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觉得有些遗憾地说:「污染太严重,有些星星看不清楚。」
他望着深蓝色天空,还有缀在上面亮丽的银河,不知不觉跌入回忆里。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常常晚上开车载全家去山上看星星。在山上看星星看得好清楚,好像要掉下来砸在身上一样。我爸爸就指着星星对我们三个说:真正的强者,连天上的星星都能拿到手。他就要我们立志成为那样的强者。」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你爸爸在看星星的时候讲这种话?太杀风景了吧!」
赵云腾苦笑,「他向来认为小孩子要从小立定志向,将来才不会误入歧途。」
「这样过日子,不觉得累吗?」
他再度苦笑,「怕累怎么当得了大人物呢?一
「我每次看星星,都只会觉得宇宙很美,活着真好而已,才不会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她坦白道:「我说句实话,你要是跟你爸爸一样,不只是我,全世界没一个女人敢嫁给你的。」
他沉默了一会才回复,「妳放心,我跟我爸不一样。上次去肯亚,我晚上在旅馆阳台看夜景,忽然想到,草原已经存在几万年了,但是我却只能在这世上待几十年。不管赚再多钱,到时候还是什么都没有。那时我忽然发现自己很渺小,有点悲惨。
「然后我又想,要是能够找到一个陪我看星星的人,也许人生就不会那么卑微了。当然那时只是胡思乱想,回国后还是照样天天忙工作。可是我现在真的在想,我应该去找那个陪我看星星的人,也就是说……」
这时他回头,只见言紫霓双眸紧闭,呼吸平缓,表情恬静,已经睡熟了。
他长叹一声。看来,这女人果真是他的克星。
将她扶起准备背她下楼,这时她的脸跟他靠得非常近,赵云腾感觉到她呼出来的热气,不禁心中一荡。
他将熟睡的她重新放下,俯身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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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今晚不要了……」言紫霓撑着几乎睁不开的双眼,对床边的赵云腾苦苦哀求。
他促狭地问:「怎么?妳才这样就不行了?体力这么差怎么去非洲呢?」
「哪有人每天晚上做这种事啊?」
「妳之前不就是每晚跑来我书房吗?」
「那不一样吧?在书房比较不耗体力啊!」她哀嚎着。
从那夜开始,赵云腾每天半夜都会把她挖起来,有时去散步,再不然就是吃宵夜,越走越远,她也越来越撑不住,每次都是边走边打盹,最后甚至让他背回来。
「快点起来啦。我今天白天经过公园,里面花开得正美,晚上去赏花不是很有情调吗?」
「我现在除了枕头跟棉被,什么都看不见--」她快哭出来了。
他轻叹一声,「既然这样,我也不想勉强妳,免得妳又去跟八卦杂志说我虐待妳。不过有个条件,妳明天要陪我吃饭。」
「什么……」她已经分不清现在是在作梦还是现实了。
他重复一遍,「明天,妳要跟我约会,以我未婚妻的身份,还要盛装打扮。可以吗?」
「好……」现在只要能好好睡觉,就算叫她吊钢丝她也会答应。
「那我们就明天见了。」说着,他就带着一脸贼笑走出房门。
虽然言紫霓已做好心理准备要牺牲一晚,好好扮演赵云腾的未婚妻,然而当她看见他为她准备的「盛装」时,她差点当场疯掉。
「这是什么衣服啊?」
那是一件红色洋装,领口和裙襬各画着一只巨大的兔宝宝,世界上任何一个超过五岁的女孩都不会去穿它。
赵云腾好整以暇地说:「情人装啊。」他拉拉自己脖子上的红萝卜领带,「我是红萝卜,妳是兔子,这样不是刚好一对吗?」
她大叫,「可是你的红萝卜不明显,我的兔子一百公尺外就看得到了!」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怎么?妳不想给人看见吗?」
「当然。人家会以为我是神经病欸!」
他大受打击,「我真不敢相信,妳居然这样批评我特地为妳挑选的衣服,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她恨恨地看着他。原来这家伙也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我都可以系这条领带在全体董事面前晃了,妳穿这件衣服顶多给不认识的路人看到,有什么关系?」他邪邪一笑,「还是妳喜欢黑猩猩图案?」
「你你你……」言紫霓实在是痛不欲生。她都二十八岁了,再穿这样出门,以后还要做人吗?
「来来,快穿上吧。」
「我、不、要!我绝对不要!」她决定耍赖到底。
「言博士,妳昨晚自己答应我的,不能说话不算话哦。」
「我们打个商量吧,你要什么条件才可以放过我不用穿那件衣服?」
赵云腾早知她会有此一招,却还是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下。「这个嘛……首先,妳以后不能在我上班时间打电话闹我,当然也不可以自己跑来。」
「可以。」她答得很干脆。
「第二,不可以再跟媒体乱说话。」
「没问题。」事实上,自从上次用了那个贱招后,她一直后悔到现在。
他脸色一正,「第三,妳以后不能再要求解除婚约。」
她心中一震,脸色顿时变了。她默不作声地盯着他,气氛变得非常僵硬。
赵云腾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提高了声音,「要妳说一个『好』字,有那么难吗?」
「说了又怎么样?就算我答应你,你也不会相信,不是吗?」
「我会。」他斩钉截铁地说:「只要妳亲口答应,我就相信。」
看着他的表情,言紫霓忽然觉得好像有只手紧掐着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她哑着声音道:「你干么这么执着?那只不过是个商业婚姻,是父母自作主张订下来的--」
他打断她,「妳的回答呢?」
她轻叹一声,缓缓摇头。「对不起,我办不到。你既然这么信任我,我更不能骗你。」
他咬牙切齿地说:「言紫霓,妳为什么就是这么该死的顽固!」
她脑子里真的就只有非洲的黑猩猩吗?难道他就是打动不了她吗?
她苦笑道:「彼此彼此。」伸手要去接那件兔子洋装。「拿来吧,我得赶快换衣服准备出门呢。」
他并没有把衣服交给她,而是从椅子后拿出另一个迪奥的袋子。「拿去。」
「这是……」
「妳的小礼服,没必要为一件衣服伤感情,不是吗?」
赵云腾敛起脸上的寒霜,风度翩翩地对她微笑,却让言紫霓更加愧疚。
他的确是个有气度有涵养的男人,任何一个女人嫁给他,一定都会很幸福吧?但是,她要的东西,向来就跟别人不同……
第七章
三十分钟后,他们来到第一次约会的餐厅,也就是当初言紫霓撒泼演出痛骂女服务生戏码的地方。
他们一踏进餐厅,四周众人立刻眼睛发亮。言紫霓穿着赵云腾送她的淡紫色小礼服,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表露无遗,半长的头发绾成一个髻,白皙的颈项上戴着一条简单小巧的项链,高贵而毫不伧俗,淡妆将她分明的五官衬得更加亮眼,站在长身玉立的赵云腾身边,怎么看都只有「金童玉女」四个字可以形容。
她挽着赵云腾的手臂,对着他嫣然微笑。她决心今晚要好好当他的女伴做为补偿,而赵云腾也努力忘记出门前的下愉快,只想好好享受这个夜晚。
已经当上领班的小安过来为他们服务,言紫霓对她亲切地一笑,让她受宠若惊,服务得特别殷勤。在热忱招待之余,小安忍不住再度怀疑自己的记忆,这位气质高贵又温柔的小姐,跟那个凶女人、还有奇怪的蝌蚪小姐真的是同一个人?
赵云腾轻啜着红酒,问了个问题,「我很好奇,妳这十几年来除了研究,其他时间都做什么?」
言紫霓很努力地回想,「嗯,睡觉,看动物频道,看小说,还有--」
「我不是问这个。」他打断她,「妳难道没谈过恋爱?没交过男朋友?」
他至少要搞清楚,她坚决拒绝他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为了黑猩猩,还是另一个男人?
「没有。」她回答说:「不过有几次被爸妈强迫跟某些名门的公子哥儿出去,都不怎么愉快就是了。」
「为什么?」
「他们都很自大,只顾自吹自擂他们有多优秀,没有人要听我讲研究的事。还有人很不屑地说:猩猩有什么好研究的?」
他啧啧两声,「那不是踩到大地雷了?」
「可不是吗?这也就算了,另外一个家伙更可恶,他好像认为霸道等于魅力,讲话都用命令的口气,做事也从不征求我的意见,约会第一次就想吻我,还叫我不准拒绝,真是笑死人了。」
他眉头一蹙,「结果呢?妳让他吻了?」
「开什么玩笑?我一脚就从他的重要部位踢下去了。」
赵云腾竖起大拇指,「踢得好!」
「你真的这么认为?」
「骗妳干什么?」他想了一下,又补充一句,「看来我得感谢妳,没在记者会上踢我。」
言紫霓不禁脸色一红。是啊,被他当众强吻,依她的个性一定会当场修理他才对,为何她什么都没做?
最后她想出完美的理由。「因为那次是我错在先啊,当然得给你留点面子。」
他促狭地一笑,「装蒜。」
「什么?」
「妳我都知道,不是那个理由。」
看到他自信满满的表情,她不服气地提高了声音,「不然是什么理由?你以为我是因为被你吻得太陶醉,所以忘记踢你吗?」
他笑得更灿烂了,「那是妳说的,我可没说。」
「你!」她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气还是羞,正要开口回骂,忽然一个身影来到他们桌前,朝着她露出令人不太愉快的微笑。
「嗨,言小姐,认得我吗?」
言紫霓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烫着一头鬈发、眼神锐利的女人。「对不起,请问妳是……」
「我就知道妳一定不认得我,没关系。我是何莉玲,以前跟妳一起念○○女中的。我们高一同班,不过妳大概根本不知道班上有我这个人吧。」
一听到○○女中,她的脸色立刻白了一下,勉强一笑,「哦,何同学妳好,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耶,」何莉玲冷冷地一笑,「自从妳畏罪潜逃跑到欧洲去以后,我就没再见过妳了。」
「什么?」赵云腾听出她话中的恶意,当场变脸,但言紫霓轻轻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动怒。
何莉玲对他一笑,「这位想必是皇朝企业的赵总裁吧?我看过上次的记者会,你们两位的感情真是感人呢。我以前就说过,就算穿同样的制服,在同一间教室里读书,言家的大小姐,跟我们这些小市民的女儿就是不一样,不管惹了多大的麻烦都有人帮妳摆平,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钓到金龟婿,跟妳一比,我们这些低贱的穷人就算被逼死了也是活该呀。」
「……」言紫霓垂眼望着桌面,一言不发,但赵云腾可不想跟着演默剧。
他抬头直视着何莉玲,声音比冰还要冷,「恕我直言,如果何小姐只因为羡慕别人找到好姻缘就想死的话,也许就表示妳真的该死了。」
何莉玲眉毛一挑,尖声说:「羡慕?我干么要羡慕这种恶劣的女人?赵总裁既然是她的未婚夫,想必也很擅长仗势欺人吧?」
「什么?」他表面冷静,却很清楚地感觉到怒火快到顶了。
「你是不是也会对着同学冷嘲热讽,只因为她长得胖反应迟钝?会不会把人家的书包割破,往人家桌上丢垃圾?还是没事写一些侮辱的纸条给她?等人家受不了吞下半罐安眠药以后,就丢一迭钱打发人家,然后远走高飞逃到欧洲去?这大概是你们有钱人解决事情的标准做法吧?」
赵云腾微微一惊。他弟弟之前就说过,小紫曾经把同学逼到自杀,当时他觉得应该只是谣言,加上这阵子的朝夕相处,小紫在他心中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跋扈的她,他更认定她不会做那种恶劣的事。没想到今天对方居然找上门来了,而且看小紫的表情,似乎是真的?
言紫霓低声说:「何小姐,这是我的事,麻烦不要牵扯到云腾身上。」
「哦,妳现在又这么有担当了?那请问妳,妳对向敏华的责任呢?当年她住院的时候,妳一次也没去看过她,连一声对不起都没有!十二年了,妳找过她吗?妳关心过她的近况吗?当然是没啦,妳只要好好享受荣华富贵就行了,谁管那个姓向的肥猪死活啊?是不是?」
全餐厅的人视线又集中在他们身上,赵云腾气得头顶冒烟,言紫霓却还是没开口,放在桌下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那是她长久以来的包袱,年少轻狂时犯下的过错,不管反省多少次,始终没有办法得到原谅,更无法卸下。虽然十二年来没有人再提起,她却一刻也不曾忘记。
现在被人当面指责,除了默默承受,还有什么办法?
然而赵云腾可不这么想,他一挑眉,冷冷地反问:「咦?原来被欺负的不是何小姐本人啊?」
「当然不是!」
「那么我想请教一下,当年那位向小姐被欺负的时候,何小姐人在哪里?妳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当着众人的面,正义凛然地跳出来指着小紫鼻子大骂呢?」
「我……」何莉玲一怔,说不出话来。
「怎么?该不会是没有吧?既然小紫做的事那么可恶,妳还能静静地站在旁边看,这样好像不太对吧?还有,既然妳那么同情向小姐,那妳有没有好好安慰支持她?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寻短见?都过了十二年,现在妳才来主持公道,不觉得晚了一点吗?」
她涨红了脸,高声说:「那时候言紫霓的势力那么大,我哪敢出来跟她呛声?而且谁对向敏华好,她就整谁,这样我当然不敢接近向敏华啊。」
「哦,妳不敢,是吧?有个字眼专门形容妳这种人,就叫做『懦夫』。懦夫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的不是?」
「你……」她气得跳脚,「你到底懂什么!」
言紫霓轻轻按住赵云腾的手,「云腾,够了,不要再说了。」
他不理她,仍旧对何莉玲露出嘲讽的笑容。「我懂什么?我只知道我眼前站着一个伪君子,看到同学被人欺负却只会袖手旁观,等事过境迁了再出来假装正义使者,简直可笑。我诚挚地建议妳去瘦身中心工作,因为妳可以帮忙催吐。」
听到这句恶毒言语,何莉玲脸都绿了,言紫霓心情虽低落,还是差点笑出来。
「娶一个杀人凶手当老婆的人,没资格说我!」
「托妳的福,我今天终于百分之百确定我没有选错人,再怎么样,也比娶到何小姐这种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