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达明起来,转身,拿着手机走到咖啡屋的另一端。
不久,他折回方玉希面前,「方小姐,我的老板现在正好有时间和妳见面,不知道妳的时间上是否允许?」
现在!?
「当然可以。」她相信,只要多点耐心,这份合约,势必会落在她的手里!
「太好了,请跟我走。」
史达明体贴地为她拉开椅子,走到柜台前买单后,拉开咖啡屋的门,「方小姐请。」
他的温文有礼让她一怔,这个社会,懂得礼让女人的男人不多了,能延揽这样下属的老板,想必也是个彬彬有礼的男人吧!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突然接到史达明的电话,裴凯的心开始烦躁起来。
他不想再见曾经背叛过他的女人,因此交代史达明全权处理更换会计师这事,不料史达明却回答他,事关公司财务,不愿踰矩。
早知当时便一口气回绝史达明更换会计师的建议,那么他此刻也不会陷入悲愤的泥沼。
叩叩叩……脚步声随着被推开的办公室门飘了进来,接着是史达明的低沉嗓音:「老板,方小姐到了。」
裴凯疑惑地蹙起眉,史达明何时改口叫他「老板」了?
「请方小姐进来。」虽说恨她,但不可否认,他心里还是出现了迫不及待想见她的冲动。
方玉希在史达明的带领下,浅笑着走进办公室,当她看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时,剎那间思绪、理智全失去控制,招呼用语瞬间在喉咙里冻结。
怎么会是……裴凯!?
裴凯强自稳定心绪,凝视眼前这个曾经背叛他、曾经无情地将他的灵魂剥离了身体的女人,再见她,他顿觉自己彷佛裂成两半。
「玉希,好久不见。」裴凯唤出她的名字。
她的心扑通地跳着,声音颤抖,「好久……不见!」
史达明心里暗自窃笑,昨天他从裴凯的脸上就已察觉蹊跷,今天经这一证实,他确信裴凯与方玉希早就认识。
「老板,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退了。」聪明人就是要懂得识时务。
裴凯看着史达明脸上的表情。他早该料到这一切是史达明刻意安排的!
「你去忙吧!」他莫可奈何地说着。
史达明一刻也不愿多留,急急转身,经过方玉希的身边时,还不忘低声交代道:「方小姐,妳就直接跟裴先生洽谈吧!」
方玉希困窘地点头。
谈!?她已经乱得毫无头绪、脉搏加快、心脏彷佛快蹦出来似的,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会昏厥……这份合约,她哪能继续谈得下去?
史达明诡谲地笑了一笑,退出尴尬、沉闷的空间。
「请坐。」裴凯首先打破沉默。
方玉希拉开离他只有一张办公桌距离的椅子坐下,发现自己的膝盖发软,惊慌不安地紧握着公事包,恐惧地试着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这几年你好吗?」颤抖的声音细如蚊蚋。
他好吗!?闻言,裴凯感到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皆充满了恨意,他眉头深锁,斜靠着椅背研究她。
她穿着一套剪裁合身的深蓝色套装,脸上的妆轻淡合宜,很适合在世人眼中的男性社会,与异性一争长短。
「妳认为我好不好?」
他眼中的嘲讽刺伤了她,她不安的双手,紧紧地捏住唯一能让她发泄紧绷的公事包,「没想到……你还没忘记那段不愉快的记忆。」
他的下颚肌肉抽动了一下,「不愉快的记忆?」
「难道不是……」会再见面,是她始料未及。
一道不谅解的眼光射向她,他恨不得用眼神杀了她,「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在一起时并没有不愉快,直到妳露出贪婪的面目之后,才有所谓的不愉快。」
贪婪?她心中悄悄地蒙上一层阴影,思绪无端地跌入旧时的记忆,斑驳的情节一点一滴在脑海里放映……
「我太了解妳这种贱货,妳一心觊觎裴凯的财产,而假意与他交往,在一起之后,又处心积虑想嫁给他。哼!妳这种不入流的把戏,休想蒙骗我的眼睛,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妳得逞!」裴夫人尖刻地瞪着她,随即拿了一张两百万的支票在她面前晃呀晃,「妳只是想要钱吧?这是张两百万的支票,拿了钱,马上离开裴凯。」
裴夫人字字带刺的话,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的心,她心灵深受无法言喻的羞辱,「我不要钱!」
「妳以为不要钱,我就没办法让妳离开裴凯吗?」裴夫人气焰高张、咄咄逼人。
「妳……」方玉希气急败坏地咬着牙。
裴夫人冰冷不屑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劈向她,「如果我记得没错,妳母亲在我的工厂里工作,如果妳坚持不愿意离开裴凯,我可以马上开除妳的母亲,不仅如此,我还会昭告其他工厂,永不录用妳的母亲。」她讥讽地冷漠轻笑,「到时,妳可别怪我逼妳们母女走上绝路,因为这一切,全是妳不知好歹造成的。」
这番警告令方玉希胆战心惊,她深信裴母这番警告,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她是个说到做到的女人,方玉希不禁开始担心自己与母亲往后的生活。
裴夫人看出她的忧惧,再度拿着支票在她面前挥舞,「聪明的话,还是拿着钱,从裴凯的面前消失吧!」
被裴夫人的尖酸话语给震得无法言语,她只能错愕地睁大眼睛,盯住裴夫人手中薄薄的支票。
裴夫人说得对,就算她不拿这笔钱,她依然能逼着她离开裴凯,毕竟贫富之间的距离除了金钱,还包括人格、自尊。
她颤抖地伸出手,握住那张贬低她自尊、人格的支票,一颗心彷佛被撕成片片,泪水沿着脸庞流下。
裴夫人像得逞的恶魔般睥睨她的卑微,讽笑道:「所谓贫贱,在这一刻一览无遗。」
她悲恸地紧握着支票,含恨冲出裴家……
「哼!就如我妈妈说的,当初妳看上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家的财产。」
她的心重重一震,脸色也随之冻结,「你……」
无言可辩,因她当初确实从他母亲的手中拿到一笔钱,一笔让她开拓康庄大道的经费,有了这笔钱,她得以继续求学,取得了大学毕业证书,改善了家里的环境。
「无话可说?」他的声音像把锋利的刀。
她的眼里燃烧着极大的怨愤,动人的面容不复见,剩下的只有……痛苦!
任何人都可以羞辱她,唯独他不可以,七年前,她是真心深爱着他,对他,她毫无愧疚,而美丽的爱情之所以会破灭,只因为他有个势利的母亲!
「我无话可说。」她不愿意再一次遭受羞辱,气愤地起身,「裴先生,今天我不是来跟你谈论往事的,就算过去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也没必要站在这里接受你的羞辱。」
当她转身欲离开之际——
「只要妳踏出这里一步,我会竭尽所能,封杀妳所有的客户。」他怒目切齿地威胁。
他的威胁激怒了她!
背对着他,方玉希气愤地咬着牙,低下头,一手紧握着公事包,一手抡紧拳头。
果然是母子,他的言行与他的母亲一模一样!
转身,她以严厉、冷漠迎视他的目光,「我已经不再是七年前的小女孩了!」
愤怒像火山一样,在方玉希的心里爆发。
他沉重地呼了口气,掩饰濒临失控的情绪,「我宁可再见七年前的妳,而不是浑身充满傲气的女人。」
她的怒气让他惊讶,很显然的,她已不是七年前的她,七年前的她,眼里只有纯真、善良的光芒,但现在的她,眼中却散发着一股不容欺凌的锐气。
方玉希发出一连串嘲讽的冷笑,「这一切,都是拜裴家所赐!」
「妳胡说!自从我认识妳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一丝背叛妳的心。」裴凯控制不住从心而发的怒火,否决了她不实的指控。
「我也没有背叛过你!」她几乎是扯着喉咙吶喊。
「哦?是吗?」
一丝嘲讽的笑意浮在他优美的唇边,没有一丝温度,冷得足以凝结她全身的血液。
他越过办公桌,强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拽住她的手臂,「妳敢说当初妳没拿我妈给妳的两百万?」
「放开我。」她朝他咆哮,试着反抗,却徒劳无功。
「妳当时为什么要拿那两百万?」裴凯怒不可遏,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就算当时我不拿这笔钱,你妈也会将我们母女逼上绝路!」她一双美眸迸出不甘示弱的火花。
裴凯没有忽略她言语中的暗示,瞪视她半晌,甩开她的手,冷冷地道:「妳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时你母亲拿了一张两百万的支票威胁我,不管我拿还是不拿,她都决定拆散我们两个。」多年来,她首次释放深埋在心底的痛苦。
她的话并没有化解他满脸的怒色,「妳可以告诉我这件事,但是妳没有,妳选择了钱、选择了离开我。」
方玉希僵僵地笑,眼里透着凄绝,「面对妳母亲的强势,我无力反抗,我不能自私地因为这段不可能圆满的感情,逼得我母亲失去活下去的能力。」
他一脸惊愕,「我不信!」
她见他一副不相信她的模样,无奈地摇头冷笑,语带讥讽:「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你母亲,问问她当年是不是要胁我,若是跟你继续交往下去,她不仅要开除我母亲,还要昭告所有工厂不准录用我母亲,这样的威胁,分明是要逼死我和我妈!」她决定不顾一切,将所有的真相和盘托出。
见她的神情不似在说谎,他心头紧紧揪成一团。
倘若她的指控针对别人,他可以反击,但是她的指控是针对他的母亲,他无力反驳,只因他了解母亲为了裴家、为了面子,可以做出什么事……
「这么说,我妈给的两百万,妳拿来当生活费了?」
「一部分,另一部分当学费。」方玉希淡淡地、无力地说。
「是吗?」他的笑声有一丝痛苦。
他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了,因为,要不是有这笔钱,方玉希如何顺利完成大学学业?
「如果不信,可以回家问问你的母亲!」
「会的,我会问我妈。」
此刻的他彷佛挨了一巴掌般惊痛而狼狈,原来这些年来,他一直活在母亲所设计的假象中!
一阵窒人的沉默笼罩着他们。
今天的冲击让方玉希感到筋疲力竭,「相信现在我们都无法平心静气地谈合约的事,我想,我还是回去好了。」说罢,她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裴凯的办公室。
望着消失门边的倩影,裴凯到莫名的孤独和惊悸向他袭来,一瞬间,全世界彷佛只剩下他一人……
第二章
再见方玉希是上天对他的眷顾,还是惩罚?
他以为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已懂得如何埋藏自己的感情,但,再见到她的一剎那,他知道他失败了!
彻底的失败了!
颓丧地将头往后靠在沙发椅背上,裴凯眉头深锁着,不懂老天为什么以这种方式考验他!
「咦?!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裴母踱入客厅,看见他,疑惑问道。
裴凯立即坐直身子,半瞇眼睛直视着母亲,想起有关方玉希所说之事,「妈,我想问妳一件事。」
「有事问我?」裴母先是一怔,接着笑了笑,「与我有关吗?」
「我今天见到方玉希。」他以打量的眼神,注视裴母脸上的表情。
裴母愣了一下,但很快地恢复以往的镇静。
她从容回看裴凯一眼,眼里盈满轻蔑不屑,「见到她又怎样?」
「她现在过得出乎意料的好。」他的声音异常低沉而沙哑,
「是吗?」裴母冷哼一声。
裴凯感觉全身每一根肌肉都紧绷起来,他太清楚母亲不可一世的傲慢,「妳不希望她过得好一点吗?」
「她过得好与不好,与我无关,再说,你别忘了,她曾经从我这拿走了两百万,也许她就是靠这两百万发达起来的。」她的声音宛如结霜的清晨般清冷。
裴母狂傲的态度简直令裴凯反胃,他按捺不住激动情绪,诘问道:「妈,除了那两百万之外,妳还对玉希做了什么?」
裴母吃惊地瞠大眼睛,看着无端朝她低吼的裴凯,「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也许他不该这样冲口而出,他真的不想看到母亲脸上这种……震惊的表情。
裴凯敛回情绪,放慢语气,「她说了一些我从不知道的事。」
裴母暗暗倒抽了口气。就算他已经知道全部真相,她也绝不能松口承认任何一句话。
她骄横冷讽:「真不能小看她,居然这么多年后,还有本事扭曲事实。」
「妈,」勃然而起的怒气,使得他的黑眸闪烁不定。
他的心沉沉地跳着,不需要再证实,母亲傲慢的表情已证明了一切,同时,也加深了他对方玉希的亏欠。
原来这些年来,他犯下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他不应该没得到证实,便一味地责怪她的背叛。
「我错了。」深深一句自责自他口中逸出。
闻言,裴母欣慰地以微笑取代梢早的愠色,「我不会怪你的,不要太自责。」
「妈,妳误会了。」他僵硬的说。
裴母不能置信地看着他,「我误会了?你……」
第一次,裴凯忘了他一直以来对母亲的尊敬。
极度的压力环绕着他,令他顿失冷静地低吼:「我说我错了,是自责当初为什么没弄清楚真实情况,便责怪玉希的叛离!」
「你!」裴母大叫,声音沙哑。
「当玉希告诉我其他我所不知道的事时,我还半信半疑,而今从妳的态度和语气里,我已经知道了什么才是事实。」裴凯紧闭双眼,不愿再见母亲充满怒色的表情。
「你给我住口!」裴母换上一个严肃的表情。
不难想象母亲此刻的激动,裴凯颓丧地半睁开眼睛,揉揉发涨的额头,「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裴母坐在他的对面,瞪视着他,口气尖锐地诘问:「你今天见到那个女人,回来就对我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难道说,你想重新跟她在一起吗?」
打从认识方玉希,到他们分开至今,裴母连方玉希的名字都鄙视得不愿叫。
「妈,够了!真的够了!」他的耐心已到了极限。
「不行,我今天非耍弄个明白,你是不是有意……」
「妈。」裴凯恼怒地紧蹙眉头,「今天就算我愿意,那也得看玉希愿不愿意!」
「看她?!」裴母气冲冲的,「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裴凯张大眼睛,凝望着裴母,「妈,这是我和玉希之间的事。」
裴母气恼得无以复加,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僵硬地站在他的面前,「我绝不赞成你和她交往。」
母亲的坚持无疑是火上加油,起身,他犀利的眼神里,闪耀着熊熊怒火,「玉希是哪里得罪妳,妳为什么强硬反对她和我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