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雍容霍地回过身,「你说什么?明媚来过?」
「是!玉音真人来过。」
「她来做什么?」
「好像是来送药给王后娘娘的。」
「送药?送什么药?」
「就是可以让王后生小王子的药。」
欧阳雍容脸色蓦地沉了下来。送药?明媚明明知道自己的状况,为什么还故意送药给小丫头?莫非她……
欧阳雍容再问:「你记得明媚除了来送药以外,还对蝶儿说过甚话?」
「王后娘娘和玉音真人话说得并不大声,奴才也听得不清楚。不过玉音真人离开时曾说、说……」
「为什么吞吞吐吐的?快讲!」
「是!玉音真人说如果娘娘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大可以去向瑾妃求证,虽然她疯疯癫癫的,可有些时候她还是满清醒的。」
欧阳雍容眼中精光一闪,「你确信你没听错?」
「奴才绝对没听错,因为那时候玉音真人已经走到门边,话也说得比较大声,所以奴才听得很清楚。而且这件事关系到瑾妃娘娘,奴才怎么敢听错呢?」
原来欧阳雍容曾经向宫人们交代过,凡是和瑾妃有关的一切,都必须向他禀报,是以这太监才敢直接向欧阳雍容报告。
「之后呢?」
「之后娘娘就不见了,奴才想,娘娘会不会真听了玉音真人的话,去找瑾妃娘娘?」
欧阳雍容闻言,眉头全皱在一起了。
这时,另一名太监走了进来,「禀王上,咸宁宫的看守太监说,好像有看到娘娘进入咸宁宫,所以奴才特来禀报。」
听到这儿,欧阳雍容总算知道这一天一夜楚蝶衣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那丫头居然跑去咸宁宫见瑾妃?该死!她不知道瑾妃已经疯了吗?再说,她去见一个镇日疯疯癫癫,话都说不清楚,也不认得人的疯子做什么?莫非明媚向她说了什么?
欧阳雍容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来人!」
「在!」
「即刻派人将咸宁宫围起来,务必要将王后找出来。」
「遵旨!」
「还有,叫明媚到这儿来见我!」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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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叩见王上,愿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明媚跪在地上请安,欧阳雍容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既没有叫她起来,也没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明媚仍然跪着,因为欧阳雍容迟迟没有出声,她只好继续跪着,「王上您找明媚来,有什么事?」
欧阳雍容缓缓地开口,声音听起来平淡又冷漠,彷佛对着一个陌生人问话似的,「蝶儿呢?我要妳把蝶儿交出来?」
明媚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勉强的笑,「王上怎么会问明媚这个问题?明媚终日在三圣观中吃斋修持,怎么会知道王后娘娘的下落?」
欧阳雍容冷冷瞅着他,「是吗?可是有人看见妳到月云居见过蝶儿,而且在那之后蝶儿就不见了,这妳要怎么说?」
明媚一咬唇,思索着该怎么辩解,「臣妾……臣妾确实到过月云居见王后娘娘,不过那是因为……因为臣妾听说王后娘娘求子若渴,适巧臣妾身边有一个秘方,所以就拿来给王后娘娘。」
「哦?妳为什么拿秘方给她?妳在宫中这么多年,应该早就知道这些秘方能否灵验,为什么妳还拿秘方给她?」
「臣妾说过了,是王后娘娘求子若渴,臣妾才……」
「妳有这么好心吗?还是妳又想把当年对付瑾把的那一套,用在蝶儿身上?」
明媚听了顿时一颤,好半天说不上话,「王、王上?」
欧阳雍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明媚,「妳以为我不知道当年瑾妃是因为被妳迷昏了,所以才遭人迷奸成孕,现在妳又想把同样的手段用在蝶儿身上?明媚,妳好狠的心啊!枉费我这么多年来,始终对妳宽厚以待,而妳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我、我没有,我只是拿了一瓶药给她,至于她吃不吃,那是她的自由。」
「是这样吗?」
「当、当然是这样。」
「那为什么妳来过以后,蝶儿就不见了?」
「我怎么知道?我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去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而且我又不会武功,怎么可能带走她?」
「那妳和她说了什么?」
明媚一阵心慌,再次说不出话来。
欧阳雍容冷冷说道:「我想妳一定是告诉她,不管再怎么努力,她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而且妳还告诉她,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瑾妃,对不对?」
眼见自己根本躲不开欧阳雍容的逼问,明媚索性点头承认,「是又如何?难道我说的不对?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欧阳雍容哼了声,「妳说的当然对,也都是事实,但是妳叫蝶儿去找一个根本已经不认得人的疯子,妳的居心实在可疑。我想,在咸宁宫里一定躲着一个人,而妳要蝶儿去咸宁宫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帮那个人抓住蝶儿,对不对?」
闻言,明媚脸色一白,「我……」
欧阳雍容定定看着她,半晌后突然说道:「靳尧好吗?我想那个躲在咸宁宫中,等候蝶儿的人,应该就是他吧?」
这句「靳尧好吗」吓得明媚几乎要跳了起来。她无法置信地张大眼睛,吞吞吐吐地道:「靳、靳尧是谁?我、我从来没听过。」
「是吗?靳尧是妳的丈夫,妳怎么会没听过他的名字呢?瑶华太子妃。」
这声「瑶华太子妃」,让瑶华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连牙齿都喀喀作响着,她勉强说道:「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呢?」
「明媚,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妳又何必装傻呢?靳尧在哪里?叫他把蝶儿交出来!」
瑶华砰的一声跌坐在地,「你知道?」
欧阳雍容点头,站起身走到瑶华面前,俯瞰着她,「哼!我还知道靳尧就是在封后大典上,抓走蝶儿的黑衣人,对吧?」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妳这堂堂瑶华太子妃,为了替丈夫报仇、夺回江山,不惜委身下嫁于我这个妳所痛恨的男人,对吧?」
瑶华站了起来,「既然你早知道我的真实身分,为什么还要封我为后?还让我留在你身边那么久?」
「因为我希望能藉由妳来查出靳尧的下落,虽然众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但是我不相信。」
「为什么?所有人都相信他已经死了,为什么你不信?」
「因为从妳身上,我完全看不出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所该有的表现。论理,我们兄弟流放靳尧导致靳尧病死,身为他妻子的妳应该会很悲愤、很生气,甚至想杀了我们替丈夫报仇。但是妳不但没有,甚至还卑躬屈膝地来伺候新王,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良禽择木而居,靳尧死了我当然也会另择良人,我喜欢你,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女人,难道不行吗?」
「心甘情愿?如果妳是心甘情愿,那妳就不会把那头大熊放到溪边,打算害死我和蝶儿。」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瑶华猛地住口,因为她惊觉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承认了一切。
欧阳雍容瞅着她,「媚儿,我留妳在身边,虽说是为了查探靳尧的下落,但这么多年来,我自认没有亏待过妳,妳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是因为……」瑶华怔怔地看着他,终于说出实情,「那是因为你从没认真地把我放在心里。你虽然封我为后,可对我却没有半点真感情,更没有对瑾妃的一半怜惜,以及对楚蝶衣那小丫头的一半宠爱;所以我嫉妒,我恨,我嫉妒你身边的其他女子,我恨你不肯多看我一眼,所以我……」
欧阳雍容长叹口气,「媚儿,感情是无法勉强的。」
「我不想勉强你,我只要你多看我一眼,多关心关心我,不要把我孤伶伶地留在三圣观中,我只要陪着你,照顾你,那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欧阳雍容摇头,「媚儿,我说过感情是无法勉强的,即使我有心要留妳,但是靳尧肯吗?如今他所图谋的,不就是妳和这片江山吗?」
「我不爱他,我一点都不爱他,我爱的是你啊!打从你把我从马上抱下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你了。这么多年来,我爱的也只有你,根本没有想过他。」瑶华上前扑进他的怀中,小手紧紧抱住他,「王上,别不要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你啊!」
「媚儿,爱人的方法有很多种,有人希望能永远留在心爱的人身边,陪着他、伴着他;有人则希望为心爱的人付出一切,只希望他能幸福、快乐。但无论如何,爱一个人,绝对不是去伤害别人,甚至铲除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那样的爱,只是一种霸占,而不是真正的爱,妳懂吗?」
瑶华放开他,仰起头问道:「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要你放弃楚蝶衣那丫头,你愿意吗?」
欧阳雍容想都不想就摇头了,「不可能!我爱蝶儿,我不可能放弃她!」
「那,如果要你从江山和美人中选一样你要哪一个?」
欧阳雍容缓缓睁大双眼,「江山?美人?」
「对!那丫头是敦煌日天,如果她死了,相信你和欧阳彻也将永无宁日,但你又说不可能放弃她,所以我现在要你立刻决定,看看你是要楚蝶衣,还是要江山,如果你选了江山,那么靳尧会马上杀了楚蝶衣;如果你选了楚蝶衣,那就交出传国玉玺,从此退位。说吧!你要哪一个?」
欧阳雍容陷入挣扎--
放弃楚蝶衣?不,他不能放弃她!如果放弃她,那她就得去面对那个冷酷残暴的靳尧,这无疑是送她入地狱。
不放弃她?那么瑶华和靳尧势必会以她的生命来威胁自己交出越国。可靳尧是那样残酷,那样视生命如草芥的一个人,否则大哥又怎会罢黜靳尧,转命自己来掌理越国?所以现在他如果真的把越国交给靳尧,那无疑会替越国带来一场人间浩劫,他不能不为越国无辜的百姓着想啊!
他该怎么办呢?
欧阳雍容抬起头看向瑶华,突地,一个念头闪入他的脑海。
他以快得令人昨舌的速度伸手掐住瑶华的脖子,一字一字地说道:「我都不选,我选择让妳带我去找靳尧!」
第八章
幽暗的小房间里,传来楚蝶衣乱七八糟的嚷嚷声:「喂!放我出去,我肚子饿了,我要吃东西,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门口那名汉子一听到楚蝶衣的叫嚷,便忍不住地摀起耳朵。
天啊!这个越国的王后也未免太聒噪,太会大呼小叫了吧?居然从正午时嚷嚷到现在都快未时二刻,叫嚷了足足快一个时辰,而且各种用来骂人的用语全让她用上了。好比现在,就听她叫道--
「靳尧,你这天杀的王八羔子!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你这傲慢鬼、残忍鬼、无聊鬼、饿死鬼,你存心想饿死我,存心不给我东西吃是不是?
告诉你喔!你再不给我东西吃的话,我就骂死你的祖宗十八代,骂衰你的子孙十五代,连你的大老婆、小老婆、中老婆、不大不小老婆、不大不小不中老婆,我通通都要骂!我还要骂你的左邻左舍,骂你的伯伯,叔叔、阿姨、姑妈、姑丈、姨爹、姨娘,我还要骂你的……」
楚蝶衣就这样絮絮叨叨,嚷个不停,一点也没有一国之后所该有的气质。
这时,靳尧那高大的身子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拿着两个馒头,对着看门的汉子说道:「开门!」
汉子依言把门打开。
门一开,楚蝶衣的声音陡然停住了。她睁着一对滴溜溜的大眼望向门口,一脸的警戒,「你可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祖宗十八代的名声呢!」
靳尧将手中的两个馒头往楚蝶衣身上一扔,「吃吧!」
楚蝶衣接过馒头,「又是馒头?你难道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吃吗?」
「对于一个生命剩不到几天的人来说,有馒头吃就很不错了。」
楚蝶衣哼了声,「容哥哥会来救我的,他才不会让我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是吗?妳对欧阳雍容那个卑鄙小人这么有信心?」
「容哥哥才不是卑鄙小人,他是勤政爱民的好人,越国的百姓都很爱戴他。」
「爱戴?依我看来,他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罢了!」
「什么沽名钓誉?容哥哥是真的在为百姓做事。我就亲眼看过他在御书房里批奏折批到天亮,还亲自领着大臣到田里视察灾情,甚至轻车简从到民间访查,一遇到有纠纷的、有冤屈的,容哥哥都会马上处理。前几天容哥哥还跟我说,北部地方闹蝗灾,这一年的收成算是完了,所以他要开仓赈灾,并吩咐我要领着后宫尽量缩减开支,好省些银子给百姓用呢!」
靳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是吗?他做得再好,都抹煞不了他夺权篡位的事实,更无法抵消他夺人妻女的无耻恶行。他之所以表现出动政爱民的样子,不过是为了弥补心中的罪恶感。」
「不对,容哥哥才不需要弥补什么罪恶感。他是西圣欧阳彻的亲弟弟,即使不封王也是个侯爷,他一出生便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根本就不需要来这儿做什么越王。」
「正因为他是欧阳彻的弟弟,所以他更该死!欧阳彻又如何?他是西圣,是麒麟四帝,是一方霸主,就可以窃据人家的国家,甚至叫弟弟占了别人的江山吗?」
「你错了!我大哥之所以叫我即位为越王,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而是受你父亲之托!」
闻声,靳尧微微一震,猛地一转身,对上欧阳雍容那张俊美无瑕的脸庞,以及一对澄如明星的眸子。
「雍容?」
「没错,正是我!」欧阳雍容两手背在身后踏进小房间。
乍见欧阳雍容出现,楚蝶衣高兴得直嚷嚷:「容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看到楚蝶衣大呼小叫的模样,欧阳雍容露出一抹放心的微笑,「蝶儿,妳没事吧?」
楚蝶衣开心地点点头,「没事,蝶儿很好,只是蝶儿肚子好饿喔!」
听到楚蝶衣喊肚子饿,欧阳雍容更放心了,他柔声道:「一会儿我带妳回宫里好好吃一顿。」
「嗯!」
一旁的靳尧讽刺地说道:「回宫里?我看是回地狱向阎王报到比较快吧?」
欧阳雍容不在意地笑了笑,「把蝶儿放了,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靳尧瞪着欧阳雍容,「是吗?我要你的王位,你给得起吗?」
「这有什么不可?只是如此一来,我和我大哥就违背了当初答应你父亲的诺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