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倾城浅笑,“这是假的。剑是用锡制成的,可以折曲自如。”
她话未说完,那人又将利剑拔出,轻轻一折,将剑折为三段。
坐在她身边的耶律齐目含深意的看着她,“身为一名公王,你所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的太子妃,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她用醉人目光凝视他,“我知道你有一天必会爱我,只是不知道是何时。”
她眼眸中饱含的情意几乎让耶律齐灭顶,他动情的伸手碰触她的脸颊……
正在两人情意绵绵之际,表演吞剑的人突然伸手入怀,下一刻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短剑。他奋力一扬,短剑去势如电,直奔辽王的咽喉。
耶律齐瞥见此景,人影一闪也冲上大殿;他一移动,表演杂耍的一群宋人跟着拼命往大殿上奔去。
好在辽王及时伸出双掌夹住短剑,反手一甩,短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直没入刺客的胸口。
他才是大辽的第二高手!连齐儿的武功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可恶的宋人,居然妄想在他的寿筵上刺杀他,破坏他兴致的人都该死!
此时,席间众人才如梦初醒,大殿侍卫与辽国武将纷纷涌上前,与表演杂耍的宋人展开一场搏斗。
赵倾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她的国人与辽人奋力厮杀,鲜血几乎染红了大殿;宋人虽一一倒下,但他们毫不畏惧,前仆后继,一波波地企图靠近辽王。
她是大宋的公主,也是辽国的太子妃,在执意嫁给耶律齐之前,她曾考虑过她和耶律齐必须克服国仇家恨,最终才能生活在一起;而此时此刻的情景,既在她意料之中,却又远超乎她的想像!
为何她的国人要刺杀辽王呢?她想叫却叫不出声,想阻拦却不能出手。
当一个大殿侍卫砍下一个女童的手臂,将女童踢倒,准备一刀砍下女童的头颅时,女童惊恐与绝望的眼神让赵倾城心痛难当,她身形一闪,本能的跃了过去,抬腿踢飞了大殿侍卫的长刀,从鬼门关前救回女童。
众侍卫与武将见她是太子妃,怕不小心伤了她,因此都不敢尽力与她搏斗,而赵倾城武功精妙,不容小觑,一会儿工夫便又救下几个宋人;众人只得团团围住以赵倾城为首的宋人,却不敢妄自先动手,场面顿时呈现僵持之势。
赵倾城出手后心知大错已经铸成,她此番救人,无疑是向大辽证明她和此次暗杀事件有瓜葛。她暗叹一声,愣愣地站在人群当中。
此时,人群外突地传来一声怒吼:“赵倾城!”
随着熟悉的怒喝声,人墙分开,耶律齐俊美的面容充满杀气,他的脸色铁青,眼神阴郁的瞪着她。
“我……”赵倾城无奈的低语,脸上露出一个凄苦的笑容。“我是辽国的太子妃,也是大宋的公主,请原谅我的无奈。”
“妄想加害我父王的人都得死!”耶律齐杀机尽现,一拳挥出击向赵倾城。
多么讽刺的一幕!国仇与家恨之中她必须抉择其一,她若选择耶律齐,必定要与她的国家、她的父王为敌;她若选择大宋,那么与耶律齐生死一战,势在必行。
她是大宋公主,国家是她与生俱来、无可推卸的责任,她怎能让她的国人死在眼前?
她是辽国的太子妃,耶律齐是她一生最大的梦想,她又怎能和他动手?
赵倾城神情木然地站立在原地,双目紧闭,等待耶律齐致命的一拳。
只听见砰的一声,耶律齐那一掌并没有打在她身上;她张开眼睛,却发现身边的盘龙柱被打裂,耶律齐的手指骨节处一片瘀青。
赵倾城心痛得忍不住用小手轻轻包住他的拳头,她的温柔与情意让耶律齐心头一震,害怕她会影响他的理智,反射性地甩开她的手。
“该死的,你为什么不躲?你为什么是宋人?”耶律齐暴怒狂吼。
他不忍伤她!这个念头让赵倾城心中充满了甜蜜,虽然两人的未来悲喜难定,但只要她明白他的心意,就足够让她快乐很久了。
如果她不是大宋公主、他不是辽国太子,那该有多好,他们就可以简单的恋爱,拥有简单的幸福。
“只可惜我不仅是宋人,我还是大宋公主,同你一样,家国责任与生俱来。”赵倾城幽幽一叹。
“不错,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护定了这几个宋狗?”耶律齐刻意忽略她眼中的黯淡,目中杀气再现。
赵倾城默不作声,用沉默表明她的态度。
“该死,是你逼我杀你的!”耶律齐被她惹恼,狂怒的大吼。
“你不能杀我,杀我就等于杀了你父王。”赵倾城害怕他有所行动,猛地退后两步,情急之下,忍不住拿辽王的性命相威胁。
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如果他俩已相爱,那为何还要生死相搏?为何不能携手笑看风云,共看夕阳无限好?
她一语既出,四座皆惊,辽王更面色不善的冷声道:“好大的口气!”
他早就听闻长乐公主的聪明睿智,因此在宋辽联烟的事情上,他并非太过于反对;他期待耶律齐的魅力能让赵倾城转而对大辽死心塌地,一身本事都奉献给大辽。
然而此时赵倾城的表现让他非常失望,在辽国太子妃和大宋公主这两个角色中,她更倾向于扮演大宋公主——一个有二心的太子妃对辽国来说是一个隐患,他已经有心要慢慢除去她。
“父王,您武功盖世,这几个宋人武功又如此不济,明知道不可能成功,他们为何还会执意前来刺杀您呢?他们会这样做,必定是有备而来。您看,他们现在哪里像是失手的模样?”赵倾城侃侃而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如果倾城没有料错,刚才父王双手夹住的匕首必定被抹上奇毒!倾城精通医理,愿为父王疗毒。”
辽王闻言脸色剧变,辽后则着急的宣召御医,一场欢乐的庆典于是被迫草草结束。
不久御医证实了赵倾城的猜想,辽王的确已身中一种罕见的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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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倾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与她相处的每一刻都紧张刺激、提心吊胆,上一刻还快乐如飞翔于九霄云外,下一刻却痛苦如堕入十八层地狱。他的心被她紧紧揪住,是不是他已不由自主地开始沦陷?
为了爱情,她可以舍弃生命;为了救她的国人,她竟也可舍弃爱情?如果她真的如此仁道善良,为何又会心狠手辣地轻易杀死他那尚未出世的骨肉?
耶律齐不得不承认自己爱上了这个如谜一般的大宋公主,他坐在床边,贪看着赵倾城的睡颜。
等今日替父王疗毒的方法有了眉目之后,明日父王也许会下令斩下她的头颅,挥师南下进攻大宋。
也许今日的探望就是永别。
耶律齐摇醒赵倾城,佩服她居然能在环境如此恶劣的牢中熟睡。
“齐……”赵倾城眯着眼幽幽一叹,双臂一拢,勾住他的脖子。
“你不害怕父王以为这次的行动是你策划的吗?”耶律齐没有抓下她的手臂,他微微托住她柔软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她的存在。
“如若是我,我又怎么会傻得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下?父王必定会明白这一点。”赵倾城将头靠在他的怀内,感受他的体温。
耶律齐欣赏她的镇定,长叹一口气道:“你虽然没有参与这次的暗杀,但是你已经把你的立场表露出来,有朝一日大辽与大宋交战,你若得知大辽的机密,就算你再痛苦、再挣扎,终究还是会向大宋告密,对吗?父王若想到这一层,他又怎能留你在我身边?”
赵倾城愣住了,她的确没有想到这层。思虑至此,她不禁在耶律齐怀中轻颤。
耶律齐搂紧了她,“你聪明一世、胡涂一时,你若爱我,想和我长相厮守,就应该像一般的公主那样,六神无主、惊惶失措地寻求我的保护,而不是站出来替人出头。”
“如果我不站出来,一定会良心不安。”赵倾城喃喃轻语。离开耶律齐她宁愿死,可是如果不维护自己国家的人,她还算一个人吗?
“我曾恨你没有良心,可现在我又多么希望你是没有良心的,这样我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为难。”耶律齐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倾诉自己满腔的怒气和爱意。
“齐,你会为难,是否意味着你已经爱上我了?”
这个女人!到此时还执着于这个问题。
“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我不可能因为爱你而抛弃国家。你留在我身边,就像一颗毒瘤,我又怎能留你?”
赵倾城在他的怀里怔住,她轻轻推开耶律齐,直视他的双眼。“这个想法其实不是你父王的,而是你的对不对?”
耶律齐的眼里有说不尽的忧伤,他缓缓地道:“无论是谁的,你我之间是没有未来的;大宋公主,你爱错人了。”
“我没有爱错人。”赵倾城固执的反驳他,接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会说出这番话,只是因为你还不够爱我。”
“如果我够爱你,今天的场面,你想我会怎么做?你究竟想要控制我到哪种地步?除了你,难道我眼里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甚至是国家、道义、家族?”他害怕自己也许真的会为了她而改变!一个心里只有她的耶律齐会是个怎样的人?这个念头让他害怕、让他毛骨悚然。
赵倾城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能喃喃自语:“齐,我爱了你五年,我是为你而生,当然也可为你而死。即便如此,我仍无法为你忘记家国,我怎能要求你为我忘记辽国?”
“该死的!你既然心里明白,你就该躲在大宋偷偷暗恋我,为何要拖我一起下水,让我和你一样在国家与爱情之间为难?你为何要如此聪慧、如此美丽?你如果是个笨蛋该有多好,我绝对不会防你,绝对会留你在我身边!”
他说的话让她一瞬间明白了一件事——他在向她表明心意,老天!他爱她。
她激动的重新扑入他怀中,急切地询问:“你爱我,对不对?”
耶律齐无奈的回答:“对,但是明日你我必将分开。”
他的话像冰水,从赵倾城头上浇灌下来,让她冷得失去思考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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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杂耍的宋人所用之毒非常罕见,不仅御医无法治疗,连剩下的宋人也不知解毒方法;辽王气得将他们杀了个干净,激动之余,连御医都险些成了刀下鬼。
次日,辽王病情加重,已经呈现昏迷状态,他脸上隐约泛着黑气,御医警告此乃毒将攻心的前兆。
辽后急得彻夜未眠,想起赵倾城的话,只得病急乱投医,将她找来替辽王解毒。
望闻问切后,赵倾城开了药方,吩咐御医去煎药。
“父王究竟是中了何毒?”耶律齐见她镇定自若、胜券在握的模样,不由得好奇问道。
她真的能医好连御医都没有见过的毒吗?
赵倾城示意他屏退众人后,才神色凝重的对他道:“此毒异常罕见,我只能保父王不死,却无法救醒他。”
“你是说,父王他……”耶律齐惊怒的抓住她的肩膀。
“不,这只是暂时而已,如果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救醒父王。”她反握住他的手,试图安慰他。
父王英雄半生,却在寿筵上被小人所害!耶律齐相信赵倾城的能力,笃定她能救活辽王,所以相对于辽王的病情,他更加关心的是他和她的未来。
但是此刻他乍闻此消息,哪里还顾得了他俩的将来,一颗心完全沉浸在悲痛中,他低声怒喝道:“宋人!我绝对不会放过宋人!”
“等你举兵攻向大宋时,西夏就必定会乘虚而入。”赵倾城斩钉截铁的回答。
见她话中有话,耶律齐压抑怒气,听她下文。
“我本以为这次刺杀行动是我宋人所为,但是现在我敢肯定,绝对不是。”赵倾城坚定的说完后,定定的看着耶律齐,观察他对此事的反应。
耶律齐敏锐地发现自己心情的变化,他居然产生了一种轻松的感觉!也许他内心也隐约希望此事与大宋无关,否则辽宋交战,他与她必定有反目成仇之日。他虽然早已拿定主意,无论她是否为主谋,他绝对不会留她在身边,然而此刻他心境的变化,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接受分离,却无法忍受他俩反目成仇?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心早已为她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这种毒药最主要的成分名叫‘美人簟’,来自西夏国。”
“你是在暗示我,此事是西夏国所为吗?宋人也有可能得到这毒药行凶啊。”
耶律齐心思缜密,立刻反驳她的话。
“三年前,骆长风游历各国归来,带回多国的奇花异草,其中有一株不知名的白色巨花。他告诉我,这种花性喜烈日,是他在攀摘草药时无意发现的;然而有一巨蛇守护此花,他费了一番苦心才将花弄到手,只是研究了几日,却无法发现花的奇特之处,因此才带回开封,让我看看。”赵倾城侃侃而谈。
她无意炫耀,但是耶律齐听她讲述神医过去特地向她请教医学,不禁遥想她当时的风采,再看看她此时的一举一动,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令他痴迷不已。
“我当时也不知道那朵巨花的奇特,有一次我正在把玩那朵花时,一片花瓣正巧被风吹落掉入药汁中,把一碗本来只含普通毒性的药汁变成剧毒,这时我才明白,原来这花本身虽无毒,但是只要加入毒药中,就能将毒药的毒性提高无数倍,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她顿了顿,“此花有巨蛇守护,一般人是绝对不可能得到的,在骆长风之前,宋人根本不知道有此花的存在;就算在他之后,有宋人能意外得到此花,但是如果不精通医理,在区区几年之间根本无法炼制出此种毒药。然而对西夏国来讲,此花在西夏年代已久,西夏对此花的研究占有地利之便,从种种线索来推想,此种毒药更有可能是出自西夏人之手。再说,大宋公主新嫁大辽,大宋没必要在最和平的时刻暗杀辽王,反观宋辽结亲,对西夏的威胁最大,从动机上来说,西夏更有可能策划此次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