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油门踩到底,车子高速奔驰在维州公路上,朱书珊见状也赶紧踩下油门急起直追,一时间,车速翻卷起漫天烟尘。
略微往后一瞥,汤镇权忍不住对这女人的固执皱眉,「先上高速公路往Accomack郡机场开去,途中借机甩掉她,我们再转往目的地去。」
「嗯。」话落,马特旋即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将车子驶上高速公路。
朱书珊也不是省油的灯,反应灵敏的马上掉头跟上。
只见两辆车一前一后的追逐,整整花了半个多小时,马特才成功甩掉朱书珊的火红色车子,回归原本的目的方向,往苏珊·威廉家驶去。
「要命,这年头的女人开车丝毫不比男人逊色,冲锋陷阵的蛮干。」马特心有戚戚焉的说。
「可不是,狠劲十足!」汤镇权也觉莞尔。
说起很劲十足的女人,他脑中直觉想起单可薇那抹融合呛辣、可人的极端性子,半个月没去潘芭杜看她,不知道她跟小玺过得如何?
从来不知道,他会为这个女人如此牵肠挂肚,尽管,他们已经离婚多年。
马特睐去一眼,正巧捕捉到他一反常态的温和笑容,便问:「想谁想得发笑?可薇吗?对了,你多久没去看她们母女了?」
心事被看穿,汤镇权失笑,「半个多月了。」
「我的建议是,你再不找时问过去晨昏定省个几天,你等着看潘芭杜特产的晚娘发飙吧!」马特调侃的说。
他似笑非笑的睐去一眼,「刚刚那句特产晚娘,我绝对会帮你带到的。」
马特方才还得意扬扬的脸孔顿时愀然变色,「不用了--」
一想到单可薇可能会杀气腾腾的瞪着他,手中还有菜刀伺候,他不由得全身直打哆嗦。
女人这种玩意儿,他还是睿智得尽早远离才好。
「前面高街左转,三十五号巷右转。」汤镇权指示着。
马特操控方向盘,车子转入高街后的第五条巷口右转,经过几问砖砌平房,苏珊·威廉那栋漆有深色屋顶的老房子就坐落在巷子最底端,一如她的老年生活那么僻静低调。
「等等,好像有人比我们早到。」汤镇权远远的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车子。
马特放缓速度,「会不会是歹徒重回犯罪现场?」
越来越多案例证明,许多人在犯案后会重返犯罪现场查看,是以两人不敢太过大意。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汤镇权当机立断,「马特,把车子停下以免打草惊蛇,我们前后掩护潜入。」
马特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两人备好配枪,十分俐索的靠近苏珊·威廉的房子。
汤镇权发现大门并未上锁,在与马特两人目光交会示意后,旋即默契十足的推开门,俐落的身影二刚一后的进入客厅,子弹上膛的枪枝架握在双手上置于身前,等待一触即发的对峙。
此时,二楼地板隐约传来脚步声,轻盈中沉笃规律的喀、喀、喀声响,宛若女子的鞋跟,汤镇权与马特不约而同的露出诧异神情。
难道犯下这桩可怕命案的嫌犯是个女子?实在很难想象女人竟然会有如此干净俐落的手法和莫大的勇气。
清脆的脚步声从楼梯上走来,逐渐往客厅这儿接近,汤镇权无言的以手势说明他待会的行动。
马特点点头,表示他会配合。
两人屏气凝神,待客厅的门一推开,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速度街上去,汤镇权在瞬问从身后箝制住对方,紧紧的将枪枝挨抵在对方的太阳穴上,马特也高举手枪呼应。
「唔!」措手不及的女子发出一声惊呼,下一秒她看见前方用枪指着她的马特,随即用美丽的嗓音道出冰冷的低语,「请问你们打算在我的脑袋上轰出几个洞?」脸上的冰霜厚得几乎要冻死人。
汤镇权当下一愣,松开箝制扳过她的肩膀,和她面对面,「可薇!怎么会是妳?」写满吃惊的双眼望着身前再熟悉不过的人。
机警的马特收起手枪,带着尴尬和歉意的表情远远闪到一旁。
「是啊,当然是我,要不你们以为是谁?」单可薇没好气的问,睥睨的扫了汤镇权一眼,「汤大队长,你手里的枪可以收起来了吗?我可不想遭受枪枝走火的危险。」
好个汤镇权,半个月没来看过她们母女俩,连电话也没一通,刚刚竟然还把要命的手枪抵在她脑门上,他如果不是活腻了,就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对不起。」方才还一脸战斗杀气的汤镇权,这下脸上的英气全不复见。他赶紧把手枪收入枪套中。
「对了,可薇,妳怎么会在这里?妳认识这屋主?」马特转移话题问。
「苏珊·威廉,听说是几天前垃圾场命案的受害者。」她径自往客厅走去。
「妳竟然知道?」马特瞠目结舌的望着汤镇权,继而又望向她。
关于死者的身分明明是保密的,为什么单可薇却已经知道?
「苏珊·威廉的弟弟麦特·威廉先生昨晚与我联系,电话里他说这房子里有一批家俬想要变卖,我问起他与屋主的关系和一些细节,威廉先生才对我说出苏珊·威廉的不幸事件,由于威廉先生希望明天抵达维吉尼亚州后就能尽快把事情妥善处理,所以我才会今天一早就赶过来看看。」
潘芭杜的家俬收购事业早在业界闯出名号、做出口碑,不用主动出门洽谈,许多业务就会自动找上门来,常常是让潘芭杜的专线电话呈现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忙线,传真机更是没日没夜的接到订单。
「可薇,告诉我,妳不会就这样单枪匹马的来吧?」抓着她的双臂,汤镇权激动的问。
「要不然呢?」仰起下颚,噘起红唇,她不甘示弱的反问。
她不一个人来,难不成还带潘芭杜一家老小来参观吗?那潘芭杜还要不要开门做生意啊?笨男人!
「这太冒险了,难道妳不怕会在这里遇上犯案的歹徒?又或者打电话给妳的人并不是威廉先生呢。」马特说出了汤镇权的顾虑跟担忧。
「我肯定是威廉先生,半年前,他来过潘芭杜,我对他的独特嗓音很有印象,当时的交易资料还保存在潘芭杜呢!」单可薇姿态优雅的落坐在一张玫瑰花布的椅子上。
她这么一坐,汤镇权这才注意到,她今天打扮得真是美丽。
粉红色的Valentino洋装,腰间系着俏丽的蝴蝶结,外罩七分短外套,鞋子上小巧的蝴蝶结呼应着她腰上的俏丽,展现出的美丽青春如昔,多的只有风韵。
「外面的车子是妳的?」马特问。
「车子?什么车子?」她纳闷的抬起头。
「银色BMW E60新5系列轿车。」拥有过人记忆力的汤镇权凭着方才惊鸿一瞥的记忆说。
她摇头,「那不是我的车子,我今天并没有开车出门,是货运车凑巧到附近出货,我搭便车来的,派翠西亚晚点儿会来接我回去。」
闻言,马特正觉有异,屋外就传来车子急速驶离的声音,两个大男人一前一后的追逐出去,却只看见早卷尘远去的车身。
「该死,刚刚那辆银色车子一定有问题!」汤镇权击手扼腕的说。
话才说完,停放在十多公尺远的警车突然传出一声剧烈爆炸,整个车身旋即陷在火海之中,附近多处民宅的门窗玻璃受到波及纷纷爆裂,汤镇权和马特紧急扑倒在地、寻找掩护。
「该死的,马特,打电话通知警局多派些人手过来。」
「我知道。」马特伏低身子,赶紧掏出手机。
须臾,「啊--」留在屋里的单可薇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糟,可薇!」汤镇权和马特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屋里冲,只见单可薇脸色惨白的站在客厅一隅,在她两三步之前,木质大钟支离破碎的散落在地。
「妳没事吧?」汤镇权满是担忧的抓过她的手询问探看。
「我当然没事,但是它有事!」她手指着地上支离破碎的木钟,「外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这玩意儿会突然从墙上掉下来!」握紧双拳,她气急败坏,惨白的脸色转而涨得通红。
经过她刚刚的多方评估,这屋子里尽是一些平凡的家具,独独这只木质吊钟还勉强称得上值钱,这下好了,天外飞来横祸,潘芭杜没赚到钱不打紧,她今天早上的忙碌不就宣告白费了?可恶!
「不到一分钟前,十多公尺外的一辆警车突然爆炸,我和马特都强烈怀疑警车爆炸的肇事者跟刚刚停放在苏珊·威廉房子前的那辆银色BMW驾驶有关联。」汤镇权详尽的说明。
「妈的,百分之百一定是那个嫌犯干的好事!真是该死的家伙。」马特连声咒骂。
「现在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马特,有通知局里的伙伴了吗?叫他们派鉴识人员来彻底搜查,包括那辆警车。」汤镇权透过裂损的玻璃窗观察,马路旁那团火球依然烧得猛烈。
「被炸毁的警车是你们的座车?!」单可薇讶然问道。
汤镇权点点头,一边抚摸她的头发安抚。
「妈的,幸亏我们不在车上,要不然这下子真的是尸骨无存了。」愤恨的抓起手机拨回局里请求援助,马特还是觉得很火大,竟然有人敢公然挑战公权力,这分明是和警察过不去。
「怎么会这样……」单可薇眸中尽是浓浓的担忧。
前些天,她梦见了九年前那个叫人心碎的夜晚,这些日子她心里一直觉得忐忑,她总是在想,这会不会是一个警讯?
倘若是,谁会是遭临危险的人?
不,单可薇宁可是自己,也不愿是她身旁的人,她是如此珍爱着他们。
一想到任何残忍的情况可能再度发生,她再也顾不了许多的冲上前,一把抱住汤镇权。
「可薇?」他对她的激动感到莫名。
她没有说起那可怕的梦魇,只是把头挨靠在他胸前,强忍住心里的不安。
要安全,她只希望他能安全。
伴随开门声,一记口哨声应声响起,派翠西亚甩弄着钥匙跨步走来,马上喳呼,「老板,先说喔,我可不是存心迟到的,我差点被困在外头巷子了,是火烧车呢!幸好我聪明,知道绕道……」见到屋里的状况,当下一愣,她随即又开口,「哈,怎么都在?啧啧,老板妳也真是的,既然知道汤先生会来,干么还要我撇下工作来接妳?妳难道不晓得我这个金牌业务员可是非常忙碌的。」
「是啊,忙着讹诈顾客口袋里的钱,派翠西亚,这种事情妳不用说大家都知道。」马特搭腔。
「多嘴!」她狠狠睨了他一眼。
单可薇离开汤镇权的怀抱,拿过派翠西亚手中的钥匙,「待会马特会送妳回去,车子我要了。」接着她拉着汤镇权就往屋外去。
「啥,不行啊,那是我的车欸,老板--」派翠西亚激动的抗议。
「借开一下不会少块肉啦!」单可薇霸道的说,迈开大步离开。
汤镇权没有阻止单可薇,只是回过头向马特打了手势,便尾随着她走出苏珊·威廉的房子。
「放心,包在我身上,事情我会搞定的。」马特比个OK的手势回应,不忘拉住派翠西亚警告她,「然后,从现在起,妳最好给我乖乖的。」
「救命啊!欸,不行啦,老板,我才不要搭马特的烂警车!」派翠西亚极力抵抗。
「妳口中的烂警车已经化身为一团火球,妳想搭也没得搭,」他板起脸孔,「奉劝妳少给我嚷嚷,妳以为只有妳委屈吗?我也同样深感委屈。」他没好气的说。
恶人无瞻的派翠西亚瑟缩着身子,委屈的闪到一旁。早知如此,她就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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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可薇坐在驾驶座上不发一语,目光下移的落向前方烧得面目全非的车子,消防队正在灭火,四周来了不少媒体、人群围观,她的目光凛凛,叫人揣不透她的心思。
「可薇,怎么了?还是让我来开吧!」汤镇权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
她回过头望着他,望见他眼底的关怀,摇了摇头轻扯出一抹淡笑,旋即驾着车子掉头避开火烧车的现场。
同一时间,消防车旁人群围聚的那端,有一双眼睛锐利的盯上了汤镇权,当下撇开警车爆炸的新闻题材,转而追逐远去的目标。
离开高街,车子直往维州公路驶去,然后转驶向接近菲尔松柏树林的路口,一路上单可薇都抿着嫩粉的唇,心情沉重。
汤镇权望着她精致美丽的脸庞,揣测着她当下的心思。
怎么了?今天的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那双素来精神的眼睛像是蒙上烟尘似的晦涩?让他心里不由得漫起一股不舍。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他宁可自己不要投身如此险峻的工作,才能成为她和小玺唯一的依靠,听她细说心里的苦。
然而迟了,现实里,他是员警,更是VICAP成员之一,追缉犯罪已经是他毕生的职志,而他,只能把他最爱的女人远远的推开,推离危险的范畴之外,对于她的痛苦只有爱莫能助的却步。
忽地,车子竟在大马路上任性罢工了,单可薇愣了一下,噘着嘴状似轻松的嘀咕,「派翠西亚的车真是中看不中用。」
汤镇权查看须臾后说:「没汽油了。」
「喔,怎么这么快?」沉吟半晌,她索性打开车门走下来。
「妳要去哪里?」他跟着打开车门。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高高的向他举起,似是邀约。
他走向她,「叫人送汽油过来吧,虽然离潘芭杜不远,走回去还是一段不短的距离。」
她张大眼睛,「谁说我要走回潘芭杜去了?」
轻扯嘴角的淡笑,单可薇勾起汤镇权的手臂,强行往马路旁的草丛走去。
「可薇,小心!」这里杂草丛生,她又娇贵美丽,他生怕她会被这些野单枯枝弄伤。
「快来--」她喊着他,要他加快速度。
他莫可奈何,只好跟着她的方向追上脚步。
她的眼神像是一种蛊惑的毒药,只需短暂凝视,就会叫人沉沦。
依随的身影越过浓密的草地还有一整区的高耸林木,就在尽头的彼端,湖绿的景致隐身其中。
「呵,终于到了,我还以为我记错地方了呢!」单可薇抹去额上的薄汗。
眼前的风景让汤镇权一愣,当下心情复杂的揪扯了起来。
他记得这座湖,当初,他趁着月色和微醺酒意,在这无人的湖边向挚爱的女人求婚,那时他们以为彼此会幸福一辈子,然而九年前的一桩意外,彻底摧毁了这个希冀,现在想来,他仍不免心痛。
「愣着做啥,过来啊!」单可薇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