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知道,妳既勇敢又有担当,性格光明,不会像那些为自己劣行找借口的人一样。」他目光热烈地看着她。
宝贝仰望着他,小脸微微一僵。想要豁出去,忘情地接受他,接受这份美丽爱情的决心又彻底溃败了。
「有的时候,人世间就有那么多不得已,明明想尽力做到最好,却总是功亏一篑。有些话在当时想说,可是错过了时机却永远也无法说出口了。」她避开他的视线,苦涩地道。
「妳是指……」他脸庞闪过一抹疑惑。
「没什么,我只是一时感慨。」她猛摇头,强颜欢笑地拉拉他的衣襬。「我饿了,回家吃饭吧,免得他们找不到我们,跑去请里长广播--」
「可以这么做吗?」他失笑。
「当然……」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随着晚风隐约响彻飘送的回音--
「……里办公处报告,里办公处报告,田侨里门牌三十号的张宝贝,张宝贝--『霍』镇,『霍』镇--张阿伯在找你们,叫你们回去吃晚饭了,若迟到菜凉去他是概不负责……」
「你看吧!」她噗地笑了出来,瞥了他一眼。
「好……好特别。」他惊讶到差点说不出话,随即疑惑的问:「我什么时候改姓霍了?」
「不好意思,乡下人没认得多少字,里长伯肯定是把你的『翟』字误认成『霍』了。」她失声笑出来,心情好了不少。
「还不错,至少笔画没有差太多。」他幽默地自我解嘲。「很给面子了。」
「哈哈哈!事情总有突槌时,没有百分百完美才叫作人生。年轻人,看开点吧!」她语带双关地拍了拍他的胸膛,随即低头赶紧快步走。
翟镇心一动,微微沉吟,还来不及深入思索,就看见她已经拔腿快跑,把他用离了好一段距离,不禁大笑。
「慢着,妳犯规!等等我。」他迈开大步追上去。
「休想……哈哈哈!」宝贝回头扮了个鬼脸,赶紧逃得更快。
他笑着追了上去,优雅迅速的动作一点都不像个只会教书的艺术学教授。
「啊啊啊……不准跑那么快!不公平!」她哇啦哇啦尖叫。
彩霞,晚风,稻田,笑声如银铃飞扬,青春正盛爱情正忙。
第八章
宝贝每天都过得好快乐。她每天都收到他一朵美丽的花,一颗莹亮滚圆、不知道是啥含意的珍珠。
至于坐Rim开的宾士或他开的保时捷去摆摊,在她的抗议与他的坚持中,两人各退一步,就是她搭他的车子,但是他要在离摆摊地点五百公尺外的地方让她下车走路过去。
「你先开车去逛一逛,或是去喝杯饮料,不用在这儿等我了啦!」她有一丝心疼地道:「大太阳底下,你又不能老是发动车子开冷气,这样会被晒晕的。」
「我比较担心妳。」翟镇怜惜不舍地轻抚她被阳光晒得红通通的脸庞,「戴顶帽子好吗?妳这样会不会中暑?今天太阳这么大,不如妳就休息一天好不好?」
「不、不行啦。」她差点心软,还是咬牙忍住。「今天庆平医院旁边有小型园游会,趁这个机会把所有货底都清一清,这样我就可以去台北批货了……你不是也要去台北办事情吗?我昨天不小心听到Rim说的。」
「妳想跟我一起去台北吗?」他深邃的眸子亮了起来。
「呃,我是说如果顺路的话,假如你是要开车上去,那我就搭你的便车,顺道买零食在车上吃吃喝喝,看看风景,还可以陪你聊天……这样你比较不会无聊。」宝贝越解释脸越红,最后干脆微窘地叹了一口气,「好啦,我承认我想要跟你去台北。」
「我一直迟迟不敢告诉妳,我近日必须回台北办些事情,我更衷心盼望妳能够和我一起去,如果妳愿意的话。」他热切地捧着她的小脸,感动得不得了。「正在踌躇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没想到妳……真是我的天使,妳总是在我最需要妳的时候支持我。」
他的话让她脸红得更厉害,心底震荡难禁。
「其实我根本没有那么好,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包容我,照顾我。」她又感动又内疚不安。「相较之下,我什么付出都没有。」
只会抱怨,只会退缩,唉!连她都讨厌这样的自己。
但是她又没勇气甩开理智,敞开一切对他大吼--
对!我就是喜欢上你,对!我就是那个打晕你的凶手,对!我一直欺骗你!假装我真的救了你一命!
「傻瓜,妳给了我好多好多,妳自己都不知道吗?」他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宝贝心虚愧疚地低下头,讷讷道:「呃,我应该去摆摊了,晚了找不到好位子。」
「确定不要我跟妳一起吗?」
「不行!」她骇然叫道。「今天那儿会有很多小护士,你一定会被生吞活剥……呃,我是说这样引起暴动不好,很不好。」
「我怎么会引起暴动?」他茫然不解。
「总之,我好了会打手机给你。」她匆匆地在他脸上印下一吻,扛起大皮箱就逃。
翟镇眨眨眼睛,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得是窝心。
每次都教她的吻扰乱了意志,徒然让她pass过去……但是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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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庆平医院的院庆,因为不方便在医院的广场办如此热闹又嘈杂的活动,怕吵到病房里的病人,也怕值班的医生、护士会心痒痒,无法专心工作,所以院方决定在医院旁边的空地办小型园游会,让员工两小时轮班一次,到园游会玩乐。
「来哦!来哦!性感小可爱,今日跳楼大拍卖,老板不在家随便卖!」宝贝在众多嘈杂喧哗的扩音器环伺下夹缝中求生存,以丰沛的丹田之气异军突起。「送礼自用两相宜,帅哥买给美女穿,美女穿给帅哥看,天真诱惑又可爱!」
不到十分钟,摊子已经围满了一群白衣天使和被鼓励来帮女朋友买的害羞大男孩。
宝贝兴奋得小脸都涨红了,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把家里剩下的小可爱都拿来这里卖了。
一个小时过去,进帐五千元,扣掉成本现赚两千五,这让她精神更抖擞来劲了。
「来来来,性感小可爱便宜卖呀!」
就在这时,一个有点眼熟又不是太眼熟的清丽女子站在她面前,笑容友善嫣然,宝贝的叫喊声霎时煞车,愕然地瞪着对方,「呃……小姐,妳好像有点面熟?」
「我刚刚看就觉得好像,原来真的是妳。」黎云英稍嫌热烈地对她笑着,「是我,还记得吗?那个实习医生,在街上……」
「我记得,妳就是救了……」翟镇。宝贝及时吞下这两个字,笑容有点僵硬。「呃……的医生,妳好,原来妳在这家医院服务啊?」
陕逃!快跑!宝贝内心深处冒出一个心虚的声音尖叫。
跑什么?她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她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忿忿地驳斥。
「幸好妳还记得我,对了,我可以请问那位先生后来怎么样了?好了吗?」黎云英没意识到自己逼近她追问。
这些日子以来,黎云英一直未能忘怀那张令她惊艳的俊美儒雅的脸庞。
另外,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张脸,似乎是在某本介绍欧洲名流权贵的杂志上曾匆匆瞥过。
「他呀,他很好啊,后来醒了就平安回去了。」宝贝越发心虚,手心冒冷汗,拚命想转移话题。「呃,这款银色小可爱好适合妳的气质哦,妳要不要看一看?」
「谢谢,我看一下……他有留电话或任何联络方式给妳吗?」黎云英心不在焉地接过小可爱,无意识地翻弄着,心终究还是牵挂在同样的事情上。
「谁?」宝贝硬着头皮装白痴,能捱一时是一时。
要命了,为什么现在偏偏没什么客人?害她只能面对面正视女医生……和她自己的良心。
「就是那天那位先生呀。」黎云英害羞得白皙小脸染上一层美丽的红晕。
「哦……妳说他喔……」该死了,她不想说谎,更不想说实话,只能嗯嗯啊啊拖延时间。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含笑--她平常会很高兴听到,但现在最害怕听见--的男声在宝贝头顶响起。
「妳一定口渴了,我买了一杯新鲜果汁给妳。」翟镇愉快地将果汁递给她,却发现她面色不对劲。「怎么了?晒伤了吗?累坏了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哈、哈。」宝贝尴尬得真想钻地洞躲进去,又惊恐害怕他和清丽女医生碰面。
她眼角闪电般地一瞥,心悸地发觉女医生已经脸红得跟苹果一样,痴迷地正要开口--
「啊--有飞碟!」她惊慌狂乱到极点,猛一仰头指向天空大叫。
有飞碟?在哪里?
大约有五、六十人不约而同惊奇又迅速地抬头望--包括黎云英和翟镇--就在这瞬间,宝贝同时抓住皮箱和他的大手,咻地拉冲离现场!
待傻傻发现天空什么东东都没有的群众惊觉受骗之时,一场媲美大卫魔术的脱逃已然成功。
「人呢?」黎云英呆呆地望着突然消失的摊子和两人。
刚刚……是太阳太大她眼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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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用做生意了吗?」翟镇被她拉到外头大马路上,疑惑地边走边问。
「对。」宝贝还是死命拖着他疾走,像屁股后头有鬼在追般。
「为什么?」
「发生红色警戒。」
「咦?」
「六十秒前发布的。」
「我没听到雷达警报声啊?」
「雷达哪有我警觉?」她冷笑,早在那杯果汁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剎那,她想都不用想就决定了一场脱逃是必然的。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啊!
她忽然觉得自己过度分泌的肾上腺素已经冲破脑门,她开始胡言乱语了。
宝贝一凛,连忙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
「我肚子饿了。」她看得出他有点不相信--也对,他是善良单纯,但不是笨蛋--连忙又声音虚弱的补充说:「而且我觉得头很晕,好像有点中暑……」
「我马上带妳去凉爽一点的地方,我们去吹冷气,我帮妳提箱子……哎呀,我早就担心今天太阳太大,妳一定会受不了的。来,靠着我吧,别走那么快,还是我抱妳吧!」果不其然,她这话成功地引起了翟镇满满的关怀怜爱焦急之情,一迭连声地叫道。
嘿嘿嘿,她是个邪恶的女人。宝贝表情很虚的样子,心底却是爽到不行。
「没关系,我还撑得住,但是我不介意待会吹车上的冷气。」
「我车就停在前面,快到了。」他对待她温柔呵护得像捧着只脆弱的蝴蝶。
唉,完全不知道她根本就是只虎头蜂。
爱情果然是盲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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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今天跟你去台北,沿路关心你的心灵,照顾你的肉体。」宝贝手扠着腰,大言不惭地宣布。
第二天早晨,翟镇刚踏进张家不到五分钟,正捧起稀饭要吃的当儿,就被这个炸弹炸得他又惊又喜,头晕眼花。
宝贝顺手挥舞着他刚刚亲手送的雪白缎质长盒子,以增加自身气势。「我,张宝贝,是一个懂得感恩图报的人……」
「妳要不要先坐下来吃碗稀饭?」张父捏了把冷汗,真是觉得对翟镇愧疚得不得了。都是他教女不严,养出了个男人婆。「没事站那么高做什么咧?」
「伯父,不要紧,宝贝这样站在椅子上很有气魄,整个人都散发着巨星的光彩。」翟镇痴痴地仰望着她,崇拜爱慕之色深深流露,但还是没忘记用双手稳住她的身体,深怕她跌了下来。
张父同情地望了未来女婿一眼,忽然悲从中来--这么好的男人被女儿吃得死死的,还是自愿的……真是……糟蹋了。
「所以……」她胜利地看了父亲一眼,愉快地道:「我决定带我最喜欢的CD和最喜欢的零食,一路上和他分享。」
这话听得翟镇欢天喜地,张父却是脸色发白。
厚,女儿喜欢的CD都是那些像杀鸡杀到一半还没断气的声音ㄋㄟ。
「呃,宝贝,妳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从台南到台北起码四个多小时的车程,要开高速公路又得集中精神……」
「宝贝喜欢的音乐,我一定也很喜欢的。」翟镇连忙开口,「伯父,您不用担心。」
怎么不担心?张父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万一他被吓得改变心意,不喜欢宝贝了怎么办?
「阿爸,你放心。」她意味深长地道:「我不会拿你去年在庙会参加歌唱比赛录的那片CD去放的啦!」
「呃,噢,那就好,那就好。」张父老脸红了起来,忙捧起稀饭逃到客厅。「那个重播的亲戚X计较好像要演了,我去瞧瞧。」
「嘿嘿。」宝贝终于坐了下来,舀了一大匙的咸水花生放到翟镇碗里,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我看你那天好喜欢吃陆爸爸做的咸水花生,所以我今天很早就去他的花生田里拔新鲜的回来剥壳,自己烫,你吃吃看好不好吃。」
「这是妳亲手做的?谢谢。」他欢喜地连连吃了好几颗,忽然微一停顿,迟疑的看着她,「妳自己去摘的?陆伯伯知道吗?」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她双眸瞇了起来。
「我只是担心妳又像那一天,没有问过主人就擅自摘了邻居的木瓜……」他蹙起眉心,苦口婆心地道:「就算再熟,亲如一家人也一样,不告而取是不好的行为,同偷窃无异。」
「我没有偷,我只是……」
「也许妳认为大家是好邻居所以无所谓,大家不会计较那么多,但是贪小利而失大义,事关人格,不能误以为这是不拘小节的表现。」他皱眉道,「为了小小的利益,人们就是一寸一寸这样沦落的。」
他有感而发地慷慨陈言,却没意识到每一句听来都像是在谴责她。
宝贝脸庞乍地一热,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和难堪紧紧揪住了她的胸口。
没想到在他的眼里,她居然有那么不堪?
他不知道在田侨里这里,家家户户的农作物都像是所有人的,以物易物联系感情,他更不知道那天摘了木瓜后,她也拿了一件漂亮的花裙子送给邻居妹妹。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问,却对她的人格如此没有信心……
她的心阵阵恶寒冰冷交错,小脸渐渐苍白了。
她穷,但是穷得有自尊有骨气,连他送的华服钻石都坚持还给他了,又怎么会贪图别人家小小的一颗木瓜?甚至是一篮子花生?
也许……她根本就不该收下那些甜蜜美丽的花朵和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