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眸放光,「你是说,西凉的……」
「王妃意下如何?」东野兰正等她的回答,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女人是不可能拒绝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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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陵
萧寒声见赤多花渐渐醒转,终于松了口气。
「回头我送妳回去。这里快要打仗了,妳这个小姑娘还是不要在战场上乱跑,以免被无端牵连。」
他苦心劝导却换来她的讥讽,「你堂堂一个大男人还怕打仗吗?我们赤多的女孩儿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再说,有我哥在这里,我还怕谁?」
萧寒声眉骨一沉,深思地盯着她。「妳哥哥是谁?」
她不以为意,坦白回答,「赤多焰,如今北陵的王!」
他勃然大怒,手劲之大竟将楠木桌子都震掉一角。
赤多花吓了一跳,「你干么生那么大的气?」
萧寒声咬牙切齿道:「什么北陵王?是闯入北陵的强盗而已!」
她干笑两声,「哈哈,你这话的口气倒和我那个嫂子一模一样,难不成你是北陵的什么贵族?」
她原本是说笑,但见萧寒声神情凝重,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真是北陵的贵族?」
他已在赤多焰面前暴露过身分,不在乎多暴露一次。他直言,「我叫萧寒声。」
「你?北陵亡国太子?」赤多花口无遮拦的喊出「亡国」二字,再度刺激了他的心。
「最终是谁亡国还不知道呢。」萧寒声耻笑她的幼稚,「妳年纪轻轻,未曾经历过风吹雨打,不知灭国之痛,才会说话行事如此轻率。我现下不和妳计较,妳就等着看结局吧!」
她的神情也骤然凝重起来。「谁说我不知灭国之痛?三年前我赤多内乱,东西两部为权力之争从争吵变成武斗。大哥当时主持东部,二哥主持西部。二哥野心大,一心想吞并东部,于是设计陷害大哥,搞得大哥被迫出走东海,而东部许多反对二哥的人全都遭到灭绝,被屠杀者也有几千。从小和我玩到大的朋友在那一年死伤无数,后来大哥回来,带人打败二哥,统一东西两部,赤多才重新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萧寒声听得惊讶不已。关于赤多他了解得不多,赤多焰和赤多血的内乱也只是知道一个结果,起因经过究竟如何他并不清楚,没想到那竟会是一场兄弟相残的血腥之争。
他沉默一会儿,冷声道:「既然如此,妳大哥就更应该知道和平的可贵,为何还来犯我边境?灭我北陵?可见他还是被贪欲驱使,成了权力的奴隶!」
「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赤多花大声抗议,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气恼,脸色顿时青白得吓人。
「大哥绝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若不是因为你们北陵先有愧于我们赤多,我赤多先祖也不会立下遗言,命后代赤多练定要抢回赤霄剑报仇。大哥身为新任赤多练,当然要以遗命为己任,就好像你将来若是做了国王,你的父王让你做什么,你会不答应吗?」
「那要看是何事,非正义之事我绝不会去做!」萧寒声抗辩着。「妳大哥这叫以为公之名行私欲之实,和卑鄙小人没什么区别。」
「你……咳咳咳……你才是……卑鄙小人……咳咳咳……」她咳得脸色由主目变红。
萧寒声本不想管她,无奈又放不下手,只好又拿出一粒丹药给她,「吃下!」
赤多花瞪了他一眼,「你这个人心肠最坏,把人气得要死又喂药吃,成心让我半死下活。」
他无端被扣个大帽子,心里有些不高兴。「妳吃下吃?我这药可是千金难买,不吃我也不再求妳,妳要想死就死吧!」
赤多花见他说话绝情,生气道:「你凶什么凶?从头到尾你都没理过。别以为我是个女孩子就好欺负,我……」
萧寒声甩手将整个药瓶都扔到她眼前,哼声道:「妳有本事自己出岛,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他说完就大步出门,不理赤多花气得在背后用赤多语骂他小肚鸡肠、薄情寡义。
萧寒声看到不远处的海上驶来一艘大船,船上扬着赤多族的烈焰大旗。他拿出火石点燃一堆木枝,待浓烟腾起,确定海上之人可以看到之后才离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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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飞龙寺内
萧寒意又看到刚才在寺外见到的那个女孩儿,少女明秀的面容和清灵的双眸让她留下更好的印象。
而那名少女也一直打量着她,笑着开口说:「原来妳是女子,我说天下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漂亮的男人呢。」
萧寒意犹豫着问:「妳是……」
「西凉水玲珑。」她对东野兰眨眨眼,「就是东野兰的未婚妻。」
她此话一出,东野雪和水玲珑身边的男子都变了脸色。东野雪先是迈上一步,将东野兰挡在身后,像是生怕多被她看去一眼。
而那个年轻男子更是将她一把拉住,责备道:「妳又胡闹!」
水玲珑则哈哈笑道:「怕什么?我们俩的婚约四海皆知。且我今天来又不是来逼婚的,我是要当面告诉摄政王,我已有了意中人,你我婚事取消。」
东野兰优雅的回答,「本来应该是兰登岛拜访才对。关于这门亲事,如今我也有不便之处……」他轻轻拉住东野雪的手,投给她温柔一笑。东野雪紧绷的面容这才缓和下来。
水玲珑抬手,「不用,我就猜你会反悔,所以我抢先一步来找你,免得将来说出去是我被你退婚,怪不好听的。现在是我退你的亲事,于我面子无损。」
她巧笑倩兮地将一件天大的事就这么解决掉了,全然不记得之前几个国家为了他俩的事剑拔弩张,几乎形成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
东野兰礼貌的说:「那我祝水公主能与所爱之人长厢厮守,白头到老。」
「彼此彼此。」她笑得灿烂,眼睛凝视着身边那个青年。
萧寒意心中一片酸楚。别人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么她呢?她的人生依然是一团迷雾,不知道要怎样挣扎出来。
「王妃,妳心头的迷惑我想我或许可以为妳解答。」东野兰再次洞悉了她的心事。「关于赤多焰的病况,不知道妳是否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使妳真的拥有风水二力也未必能完全救他。」
萧寒意微惊,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查出来了。
东野雪蹙眉问:「什么风水二力?」
水玲珑倒听明白了,「怎么?有人被心火缠绕吗?这可近乎绝症。这人的病况如果严重,心火灭时也就是他的性命一起消失的时候。」
萧寒意默然半晌,说:「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赤多焰一体双灵之事在古代医典中有过类似记载,东野兰会猜出她的用意或许便源于此。医书上说:「双雄同体,如烈火焚心,欲灭心火,唯有寻得身具风水二神力者,取其热血一滴即可施救。」
但是,最终被灭掉的那一个人究竟是谁,无人有把握给出答案。
所以萧寒意会临阵变节,放弃挑拨南黎赤多的机会,是因为她已明白一件事--她必须救赤多焰,将他自痛苦中永远解脱出来。她不能再漠视那个男人了,更不可能再漠视他的感情和自己的心。
她欺骗了南黎的耳目,甚至欺骗了赤多焰,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值得信任,而东野兰这个男人,他在知道这一切后又会采取什么行动?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里已充满了敌意和戒备。
东野兰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微笑着对东野雪道:「雪儿,赤多王妃辛苦来这一趟,妳就成全她的心愿吧!如今我们身处天龙寺,佛家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东野雪不解他意,气道:「要救你去救,我不想成佛成仙,更没有你这慈悲宽大的胸怀,我只知道东郭先生救狼的故事。」
东野兰握紧她的手,低声道:「又说气话。妳又不是不知道,我自从服了血龙花后便与常人无异,就是流干了全身的血也救不了任何人。难道妳准备第一天登基,第二天就给我办大丧?」
「不许胡说!」东野雪急忙捂住他的嘴,像是怕他一语成谶。
东野兰说出的话看似是对东野雪,其实也是对萧寒意,甚至是屋中的所有人。「昨天妳说:『赤多不除,北陵何以复国?四海何以靖平?』这一日一夜我想了许多,这话或许应该这样说:『若除掉赤多练,四海便无以靖平。』」
屋中所有人,包括萧寒意,对他这句话都颇感惊异。
他继续道:「中原天府大国,疆域宽广,洋洋千年文化,这些皆非一日所能成。几千年中,有多少国家渐被吞并,然而亦有多少民族因此而融合,最终互相统一,血脉相连犹如手足兄弟。」
「赤多北陵之事,起始时的确为一桩悲剧,但既然事已至此,我们便要加倍努力弥补,将损害降至最低,我们要尽量将坏事变成好事。」
「好事?」这两个字听在萧寒意耳里感觉真是刺耳。那么多人命的牺牲,难道都没有价值了吗?
「伤亡无法避免,任何朝代,任何国家在进步中都会造成伤亡。眼前既然妳与赤多焰彼此有情,不如放下仇恨,平心静气谈一谈,不是不顾死去的人,而是为了活着的人继续努力。想想那些还留在北陵的百姓,他们可还愿意再面临一次灭国之灾吗?若再妄动干戈,东野、南黎也要卷入其中,四海一片战火硝烟,这又岂是四海百姓之愿?」
屋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突然,水玲珑拍掌叫好,「东野兰不愧是东野兰!就凭今日这番话,你就无愧东野镇国之宝的美誉。」
东野雪一叹。「罢了,听你这话我再不帮她就要遭天诛地灭了。」
她命人拿过一只玉瓶,抽出桌上裁刀,往指问一抹--一滴鲜红的血便滴落在瓶中。
水玲珑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刀,同样划破自己的手指,滴出一滴鲜血,然后双手将玉瓶捧到萧寒意面前,说道:「这血只能留三天,妳要尽快。」
她接过玉瓶,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水玲珑又将一把剑塞到她怀里,「这剑妳带着,或许能帮上妳的忙。」
她低头一看剑柄上的字,惊喜非常,「定秦剑?」药剑定秦是多少人都想抢到手的天下至宝,前不久东野雪为了得到它,还率领几万大军开赴西凉夺剑,没想到水玲珑今日竟如此轻易的将它交到自己手上。
水玲珑身后的青年急道:「妳疯了?没有了定秦剑,妳怎么办?」
她灿烂地笑着说:「不用怕,我最近身体好得很,即使没有它也还能顶一阵子。」
萧寒意这才明白,定秦剑本是水玲珑的护身之物,难怪西凉面对东野大军压境誓死不交。可是这就更让她不安了,急忙想将剑退回,水玲珑却怎么都不肯收。
「只要妳能在一个月内赶回来就好。快去救人吧!」
面对着她清澈真挚的双眼,萧寒意向来冰冷的血液终于有了温暖的感觉。
她双眸如被雾染,水气霭然,轻声道:「多谢!」随后对着东野兰和东野雪欠身施礼,「多谢。」
东野兰抬手道:「王妃不必客气,我会派人用快马将王妃送回北陵,但愿王妃此次回去,四海再无战鼓之声!」
萧寒意的面容充满了决然的神色,「我会做到的。」
以前她只想凭一人之力报复赤多,但时到今日她才明白,同样是一人之力,她可以做的事情还有许多许多……
爱情……她有勇气抓住它吗?
她眼前彷佛又看到赤多焰那双孤独忧郁的双眸,耳畔隐约响起断肠琴那婉转的情歌。
沁透心肺的忧伤,刻人血液的缠绵……再不能忘,也从不曾忘。
第十章 四海升平
萧寒意离开东野前,还向东野兰请教了一个埋藏在她心底许久的困惑。
「南黎太子南尊贤究竟是被谁所杀?」
东野雪听了觉得可笑,「妳在南黎都不知道了?兰怎么可能清楚?」
东野兰思忖着回答,「我虽不知道答案,但可以告诉妳一个方法--妳只要想想谁能从这件事中得利就会明白了。」
萧寒意眉心蹙结。谁能从中得利?
「此事之后得利者无非两人。其一,赤多焰,他得到了妳;其二……」东野兰笑得深沉,「就是下任南黎太子。」
萧寒意心头立刻豁然开朗。赤多焰否认过这事是他所为,凭他的性格,若是他做的他肯定不会否认。那么,是南习文和南尚武其中一人吗?
她带着这个疑问,日夜兼程从东野赶回北陵。一路上听说赤多已与南黎谈妥条件,双方撤军,也算是圆满解决。
但是,赤多焰当初愤怒地赶她离开,发誓永不相见的一幕历历重现眼前,她是否还能回到他身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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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陵都,有接应之人秘密带她找到了萧寒声。
萧寒声不知道她和赤多焰之事,更不知道她去了东野,见她出现很是惊喜。
「妳几时逃出来的?太好了!听说赤多焰从海上回来后就身染重病,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一击成功!」
萧寒意惊道:「他病了?」
「听说是感染了风寒,卧病不起。不过我看他是得了失心疯,否则怎么会连杀自己手下几员大将?」
她明白了,这一定是赤多血搞的鬼。但赤多族人并不知情,任由他再这么杀下去,赤多焰就要犯下众怒出大乱子了。
「想办法让我进宫。」
她焦急的神色让萧寒声起疑,「妳还要进宫?有什么事?」
萧寒意着急反问:「他是我丈夫,我是他妻子,你说我进宫能有什么事?」
他闻言一震,惊虑地盯着她半晌,试探问道:「别告诉我说妳变了。」
她轻轻吸气,毫不否认。「我是变了。」
萧寒声大怒,「妳是北陵之耻!敌人几句甜言蜜语、荣华富贵,就让妳把父王的牺牲、同胞的惨死都忘记了吗?」
「我不与你争执这些,以后你就会明白的。」萧寒意别过脸,向外走去。
萧寒声在她身后大喊,「妳若回去,我们便不再是兄妹!」
萧寒意站定,淡淡说道:「血肉亲情岂是一句话可以割断的?今日你若不肯认我,我能理解,但我永远视你为兄长。」
抛下话,她不再耽搁,直奔皇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