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你太太的妹妹?」
听见她一下就说出景子的身分,他陡然一震。直觉告诉他,景子私下找过她。
「景子去找妳?」他急问。
「是的。」她点头,「她是代你太太来兴师问罪的。」
「她居然……」他眉心一揪,一脸懊恼。
「她会这么做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蹙眉苦笑,「难不成你以为你太太不会看报纸?」
「她……」
「好,就算她不看报纸,她身边的人总有人会看、总有人会说吧?」她打断了他,续道:「你为什么不跟她解释清楚?为什么要让她误会,我跟你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他声线一沉,「我跟妳之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不喜欢她以这个字眼形容他跟她之间的关系,她未婚,而他已是个鳏夫,他们就算真的走在一起,也没对不起或背叛任何人。
他之所以一直在抗拒,是因为他有打不开的心结,而不是因为他有婚姻的束缚。他始终没告诉她这个实情,完全是因为害怕一讲开来,就给了自己爱她的机会。
他不确定自己能爱她,虽然他真的很想。
但因为他一直没说出事实真相,却反倒落得她的误会及不谅解,更造成了她的困扰和伤害。
他不想让她以为自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被原谅的第三者,他……势必要向她吐实。
「没有吗?」她冷冷一笑,眼底净是痛苦,「背着妻子接近我的你,难道……」
「请妳听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他说。
「不。」她断然地拒绝,「我什么都不想再听。」
她扬起下巴,坚定又坚强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今天来只是要将支票归还,不管这支票是谁开的,总之它不属于我,而我也不会要它。」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像在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般。
「我说过,我喜欢你,但是我不会让这段不该发生的感情,成了我人生的污点。」她眉心一压,眼角闪着泪光,「请你彻底的、真正的放过我,还我一个正常又平静的生活。」
说罢,她迅速转过身子,迈开大步就往门口走。
就在她的手拉住门把的同时,他的手压在她手背上--
第八章
当她看见他手指上那只婚戒,只觉得心脏一阵揪紧刺痛。
眉心一拧,她愤而转头瞪着他。「你做什么?」
「妳……」他凝视着她,声音低哑地道:「妳不是第三者,也从没有介入我的婚姻。」
她一怔,「你在说什么?我跟你并没交往,当然不是第三者,是你……」
「就算我们交往了,妳也不是第三者。」他打断了她。
她不解地看着他,「什……什么?」
他神情沉痛地说着:「我不希望妳有那样的罪恶戚,我不希望妳以为自己被践踏,我……我早已经没有太太了。」
她一震,惊疑地问:「你说什么?你没有太太?」
「是的。」
「但你说过你不是个自由的人……」
「我的灵魂确实不自由。」
「你手上的婚戒又是什么?上
「这……」他下意识地睇了手上的婚戒一眼,「这只是随时提醒着我的紧箍咒。」
她迷糊了,满脸的疑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注视着他,像要看穿他所有的心事般,「你是说……你已经离婚?」
「不……」
「不?」她眉心一拧。
他决定将实情告诉她,不管之后的结局是什么。
「我伤害了妳,但那不是我的本意……」他深情而诚恳地凝视着她,「我一直不敢对妳说出实情,那是因为我心里还有包袱,我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去,更不敢面对妳的未来……」
她发现他似乎在说着什么深奥的东西,而她必须很认真、很仔细的听。
「我从来不想伤害妳,但我却遇见了妳、接近了妳,甚至爱上了妳……」他眉心一锁,懊恼地道:「我让妳受了伤害及委屈,我……」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所说的「实情」是什么。
「如果你并未离婚,那么我为什么不是第三者?你妻子的妹妹又为什么找上我?」她糊涂了,「难道不是你太太叫她来找我的吗?」
他摇摇头,「不,这件事是景子的主意,跟敬子无关,因为……」
一时之间要提及敬子的死,他有点犹豫、有点语塞。
「因为什么?」他的欲言又止让她心急焦躁。
「因为她已经过世了。」他说。
香保陡地一震,震惊地望着他,唇片歙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妻子已经过世了,也就是说……他的忧郁及不快乐,都是因为妻子的辞世,而并非他们夫妻之间出了问题。
「我戴着婚戒是为了提醒自己……」他幽幽地看着手上的婚戒,声线沉重又沉痛,「是我害死了她。」
闻言,香保瞪大了眼睛。「什……」
「是我忽略了她,连她患了忧郁症都没发现……」自敬子死后,他绝口不提的往事,如今在终于说出口后,反而变得容易了。
「她总是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副幸福快乐的样子,她从不把情绪抒发出来,她不断地压抑自己,不向任何人求救,我……」他眉丘一拢,眼眶泛红。
他的硬汉性格敦他终究没掉下泪来,但那强忍悲伤的模样反倒更教人动容不舍。
这个男人一直怪罪自己,他不让自己好好生活,也不再打开心扉;他将自己封锁,过着近乎自虐的日子。
「这……这不是你的错……」看见他那模样,她忍不住鼻酸。
「不,是我。」他痛苦地一叹,「如果我早点发现,她不会走上绝路。」
「她应该向你,或是向别人求救的。」方才对他的不谅解及满腹的怒气在此时消失殆尽,「你也一样,你该发出求救讯号,你不该把自己关起来……」
听见她这些话,他一震。「香保……」
「她会希望你这样吗?」她凝望着他,话声温柔,「如果她爱你,她会希望你这样折磨自己,甚至最后步上她的后尘吗?」
「妳不明白……」他神情痛苦地看着她,自责甚深,「我没有爱人的能力,更没有爱人的勇气,当我遇上妳时,妳的开朗让我向往,我渴望妳带给我的那种安定、温暖及幸福感,但是我不能拥有这一切……」
「不……不是这样的……」
「我说服不了自己接受这一切,虽然我真的想要。」说完,他低下了头,大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香保看着他,胸口一阵绞痛。
此时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青年企业家、不是一个能呼风唤雨,翻云覆雨的强者,而是一个孤独、压抑又脆弱的男人。
他有着强壮的肩膀,但此时,他需要有人给他依靠。
她深刻地感受到他内心的痛,因为感受得到,她的心也跟着淌血……
她自然而然,没有多所顾虑地抬起了手,然后轻轻地覆上他掩着脸的手--
他一怔,抬起眼帘睇着她。
「她过世后,你一直这么过日子?你就是因为这样根本睡不好?」她话声轻柔而充满着关怀,「老天,这些日子以来,你都是怎么过的?」
看着她温柔的脸庞,治敏感觉到一股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温暖。
他只觉自己像是吃了什么千年人参果,全身上下每一个毛细孔都无比通畅……为什么她有这种本事及能耐,就是能教他灰暗苦涩、死气沉沉的生命产生如此变化?
「不要这样,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绝望……」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像是她早已习惯如此对他。
「香保,拖妳下水,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所以你一直想办法弥补我?」她撇唇一笑,淡淡地说:「你真的不必那 做,只需要把话说清楚,只需要放过你自己。」
他一叹,「但是敬子是因为我……」
「不,」她打断了他,彷佛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似的,「你没有害死她,她生病了,生了一种她跟你都没发现的病,夺走她生命的是病魔,不是你。」
香保所说的这些话,他不是不认同,事实上他也知道是忧郁害死了敬子,但敬子的忧郁症是谁引起的呢?不是他吗?
「如果我多注意一点,应该能及早发现她出了问题,我难辞其咎……」
「让自己像行尸走肉一样,是你赎罪的方式吗?」她蹙眉一笑,幽幽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身边的人会有多担心你?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还有……」
她停顿了一下,两只眼睛直直地、略带着羞意地凝视着他,「我也担心你……」
他一怔,惊疑地看着她。
她眼睛一眨,泪水像流星一般迅速滑落--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让我对你有那么深的误会?为什么让我恨你?」
「我回应不了妳,只好让妳恨我。」他迎上她的眸子,神情凝重。
「你真傻。」她声线一哑,眼泪如断线珍珠般落下。
他不舍地伸出手去轻拭着她的眼泪,而她激动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们曾经爱过,我希望你不要忘了她,但是……」她抬起泪眼,「你不能让自己活在过去,你得走出来。」
「香保……」她的真心关怀及温柔体谅,让他冰冷的心感受到暖意,
浓眉一蹙,他感性地说:「谢谢妳并没有气我之前……」
「我为什么要气你?」她声音软软地,「现在我全都知道了,我怎么还会气你?」
「香保……」善解人意的她深深打动了他的心。
一个冲动,他忍不住将她深拥入怀。「对不起……」
这次,她依偎在他怀中,没有挣扎、没有反对。
她完完全全地放心、放松,因为她非常确定现在的她,并不是别人婚姻中的第三者,她可以勇敢地、心安理得地去爱这个男人。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她喃喃地说。
「我怕。」他沉沉一叹,「我怕一说清楚,就给了自己再爱一次的机会。」
闻言,她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她慢慢地扬起脸来凝望着他,话声轻柔地道:「那么你现在说清楚了,是因为你决定『再爱一次』了吗?」
迎上她璀璨而光明的眼眸,他的心起了一阵强烈的震荡--
敬子过世之后的日子,对他来说是一段人生绞链生了铁锈,吱嘎作响的日子。但遇上她以后,他感觉自己找回了生命的节奏。
因为她,那顺畅的润滑油彷佛又重新渗入生活中,渐渐运行起来。
是的,他早该决定让自己再爱一次,而这一次,他不会再造成遗憾……
「你……你愿意再爱一次吗?」她从不知道自己会有如此大胆示爱的一天,对男人,对感情,她向来被动,但遇上他,她发现自己变得勇敢。
她从不曾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满心满腔的都是热情。
但尽管心里充满了热情,她还是为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感到害羞脸红。
「对象不一定是我,我是说……」她有几分支吾,「爱谁都好,你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吗?」
「我的对象不是谁都可以……」他的眼神突然从温暖的烛光燃烧成一场大火,炽烈地烧向了她。
他轻扣她的腰,将她捞向自己。
低下头,他吻住了她惊讶羞涩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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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际犹如一世纪那么长,而她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睁开眼睛,因为她害怕一睁开眼睛,就会发觉一切都是梦。
「香保,」他略离开了她的唇,「谢谢妳。」
她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神情娇羞地望着他。
「如果不是遇见妳,现在的我还是……」
「不要说了。」她抬手轻轻覆盖他的唇,「我是不是真能让你的人生有所不同,还不可得知呢。」
他撇唇笑道:「至少妳能提供我一个睡得着觉的地方,不是吗?」
她莞尔一笑,「别忘了,那个地方已经烧了。」
「也许让我睡得着觉的不是那些植物,或是那张沙发,而是妳。」他说。
迎上他温柔又炽热的眸子,她脸上羞色蔓延。
刚遇上他的时候,她总觉得他冷冰冰的,不带一点人味,除了眼底的忧郁及深沉让她感觉到他还有情绪,大部分的时间,她感受不到他任何的感情。
但现在,她明显地感觉他情绪的起伏波动,她知道他身体里冻结的血液,已经开始流动。
「我睡不着的时候,妳可以待在我身边吗?」他深深凝视着她。
迎上他热切的眸子,她的心一阵狂悸。
「这是一种暗示吗?」她羞涩地问。
「不,」他一笑,「我宁可说它是一种邀请。」说罢,他又低头攫住了她的唇。
就在他们深情相拥之际,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根本不敲门就冲进来的是景子。
在进来之前,她听河野说岩原香保正在里面,她正为岩原香保跑来找她姊夫生气,却不料一推开门,竞撞见更教她吃惊的场面。
一把怒火由脚底到头顶彻底的窜烧,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尖叫着--
「你们在干什么?!」
在门被推开之时就已迅速离开治敏的香保,一脸的尴尬且不知所措。
她看着一旁的治敏,却见他神情自若,虽谈不上理直气壮,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以为他会试着跟小姨子解释些什么,但他没有。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在干什么?!」景子像被惹恼的刺婿,冲到了他们面前。
她以憎恨的眼光瞪着香保,「妳来做什么?妳走!」
「我……」
「妳想当狐狸精吗?妳不知道我姊姊会生气,会伤心吗?」景子伸出手,一把推开了香保。
香保一个不防,踉舱了几步。
治敏及时扶住了她,浓眉一蚓,「景子,妳这是做什么?」
「我替姊姊主持公道!」她圆瞪着眼睛,气呼呼地瞪着他,「你想忘了姊姊吗?」
「我说过,我没把敬子忘了。」他声线一沉,语气坚定而严正,「但那并不代表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另一个人。」
「所以说,你爱上了她?」
「我上次已经跟妳说过……」他直视着景子,「是的,我爱上了她。」
景子秀眉一横,气得直喘大气。「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姊姊?」
「妳又怎么可以假冒敬子的名义找上香保?」他反问她,
她一震,惊怒地瞪着香保。「原来妳是来打小报告的?!」
「不,我没有……」香保不希望她有所误会,急着想解释。
「狐狸精!」景子疯了似的街上前去,伸出手就想攻击香保。
治敏神情一凝,一把抓住了纤细娇小的她。「景子!」
「你放手!」景子不甘心地又叫又跳,「我要打走这个狐狸精!」
他眉心一沉,怒暍:「妳闹够了没?!」
她迎上他凶恶的目光,「你不要袒护这个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