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哥,对不起喔!害你受伤。」于媜一迳儿个的道歉。
「不关你的事,我擦点药酒就行了。」
「我陪你去看医生吧!」
「不用麻烦了!我没那么严重。」
杨太太闻声过来:「怎么啦」
「杨大哥的手受伤了。」
杨太太急忙要宇楼到饭桌旁坐下:「怎么搞的?」
「肩膀这边可能扭到了。」宇楼解开衬衫的扣子让杨太太查看伤处。
于媜看见宇楼衣服下的古铜色肌肤,双颊又红了起来。
「小媜,医药箱在客厅的矮柜里,你帮我拿一下。」杨太太说。
「喔!」于媜拿了医药箱过来,眼睛一直不敢直视宇楼。
「哇,怎么这么大一块瘀血?你怎么弄的?」杨太太转头对于媜说:「小媜帮我把药酒打开。」
宇楼看看自己的肩膀:「我下午被烟灰缸K到。」
杨太太十分紧张:「你跟人家打架?」
宇楼见母亲这样大惊小怪于是赶紧说:「我们下午有一场武戏,演员套招的时候,」话还没说完,却看见于媜打翻药酒,药汁倾覆在他的剧本上面:「唉哟,你看你干的好事!」他跳起来大叫。
于媜愣了两秒,眼睛立刻蓄满了眼泪:「对不起!」
宇楼抢过剧本:「你哪根筋不对啊?开瓶药都会弄成这样!」
于媜委屈的跑回房间。
「说说都不行啊!」宇楼嘟哝。
「你这么凶干嘛?吃炸药啦!」杨太太收拾一桌残局。
「我刚才真的很凶吗?…….我只是嗓门大一点而已!」宇楼望望天花板,心里觉得有些不忍:「好吧!算我错了。」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上楼去安慰小媜一下吧!」杨太太说。
宇楼擦完药酒后上楼,于媜仍在哭泣中,擤过鼻涕的面纸散布桌面上,眼睛鼻子都红肿着。
「于小姐,你还好吧?」对于这个一天到晚出状况的女生,宇楼真是认输了。
于媜哽咽的说:「杨大哥,你房间有电脑,我重新帮你把剧本打一遍吧!」
宇楼有些莫名的感动:「你这个提议倒蛮有建设性的。」
后来于媜忙了一晚,状况百出,打一个字几乎要花上一分钟,勉强打完两场戏,宇楼又听见她尖叫:「不会吧!怎么不动了呢?」
宇楼过来敲敲键盘,动动滑鼠:「当机了!」
「为什么?它没事怎么会当机呢!」于媜一脸茫然。
「可能它跟你的磁场不和吧!」宇楼苦笑:「你存了没?」
「忘了!」
宇楼几乎想把她像一团废纸般的扔进垃圾桶。
他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感谢您今晚的辛苦。」宇楼拉开房门:「好好休息,晚安!」
于媜被他请了出去。
「杨大哥……」于媜猜他是生气了,但门已被「砰」一声的关上。
于媜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中无限怅然,她一直在揣测宇楼现在的心情,思绪纷飞,她甚至幻想宇楼是个像大哥哥般呵护她的情人。
从杨太太的口中,她知道宇楼目前没有女朋友,但之前却有过一段长达七、八年的恋情。那女孩叫林家蒨,在杂志社上班,宇楼从摄影师熬到导演,当时又流行到大陆出外景,宇楼自然也常不在台湾,林家蒨在长期受到冷落下,另结新欢。
宇楼从此把精神全花在工作上,杨太太每每提起这事就觉得十分无奈。于媜也曾试探的问:「可是杨大哥一定会认识很多女明星,他的机会应该很多啊!」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宇楼说她们演戏演多了,根本搞不清楚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杨太太摇摇头。
李雅玫还是不死心的拖着于媜陪她到「逃家」看她的偶像唱歌。
「我打过电话,他们已经恢复正常营业了。」李雅玫说。
「可是上礼拜逛街,我的钱都花光了……」于媜面露难色。
「哎,我先借你好了。」李雅玫爽朗的说。
「我都还没有找到打工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钱还你。」
「那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啊?」
「我是很想陪你去,可是……」
「喔,你真是龟毛,我请你,这样可以了吧!」李雅玫拉着于媜跳上公车。
「逃家」今天的生意算不错,才八点不到,已坐了八成客人。
陶斯在吧台陪熟客聊天。
李雅玫兴致高昂的对于媜说:「那个穿芥末色T恤的就是陶斯。」
「你说他长得很像杜德伟啊」于媜拉长脖子想看清楚那男人的长相。
「像吧?」李雅玫像在谈论自己的恋人般,笑容灿烂无比。
「你到底是喜欢杜德伟,还是喜欢他?」于媜不解。
「当然是他啦,杜德伟搞不好连国语都讲不清楚!」李雅玫啜了一口果汁。
「你跟他说过话啊?」于媜问。
「还没有!我才来第二次而已。……哎,你看你看,哇,他笑起来真是帅呆了!」李雅玫几乎要尖叫了。
「你也太夸张了吧!」于媜又望了陶斯一眼,说起来他确实是个很出色的男人,但不至于会让人这般失常啊!
陶斯发现于媜频频回头看他。
「啊,他走过来了!」李雅玫边说边垂下脑袋。
陶斯在她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们第一次来?」
「以前来过一次。」李雅玫的语气忽然温柔起来。
「喔,好像没看过你们。」陶斯说:「你们看起来很年轻。」
「二十了,上个礼拜刚满二十岁。」李雅玫开心的说。
陶斯仰起头想了想:「二十岁离我好遥远,我记得那个时候我看了马森的『夜游』,我很受那本小说的影响,很怕二十岁一到我就老了。」
李雅玫对陶斯的话频频点头,直到陶斯离开,她几乎都没回过神来。
「于媜,他刚才说的『马生』是什么东西啊?」李雅玫问。
「是一个作家啊!」于媜说。
「作家?我只看过侯文咏、苦苓……那位马先生写过什么?」李雅玫敲敲脑袋。
「我想我们跟他的年纪恐怕有点差距,所以认识的作家不一样。」于媜说。
当陶斯几乎认定唐语晴忘了「逃家」时,她一个人来到他的店里,距他们第一次邂逅整整有一个月之久。
不知是巧合还是陶斯的潜意识里有预感她会来,唐语晴来时他正在钢琴前唱着她上次点的「无心伤害」。
陶斯在一条歌结束后坐到语晴的旁边:「我要我们吧台帮你调一杯酒,新发明的喔!」
「是吗?」
小妹送来一杯淡蓝色的酒。
语晴惊叹:「颜色好漂亮。」她啜了一口:「咦,味道不错嘛!」
「哭过的天空!」陶斯说。
「什么?」语晴没有反应过来。
「这杯叫做『哭过的天空』。」
「你故意送这杯酒来糗我!」语晴笑说。
「没有,」陶斯的眼睛深深的望着她:「是你那天晚上唱这首歌,给了我们吧台一个灵感!」
「我念大学的时候在西餐厅弹过琴!」语晴说时有些感伤:「我接很多场子,拼命赚钱!」
「为什么?」陶斯对她的好奇在这段日子里,像一棵发了芽的树苗,突生许多枝丫。
「想出国继续念音乐啊!」语晴叹口气说:「可是我的遭遇跟电视剧一样,家里出了一个好赌的弟弟,什么都完了。」
第2章(2)
陶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以前看过赌场!」
语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真的假的?」
陶斯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龙纹刺青:「我还当过一个堂口的堂主呢!」
语晴觉得该对他另眼看待:「我很好奇,一个混帮派的小流氓,为什么会弹琴唱歌?」
陶斯抚摸下巴刚刚冒出来的胡渣,很仔细的思索这个问题:「钢琴应该是我在教会里学的,一个修女教我拜尔上下册,之后我就自己摸索。」
正当两个人热烈的诉说彼此的学琴经验时,小妹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惨了陶哥,玲姐自杀了!」
「你说什么」陶斯脸色大变。
「他们家佣人打电话过来,说玲姐吞了一百多颗安眠药,现在正在仁爱医院里。」
「唉,」陶斯整个脸都沉了下去:「她又哪根筋不对了!」
陶斯匆匆赶赴医院,语晴待在位子上,有种被人遗忘的惆怅。
陶斯送姜玲回家。此刻已是凌晨三点,她素白着一张脸,从医院到家里皆不发一语。
「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上帝也救不了你!」陶斯疲惫的说。
姜玲仍然不说话。
陶斯交代菲佣盯着她:「我先回去了。」
「不要走!」姜玲虚弱的说:「陪我到天亮,天一亮你就回去。」
「玲姐,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陶斯压抑着不耐:「我已经打电话给齐叔,他很快就会回台湾。」
「我不用他可怜我,都是他把我害成这样,我恨他、我恨他……」姜玲顿时成了一头疯狂的野兽,她失去理智的在屋里绕来绕去,嘴里不停喃喃咒骂。
陶斯冷眼看着她这个年近四十的黑社会老大的女人,齐正东给了她物质上最高的享受,却让她在爱情上几乎枯竭而死,这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吧!
如果她安心的做齐正东的女人,如果她不爱上他……说真的,姜玲长得美艳亮丽,但他从没对她动心过。
陶斯甚至因此有点迁怒于她,他为此莫名其妙的离开齐正东的企业组织,他所喜欢过的女人,也为此离他而去。他的脑海忽然闪过语晴的影子……
他想,语晴必然把他当做一个私生活混乱不堪的男人吧!
天亮后,陶斯走出齐正东送给姜玲的豪华别墅。
今天是入秋以来最冷的一天,气象报导说山上的气温低到零度呢!
自从贺伯台风过后,他还不曾上山,今天寂寥的情绪似乎蛮合适一个人上山走走。
陶斯开车上小油坑,由于不是假日,山上几乎没有游客,雾很浓,山风刺骨,他将车停在山道旁,下车吸了几口山上的冷空气,然后听见前方烟雾朦胧里有人连续打了五、六个喷嚏。
那人从雾里走来,灰色长外套,直统长裤衬上高跟短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修长,她的双手仍捂着鼻子打喷嚏。
陶斯认出她来了!
「唐语晴!」
语晴诧异的停下脚步:「咦,怎么是你?」
「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你!」陶斯开怀的笑起来。
「你的『朋友』没事了吧?」语晴昨晚才听他们说「玲姐」自杀,现在却在郊外看到他,似乎不太合理。
陶斯决定趁这个机会解释:「其实我跟她的关系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
前方有人喊道:「唐语晴,快上车,我们要到前面去了!」
「喔,马上来了!」语晴应了一声,她给了陶斯一个抱歉的微笑:「我们今天出来勘景,时间很紧,改天听你说你的故事,Bye!」
陶斯就这么望着她从雾里来,又回到雾里去。
晚上唐语晴和一起出来勘景的导演杨宇楼、执行制作小柯、副导美美投宿一间小旅馆,由于副导和执行制作是未婚夫妻,自然同住一间房,语晴的房间在宇楼隔壁。
洗澡时,语晴发现浴室的水管不通,打了电话到柜台换房,柜台却说客满。语晴无奈,只好抱着衣物到宇楼房间借浴室。
「岂有此理,那咱们退房好了!」宇楼可不想花钱受罪。
「小柯跟美美已经睡了,我看还是算了!」语晴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多。
「我的房间跟你换?」
「不用麻烦了,反正明天一早就走了嘛!」
「说得也是。」宇楼眺望窗外:「这附近不知道有没有宵夜吃?」
「港口有夜市!」语晴说。
「那走吧!我请你。」宇楼很快的套上球鞋,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港口的风十分强劲,语晴瑟缩在宇楼身后,宇楼忽然回过头来问:「那个小流氓还有没有找你麻烦?」
「打过几次电话来,满嘴的脏话!」
「那你不是吓坏了?」
「我跟他对骂,才过瘾呢!」语晴笑说。
「你怎骂得赢他」宇楼大笑。
「哎,你不要歧视女性喔!」语晴在烤玉米的摊子前停下来:「我要吃烤包谷!」
两人各选一枝,老板在暖暖的炭火旁帮他们烤玉米。
「我有个高中同学混过黑社会,也许帮得上忙。」
「你是说,以暴制暴啊」
「是啊!这个社会,好人不见得有好报,坏人也不见得不能善终。」宇楼付了烤玉米的钱,嘟哝:「这么偏僻的地方,东西还卖这么贵?有没有搞错啊?」
「这里是这样啊!」语晴捧着热呼呼的玉米就觉得很满足了。
「我记得小柯告诉我,这边一碟炒米粉只要十块钱。」
「他说的是美金还是法郎?」语晴笑道:「炒米粉的价钱弄错了不要紧,演员的价码可不要弄错啊!」
由于寒风刺骨,两人在夜市绕了一圈,决定带一些卤味回房里慢慢享用。
「如果碰上工作人员都爱喝酒,你怎么办?」宇楼问。
「跟着喝喽!」
语晴耸耸肩,忽然又想起陶斯。
她心不在焉的跟着宇楼走回旅馆房间,一路上她都在想,到底陶斯要对她说些什么,说那个「玲姐」其实是他的远房亲戚、或者是他的姐姐 ,有人这样叫自己姐姐的吗?
两人回房享用卤味时,语晴还是心不在焉的想着这些事。
「欸!」宇楼叫了语晴一声:「吃饱喝足该睡觉了吧?」
「晚安。」语晴起身,宇楼送她到门口,低声问她:「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有啊!」语晴回答。
「那你干嘛偷偷的笑呢?」
语晴倒不知道刚刚自己的表情,全都落入宇楼的眼里,于是掩饰说:「不要裸睡,免得他们天花板上如果装了摄影机,你就毁了。」
「这种小旅馆花不起钱装摄影机的,放心好了。」宇楼笑道。
语晴走后,他居然失眠,整晚反反覆覆就是语晴的一颦一笑。他甚至期望早点天亮,天亮后他又能看见语晴了。
翌日,勘景的工作到中午便全部结束,大伙儿正讨论上哪儿兜风,唐语晴的B.B.Call却狂叫不止。
杨宇楼递上大哥大:「用我的电话!」
语晴迟疑着。
「大哥大虽然很贵,可是我不会收你钱的,你长话短说就行了!」宇楼并不明白语晴在犹豫什么。
语晴对家里call她真是充满了无奈,她发过誓,再也不管语威,可是家里这样摧命似的找她,她能置之不理吗?
「我不想回!」语晴关掉B.B.Call。
宇楼玩笑道:「有人骚扰你?」
「家里!」语晴苦恼的说。
「那一定是为了你弟弟的事啰?」
「说不定他糊里糊涂又负债一百万了呢!」语晴冷笑一声:「我爸妈call我,通常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我帮他们筹钱。」
「你干个企划能有多少钱」
「为了跟公司借钱,我跟蒋先生签了十年卖身契。」一想到这件事,语晴就陷入极度沮丧中。
「哎,你那个弟弟怎么搞的?」宇楼对她投以无限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