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妳在报复。」
「报复?」韩蕊愣住,脑中负责解读讯息的机制突然罢工。
「嗯。不甘心我曾拒绝交往,等我决定要和妳交往,妳反倒故意甩掉我。」
「你的想法好阴暗喔!」这下听懂了,韩蕊促狭地抬手指向凌伟辰的心窝。「是不是生意做久了,这里会变得特别多疑?」
下一秒,她的纤手便落入凌伟辰的大掌,被牢牢握住。
他……他想做什么?!韩蕊僵住,在凌伟辰凝如深潭的闾瞳中望见忐忑的自己。
突然,凌伟辰又出其不意地把一支手机塞到她被握住的手里。
「这给妳,以后我就用它联络妳。」
哎!她想太多了,凌伟辰只是要把手机借给她而已。
不过,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紧握,那暧昧吊诡的凝视,她想,只要是女人都会乱想的嘛!
「可是,你不必用吗?」她向来不习惯用别人的东西,很希望他收回手机。
「我再买一支就行了。」原来不是借她,而是送她。
这……是不是表示他消除疑窦了?
无论是或不是,她都不能再掉以轻心,不能再制造问题。换言之,她必须停止避开凌伟辰,跟他周旋到底,直到韩姿返国才能卸下任务。
「呃……你要上楼坐坐吗?」幸好随身带着韩姿家的备用钥匙,万一凌伟辰真要上楼,她可以大大方方招待他。
「下次吧。确定妳没被偷走,我就安心了,也该回办公室工作了。」
咦咦咦?!她竟能让他无法安心工作?好吧,他总算有陷入情网的样子了;不过,尚未到达痴狂的程度,否则,他该恨不得分分钟黏着她,而非见一面便足够。
不,不是她,影响凌伟辰的不是她,而是韩姿,这点千万不能搞混了。
随着自我警惕,一股窒闷莫名梗上心问,韩蕊匆匆道声再见,便开门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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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是为遥控她的行踪用的。
有了手机之后,韩蕊不管藏在哪个角落,最后都会被凌伟辰找到。
有时约她共餐,有时约她看表演,有时约她参观画展……有时,只为听她的声音。
已经过了半个月,韩姿仍乐不思蜀。凌伟辰占据的全是她的时间。
和凌伟辰通话耗去不少时间,和凌伟辰约会更花时间,她只剩片断零头似的空档。那点零头,是无法进行游学大计的。
可是,像这样懒散地歪在沙发上,任那堆游学简介躺在茶几发霉,就应该吗?
韩蕊倏地回神,赶紧滑下沙发,拿起茶几上的资料。就算有一搭没一搭,总会看完,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不幸的是,才翻开资料,手机就响了。
凌伟辰,除了他不会有别人打来。
凌伟辰的手机号码只透露给几个重要与必要的人,而他们都已改用新手机联络他,这支旧手机就成了凌伟辰找「韩姿」的专线。
「妳现在在哪里?」凌伟辰问,是韩蕊听惯了的开场白。
「在家里。」韩蕊顺口就答。
「可是……我现在在妳家楼下,我按了好几次电铃,妳没听见吗?」
啊?真是丝毫大意不得,她忘了凌伟辰偶尔会没通知一声就跑去找韩姿。
「我讲的是我姊姊家,我现在在她家里。怎么?查勤呀?」韩蕊迅速应变,以亲昵的抗议转移焦点。
「没那么严重。我是想找妳陪我去个地方,妳有空吗?」凌伟辰的困惑转为征询。
「有啊!」韩蕊尽力注入愉悦,宛如十分期待与情人会面。
「那我立刻去接妳,妳姊姊家的地址是……」声音消失,换成等待的静默。
韩蕊说出地址,听着凌伟辰收线,才无奈地叹口气。就算没空也得说有空,这就是扮演韩姿的代价。瞅一眼散在地毯上的资料,她弯下腰,把它们重新拎回茶几上。
没多久,凌伟辰就到了。
门铃一响,她便飞奔下楼,险些在跑出公寓大门时撞上他,幸好凌伟辰抓住她的肩膀止住了她的冲势。
「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妳这么急着见到我呀?」配上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凌伟辰勾牵嘴角。
「我是在测试自己从五楼跑到一楼要多久,才不是急着见你。」韩蕊作势看一下手表,很下给面子地澄清。
「既然不急,就等我一下,我上去跟妳姊姊打声招呼。」凌伟辰举步就要上楼。
「不用了!我姊姊不喜欢应酬。」韩蕊连忙阻止,同时关闭大门。
她拚命跑下楼,就是怕凌伟辰想认识她「姊姊」。
「应酬?跟妹妹的男朋友认识算应酬?」凌伟辰诧异地耸起眉峰。
「她会这么觉得。她生性孤僻,除了家人以外谁都不理,你还是别去自讨没趣。」无法变出个姊姊给凌伟辰认识,只好跳楼大牺牲,丑化自己。
「那种个性,能从游学当中吸收到东西吗?」凌伟辰理所当然地发问。
「没问题啦。」韩蕊边替自己杜撰的性格圆话,边不着痕迹地走向他的跑车。「我姊姊也是希望自己能变得心胸开阔平易近人,才决定去游学。」
「嗯!只要有心改变,她应该会有收获。」凌伟辰伸手帮韩蕊开车门,总算如韩蕊所愿,搁下了想认识她「姊姊」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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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车顺着宽平的柏油路蜿蜒上山,四周尽是苍翠的林木。
这座山位于台北近郊,地势不算高,绿色景致自成远离尘嚣的世界。
「这里有什么?古迹?金矿?还是……你叫我陪你来扫墓?」受不了凌伟辰卖关子的缄默,韩蕊故意乱问一通。
凌伟辰愣了一下,不由得啼笑皆非。
「真会破坏气氛!我再怎么没神经,也不至于带女朋友到墓地约会。」
「那究竟上山做什么?干嘛神神秘秘不说清楚?」韩蕊实在不喜欢敌暗我明的处境。凌伟辰愈来愈难应付,万一又要怪招要她接,她可没把握全身而退。
「就快到了,再等一会儿答案自然分晓。」凌伟辰瞟她一眼,似乎看出她的不安,又笑着补充:「放轻松,我没替妳投保,不会骗妳到山上谋财害命。」
「我很轻松啊!我不知道有多轻松--」她欲盖弥彰,脸上明摆着严阵以待。
一会儿,迎面出现一座长桥,桥头有保全岗哨,检查过凌伟辰出示的证件才放行。
通过长桥,一片被绿意环抱的广阔盆地映入眼帘,一批独门独院的别墅式华宅座落其间,占地有大有小,楼高两层或三层,外观大异其趣,却同样典雅气派。
「啊!是社区。」韩蕊恍然大悟,瞥见保全巡逻车穿行过巷道。
「对。这里是购地委建并统一管理的社区,不是墓地。」凌伟辰不忘打趣。
「一线之隔而已。给活人住叫社区,给死人住就叫墓地。」警备森严的高级社区竟被韩蕊拿来与墓地相比,丝毫不怕犯忌。
「说的也是。生死不过一线之隔,只要活得快乐,死得安心,无论在线的哪一边都了无遗憾。」没想到凌伟辰亦百无禁忌,有感而发。
蓦地,一种新的不安攫获住韩蕊。
凌伟辰--该不会是要带她回家见父母吧?
假如是,这对韩姿算是天大的好消息;对她,却只有惶恐。鱼目混珠骗凌伟辰乃情势所逼,但她不想罪加一等,不想连他的父母都骗。
她瞄向凌伟辰,迟疑着要不要问明状况,跑车却已驶入一座华宅,在院子停下。
「欢迎光临我未来的家,妳是第一位客人。」凌伟辰宣布谜底。
「家?这里像末完成的作品,不像能住的样子。」韩蕊游目四顾,满脸狐疑。
楼高三层的华宅仅有外壳,内部一件家具也没有。宽敞的院落除了铺一条石板车道,便是杂草丛生。
眼前根本是栋空屋,肯定见不到凌伟辰的父母,害她瞎紧张一场。
「所以我说是『未来』的家呀。我现在仍跟父母同住,等这儿装潢好,我才会搬来,才有自己的家。」凌伟辰偕同韩蕊下车,并笑着说明。
「那你怎么现在找我来?请人来空屋并不是好的待客之道喔。」
「就是要现在来才好……妳觉得屋里该怎么布置?院子该种什么花草?」
「你问我?我又不是室内或园艺设计师,没办法给你好的意见。」韩蕊大感意外,第一个反应是回避,不愿过度涉入凌伟辰的生活。
「只要住的人本身觉得舒适愉快,就算奇形怪状也无所谓……说吧,假设妳是屋主,妳会怎么做?」
「首先,我会把围墙拆掉--」既然他无所谓,她也就随便说说喽。
「这道围墙砌得不美吗?」凌伟辰的脸色很平静,瞧不出有受到惊吓的样子。
「围墙代表自我保护意识,意谓着不愿与外界沟通、不愿融入新的环境。把围墙拆掉,人封闭的心才能向外伸展,才不会变得视野狭窄、精神贫乏。」
「一般来说,建围墙是为了保护家园,防止盗贼入侵。」凌伟辰讨论似地接口。
「区区一堵墙,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况且这个社区警戒森严,有墙反而显得累赘,还是拆掉比较好。」韩蕊掰得挺像一回事,心里却暗暗对围墙说抱歉。
这墙确实十分美观,若拆掉,还满可惜的。
「其它部分呢?妳打算怎么弄?」
「我会在院子里种满香草,把院子变成香草花园。」总不能连房子也叫凌伟辰拆掉吧,韩蕊开始提出比较实际的构想。
「妳是指会发出香味的花草吗?像玫块、茉莉之类?」凌伟辰进一步间。
「还有百合、波斯菊、熏衣草、迷迭香、薄菏、铃兰、月桂、风信子等等,不但可以观赏,还可以闻香气,有的甚至能加在饮料、点心或菜中食用,让视觉、嗅觉及味觉都享受到自然风味。」
「拿叶子或花瓣装饰杯盘,或者把整株花草插在瓶中也不错。」凌伟辰兴匆匆地插嘴,一副被激发出灵感的模样。
「我正准备这么做。我要在一进门的地方摆只大花瓶,插满从院子采下的香草。」韩蕊推门进入屋内,视线落在玄关处,宛如那儿已花团锦簇。
「还有呢?」见韩蕊静静环视屋内,凌伟辰出声催促。
既然凌伟辰还要听她胡诌,就再奉送几句吧。
「屋里的墙要全刷成粉紫色,窗帘要全用粉黄色,家具要全用木制品……喔!院子里还得种树,一棵枝叶茂盛又高又大的树,夏天可以坐在树下乘凉。」
「没问题。那样的树要种几棵都可以。」凌伟辰当下允诺。
「不,只能种一棵。」韩蕊正经八百说出她的坚持。
「一棵?真的只能种一棵?」凌伟辰怪怪地扭着嘴唇,像是强忍住笑。
「就是要一棵才特别。那棵树就是这个地标,以后客人来访,只要看见一棵大树就晓得找对门了……好啦!这就是我的设计。不过,你才是屋主,一切得照你的想法做,所以你可以把我说的都忘掉。」韩蕊潇洒地把手朝空中一挥,游戏结束。
「只要嫁给我,妳就是屋主了。」不料,凌伟辰语出惊人。
「嫁、嫁给你?!」韩蕊顿时圆睁双目,短短一句话问得结结巴巴。
「是的,我在向妳求婚。」
「会不会……会不会……太快了?」忽然感到有些愧疚,不禁出言提醒凌伟辰再考虑。
「对我父母来说这一点也不算快,他们一直希望我快点成家,快点负起传宗接代的责任。」凌伟辰缓缓说着,话里的含意却有如千斤压顶。
「你结婚只是为了名正言顺生小孩?」惊愕,是韩蕊此刻唯一的感觉。
「不然结婚还有什么意义?虽然我身边围绕着许多女人,却都是为了我的财富而来。假如我不姓凌,女人的热情就会消失,我早就认清真爱对我而言是项奢求。」
凌伟辰根本不了解自己本身的魅力!不过,现在不是争辩论那点的时机。
「包括我吗?你认为我也是为了你的财富而来?」韩蕊寻求答案。
「没有例外,每个女人都一样。」凌伟辰毫不迟疑,千真万确已看透韩姿。
「既然每个女人都一样,你大可随便娶一个,何必选中我?」依韩姿的性格,这时应该会恼羞成怒才对。
「凌家的媳妇是不能随便娶的,必须相貌耀眼、处事圆融,有能力当个杰出的女主人,永远不会让丈夫没面子。妳比别的女人合条件,最适合当我的妻子。」
「你把妻子说得像一件道具,一件既要繁殖后代,又要装点门面烘托丈夫的道具。」韩蕊拧起双眉,完全不能苟同凌伟辰从现实面去择偶的作法。
而且,永远不会让丈夫没面子这项令人存疑,一旦婚后韩姿搞外遇的话。
「妳的答案呢?好,还是不好?」凌伟辰不受她拧眉的影响,气定神闲切入正题。
这该由韩姿来回答,她已经涉入太多,不能连婚嫁大事都越俎代庖。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愿意当道具。我需要考虑。」韩蕊以置身事外的淡漠说。
第三章
几个钟头之后,他们坐在韩姿家的客厅中,边喝咖啡边听音乐。
他们刚用过晚饭。这是韩蕊第二次为凌伟辰下厨。之前凌伟辰提过几次想再品尝她的手艺,她却百般推拖,直到今晚才实现他的愿望。
作饭给凌伟辰吃很麻烦。韩姿从不开伙,冰箱里向来只放几瓶饮料,因此韩蕊必须特地去买菜。为了这顿饭,凌伟辰还陪她上超市。不过,撇开麻烦不谈,她作的饭菜对凌伟辰似乎有种神奇的功效,能让他放松心情,分外愉快。这,多少激起她的成就感。
此刻,凌伟辰的脸庞漾着笑容,手指随音乐在腿上轻轻打拍子。此刻,凌伟辰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像有一股温暖正缓缓从内在泌出。
呃……不可能。凌伟辰视婚姻如商场交易,他根本不爱韩姿,也不可能爱上任何女人,他的内在刚硬如石,哪会有温暖。
「令你开口求婚的关键是什么?」求婚的情景迅速返回脑际,自动帮韩姿追根究柢。这算不算鸡婆?
「我讲过啦,因为妳符合做凌家媳妇的条件。」凌伟辰耐性地提醒。
「符合条件的女人一堆,这种讲法不具说服力。」韩蕊并非在长他人志气,而是愈思考愈觉得怪怪的。
「当然还有别的女人符合条件,可是,没有一个女人作菜作得像妳这么好。我家有个传统,妻子一定要非常会作菜。」
传统?韩姿就靠它雀屏中选?这,该不是招架不住,临时发明的托辞吧?
「家世背景呢?豪门都很看重联姻对象的家世背景,这是另一项固有的传统,为什么你没把这列为择妻要件?」韩蕊又提出合理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