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刚刚为什么不让她接电话啊……
她想尖叫。
「真搞不懂妳在想什么。」张父纳罕摇头道。
「我才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把电话挂掉了?」她倏然抬头,双眼直逼视父亲。「他有没有说他现在人在哪里?他有留那里的电话号码吗?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他是打来找我吗?他有问起我吗?有没有?啊?」
一连串的问号轰隆隆而来,好个张父,好整以暇地倒了一杯一斤五万块的上好铁观音,慢慢地啜了一口,清清喉咙,然后才对女儿笑道:「没有。」
「没有?什么东西没有?没有什么?」她气呼呼地追问,「阿爸,你讲清楚好不好?」
「没有留电话。」他慢吞吞地又喝了一口茶,满足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啊!五万块的茶就是跟五百块的茶不一样,真好喝。
「阿爸--」她咬牙切齿。「他还说了什么?」
「哦,我想一下喔。」他还真的想了,而且这一想就是五分钟。
「爸!」她脸都绿了。
张父嗅到某种炸弹快爆炸前的烟硝味,不敢再卖关子,赶紧大嚷:「想到了!想到了!」
「他还说了什么?」她屏息等待。
「他说……唉,他说他明天坐中午的飞机离开台湾这个伤心地。」张父吸了吸鼻子,哀声叹气。「也许以后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么好的男孩子,阿爸还以为他会是自己的女婿呢,没想到……唉,苍天捉弄人啊。」
「他……他要走了?」宝贝脸色瞬间惨白了,无力地低声道:「他真的要离开这里,离开我……」
他放弃她了吗?终于对她失望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让她心如刀割,好想要放声大哭。
张宝贝,这就是妳要的,这就是妳逼出来的好结果!
他要走了,要远远地飞离这个城市,然后永远不再回顾。
她的胃抽筋了,浑身冷到骨髓里,整个世界似乎就在她头顶爆炸开来。
「不行!不可以!」突如其来的觉醒令她不顾一切地跳了起来,「我不要让他走,我要他回来!」
他别以为他可以温柔的、感伤又绅士地退场,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她绝对不让自己的白痴和懦弱无能再一次地赶走他。
坦白就坦白,要爱就去爱,配不上就配不上好了,反正他根本不会在意、嫌弃她……如果他再像那天说出纠正她行为的话,那也无所谓了,反正、反正爱情不就是这样吗?互相漏气求进步,她还不是常常碎碎念他的完美。
只要他别走……
张父被女儿的激动吓了一跳,「那个……宝贝,现在很晚了,左邻右舍还要睡觉……」
「睡什么觉?睡觉有比我的幸福重要吗?」她怒气腾腾地双手扠腰,全身熊熊燃烧着战斗火焰,终于下定决心了。「我现在马上赶去台北,我一定要去把他『抓』回来!」
去他的自卑!去他的内疚!
钱全长得一模一样,再赚就有了,可是她深深爱上的好男人只有这一个,错过了别说她自己会吐血搥心肝,就连全田侨里和社会都不会原谅她!
「可是现在这么晚了……」
「我去包飞机!」她理智尽失,跳下沙发就往房间冲。
什么?
「宝贝,妳不要太冲动,千万不要太……」张父急忙追在她屁股后头,拚命抹冷汗。「妳要干什么?」
宝贝北了个「等一下」的手势,低头急声对电话那头的人道:「对!我要包机--什么?你骂我神经病?你知不知道我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一定要去办?我有钱可以包……喂?喂喂?」
可恶!难道他以为她是疯婆子,半夜打电话去警察局闹的吗?警察不是人民保母要为民服务吗?
小气鬼,连跟他们包一辆警用直升机都不肯答应!如果不是赶时间的话,她早就自己去买一架来开了--宝贝疯狂的脑袋瓜里已经毫无理智可言了。
「宝贝,妳冷静一点,他的飞机是明天中午,又不是早上,妳就算坐火车慢慢晃去也来得及,再不然开车去嘛!」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女儿根本不会开车,连忙噤声。
以宝贝现在疯狂的程度,可能会忘记自己不会开车,而直接冲去车库开那辆新宾士。
「对!坐火车!」宝贝抓起米色格子小皮箱,想也不想地往外冲。
「宝贝……」哎呀,事情大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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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总算赶上最后一班开往台北的火车,开始了她一夜精神紧绷无法入眠的夜车之行。
要不要先打一通电话给他呢?她可以在电话里请他不要走,必要的时候用求的也无所谓,反正她是欠他太多太多了。
就在她掏出手机,要按下那在心底念了无数遍的号码时,她又胆怯了。
「如果他已经对我心灰意冷,不接电话怎么办?如果他挂我电话又怎么办?晚上他竟然没有坚持要阿爸叫我听电话,也许就是已经不想跟我讲话了,怎么办?」她抱着小皮箱,曲身坐在椅子上紧张惶恐地发抖着。「不行,我要直接面对面堵他,跟他坦白,跟他告解……我要告诉他我爱他,请他不要走!」
对!直接杀到机场去堵他,阿爸刚刚是怎么说来着?他要搭中午的飞机,那么她得在火车站下车,然后坐计程车飞奔到机场。
别紧张,别紧张,现在才凌晨一点,坐到火车站下车大概五点半,搭计程车慢慢晃到机场顶多七点,她一定来得及去各家航空公司柜台前堵他!
四个半小时后,宝贝抵达台北火车站,在清晨太阳欲露未露的曙光中,她跳上了一辆排班计程车,第一句话就是--
「我要去机场。」
「松山机场吗?」
「对!台北的机场。」她猛点头。
「那就是松山机场了,没问题。」
松了一口气的宝贝差点就在计程车上昏睡过去,可是不行,她一定要撑到机场,她要堵到她心爱的男人!
直到计程车抵达台北松山机场,她望着还关闭未开,静寂的机场,忽然觉得一阵强烈的安心袭来。
「还没开,我在这里等,一定可以堵到他的。」她走到墙角,顾不得脏地席地而坐,抱紧小行李箱,开始等待。
紧绷纠结了一整晚的心,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她的眼皮也开始松了,尤其下意识又不断欣慰地想着:我已经在机场了,等机场开门,我有的是时间堵他……最后宝贝在疲惫与安心的双重诱惑下,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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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一夜无寐,英俊清郁的翟镇缓缓走出圆山饭店大门,一旁的公关经理殷勤地跟随在他身边,亲自替他拉开了车门。
「少爷早安。」Rim一身西装笔挺地稳稳坐在驾驶座上。
「殷经理,谢谢你这些日子来亲切周到的招待。」翟镇温和有礼地和他握了握手。
「哪里、哪里,翟先生,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希望下次翟先生能够让我们有机会再次为您服务。」殷经理热切地道。
「一定。」他尔雅地笑了,「谢谢你。」
「一路顺风。」
他优雅地坐入了宾士车后座,对帮忙关上车门的殷经理微笑一点头。
「Rim,我们出发吧。」
「是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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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宝贝在浓浓睡意中倏然惊醒,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心脏紧缩地悸动着。
现在几点了?
她低头一看表,十点五分,老天!还好,还没中午,她还来得及。
她跳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紧张地东摸摸鬓角西摸摸衣角,深怕自己经过一晚的折腾丑得不能见人。
他……会高兴看到她吗?还是会转过头去,不愿再见她?
不管怎么样,她这次都不让自己再退缩回那个该死的自卑壳里了。
宝贝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地走进清凉宽敞的松山机场里。
哇!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机场,看着这么多专业的人员,这么多的旅客来来往往,忽然心里升起了一股异样感觉--
这么多人?她要从哪里找起?要去哪边堵他?
她有点心慌,这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只有一个大门,一家航空公司,或是直接站在登机口就能堵到他,这么简单的事。
她必须求助于专业人士。
于是她匆匆跑到一个看起来很气派的航空公司柜台,对礼貌亲切的柜台小姐开口问。
「请问一下,你们有飞英国伦敦吗?」
柜台小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呃,我们没有耶,抱歉,请问……」
「那么可不可以请问妳,有哪几家航空公司飞英国伦敦?大概几点的飞机?登机口在哪里?」她着急地问着,眼眶都红了。「我……男朋友要搭今天中午往伦敦的飞机,我一定要阻止他离开台湾,请妳帮帮我好吗?」
柜台小姐被感动得眼睛也有点红,但是她同时也疑惑到不行。
「对不起,可是这里是松山机场,飞国内线班机的哦,妳的男朋友如果要飞伦敦,那么是在桃园中正国际机场搭机……咦?妳不知道吗?」
「什么?!」宝贝瞬间僵住了,心脏差点从嘴巴跳出来。
不对,她是差点就不想活了……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么笨、这么俗的人?连台北松山机场和桃园中正国际机场都分不清,可是、可是她一直以为台北是台湾首善之都,坐飞机当然是要到台北的机场……
「他要搭中午的飞机,几点呢?也许妳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哦!」柜台小姐好心地提醒她。
「那、那我该坐什么车去?老天,我可不可以包飞机去?」她都快哭了。
她一定要拦住他,她一定要来得及阻止他离开台湾哪!
「便宜的话是坐国光号,可是比较慢,如果没有预算方面问题的话,我建议妳可以搭计程车。」
「谢谢妳,谢谢妳!妳是我的救命恩人!」宝贝跳了起来,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摇了两下,「谢谢妳,我会报答妳的,我一定报答妳!」
「呃,这没什么,妳快去坐车吧!」柜台小姐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
记住了柜台小姐名牌上的名字,宝贝转身边往大门口冲,边掏出手机疾按下号码。
「喂?小李,帮我包三套伊夏尔的洋装,用快递火速寄给台北松山机场入东航空公司柜台给一位刘杏惠小姐,马上就去办,谢谢!」她挂掉电话跳进计程车里,劈头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去桃园中正机场!是桃园的『中正国际机场』!要快,越快越好,罚单我帮你缴,车资我给你三倍!」
「呃……」
「快呀!我要去追我的心上人,拜托拜托!」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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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车,飙飙飙!
拜了不起的司机老大之赐,他们只花了四十五分钟就抵达桃园中正机场第二航站大厦。
「这里是最有可能的,如果没有的话,我再载妳到隔壁的第一航站。」司机老大热心地催促,「快!我会在这里等妳。」
「谢谢你,司机大哥!」宝贝感激地打开车门,一手抽出了五张千元大钞塞给他。「一点小意思,谢谢你。」
「哎呀,不用这么多的!」司机老大惊呼。
「应该的、应该的。」她心如擂鼓,匆匆跳下车冲进机场大门。
天啊!中正国际机这么大,她该往哪儿找?
老法子,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向服务台。
「先生请问……呼呼……有哪家航空公司中午有飞往伦敦的班机?」她口好干,心跳好急好喘,可是她必须要找到翟镇!
「今天吗?」
「当然是今天!」
「我看看哦。」斯文的服务台先生抬了抬眼镜,以慢条斯理的动作查询着,「嗯……」
嗯什么?!
她这才知道什么叫作急惊风遇上慢郎中,难道她好死不死地遇到跟她老爸一样信奉「上吊也要喘口气」教的门徒吗?
就在宝贝急到头冒冷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双手掐上服务台先生脖子猛摇的冲动时,他终于抬起头开口。
「十一点半长X航空有一班直飞伦敦,但是现在已经在登机了,如果妳想搭恐怕来不及啰!」
「登机门在哪里?」不对!她必须先搞清楚,不能再发生搞错飞机事件。「除了这班以外,还有呢?还有没有其他家?」
「嗯,还有下午六点二十分中X航空。」
「还有呢?」
「晚上八点整--」
「所以今天中午就只有长X航空飞伦敦吗?」她匆匆打断他的话。
「嗯……」
不、要、再、嗯、了!
她双眼射出杀人烈焰。
「对!」服务台先生连忙点头。
「谢谢,请问登机门往哪里走?」
「噢,妳就从这里上去,然后再左转,然后……」
「谢谢!」她以跑百米速度消失在服务台前。
她跑,发了狂地卖力跑,耳边听到甜美的广播声不断重复着「搭乘长X航空十一点三十分飞往伦敦的旅客,请到五号登机门……」,她的心脏跳得又急又快,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拜托!拜托让我赶得及阻止他!」
当宝贝气喘吁吁的冲到证照查验处前时,却被航警人员挡了下来,她着急的想越过阻碍到五号登机门,但航警人员因她没有护照,也没有登机证,说什么也不让她过去。
「不!」她颓然绝望地跌坐在地上,阵阵剧烈的悲伤和痛苦如拳头掐捏住了心尖,全身如掉进寒冷冰窟般地颤抖了起来。「翟镇……你怎么可以……真的这样就离开……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说我爱你,我还没来得及求你留下来……为什么不再多留几分钟?只要再留几分钟……我就可以找到你了……」
她伤心到极点,再也顾不得旁人的眼光痛哭失声。
就在她哭得泣不成声时,一方熟悉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她呆了一下,透过泪眼模糊的视线痴痴地盯着那方手帕……天,可能吗?会是……
宝贝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翟镇半跪在她身畔,他深情的双眸盛满泪光和笑意。
「嗨。」他微微一笑,眸光贪婪而炽热地凝视着她。
老天,他好久、好久没有看到她了,如同过了一个世纪那般缓慢痛苦思念。
「翟镇?!」她拚命地揉眼睛,想笑,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小手颤抖地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真的是你吗?不是我的幻觉吗?」
「真的是我。」他因狂喜而屏住呼吸,温柔地拭去她颊畔的泪水。「是我,我没有走。」
「你怎么……可是我以为……你、你……」她语无伦次了,不断地摸着他的脸,他的眉毛,他的唇瓣。「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