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会现场一片混乱,杨一刚吓得脸色发白,忙下迭奔上台去,跑到默轩身边,正要请人叫救护车,默轩却在这时醒了--
「我没事。」他咬着牙,低声说着。忍着极度的晕眩,他从地上站起身,再次坐到钢琴前。
「安德烈……」杨一刚不放心。
「我说了我没事,你下去吧。」对杨一刚挥挥手,默轩转过头,对着台下的观众翩然一笑,「不好意思,吓坏你们了,刚刚是我的即兴表演,本来是打算爬到椅子上表演一段绝活的,没想到摔了一跤,现在只好作罢,不过……希望刚才我那一摔,可以博取某人的同情心,让她对我好一点。」
「谁啊?」
「他说的是谁?」
此起彼落的低语与猜测在台下响起,默轩没有理会,也不在意,指尖再次滑动,琴声流泻而出,台下的骚动便自动自发的停止了。
「这首曲子是我在八年前为一个女孩写的,曲名叫离愁……」说着,默轩的视线准确无误的落在台下贵宾席的杜曼平身上,轻勾起唇角,弹奏起今夜最动人心弦的乐音。
接着,第二首、第三首、第四首曲子……他说,都是为八年前的那个女孩写的,曲名叫相思、忘情、永生永世……
「那个女孩是我的学姊,她大我一岁,所以没胆子承认爱我。而我呢?也不甘愿承认自己爱她,因为打从我出娘胎开始,都是别人爱我,哪有我先爱上别人的道理?
「所以,我真的没有先爱上她,是她先爱上我的,只是她不承认而已……可是,怎么办呢?她就要嫁给别的男人了,我的心,就跟接下来的这首曲子一样--心痛。」
他疯了,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告他对那个女孩的爱。
他真的疯了,才会用整场演奏会的曲子来示爱,将八年来的心情一首接着一首串连成动人心弦的曲目,深深的打动在场所有人的心。
他是用生命在弹奏着爱情,也用爱情来诠释着生命,绑着绷带的手,或激越,或沉潜,或激荡,或焦迫,或深情,交织出一个又一个美丽动人的音符,谁能不被他的认真与专注所打动?谁能不深深的沉醉在他悠扬深情的乐音之中?
杜曼平的心疼着、揪着,一瞬不瞬地望住他手上渗了越来越多血的绷带。
够了,够了,不要再弹了!她的心在吶喊着,却只能焦急的望着台上的他,双手紧紧绞成一团。
他凭什么说爱她呢?究竟凭什么?
对他而言,她该是可有可无的一段过去,要不,他怎么可以连声再见都不说便突然离开她的生命?
八年呵,多么长的一段时间,她该忘了的,早该忘了的……
可是,该死的!她却一点也忘不了!
一首接着一首的曲子,让她深深的心动、深深的心痛,这突来的告白让她几乎无法好好的呼吸,就快要窒息了……
不行!她得快点离开这里!
「浩生,我身体不太舒服,要先走了。」倏地,她站起身。
不管旁人异样的目光,杜曼平像只被狼追赶的白兔,慌乱的逃离现场。
第十章
演奏会结束的那一剎那,默轩终于倒下,被早已在外头待命多时的救护车送入了医院急诊室。
「高烧四十度,手部肌腱发炎。演奏会开始前半个小时,他还在医院吊点滴,却坚持要上场表演。」杨一刚说着,看了杜曼平一眼,「杜小姐,他说他只要见妳一个人,妳若不去,他马上拔掉点滴出院,病死好了。」
最后那句「病死好了」,说出来连杨一刚都觉得很好笑,他偷觑杜曼平一眼,对方似乎无动于衷。
他赶忙清清喉咙,「那个……杜小姐,安德烈真的病得很严重,发烧几天是死不了人啦,不过他的手严重发炎,如果拖下去,以后可能就不能弹琴了,这对他而言可是生不如死呢。」
说严重点不犯法吧?不能弹琴对安德烈来说是不是生下如死,他是不太确定啦,不过对他这个经纪人而言,可绝对是件攸关生死的大事。
「真是个小孩子!」站在自家门前的杜曼平淡淡低语,拉拢身上随意披着的睡袍,突然觉得有点冷。
「是啊,他从小被捧在乎掌心呵宠,所以行事比较任性,呵呵。」杨一刚努力陪笑,只要把人带到,要他学拘叫也没关系--拥有强大的韧性,是他可以成为一名成功经纪人的最大原因。
「何只任性,根本就是胡作非为,像流氓一样。」就是会欺负人!
啊?像流氓?那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天才钢琴家安德烈,竟被她说成像流氓?
杨一刚的脸部有些僵硬,「呃……是啊是啊,就是。」
唉唉唉,他是不知道这个女人跟安德烈是什么关系啦,但比起那个娇滴滴的学妹斐乐,这个女生说起话来还真是不太可爱。
不过,安德烈喜欢就好,要不是他这次生了重病,他还真不知道原来安德烈早有意中人了呢。
「为什么他永远长不大呢?生病就可以像小孩子一样耍赖吗?我又不是他的谁,我为什么要管他的死活?他想要病死就病死好了,下关我的事!」杜曼平也恼了。
深有同感,深有同感……杨一刚频频点头。
嗄?不太对……
这怎么成!她不去医院的话,如果安德烈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这个经纪人的英名不就毁于一旦?不只如此,他未来的退休金也将没有着落,这还得了!
他左看右看这女人就是一副好心肠的模样,应该不会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冷漠才是。
「杜小姐,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他试探性的瞄她一眼。
杜曼平微微扯唇,「你请说吧。」
「其实……安德烈这小子跩虽跩,可对某些事情却是很执着的,只要认定什么人或是什么事,就算天塌下来,也改变不了他的心志。」
「所以呢?」
「所以,如果杜小姐当真见死不救,那我就只好打电话给他美国的父母亲,请他们来台湾收尸了。再见了,杜小姐,这么晚打扰妳真是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那小子在医院等了那么久,搞不好已经不耐烦的跑掉了,如果他失踪,我的天就真的要塌下来了,再见。」杨一刚垂头丧气的低下头,转身离开。
然后,他开始默数一、二、三……
「等一下!」杜曼平叫住了他。
宾果!他就知道这女人心肠软!杨一刚赶紧回过头,脸上却还是摆出一脸苦瓜相。
「杜小姐还有事?」
「我跟你去一趟医院,你等我一下,我进去跟我妈咪说一声,顺便……煮点东西带过去给他。」
「我都听见了,快换件衣服直接去吧。人命关天,不管他究竟是妳的谁,人家现在正在生病,病人最大,知道吗?」杜妈妈不知在他们身后听了多久,笑得一脸慈祥,「如果妳不答应,我也会逼妳去的,傻丫头。」
杜曼平听了,一阵鼻酸,强压下浮上眼眶的泪意,感激的看了母亲一眼,转身要回房换衣服,才走没几步路,后头就传来母亲刻意压低的声音--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就是妳高中时每天为他多准备一个便当的那个学弟吧?」
闻言,杜曼平愕然的顿住脚步,回头望向母亲。
「妈……妳怎么会……」
杜妈妈笑咪咪的对她眨眨眼,「八年来,妳不曾再为任何人下厨,可今天这么晚了妳还没睡,在厨房里忙东忙西,刚刚又跟那个经纪人说要煮东西带给他不是吗?我应该没猜错吧?」
蓦地,一阵嫣红染上杜曼平的双颊,她又羞又气的跺了跺脚,「才不是呢!我只是顺便煮点东西带过去而已,才不是特地为了他下厨。妈,妳可不要乱说话喔,我会生气的!」
「顺便?可是在经纪人来之前,妳就已经在煮了啊,吵得我都睡不好觉--」
「妈!」杜曼平低叫一声,羞得只差没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跟妳说了啦!」说着,她奔进房,关上了门,手忙脚乱的换起衣服。
真是知女莫若母呵!没想到妈咪对她的心思了若指掌。
可她真的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连妈咪都发现她从以前到现在只为默轩一个人下过厨……
希望这段话没让刚刚被母亲请进门的经纪人给听见,否则--
她脸就丢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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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无赖,还是个流氓,我真的快要被你给气死了!」望着躺在病床上、一脸病恹恹的男人,杜曼平咬牙骂着,唇角被她咬出了一道深深血痕,眼角的泪却一直流个不停。
闻声,默轩轻轻地睁开眼,见着她,他虚弱的勾起唇笑了,「妳来啦,学姊。」
她瞪着他,伸手抹去泪,可泪还是一直掉,像下不尽的春雨。
长手探向她的脸,他深邃的眼难得认真,少了一丝嘲弄,多了一分深情,「怎么哭了?」
还不是他害的……还问!
「你的手如果再也不能弹琴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那只受伤的手,此刻被包得像猪脚一样粗,她真的很难想象那曾是多么修长美丽的艺术家的手,每看一次,她的心就疼一次。
默轩只是笑,用另一只手拉她入怀,「如果妳想要我以后还可以继续弹琴的话,就得每天煮鸡汤、鱼汤给我补一补,还有……我很怀念妳替我做的便当,我好想好想吃喔。」
她在他怀里不敢乱动,柔顺得像只小绵羊,就怕碰撞了他的另一只手,此刻,听着他温柔的低喃,想着他手上的伤,又想到他高烧四十度还强撑着弹一首又一首的曲子,一颗心不禁软下,「你肚子饿了吗?我带了东西来给你吃。」
他双眸蓦地一亮,「真的?妳煮的?」
「是,我煮的,你放开我,我才能拿给你吃啊。」说着,她想从他的怀中退开,他的手却将她勾紧--
「等一下。」他将脸埋进她颈窝,近似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的清香,「借我靠一下好吗?我的头好晕喔。」
「头晕?我去叫医生过来--」
「不必了,只要妳在我身边,我百病全消。」说着,他的头转了个方向,舌熨烫上她颈间。
她的身体深深一颤,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虚软……
「默轩……」她轻唤着,伸手想推开他,阻止他的放肆,可一想到他手上有伤,高烧未退,她的手反而柔柔的抵在他胸前,随着他的吻越深,她的手无意识地攀上他的颈间……
「说妳爱我。」他命令着,吻益发的浓烈激狂。
她娇喘着,不住地颤抖。
他的吻让她越来越无法自己,脑袋空白一片……
「说妳爱我,曼平。」他突然抽离她的唇,灼烫的目光定定的望着她绯红的容颜。
她喘着,眼神迷离的望住他。
默轩突然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自己身下,将她困在床与他的胸膛之间--
「妳不说,我就在这里爱妳、抱妳……直到妳投降说爱我为止。现在,告诉我,妳说是不说呢?」
「你……」这根本就是逼迫嘛!
见她迟迟不语,默轩眸子一沉,索性用行动代替,低下头,气息急促的掠夺她的粉唇。
「不要这样,这里是医院……唔……你的手会受伤的……」
「我不在乎!」
「你……会把病传染给我……放开我……唔……」
「这样也好,妳可以跟我躺同一张病床,我可以二十四小时抱着妳。」还不说呵,那他就继续吻下去……
「你无赖啊!啊……讨厌……」她不敢动,不敢大叫,只能任他越来越放肆的吻着她。
渐渐地,她感觉全身虚软而火热,无助的沉浸在他越来越热切饥渴的吻中……
「说妳爱我。」低哑而极度压抑的嗓音,蛊惑般的在她耳畔低喃,「快说,曼平,说妳爱我。」
「我……爱你……」话落,她感受到他更激狂的需索。「不要……默轩……」她深深的战栗着,无助的求饶,「我已经说了……你快放开我!」
「不要,我不要放开妳!」
果真是无赖一个!
「再不放手……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默轩动作一顿。这女人把他威迫人的伎俩给学成了吗?动不动就拿他这个天大的弱点来威胁他。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不给她时间了。
「要我放开可以,嫁给我。」免得他以后老要受她威胁,干脆一次解决,省得麻烦。
「嗄?」杜曼平醒了,真的醒了,完全无法进入状况的瞪着他。「你病得神志不清了吗?」
「我是认真的,曼平。」他单手捧着她的脸,指尖细细勾画着她让他思念了八年的轮廓,「打从八年前第一次遇见妳,我就知道自己放不下妳了……我曾经试着想忘记妳,可是……却怎么也忘不掉。」
「骗子!就算当年你为了学妹得罪了黑道,不得不离开,可你若真舍不下我,至少可以给我一通电话、一封信,甚至找个人来跟我说一声,可是你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幽幽的别开眼,「你就这样突然消失了,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这样的你,凭什么说你放不下我?」
把她的小脸扳正,让她不得不正视他,默轩唇角轻勾着一抹笑,「妳在怪我把妳一个人丢下?这八年来妳一直在想我,对不对?我就知道妳爱上我了,我就知道。」
杜曼平的眼睛红红的,鼻子红红的,因着他的话、他的神情,心莫名地疼了起来,「所以,你就放心的把我给搁下,从此不闻不问?就因为你知道我爱你,所以就这样把我摆在一边,一摆就是八年?」
默轩笑了,吻了吻她的鼻头,又啄了啄她的唇瓣,「我好开心,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爱我。」
这个男人呵,他不晓得她现在很伤心、很失落、很生气吗?
竟然……笑得像个可爱的大孩子一样……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笑颜,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捉摸不定的他。
「八年前,我是因为怕连累妳才离开的,不是因为什么学妹。」他坦承。
「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记得八年前,妳突然跑到我家来找我的那一天吗?就是斐乐在我家的那一天--」
「我永远也忘不了。」她打断他,不想再听他说起那一天的情景。
「哦?为什么?因为那天晚上我吻了妳?」他皮皮笑着,凑上脸去,「还是因为吃小学妹的醋?」
原来,他是知道的……
他真的早就知道她的心思……真是羞人呵。没想到她身为他的学姊,心思却完全被他看穿了。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把他凑过来的脸推开,她执意要知道答案。
「那天我在上学途中,看见那个学妹被一群人用车子给强载走,我骑着车尾随在后,走了好长一段山路,车子才停下,他们把她带进了一栋别墅,我偷偷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