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难喝的咖啡!
他真怀疑医院的人可以下咽。不过看他们忙碌的身影穿梭来去,大概也是一口吞下,来不及品尝它的味道吧。
「何以见得?」
「直觉。」李炎的直觉为他们破了不少案子。
「李炎,办案是要讲求证据的。」林森林提醒道,假如他怀疑这场车祸的真正起因在于严若辰,那也得先找到证据才行。
「我知道。」他点点头,一口一口的啜饮着咖啡。「对了,那个男的驾驶的车子检查结果如何?」
「煞车被破坏,看来这就是造成车祸的主因。严若辰并非肇事者,只是无辜被卷进这件事里。」
「你是说……有人要杀那个男的?」李炎倒是没想过那个男人有什么不对劲。
「你被严若辰迷住了。」林森林笑了笑。
「你少乱说。」李炎否认,一想起那张美丽的脸孔下藏的是怎么样的狡诈心机,他连碰也不想碰。
「煞车坏了不代表是有人想谋杀他吧?」林森林将话题转回,省得性烈如火的伙伴当场翻脸。
「有人会在明知煞车坏了还找死的开快车吗?尤其那条山路弯道特别多,来往的车子本就该特别小心。假若他有遵守交通规则与爱护自己生命的话,他不会等到要撞车才察觉煞车坏了。还有严若辰也是,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她不也是没有踩煞车?」李炎挑眉提出几个疑点。
两辆高速行驶的车子毫不减速的相撞,他们两个还有命真是老天保佑,尤其是严若辰伤势轻微,更可说是奇迹。
「对了,那名男子的身分查出来了吗?」林森林问道。
李炎摇摇头,「目前还不清楚那名男子的身分,以及待在台湾多久。你去查车子的车牌,结果如何?」
「那是辆赃车。」
没有人知道为何一名外籍男子会在深夜驾驶着赃车在山路上高速行驶,也许得等他清醒才知道答案了。
「不过这一切皆是假设,没有确切的证据是不能成定论的。除了物证,人证也是很重要的。」李炎轻喟,这个案子因那名男子昏迷而陷入胶着。
「你也知道啊!」林森林笑出声,他还以为李炎的判断力都跑到严若辰身上去了呢。
「不过说实在的,严若辰确实是个美人,但那个脾性……」
只要一想起她看似合作,事实上却不合作到极点的态度,他就忍不住大摇其头。
李炎没有答腔,他直觉严若辰在隐瞒些什么,偏偏她的背景一点问题也没有。
「我总觉得会有事发生。」李炎将手中的咖啡一仰而尽,缓缓吐出这句话。
林森林耸耸肩,不做任何评论。
外头的天空灰茫茫的,压得人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约瑟.葛里仔细看着手上的报纸,一旁的床上散落着各家的报纸,他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一丝不耐烦。
没有任何一家报纸刊登出有关于罗杰.希克斯.楚多身亡的消息,只说一名身分不明的外籍男子重伤昏迷。
奇怪,在那样的车速下相撞,他必死无疑呀!
约瑟对自己的技术向来自豪,但此刻一股不确定感攫获了他向来冷静的心。
他不喜欢这个结果,非常不喜欢,这代表他失了手,也代表他失信于顾主,更代表着他的零失误率破了纪录。
这不是他的作风,他向来是速战速决且不留下任何痕迹的。
约瑟两道眉纠结,但随即松开。
看来他必须到医院一趟,只要将这个他不小心留下的尾巴解决,他便可高枕无忧。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看台北市灯火灿烂的夜景,嘴角擒着一抹冷酷的微笑。
三天后
「什么?!」严若辰的尖叫只怕整栋大楼的人都听得见。「妳有种再说一次!」要不是因为结帐的柜台太高又有玻璃挡着,她早翻过柜台,而非只是站在原地吼。
她的声音吸引了在大厅挂号、取药的人们,他们好奇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上,心底都有一个共同的疑惑:究竟是何事教一名美丽的女子不计形象的大吼大叫?
医院柜台的工作人员教严若辰的恶形恶状吓到,好一会儿被她吼掉的魂魄才归位,她清清喉咙道:「妳的住院费用加上另一位先生的医疗费,总共是--」
「等等。」严若辰语气面容皆不善的挥手打断她的话,「我住了三天医院,只需付我自己住院的费用就好,什么时候冒出另一位先生的医疗费来着?」
死医院!臭医院!烂医院!
开玩笑,要不是她那天去看那个「可能」成为植物人的「阿度仔」,结果不小心撞到轮椅,脚踝严重扭伤,她哪还需要多住两天医院?
要她付住院费已经够呕了,凭什么她还得付其它的费用?
「呃……这位先生就是跟妳发生车祸的那一位无名先生……」柜台小姐的话再次被严若辰严厉的目光给瞪掉。
「为什么我得付那个阿度仔的医疗费?」她怒极反笑,平静的问。
她就知道!一定是她倒霉。可恶!老虎不发威将她当病猫,看来她可得让医院瞧瞧她的威力,省得他们看她一名弱女子便想将帐算在她头上。
哼!凭什么因为她比较幸运,没有重伤昏迷,就得负起缴钱的责任?
「因为……因为……」柜台小姐支支吾吾的模样再次惹得严若辰凶性大发。
「因为什么妳最好给我说清楚,讲明白。」严若辰受不了她的吞吞吐吐,但仍按捺着脾气不吼出来,以免伤了喉咙得再花一笔费用。
「因为那位先生若是再不付费,院方就必须结束对他的治疗。」
医院方面也是很为难的。器材与人员的耗费已让医院无力再免费支付那名男子的医疗。
「什么?!」有没有天良啊?她就知道医院是个吸血机构,连一名昏迷的人也要压榨,而倒霉的她就成为替死鬼。
「事……事实上……」
「什么事实上?事实上你们就是黑心鬼!一群吸金吸血的黑心肝人!」严若辰不悦的指控。
真是的,好不容易可以出院,现在又给她搞这个飞机,她看起来一副好心肠的模样吗?医院怎么敢把那个死植物人的帐算在她头上?
「严小姐,经过警方调查后,发现这起事故妳和那位先生都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而那位先生受伤较重……」
才三天,严若辰已成了全医院谈论的主题,一方面是她的美貌,一方面是她那奇迹似的遭遇,更因为她的个性之差,凡是照顾她的护士无不受过她的排头。
「那是我活该倒霉只受轻伤啰?」她睨眼手中的帐单,冷声问道。
住院费两、二千元,再加上那个阿度仔的医疗费十……十几万?!
才三天就十几万?!
坑人啊!
严若辰把她所知道的的语言的脏话在心底从头到尾狠骂过一吹,再从尾到头「倒述」一次。
深吸口气,吐气,再深吸口气,再吐气,直到她觉得自己冷静下来她才开口。
只可惜,她的努力在张口的瞬间全白费了。
「你们医院是放高利贷的啊!才住了三天就要十几万,你们当那个人是亿万富翁,当我是钱柜啊!十几万耶!十几万一般人付得出来吗?!」
「严小姐,那位先生的情况特殊。」
「特妳个……」严若辰才要反驳,心头便传来一阵强烈的剧痛,她捂住心口,不明所以。
怎么莫名其妙就心痛起来?
她脑中不经意浮现躺在高度观察室里的那个身影,心,更痛了。
明明还有呼吸,明明只是沉睡,但若是她不付钱他就得死。
那是一条命,一条活生生的命就掌握在她手上……
怎么回事?她向来不会为了个陌生人……对啊,他只是个陌生人,他的死活不关她的事……
「严小姐?」柜台小姐见她迟迟未再开口,小心翼翼地唤着。
认命了!严若辰垂头丧气的捏紧手中的帐单。
反正她从跟那个人相撞之后就没好事发生,不是吗?医院会把这笔帐算到她身上也不足为奇。
只是她的钱……噢,想到一下子十几万没了,她的胃就抽痛。
那可是她的血汗钱啊!
但一想到那人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她就狠不下心。
「严小姐?」柜台小姐再唤,这次加大了音量。
「我付!」严若辰像是要上断头台的说。
老天!没想到会这样的痛!她的心好痛,因为即将失去一大笔钱而痛。
「啊?」柜台小姐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付他的医药费,但你们要给他最好的设备与治疗,确保他的生命。」说完,严若辰自皮包中掏出一叠钞票丢在柜台上,转身使走。
柜台小姐瞪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久久,才摇摇头。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在严若晨正与柜台小姐大小声的同时,约瑟则在另一边的服务台,他谎称自己是罗杰的亲友,顺利得知他住的病房在哪一楼层。
他朝服务台的小姐道声谢,转头见严若辰对着医院的人大吼大叫,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会儿,便往电梯走去。
病房内摆了一堆用来维持病人生命的机器,一名头上缠着纱布的人躺在病床上。
约瑟微偏首凝望床上的人。
实在很难相信眼前这位憔悴不堪的人会是美国最大的军火企业的总裁--罗杰.希克斯.楚多。
就他所得知的资料,罗杰是他接下的case中最令人捉摸不定的,跟在他身边大半年,直至他到台湾这个小岛来散心,才逮到机会杀他。
这半年的跟监,约瑟心底有些欣赏罗杰的处事作风,但欣赏是一回事,接下的case又是一回事,是以,他仍必须杀了罗杰。
只是……他没想到罗杰竟能在那场致命车祸中捡回一条命。
算你命大,但我这次不会再失手。约瑟如是想着,一边套上手套,才想要拔掉他的生命维持器时,外头传来一阵骚动让他暂时停手。
「真的有帅哥?」
「真的,好帅说,可是他却是个重度昏迷的病人。」
「那多可惜……」
「是啊,他的病房就在前面。」
「那我们去看看吧!」
「好哇!」
约瑟装作若无其事地朝进来查看的两名护士微笑了下,然后离开。
那两名护士还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救了罗杰一命。
约瑟在离开医院后迅速拨了通电话。
「是我。交易成功一半,货物半毁,极可能已经全毁。」
电话那头在一阵沉寂后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那就任他自生自灭吧!相信半毁的他,也无法做出什么事来。」
「是的。」约瑟切断通讯,斜射入眼的阳光使他不由自主的瞇起眼,眼角余光扫到适才在大厅大吵大闹的女子,洒落的光影几乎将她吞灭。
他戴上墨镜,转身离去。
第三章
高度观察室内只有仪器的声音规律的响着,一名身着浅蓝色某大日商公司制服的女子站在床头。
严若辰绷着一张俏颜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心里早不知骂过他几次了,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骂不出口,不知是可怜他未醒,还是知道他没有反应不想浪费口水。
真够他××的!他从出车祸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却一点苏醒的现象也没有,查不出他的身分更是害苦了她,责任的归属尚未厘清,但医院已将他的医药费算在她头上。
她是招谁惹谁啊!倒霉到得替一名未曾谋面,而且还不知道将来能不能回收的人付帐。医院真是欺负好人,太过分了!
等他醒来,她一定要……一定要……
该死的!严若辰低啐一声。她一定要怎么样?她又能怎么样?钱都砸下了!
那时她不知是哪根神经打到,竟一口应允会承担这笔费用。
她现在只希望他快点醒过来,最好他完好如初,跟未出车祸前一模一样,又恰巧他的身分是亿万富翁,那她必定可以回收所有「投资」在他身上的钱财与精神。
可是,每日前来,她见到的总是沉眠的他。
不知道他何时会醒过来?
心里的疑问从原先希望他立刻醒来到不知道他何时会醒来,一直到现在他到底还要浪费她的钱多久。
「你倒好,睡了一了百了。」严若辰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虽然明知这样做不会有什么效果。
医生曾说跟他说说话会有助于他的清醒,可她压根不知道他是谁,怎么跟他说话?
而且她这个人,废话一向不多说。她宁愿用跟他说话的时间来死命攒钱,赚多少是多少,以补她一时发神经在这个人身上投下的「资金」。
是以,她每次来,都只是盯着他,然后在心底死命的咒骂。
「你有本事就永远给我睡下去,不再醒过来,我好给你安乐死,省一笔钱下来。」
严若辰语调轻柔,话语却很恶毒。
她到底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大发慈悲替他付医药费,还指名要最好的设备,这下好了,她才刚入帐的两千万全给了这个「回收报酬率」低得无法计算的混球。
明明是他不煞车,明明是他转弯时不减速,明明是他撞上自己的,为什么她会一时神经错乱而担下这个本就不该是她要负的责任?
「可恶!」严若辰拉过椅子坐下,没由来的就是觉得烦躁。
这种日子要持续多久?总不能为了他而让自己的工作停摆呀!但每天来看他,似乎成了习惯。
她微抿的红唇拉开一个讽刺的弧度。
原来习惯的养成是如此的容易呀,为了这个新养成的「习惯」,她还推掉了好几个case,损失了一大笔金钱。
若是没来看他,她回去还会辗转难眠呢!除了钱,他还是第一个让她记挂在心的人,只是……
唉!暗叹口气,她就这么静静的望着他,望到出神……
「你真的会醒过来吗?你真的会一如往昔吗?」即使不明白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但这样的话却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你会像以前一样忠心侍奉国主,乃至于连判断是非的能力也失去吗?跟你重逢会是同前世一般的下场吗?」严若辰无意识的喃念着,她全身被一股力量固定住,一连串的话语自动自她唇间逸出,「我该赌吗?我该赌吗……」
彷若受到催眠似的,她缓缓起身,眼神呆凝的盯着一旁的生命维持器,黛眉微蹙,脚步颠了下,似是挣扎了好一会儿,遗才伸手握住那根管子,正要拔开,一个力道阻止了她,同时也唤醒了她。
严若辰眨眨眼,眼神由迷离转为清澈,愕然的发现自己是站着的。
咦?她刚刚不是坐着的吗?怎么这会是站着,而且……她什么时候握住这根管子的?
她看着手中不知何时握住的管子,她没事握着它做啥?一个想法闪过她脑海,难不成……难不成她是想要拔掉他的生命维持器?!
这个想法让她吓了一跳,倏地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只大手,她抬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