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知,打开门,见到的人是司英理。
「早安。」那张熟悉的笑容,在清晨的阳光里闪耀动人,不因她的谩骂或怒瞪而有丝毫的影响,一太早就来闪瞎她的眼。
「是你?这位大明星,你很闲吗?居然有空一大早来按我家的门铃!」
「不是我按的。」他从容的语调,就跟他从容不迫的笑容一样,那般惬意悠闲。
「不是你?那你倒说说是谁呢?」难不成大白天的撞鬼啊!
「是她。」司英理不疾不徐地指着旁边。
经由他一指,琴桦暄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拉了个人,纳闷地伸出脖子瞧了一眼,立刻惊叫:「妈--」
在门边,她的母亲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睡觉,听到有人叫她一声妈,惺忪的双眼勉强睁开,见着了女儿,才咧开了笑容。
「嗨~~女儿~~」
「天哪!妈,妳怎么弄成这副德行?妳喝酒!」当她弯下身去拉母亲时,闻到呛鼻的浓浓酒味,这个女人竟给她喝得醉醺醺,丑态毕露地倒在地上。
「女儿啊~~妈好命苦~~」
琴桦暄翻了个大白眼,母亲专属个人特色的哭调仔又来了,不用问,肯定又是为那花心男人伤心,这种戏码老早演了不下几千次。
「妳这什么样子,丢脸死了,快进来!」她费力地拉着母亲,偏偏这女人每次喝了酒,就给她使小孩性子。
「让我来。」司英理要她等在一旁,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臂力一搂,轻易将喝醉的女人给抱起,往房里走去。
琴桦暄没多想,一颗心全悬在母亲身上,忙跟了上去,指示他将母亲放在床上,然后请他先去客厅坐着,自己则把房门关起来,为母亲宽衣解服,一边要帮她换上干净的衣服,一边要哄着她安静下来。
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才让母亲安分地躺着,确定睡着了后,她才走出房间,心里怀着一堆疑问。
她看向司英理,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你会和我母亲在一起?」
「我是在路上遇见她,她喝醉了酒挡住路,我只好停下,而她就跑来上了我的车。」
「她为何上你的车?」
「因为她把我的车当计程车,还给了我这里的地址,我才知道原来她要找妳,所以就把她送来了。」
沈默,弥漫在两人之间约有三分钟之久。
「怎么有这么离谱的事?」
「是呀,妳要不要问问妳母亲。」
沈默,再度弥漫于诡异的气氛里。
她一脸严肃,他则微笑从容,直到房门突然被打开,里头的哭调仔划破了客厅的沈默。
「女儿啊~~妈的头好痛喔~~」
琴桦暄立刻站起来走向母亲。「谁叫妳起床的,给我回床上躺好。」
「我头痛~~」
「我去买阿斯匹灵,妳给我乖乖回床上,要是敢睡在地上,我就不管妳,让妳隔天腰酸背痛到死!」
「好嘛~~」随着哀怨的声音,门乖乖地关上,琴桦暄再回头看向他时,脸上有了歉意和感激之色,语气也柔和不少。
「谢谢你,阿司,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换了别人,一定把我妈丢出车外,或是带到警察局,绝不会好心送她来,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就因为她是妳母亲,我当然要管,傻瓜。」他摸摸她的头,这个动作,无意中展现出他的成熟,及有担当的一面。
琴桦暄心头一震,一股热意上升。她一直认为长得好看的男人没什么良心,这个想法自从遇上阿司后便动摇了,以往她还可以抗拒他的温柔,但今天是怎么回事?突然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无形的魄力和沈稳。
今天的他,一如往常斯文尔雅,但好像多了种……气概?
「你先坐着,我去楼下买阿斯匹灵。」她转过脸,因为意识到自己的脸颊有些臊热,她将一份报纸递给他看,自己则匆匆拿了钱包出门去。
待她离开后,没多久,卧房被悄然无声地打开,琴母像个小偷似地走出来,适才的醉态不复见,说话的语气、神情完全是清醒的样子。
「你真的要追我女儿?」
「是。」
「真的要介绍一个有钱又帅又听话又专情又肯养我的男人给我?」
「对。」
「没骗我?」
「没。」
「你发誓。」
「我发誓,若有违此约,我的事业从此一蹶不振。」司英理浅笑道,轻松感性的语调,彷佛不是在发誓,而是在细说甜言蜜语。
琴母听了心花怒放,她从没想过有这么好康的歹志找上自己,回想前天晚上在夜店,她与现任男友大吵一架,因为他又背着她和别的女人厮混,置她的颜面于不顾,当时她气得拿酒瓶砸他,发了疯似地把所有的酒往那对狗男女身上丢去,等她回神时,已被夜店的人抓住,说要送她到警局,还要她赔偿所有损失,她才晓得自己丢出去的全是价格高昂的名贵酒,惊觉自己闯了祸。
刚好这个男人出现,他不但派人帮她赔偿了所有损失,还打发了夜店的人,而她也惊讶于他的帮忙,因为以他大明星的身分,竟然肯帮助一个陌生女人。
直到他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她才明白,原来这事跟女儿有关。
一位又帅又有钱的顶尖名模看上自个儿的女儿,她当然求之不得,而且人家大方得很,开出的条件又优渥,她当然乐意配合他演这场戏,何况对方是个帅哥,她实在无法拒绝这么帅的年轻人,重要的是,她可以藉此报复现任男友,若她真钓到一个条件更好的男人,就是出了这口怨气。
「好,别忘记你的誓言。」
「不会。」
琴母瞧瞧这俊男人,忍不住用手勾勾他下巴,吃吃美男子的豆腐。「如果我再年轻个二十岁就好了,一定缠着你不放。」
「这是我的荣幸。」
司英理的话将她给逗得笑逐颜开,一扫前晚的阴霾。「你这年轻人不错,愿意安慰我这年华老去的中年女人。」
「伯母风韵犹存,仍然深具成熟女人的魅力。」他笑道。
琴母被他逗得开心极了。「我女儿老是骂我喜欢长相优的男人,等你追上她,她就没资格再说我贪恋表相了,而女儿若交了一个名气大又多金的帅哥明星,我这做妈的也很有面子,小子,你可得加把劲哪,我那女儿可是出了名的帅哥绝缘体,光靠长相追她可不行哪。」
「那还得靠伯母多多帮忙。」
「那还用说,你快帮我找到一个具备像你一样条件的男人,要我怎么帮都行,不过我看你挺聪明的,不然就不会想到从我这里下手来接近我女儿了。」
「谢谢伯母夸赞。」
「我话可说在前头哪,若是我没交到满意的男人,我可不把女儿交给你,你得先搞定我这未来丈母娘的终身大事,否则我赖定我女儿,到时你可别嫌我碍眼。」难得有一只肥羊来让她宰,她当然要把握机会,自己钓不到大鱼,只好拿女儿当饵。
司英理的笑意太深沈,以至于让人瞧不出一抹狡狯之光闪掠而过。
「伯母放心,我认识很多适合妳的人选。」
「那就好。」
适合的人选,当然有,若要万中选一嘛,眼下就有一个,而且是天造地设的适合。
谜样的笑容,自司英理俊抿的嘴角扩散,魔魅而迷人。
此刻,正在经纪公司忙碌的邓影,太热天的无端打了个喷嚏,耳朵还隐隐泛痒。
第八章
当琴桦暄见到信用卡帐单时,差点没昏倒。
「妈!」她气冲冲地冲进卧房,正要拿着帐单质问母亲,这个月信用卡上多了三十四万的消费是怎么回事?
一进房间,她尚未骂出口,就被化妆柜上放满的东西给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
她颤抖的手,指着那些名牌皮包、化妆品,项链、耳环,从她租了这间公寓开始,屋里可从没摆过这些名贵物品。
正坐在梳妆台前将珠宝饰品往自个儿身上比的琴母,见女儿进来,笑意盈盈地对女儿招手。
「妳回来得正好,来帮妈看看,明天在一○一大楼举办的香奈儿之夜,戴哪对耳环好看?」
琴桦暄上一口气还没吸完,下一口气几乎要断了,不用问,那些晶光闪闪、耀眼夺目的饰品,已经充分解释了帐单里三十几万的消费是从哪里来了。
「妈~~呀~~要死了!」
「呸呸呸!谁说我要死了,我还没七老八十呢,竟敢给我哭天,诅咒我啊!」
琴桦暄此刻的表情,跟死了爹娘没两样,狰狞的脸上一片惨白,抖颤着声音问:「妳疯了吗?竟然去买这些废物?」
「什么废物,这些是妈这个月来精心搜刮的战利品,就为了明天晚上香奈儿举办的淑女之夜,妈可是为了妳而去买的哪。」
「我才不要去参加那个什么无聊之夜的!」
「又没说要妳去,是我去,会去那儿参加晚宴的可都是有派头的有钱人,妈打算打扮得漂漂亮亮,看能不能钓到一个好男人。」
「妳还不死心啊,真是够了妳!不帮我省钱就算了,竟然给我当闪灵刷手,一下子就刷了三十几万,妳当妳女儿开银行,还是专门抢银行为生啊!」
「呿~~才三十几万而已。」
「而已!妳还得起吗?」
「穷紧张什么?等妈交了有钱又帅的男友,这笔帐自然有人买单,真是大惊小怪。」
琴桦暄现在只想立刻昏倒,可惜她不是弱女子,没办法晕倒,本来还高兴母亲离开刘家的男人,可以过全新的生活,谁知道,自从母亲搬来跟她同住后,她立刻从平民百姓掉到一级贫户。
辛辛苦苦赚钱除了付预售屋的工期款之外,本想多挣点钱准备以后房子盖好时,添置一些美丽温馨的家具。
万万没想到,母亲经过恋爱的打击后,不但不知悔改反省,还给她变本加厉花大钱,世界突然天昏地暗了起来,她有种欲振乏力的无奈感。
「别那副要死不活的脸嘛~~」母亲一派乐天地取笑她。
「我是快被妳气死!居然还老神在在笑得出来,妳现在叫我去哪生三十四万块还卡债!」
「每个月还一点不就行了?」
「什么叫还一点!妳知不知道信用卡循环利息很高耶!我怎么会有妳这种母亲,不事生产就算了,整天只知道作白日梦,都快五十岁的女人,还妄想装成三十岁,妳再如何装,也改变不了年龄--」她蓦地噤声,那个被她骂的中年女人,此刻正因为被她点中了死穴,而唇角抽搐、眼睛红润、珠泪悬眶,眼看洪水就要溃决。
「哇~~」人儿往床上一趴,放声大哭,连续剧的台词也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地传来,「我是招谁惹谁了,这辈子老是遇人不淑就算了,生个女儿含辛茹苦把她养大,却来取笑我变老变丑,连装小都不可以,稍微打扮也不行,早知道当初就吃药流产,也省得女儿长大来数落我这个年华老去的女人,呜呜~~我就算撞死,也好过被自己的亲生女儿侮辱……」
又来了!
琴桦暄揉着疼痛的太阳穴,任性的母亲禁不起别人骂,每次都来这招一哭二闹三上吊,到头来骂人的人反而要想办法去安慰被骂的人,免得黄河淹大水,淹到邻居抗议,警察上门。
怪只怪她没想到母亲会用她给的副卡,一口气刷了这么多钱,只是奇怪了,过去母亲再任性,也不会这么夸张呀,或许是这次的失恋打击让她太伤心了吧,看来从今天开始,不但得把卡片收回来,也要严格管制母亲花钱的习惯。
「算了,花都花了,再骂妳也于事无补,从现在开始,妳不准再用信用卡!」她气愤地转过身走出房间,不理会哭天的母亲,反正她自己哭够就会停了,现在要伤神的是这笔卡债。
当她走出房间时,没见到身后的母亲正偷偷吐舌。
一想到自己省吃俭用,连一点钱都不敢浪费,要她去付银行坑人的循环利息,当然不甘心,忍不住想起那个「好用的朋友」。
靠山山倒,靠老爸,老爸跑,靠老母,老母哭,靠自己又不见得好,幸好幸好,她还有一个很听话又有求必应的财神爷,欠银行的高利贷,还不如欠阿司,因为跟他借钱都不用算利息。
当然啦,开口跟人借钱实在很丢脸,但因为上次借过了,一回生二回熟,所以她决定再去借一次。
于是,她拿起手机打给「无息银行」。
「喂,阿司,我是桦暄啦,你在忙吗?呵呵呵……打电话给你当然是关心你啊……你现在没事?太好了!我去找你好不好……对对对,立刻就去,你等我喔,别乱跑,好,等会儿见了。」
收起手机,琴桦暄立刻换上一件T恤和牛仔裤,拿了包包就出门,她以为一切都这么简单顺利,没想到她要去找的老实男人,此刻正跷着二郎腿,悠哉地喝着咖啡,挖了陷阱等她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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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全怪我没管好我妈,没想到她这么不知节制,害我压力好大,想到那笔钱胃都痛了,本来我想自己辛苦一点,可是每个月白白去付银行利息实在很冤,只好来拜托你了~~」
装柔弱,装可怜、装小女人,实在不像她琴桦暄的风格,但是在温柔的阿司面前,她知道这么做可以值回票价,阿司一定会帮她的,所以平日好强的她,愿意很努力滴出几滴眼泪以博取同情。
「听起来,的确很伤脑筋,」司英理点点头,也同她一样拢着眉,充分展现出他的担忧。
「就是咩~~」她用手拭拭泪水,发现自己演得还满得心应手的,反正目的就是要赶快借钱救急好闪人就是了,她是注重效率的行动派,遇困难就解决,没时间伤春悲秋叹命衰,但为了让阿司拿出三十四万这笔不算少的钱,应该有的借钱步骤也不可少,例如挤一下眼泪。
「好可怜~~」他两臂一伸,将她拥入怀中,揉入他的男性气息里。
她怔了下,与阿司的拥抱并非第一次,因为两人感情好,友好方式像哥儿们,所以打闹的肢体碰触很正常,只是碰触多了,难免有时候会有异样的感觉,例如现在,她感觉到他的手臂很有力,在他抱着自己的同时,彷佛也承接了她肩上所扛的担子,身子一阵轻飘飘。
两手不知不觉也攀上他的肩膀,她闭上眼,享受这种带点安心却又心跳加速的感觉,这个怀抱又宽大又温柔,让她好想就这么窝下去,他平稳的呼吸令她心神迷乱,因为可以感觉到他的鼻息在耳畔吹拂着她敏感的耳垂,撩起一阵麻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