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黑田萌
跟老公交往的那一年里,我平均一个星期会写上两封图文并茂的情书给他。
这些信在结婚的时候,他统统交给我,而我将它们一封一封地收在盒子里。
偶尔心血来潮,我会把它们翻出来重新回味,然后就会发现原来当初发生了那 多事。有笑有泪,有酸有甜,当然也干了不少恋爱中男女会做的蠢事。
在我的身边有不少人在结婚几年之后,或心甘,或不愿的走上离婚一途。我总忍不住想,当初相爱的两个人,为何最终会走上这一条路?
当然,在婚姻中有许多的问题或变化,旁人无法窥知,更无须置喙。有时走到了尽头,或走到了再也没有交集的岔路,黯然分手也是必然。再说,能平和的分手,至少比两败俱伤或你死我活来得好。
有时因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或对某件事情的看法,有着南辕此辙的不同时,也会有种「如果没结婚就好了」的负气想法。但冷静之后,总觉得有这种想法的自己还是大街动、太消极了。
有些婚结了但错了,那它就有非离不可的必要。可是,有些婚结得冲动,离得也冲动,事后总会悔不当初。
每当我跟老公因为某些事闹别扭时,我会去翻以前的情书或是日记出来,看看我们曾经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想想当初是如何爱上这个人,又是如何决定跟他相伴一生,然后再看看现在,就会发现……情况根本没那么糟。
当妳决定跟他在一起,总是因为他有令妳动心、令妳放心交出自己的优点及长处,在一般的情况下,一对会结婚的男女大多是因为「爱情」而结合。也许婚后,爱情会慢慢的变成亲情,但只要有「情」这种成分在,都不至于走上分手的路。
有时,当一时气愤而往前迈步时,真的要稍微停下脚步,再回头看看。看看那个人是不是真有那么面目可憎,看看那个人当初吸引你的东西还在不在,如果那些东西都还在,又怎么会舍得放开?
今年是我们结婚第十个年头,我期望也努力与他再度过第二个十年、第三个十年,第四个十年、第五个十年……当然,我们都得努力活得够久。
序幕
很多人买得起名牌,但却不是每一个买得起名牌的人,都能穿戴出该品牌的精髓。
优雅、俐落、简单、高质感,充满着菁英气息的GIORGIO ARMANI是他的最爱。
因为他,ARMANI更加的精采。
楔子
离开电脑,会川治敏从他二十一楼的办公室往外望,只见高耸入天的大楼矗立在灰暗天际,就像他的工作般,每天都要观察混沌的国际金融局势做调整。
身为日东金控唯一接班人的他,一直过着非常自由且自我的生活,并没有一般企业家第二代的接班压力。
他高中时便在实施英才教育的父亲安排下赴美就读,在取得康乃尔大学的经济、国际关系双学位后,立刻进入金融圈,工作地点从芝加哥、纽约、伦敦,甚至是亚洲地区的香港都有。
凭着自己的能力及冲劲,他的职位一路爬升到董事总经理的位置,而当时他的年纪才只有三十一岁。
他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做起事来手起刀落,从不手软。
两年前的他,人在美国,虽有着银行人该有的沉潜稳重,却也有着强势、霸气、热情的作风。
两年后的今天,他回来了。他依旧有着银行人的沉潜稳重,也依然有着他的强势及霸气,但热情不见了。
他变成一个忧郁、寡言、封闭而冷淡的人。他绝口不提在美国的那些日子,而他的家人也从不提及他那段只维持了两年的婚姻。
「代理总裁……」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头,发现是大楼保全。
翻腕一看,他才惊觉已经十点了。
「已经十点了,你还没走?」保全准时在十点开始做楼层的巡逻。
「唔,正要走。」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走回办公桌,他关掉了电脑萤幕,穿上他的亚曼尼西装外套,拿起了车钥匙。
走过保全身边的时候,保全恭敬地一欠。「慢走,代理总裁。」
「嗯。」他点头。
是的,他是代理总裁,因为父亲会川辰男做了心脏绕道手术后需要静养,于是希望他能正式回来做接班的准备。
但父亲一向尊重他,并没直言要他接班,而是以代理的名义,要求他暂时管理日东金控。
其实能在这个时候回来,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因为,他确实是该远离美国那个伤心地了……
第一章
存了一些钱,再加上跟银行借贷了一笔创业金,二十七岁的岩原香保终于拥有了这家名为「希望与微笑」的花店。
她喜欢花,而开花店是她最大的心愿,如今,她的愿望总算实现。
因为成本的问题,她并没有雇用店员帮忙,一切亲力亲为。
除了零卖外,她也接一些展场布置之类的案子。当然,因为人力物力的限制,她经手的都是一些小案子。
不过就算是赚不了太多的钱,她还是做得相当愉快。
十点十分,她正准备将最后一桶花收进店里时,一辆黑色的宾士车在她店门口停下。
她微怔,狐疑地看着那辆车。
车门打开,一名身着西装,身形高大的男子从车上下来。
待他走近,香保发现他是名年约三十三、四岁的男子,身上穿着极具品味的深灰色亚曼尼西装。
从他的穿著打扮及气质看来,她判断他应该是附近办公大楼的菁英分子。
当他来到了她面前,她更清楚地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是个非常有男子气概的人,有着一张粗犷而性格的脸,额头饱满、下巴平整,浓而长的眉毛带着肃杀之气,而冷静的眸子里,则有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光芒。
他有着高挺的鼻梁,给人一种坚定的、不易妥协的感觉……
他成熟、英气逼人,而她的眼睛、她的心神,在那一瞬间完全的被他攫住了。
「小姐……」
他低沉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而她显得有点慌张且尴尬。
「先生,我们已经打烊了……」她说。
「把妳手上那些花卖给我吧。」他看着她手中卖剩的三分之一桶紫色桔梗。
「ㄟ?」她微怔,下意识地看着手里的那些紫色桔梗。
「多少钱?」他拿出皮夹,准备付钱。
她觑着他,发现他的眸子里除了逼人的英气,还有一种刻意隐藏的哀伤。
她每天接触的客人很多,但会来买花的人通常都有着一张幸福,或者是快乐的脸,而他……是那么的悲伤。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受了伤——
「小姐,多少钱?」见她发怔,他疑惑地看着她。
「ㄜ……」她猛一回神,「不……不用钱。」
他微顿,狐疑地望她。
迎上他疑惑的、专注的眼睛,她心头一悸。「我是说……这些花送你吧。」
治敏一怔,定定地看着眼前这绑着马尾、面貌清秀的女子。
小小的脸蛋、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小而挺直的鼻、娇嫩欲滴的唇片、纤细的身形……她算不上天香国色,不令人太惊艳,却有着一种沉稳的、温柔的气质。
她晶亮的眸子给人一种充满希望的感觉,而她全身上下更散发着一种甜美的、欢喜的、明亮的气息。
相对于她的璀璨,沉郁的他显得格外黑暗阴沉。
她像光,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我不能卖你……」坚持给客人新鲜花材的她,从不卖客人超过三天的花,虽然这些花看起来还很漂亮。
「不能卖?」他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他误会她的意思,她忙解释:「不是不卖你,而是这些花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那又怎样?」
「超过三天的花,我们店里坚持不卖。」她说,「你不嫌弃的话,我帮你包起来。」
他微拧眉心,「如果妳不收钱,那我也不能拿妳的花。」
这些花其实还非常新鲜,她大可以趁有人需要,尽快将它售出,但她却……
老实说,她做生意的方式让他相当欣赏。只是她看起来不像是老板,做为一个员工,她可以作这样的决定吗?
「不,真的没关系,你等我一下……」说着,她立刻返回店内,熟练的将花包好,顺便还拎了个波斯菊小花篮出来。
怕他走掉,她动作快速地又跑了出来,然后将包好的紫色桔梗交到他手里,顺便又将小花篮递给了他。
他一怔,「这是……」
「这小花篮是两天前弄的,还没卖出去,一起送给你吧。」她说。
人家买一才送一,她是「热情大放送」,要是老板知道了,恐怕会把她骂到臭头吧?
「老板知道了,可能会炒妳鱿鱼或者扣妳薪水……」他说。
她抿唇一笑,温柔地说:「这你不必担心,因为我就是老板。」
他有点惊讶,「妳是老板?」
「不像?」
「是不像,妳看来非常年轻……」这不是场面话,而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她有点害羞地笑笑,「不年轻了,我也二十七了。」
听到她已经二十七岁,他更觉讶异。因为她的样子跟她的实际年龄,至少有四岁以上的差距。
如果她不说,他会以为她才只有二十二、三岁。
「拿去吧。」她笑望着他,坚持将花篮送给他,「别跟我客气。」
紫色是浪漫却又忧郁的颜色,正如他给人的感觉。而她送他波斯菊,是希望他能开朗一点。
「先生,」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黑夜再长,也有尽头,希望你能快乐一点。」
治敏一怔,惊疑地看着她。
虽然是初次相见,但他却觉得她清亮的眼睛,彷佛能看穿他的内心,并看见他最深层的痛苦般。
「不管是好的或不好的事,都会有过去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有点鸡婆,但看见神情沉郁的他,她不自觉地就是想安慰他。
她想,他一定觉得她很奇怪吧。
迎上她清澈的眼眸,他心里有着小小的、细微的、不易发现的骚动。
但很快地,习惯冷静且冷漠处理每一件事情的他,立刻将这突兀的骚动抚平。
接下她手里的小花篮,他淡淡地说:「谢谢。」
「不客气。」她微笑着跟他挥挥手,「再见。」说罢,她转身返回店里。
看着她的背影,他怔了几秒钟。
她是个开朗热情却又温柔细心的女孩子,如果敬子有她这样的开朗,那件憾事应该不会发生……
忖着,他的脸色又黯淡下来。
背过身,他走向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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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已经近十二点了。
治敏独自坐在客厅里,透过大面的落地窗,欣赏着这美丽却寂寥的东京夜景。
回国后,他并没有跟父母同住,而是选择了这栋高级住宅大楼独居。
倒了一杯酒,他浅啜了一口。
视线一瞥,他看着花瓶里的紫色桔梗。
其实,他并不特别喜欢花,会停下车买花,是因为这是敬子最喜欢的花。
美丽又温柔的敬子是他大学时代的同学。她是第三代的美籍日侨,讲起日文虽已不流利,却还保有传统日本女人的温柔娴淑。
他们在他取得第一个学位后订婚,然后在他即将取得第二个学位之前结婚。
结婚后,企图心旺盛的他将所有心力投注在工作上面,难免忽略了从小被家人呵护着长大的敬子。
一年后,敬子怀孕,但却在三个月后流产了。
当时他一边忙着工作,一边要照顾她的情绪,而她则努力在他面前表现出「不要担心,我一切都好」的样子。
看着她温柔的笑脸,他以为她已经安然度过了低潮。
但,他忽略了她温柔笑脸后面,那忧郁的、寡欢的、哀怨的另一张脸。
当时,他为了工作而天天窝在办公室里,两人相处的时间比婚前还少。原想着等工作告一段落,就能带她回日本跟家人团聚,并好好度个悠闲的假期,却不料……
她在某个万里晴空的午后,从八楼的住家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也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强颜欢笑的她,可能患了严重且致命的忧郁症。
懊悔又悲恸的他,从没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脆弱的样子,但他知道……自己在敬子一跃而下的那一刻,也跟着死了。
他让自己变成一具工作的机器,日夜不停地运转再运转,就为了忘记那磨人的痛。
每当他站在落地窗前,总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也会纵身一跳。但他一直没那么做,因为他还不能那么做。
他对敬子没有尽到为人夫的责任,但至少他该对健在的父母尽为人子的责任。
「唉……」他幽幽一叹,将自己沉入了舒服的沙发里。
喝完了杯中的酒,他起身准备回房休息。
一站起转身,他看见被他放置在玄关柜上的波斯菊小花篮,不禁想起了稍早前遇见的那个花店老板娘。
黑夜再长,也有尽头。
没错,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她并不知道他的世界里没有白昼,只有永夜。
他在她眼中看见了希望、幸福、满足及未来,而那是他没有的。
他在她面前露出了悲伤的、脆弱的、寂寞的表情吗?还是她有着清澈又锐利的眼睛,能够一眼看穿他灰暗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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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日东金控大楼。
近午,治敏提早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准备到附近找个餐馆吃饭。
进入电梯,他按下了「1」键,电梯快速的下降,却在八楼停下。
电梯门打开,一名穿着浅蓝色条纹衬衫、牛仔裤的女子走进了电梯,有礼地对他点了个头。
待她抬起脸来,他发现她竟是那个花店的年轻老板娘。
「ㄟ?」她也发现了他,「是你?」
「妳好。」他向她点头致意,「到一楼吗?」
「嗯,是的。」她说。
他按下Close键,「妳怎么在这里?」
「我送花给八楼的成田小姐。」她说。
「自己送?」他微皱起眉头,「妳没有员工?」
她摇摇头,「成本考量。」
「那么妳出来了,店让谁顾?」
「已经快十二点了,我中午会休息一个半钟头。」她说。
「喔。」说着话的同时,电梯已到达一楼。
他非常有绅士风度地让她先走,而她有点慌张地走出了电梯。
今天的他依旧穿着优雅简单,且具有菁英气息的亚曼尼西装,她之所以对亚曼尼如此熟悉,是因为她之前曾任职于亚曼尼位于青山的旗舰店。
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穿起亚曼尼的西装,一点都不输给那些国外的专业模特儿。
「你在这里上班?」走出电梯,她问。
他点头,「嗯。」
据她所知,日东金控是家大公司,合并总资产达五兆,旗下子公司多达十余家。能在这样的大公司里上班、身穿亚曼尼、出入开宾士,想必他的职位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