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人在镜片上动了点小手脚。”史汀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么……”她环视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们后才悄声道:“先生是打算今天动手了?”那之前为什么还要跟她提那个什么“白鹤报恩”的故事?
“当然不是,今天小影龙人在外面,没挑战过他们家出了名的保全系统就下手,不是挺可惜的吗?所以,今儿个只是让你学学那只报恩的白鹤罢了。”史汀摇晃着手指,啧啧有声地说。
“先生……”只有在这种时候,司昼才会想叹气,因为史汀总是喜欢冒着生命危险,在对方防备最森严的状态下动手,这也是流浪者会在国际间如此出名的原因。
老实说,她真的搞不懂史汀,虽然她是他一手带大的,而且还与他朝夕相处,很能接受他从事的这份特殊职业,但是说实在话,他真的不像个杀手,除了行事作风和打扮穿着之外,他看待生命,甚至比一般动不动就下令开战的各国领袖们,来得尊重许多。
“矛盾的史汀”这是她思考多年后的评语,所以她与他相处时,总有数不完的意外,让她不得不漠然待之,好应付他的随性所至。
但是也许就是因为史汀这份特别,当初才会在在意到她这个连名字都没有,又不起眼的小女孩时,将她从医院门口带走,然后给了她司昼这个名字,替她作最专业的训练,使她成为超A级杀手流浪者的神秘搭档。
今天如果没有史汀,就没有她,所以为了他,她可以做任何事。因为她的命早在十二年前就给了他。
“怎么了?小昼,你在叹气。”史汀是明知故问,司昼很久以前就跟他讨论过预告杀人这个自找麻烦的问题。
“没什么。”司昼无力地摇头,史汀早说过他绝不会放弃预告杀人的原则。所以,她只是回头继续监看移动中的龙音遥与西九条深雪。
照这个情况看来,这个龙音遥也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因为以往被丢了杀人预告信的目标物,总是会请来一大堆贴身保镖,日夜闭门不出,甚至把自己家里弄得跟银行保险库一样。可是龙家却不然,除了更换保全系统以外,他们没有任何被狙击者应有的慌乱反应出现。
史汀见她专心一致的模样,忍不住想逗逗她,他跟着弯身贴近望远镜,悄声在她耳边问:“怎么?对你的救命恩人这么在意?”
“该在意的人是先生。”司昼的眼睛没离开过望远镜,“他们离开新宿都厅了。”
啧,不好玩。史汀无趣的将嘴一撇,既然司昼没反应,他也用不着多提及那个可能碍事的西九条深雪。
“我收到情报,说他们今天会到东京铁塔来。”
“所以先生等会儿要我学白鹤吗?”她转头问。
他的脸上出现百年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虽是这么说,不过……”
“有什么问题吗?”司昼好奇他突如其来的正经。在她的记忆中,史汀露出严肃表情的机会,比日全蚀出现还少。
“你知道白鹤是因为什么缘故才要报恩的吗?”
司昼摇头,她对童话故事没啥概念。
“那是因为……”史汀正要说明,胸前口袋的钢笔顶端突然开始闪着红灯。那是他预伏的线民在提醒他,猎物已经准备进兽笼了。
“先生,有人在打暗号。”司昼提醒道。
史汀把钢笔按停,“没时间说明了,等会儿你照我说的话去做。”他推着司昼往入口走,“不过可能得请你忍耐一段时间。”
拉着她来到入口处后,史汀将司昼的护照、签证等证明文件连同小皮包全部拿走,交代她千万不可离开后,独自下楼到大展望台,静待猎物上钩。
司昼不了解史汀想做什么,但是既然他这么说,她也只好照做。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司昼站得有点脚麻时,入口处走进了龙音遥与西九条深雪。
他们已经到了,那么先生呢?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她作着种种猜测时,只见西九条深雪突然朝着自己冲过来,她以为行踪败露,正伸手探进怀里想拿出防身武器时,才发现那早被史汀取走,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在思索要如何脱离困境,他已将她扑倒在地。
几乎就在同时,司昼所站立之处的左后方,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吓坏了特别展望台内的观光客们。
“那是什么呀!”观光客们开始骚动。
“有炸弹!是炸弹,快逃呀!”
大量的浓烟窜升使得众人慌张成一团,争先恐后地朝出入口奔去,离爆炸地点甚近的司昼,只觉得左脚一阵灼热感袭上,使她失声叫痛。
“小姐,你没事吧?”充满关切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紧跟着一双手臂已将她打横抱起。
她抚着被爆炸声弄得头晕的脑袋抬眼一瞧,发现自己竟是被西九条深雪抱着。
“我没事……”才说完,小腿又传来一阵刺痛,疼得她直皱眉。
这就是史汀所说的白鹤报恩吗?司昼在心中叹气,莫怪他会在行动之前露出那种表情,原来是在担心她,过去他一直都将她保护得很好,鲜少让她受伤。
“西西!”龙音遥好不容易穿过人潮来到西九条深雪身旁,“怎么回事?刚才那个爆炸……嗯,这位小姐是谁?”
“她正好站在爆炸地点附近,所以左脚受了伤。”西九条深雪柔声安慰着司昼,“忍着点,我们立刻送你上医院。”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得先冲过这群民众。
“我看等到他们平静下来,这位小姐的血都要流光了。”龙音遥拉着抱人的他退到后方,避免被人群推挤,“西西,你身上有没有行动电话?”
“在口袋里。”
龙音遥拿出行动电话,拨了通电话回龙家,直接接通龙皇轩房间。
“四哥吗?是我,小遥。”由于四周太过嘈杂,龙音遥只好捂着嘴大声叫道,“我人在东京铁塔,这儿刚才发生了一点小爆炸,现在乱成一团。”
龙音遥有自知之明地将行动电话拿离耳边,转头问着西九条深雪,“西西,一年前你做给我玩的那罐催眠瓦斯过了使用期限没?”
他略微思考了下,“如果你没开封的话就可以用。”
催眠瓦斯?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司昼碍于行动不便,只能睁着大眼看他们。
或许是察觉到她充满问号的表情,西九条深雪对她笑了笑,“放心,我们不会伤到任何人的。”
近距离看“实物”还是会有压力,看见他那朵笑容,让司昼忍不住要这么想。原因无他,他过度完美的唇形,让他的微笑看起来极为醉人,连习惯史汀俊秀脸庞的她,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龙音遥拿近行动电话,大嚷道:“四哥!找到了催眠瓦斯就把它带过来,让这群人全部安静地睡一觉。”见惯各式危险的他,早就从爆炸声听出那枚炸弹的威力顶多只能炸掉一个垃圾桶,至于那阵浓烟,八成是肇事者故意弄出来吓人的。
“小遥,你一定得用这么偏激的手段吗?”西九条深雪不甚赞同地蹙着眉。
“反正东京市民们平时都生活得太过紧张,让他们睡个好觉不也是功德一件?”龙音遥切断通话,将行动电话塞回西九条深雪的口袋里。
“既然得等皇轩赶来,我先替这位小姐处理一下伤口。”西九条深雪示意龙音遥将外套平铺在地上,然后轻轻地将司昼放下。
“怎么样?严不严重?”龙音遥在旁关心的问。
“你去找找有没有水杯,弄点水来,让我清洗伤口。”从小带着龙音遥,他早练就基本的治伤救急本事。
西九条深雪抬头看到司昼紧蹙的秀眉,温柔的说:“可能会有点痛,你稍微忍一忍。”
见她点点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瑞士刀,小心地将黏在伤口上的长裙剪开直到膝盖处,然后割下自己身上的唐装袖子,裁成长条状充当绷带使用。
“水来了。”龙音遥端着两个纸杯走近。
西九条深雪尽可能将伤口冲净,再动手包扎。
“幸好没有碎片跑进去,不过还是得到医院做个检查才行。”他站起身,朝司昼伸出手,“你还能站得起来吗?”
“我想应该可以……”她用双手撑地想爬起来,但使尽力气也无济于事。
龙音遥见状,暗中推了西九条深雪一把,“西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受伤的小姐呢?要绅士一点才对,还不快点把小姐抱起来?”
“我没事的。”司昼摇摇头拒绝接受帮助。
“你现在不适合走动,还是我来吧。”西九条深雪弯下腰将她一把抱起。
“谢……谢谢你,先生。”她极不自然地说着早该对他表示的感谢。
从小到大,除了史汀以外,她没有跟其他男性有过较亲密的接触,所以当他抱起她的那瞬间,从他身上透过来的体温,让她反射性地缩起身子。
“冷吗?”西九条深雪柔声问她。大量失血的伤患,体温容易下降,所以当他感受到司昼微微瑟缩的身子,他只当那是伤患应有的反应。
“这里有外套,先凑和着用吧。”龙音遥好心地将外套给司昼盖上。
“谢谢。”司昼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别客气,救你的人是西西,我可没帮上什么忙,要谢就谢他吧,以身相许也可以哟。”龙音遥调皮地对两人眨眼。
难得看到有人可以一眼认出西西的真正性别,嗯,有希望,他得好好把握机会,尤其他们又是在这么戏剧化的情况下相遇,简直媲美女同学在看的爱情小说中的情节。
“小遥,”西九条深雪轻斥道,“别胡扯了。”
“是,我下楼去看看情况可以吧?”龙音遥干笑两声,回身往出入口走去。放眼特别展望台只剩下他们三人。
“等等,我跟你一起走,刚才那个炸弹很有可能是针对你来的。”西九条深雪抱着司昼快步赶上。
“得了吧,用那种程度的炸弹来威胁我,不嫌太幼稚吗?”龙音遥满不在乎地应道。
“也许只是个幌子。”西九条深雪对他不关心自身安危的态度很是不满,“你就不能多注意自己的安全吗?”
“我有呀!不然我怎么会知道那个炸弹的威力有多大?还不就是从小被大家拚命训练的成果。”龙音遥双手交叠在脑后,倒退着走。
“请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说那个炸弹是针对这位好心的先生?”司昼努力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发问。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你说的那位好心的先生叫龙音遥,我是西九条深雪,至于炸弹的问题……”他瞥了眼龙音遥,“因为某种原故,有人想要他的命,所以我们才会这么怀疑。”
“喂,西西,”龙音遥停下脚步,意有所指地道:“如果那炸弹是针对我的,那么这位不知名的小姐就是因为我而受伤的了。”那龙家可要负起责任,把她接回去照顾。
“或许吧。”西九条深雪没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径自看向怀里的司昼,“小姐,真是很抱歉,我想这个可能性很高。”
“没关系的,我只是运气不好,与你们无关。”她摇头道,“还有,我的名字叫司昼,司法的司,昼夜的昼。”
“好特别的名字,你是台湾观光客吗?”
“我刚到日本来。”
“只有你吗?”
司昼眉梢微垂,“来散心的。”
看见她的表情,西九条深雪以为自己问了太过私人的问题,却不知道她是因为有那么点心虚,他连忙转移话题,“那么你下榻的饭店在哪儿?等会儿上过医院我送你回去。”
“还没订。我一下飞机就到东京铁塔来,原本是想等晚上再找饭店,而且……”她想起史汀拿走了她所有的证件,又补上一句,“我的皮包好像在刚才的混乱中遗失了。”
事情发展至此,司昼总算明白史汀说的“白鹤报恩”和要她混入龙家有什么关系,他八成是想利用龙家人急欲补偿她的心态,好让他们顺理成章地将她带回龙家。
“啊,你还没订饭店吗?那正好!”龙音遥耳尖地跳到两人面前,“西西,那就直接把司昼小姐带回我们家,反正她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嘛。”嘿嘿,总算让他逮着机会了吧,他在心里偷笑。
“小遥,现在家里的情况不比一般,这样子万一又给司昼小姐带来危险……”西九条深雪不甚赞同地摇头。
“安啦!又不是只有流浪者是超A级的,咱们家四哥设计出来的保全系统不也是超A级,别说是流浪者,就算是破坏者来偷袭都可以安心。”
???
“伤口都已经愈合,海绿说再过两天你就可以下床走动。”西九条深雪送走龙家专属医师阎海绿,回到司昼床边坐下。
“谢谢你,西九条先生。”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深雪就行了。”他边削着苹果边应道。
“真的很感谢你,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这句话让西九条深雪疑惑地看向她,“第二次?我们见过吗?”
司昼确定地点头。
“我们在哪儿见过面,我完全没有印象……”他努力回想过去几个月的事情,但却找不到任何与她有关的记忆。
“我们是在……”司昼的话才说到一半,房外传来叩门声,中断了他们的谈话。
她转过头,“请问是哪位?”
“我是龙皇轩,请问西西在吗?”
西九条深雪连忙起身开门,“皇轩,有什么事?”
龙皇轩不着痕迹地瞄了床上的司昼一眼,悄声说:“我们查到侯家的内幕了,快点过来。”
西九条深雪闻言回到床边将剩余苹果削完放到碟子里,递给司昼。
“对不起,我临时有点事要办,刚才的话题我们等晚点再继续,说罢,他起身匆匆离去,赶到龙皇轩的房里。
龙皇轩正与龙驭天在商谈从何处下手调查流浪者去向,一见到西九条深雪进房,招呼他坐下讨论。
“午安,驭天爷爷。”
“好、好,午安。”龙驭天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怎么样,那位小姐好些了吗?”
“她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会留下什么伤疤吧?”龙驭天摸摸花白的胡须,“万一因为我们家小鬼,弄得人家漂亮小姐身上多了道难看的疤,那可是很缺德的事。”
“放心吧,爷爷,别忘了咱们家专属医师海绿,可是连死人都能救活的大哥的嫡传弟子,就算他治不好那位小姐的伤,咱们还是可以麻烦大哥替她医疗。”
龙皇轩指的是龙家长孙,正到瑞士去参加一个研讨会,而他不在家的期间,龙家人的健康便交由阎海绿负责。
“放心,她的伤势没有那么严重,海绿说她过两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西九条深雪坐定后,拿过龙皇轩递来的一叠报表纸,“皇轩,你说查到侯家的内幕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