿根本不是我妹妹,我和她甚至连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我为什么不能爱她?”他不耐地低吼反驳,先前所有复杂不明的情愫,在此时完全豁然开朗。
沈瞳儿在他的心里早已有了分量,那不属于单纯的手足之情,而是男人对女人的想望!
早在沈瞳儿对他大声宣告她的心意时,他接连数日的浮躁、烦乱,就已说明了他对她并非无动于衷,只是这五年来,他习惯性地将她视为妹妹,以至于他的心情一时之间难以调适过来。
现在回想起来,当她耍赖着要他抱她回房时,她在他唇上蜻蜒点水的一吻,挑起了他前所未有的震撼,再想起那晚当她睡着时,他情不自禁地抚摸她的颊、她的唇……
这一切的一切早已显露出微兆——在他还没理清复杂不明的情愫时,他的心其实早已有了答案。
若不是“手足之情”这四个字像个魔障蒙蔽了他的心,他早该看清自己的心情随着她的成长也有微妙的转变。
还记得不久前他曾经困扰地想过,如果将与他共度一夜的神秘女子和沈瞳儿放在天秤的两端,究竟孰轻孰重?看来现在已有了再明显不过的答案。
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沈瞳儿,是那个他宠溺、纵容了五年,却又时常令他头疼、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的小女人!
宋舞蝶被段南渊的低吼声给吓到了,她怔了怔,激动的情绪稍缓,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她轻咬着唇瓣,无限委屈地说道:“段公子,我的清白之身给了你,你可要负责啊!”
闻言,段南渊的眉心拢得更紧,正考虑着该怎么打发她时,宋舞蝶还以为有了转机,赶紧把握机会继续摆出楚楚可怜的姿态。
“段公子,我已不是处子之身,是不可能再去服侍吕庄主了,他不会要一个已不是处子的妾,再说……”她顿了顿,伸手抚着自己平坦的腹部。“说不定现在我的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你可得对我们母子负责呀!”
以孩子为筹码,说不定他会因此而娶她为妻,宋舞蝶心中窃喜,暗自庆幸自己的脑筋动得快。
段南渊瞥了她一眼,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窃喜光芒看在眼底,他的黑眸转冷,几乎不带半丝温度。
若说刚才他还因为那一晚的缱绻而对她尚存一丝情分,现在也只剩下满心的厌恶与反感了。
会将孩子拿来当成筹码与手段,可见那一晚她趁他酒醉主动献身,也不是纯粹因为爱慕他,而是因为对“段夫人”这身份的渴望,胜于当吕庄主的妾吧!
“不必担心孩子的事,等会儿我会命人煎药给你服用。” 段南渊以近乎冷酷的嗓音说着。
宋舞蝶错愕地瞪大了眼,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你说什么?”命人煎药?煎什么药?
“喝了药,就不必担心会有不该存在的孩子,另外,我还会给你一笔钱,就当做是买了你的初夜,当然,钱这方面不会亏待你的。”她原就是青楼女子,因此段南渊一点也不觉得这么做有何不妥。
“不!”宋舞蝶惊叫着,简直不敢相信事情会突然起这样的剧变。“段公子,你怎能这么对我?我把我的一切全都给了你呀!你怎么能负我?我不要你的钱,我要的是你,我爱你呀!”
“与其说你爱我,不如说你爱的是‘段夫人’这个头衔吧!”段南渊冷冷地嘲讽。
被说中心事的宋舞蝶一阵哑然,表情有些僵硬,当她不死心地试图辩驳时,段南渊却听见了从大门传来的隐约声响。
“一定是瞳儿!”段南渊精神一振,立刻转身走出房去,完全无视于宋舞蝶的存在。
宋舞蝶独自一人在房内咬牙跺脚,既气恼又焦急。
她看得出来,段南渊对沈瞳儿的感情,绝对不像兄妹之情那么单纯,他是爱着沈瞳儿的!
既然段南渊和沈瞳儿都爱着对方,那她想要成为段夫人的希望就微乎其微,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挣得了一点机会,怎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如今她最大的阻碍就是沈瞳儿,要是她能设法让沈瞳儿对段南渊死心,那她就还有最后一丝的希望。
宋舞蝶的眼中闪动着放手一搏的决心,她缓缓动手解开衣衫,直到剩下素白的单衣,再从衣柜中翻出一件段南渊的外衣披在身上。接着便跟在段南渊的身后,朝大门口走去。
☆☆☆
段南渊还没走到门口,远远就见几名丫环聚集在门边,看起来既错愕又有些手足无措。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心一凛,快步赶至门口。
一看见门口的景象,他立刻怔住,同时也明白丫环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异常的反应了。
的确如他所预料,是沈瞳儿回来了,但——他怎么也没料到,她的脸上布满斑斑泪痕、更没料到,她身上会披着一件男人的外衣,而她的衣襟似乎有被撕扯的裂痕!
不光如此,门外不只站着沈瞳儿一人而已,她的身后还伫立着一个高大的男子,看来那人就是她身上那件外衣的主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男人又是什么人?
在担忧沈瞳儿之际,一股强烈的敌意涌起,段南渊望向她身后的男人,黑瞳犀利地打量着对方。
只见那人相貌俊朗,气势磊落,不像是淫猥奸邪的小人,但,看着沈瞳儿和那男子站在一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猛然袭上心头。
段南渊大步上前,伸手将沈瞳儿带到身边,将她护卫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只有他才有资格守护她,其他的男人即使再出色也不行!
“瞳儿,发生了什么事?”他担忧地望着怀里的人儿。
她很明显的被吓坏了,到底她冲出家门之后,遭遇了什么意外?遇上了什么恶人?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沈瞳儿没有回答,只一径儿地猛摇头,她娇小的身子在他的怀里惊惧地颤抖,那苍白而虚弱的面孔,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晕厥似的。
段南渊想也不想地紧揽着她,以自己的体温包围住她发冷的身于,以自己强劲规律的心跳抚平她心中的慌乱。
见她的情绪仍未平复,他也不再逼她开口,转而望向眼前的陌生男子,无言地要求对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