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可真是会跳舞呀!我看底下那群男人被妳迷成那样,想必妳当初也是这样迷住我表哥的吧?」高如娇又继续往下说,「妳光是那双脚上功夫,就已经把男人迷得欲仙欲死了,那妳的床上功夫岂不更厉害?瞧妳们家那个老鸨嬷嬷那副精明能干的模样,想必她一定把妳调教得很好,不然妳是凭什么当上红牌的?妓女除了靠肉体赚钱,还能有什么其它真本事呢?」她愈说愈溜,几乎恨不得可以用话戳死眼前这该死之人,都是她把表哥迷成那样,表哥才会不要她的。
童咏瑷平静地看着眼前这怀着恨意,几欲要喷火的美丽女子。高如娇也算是个美人,再加上后天的调教,气质更是出众,可惜对徐靖的爱,让她蒙蔽了双眼,恨更让她失去了理智,所以现在她心中才会只剩下满腔的怨与恨。
「我就说嘛,什么人就该回到什么样的地方去,我想妳心理应该很感谢我把妳送回红花院吧?毕竟那才是妳该待的地方。」高如娇说完还得意地掩嘴呵呵笑。
「原来是妳暗中搞得鬼!」童咏瑷愤愤地看着高如娇神气的模样,她早就怀疑是她,但没想到她竟敢如此大胆地向她承认!
「哈哈哈!只是送一个妓女回妓院而已,不需如此大惊小怪。如果妳歇息够了,就赶快下去表演吧,我看底下那帮男人,对妳可是如痴如狂呢!」高如娇回身,高傲地离开了厢房。
她按捺住心中不断攀升的怒气,直盯着高如娇离去的方向,但碍于目前的身分,她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继续下楼表演。
当童咏瑷缓缓从楼上下来时,大厅角落有个不起眼的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张他想念了十几年的脸。
那张同他母亲当年一模一样,如同一个模子刻出的脸!童进讶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然他不晓得为什么失散十多年的妹妹会沦落至此,不过他相信他能够在十几年后再次见到妹妹,一定是老天爷给他的最大恩赐。
激动狂喜的童进本原要趋前相认,但又害怕吓着了妹妹,毕竟当年她才五岁,还是个天真无知的可爱小妹妹,童家庄的事她还记得多少呢?
「镇国大将军大驾光临,老夫现在才发现,真是失敬失敬!」相国高焕俞端着酒杯,向站在一角的人敬酒。
镇国大将军童进,与他的侄子徐靖是在同一名老师门下习武,两人同窗十载,感情自是深厚。最近这二位大将军皆逐渐获得当今皇上重用,所以许多人纷纷争着要与这二位大红人交好。
但童进个性随和,对谁都好,可也没见他与谁特别亲近;而他的侄子徐靖,则是孤僻成性,不擅与人交际。
两人虽是出自同一师门,但性格差异却极大。
「相国今日贵客盈门,区区一个童某,相国不必太过在意。」童进说着,眼光还是看着场内表演的童咏瑷。
「呵呵,将军也好有雅致,喜欢看这些表演的东西。」高焕俞笑道。
场内童咏瑷的眼神正好转到角落这一角,她礼貌性地一笑后,迅速别开眼。
「这女子不愧是百花大会的花魁,真是美丽啊!」看得高焕俞心神也荡漾了起来。如娇的生母死得早,这些年来他一直碍于如娇的存在,迟迟未能纳妾,但身体上的忠实反应,在在说明了他还是个有需求的男人。
童进瞄了眼身旁的高焕俞,眼中闪着不屑。
那是我妹妹,你别妄想了,糟老头!
「可是听说她至今都还没有接过客,上门的寻欢客都被她所伤。」高焕俞收起遐想地说道。真是可惜啊,这么美的姑娘竟然不接客,想必红花院的嬷嬷必定很头疼吧?
看着妹妹的脸,童进遥远的回忆又重回到脑海中……
当年他安顿好妹妹后,随即折回到童家庄,只见断垣残壁,童家庄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变成一座废墟,屋宅两旁躺着无数具死尸,死状凄惨恐怖,他到现在回想起,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他跑回家中,推开摇摇晃晃的木门,看见大厅内躺着三具尸体,其中两具正是爹与娘。
他尖叫着拔腿狂奔到尸首面前,泪湿了满脸。
爹和娘彼此相拥,就像平常一样的睡去,没有痛苦的表情,彷佛死亡只是踏上另一个旅程。
童进见状,伤心地伏在尸身上大哭。
他的哭声恰巧引来一群人的注意,他们是驻守当地的官兵,正巧在附近巡逻时,看见童家庄黑烟四起,所以前来查看,没想到整个童家庄已被山贼洗劫一空了。
「小弟弟,你别哭了。」谢鉴安慰他道。他是这群官兵的将领,看见童进伏在两具尸身上嚎啕大哭,猜测应是他的亲人,于是向前安慰。
童进哭得很伤心,还不断抽噎着。
「你还有别的亲人吗?」谢鉴问道。他之前已命手下去附近找寻是否还有幸存者了,但据回报,这帮山贼手段凶残,除了眼前这个小弟弟外,已无其他幸存者了。
他点点头,带着谢鉴来到刚刚带妹妹躲藏的地方,可是找了许久,却都没有见着妹妹小小的身影,他大声叫着妹妹的名字,却始终没有人应答。
他愈喊愈紧张,不断四处搜寻着。
谢鉴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留有几个清晰可辨的脚印,研判这位小弟的妹妹应该是被山贼给抓走了。
童进大慌,妹妹竟然被山贼给抓走了!
双亲已亡,唯一的妹妹又被山贼抓走,童进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眼泪只是不停地流着。怎么办?他答应了爹娘会好好照顾妹妹的,现在妹妹竟然不见了,该叫他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童进整个人彷佛失了魂,连谢鉴接下来的问话,他都无法反应,只觉眼前一片茫然。
谢鉴见童进遭遇如此不幸,不禁心生怜悯,不仅带童进埋葬好他的双亲,还将他带回照顾。
谢鉴是名武将,四十多岁,还没成过亲,膝下也无子,于是他把童进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教导,不仅将自身的功夫全传给他,更拿出半生的积蓄让他去同老师学习更正统的武艺。
童进资质极佳,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在沙场上立下无数功劳,深得皇上喜爱,故特封他为镇国大将军,与同窗好友徐靖齐名。
在飞黄腾达后,童进并没有忘本,仍对待谢鉴为父亲般,每日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另一方面,他也积极的四处派人打听妹妹童咏瑷的下落,可惜十多年来,始终是音讯全无。
如今妹妹就出现在他眼前,他看着眼前那花容般的样貌,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会让她受半点苦了。
第八章
夜里,一顶四人大轿抬来了个客人停在红花院门口,赵嬷嬷虽没见过这名客人,但看来头不小,也不敢怠慢,赶紧叫出姑娘们好生伺候着。
客人皱眉,一把推开倒软在他身上的姑娘,由怀里拿出两锭金子,指名要见红牌红儿。赵嬷嬷见客人出手这么阔气,立即带客人前往红儿的房间。
待酒食摆放整齐后,童咏瑷坐在一角轻轻抚着琴,缓缓扬着轻柔的音律。
曲毕,她站起身,坐在桌前请客人用餐。
「公子,请用膳。」
客人激动地抓着她的手。
「小姐!是我,我是小玉!」客人轻扯一下帽檐,一头长发直泻而下。
小玉露出圆润的脸庞,脸上带着笑。
「小玉?妳怎么会装扮成这样来这里?」童咏瑷见真的是小玉,心里是又惊又喜。
「是徐总管叫我来的。那日总管接到家中出事急忙赶回家后,发现家中并无急事,才惊觉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于是又匆匆折回将军府,却发现只剩我一人昏倒在凉亭内,不见小姐及婆婆。在多日打听后,才知道红花院的头号红牌竟然是小姐,总管心想,如果上红花院要人,岂不丢了将军府的脸,于是先派小玉来告知小姐,明日寅时会有人来接小姐及婆婆离开,请小姐勿忧。」小玉兴奋得拉住童咏瑷的双手,能再见到小姐真是太好了。
童咏瑷听完后露出安心的笑,总算她连日来的猜测是正确的。
「对了,这是将军要给您的信,几天前收到的,总管怕小姐担心将军的安危,所以叫我先送来给小姐。还有,总管怕将军在前线担心小姐的安危,所以并没有把小姐失踪一事报告将军,他说希望小姐能谅解。」小玉从怀里恭敬地拿出一只绣得十分精致的锦盒交给童咏瑷。
童咏瑷接过锦盒,心中流过一股暖流,手指轻轻抚过锦盒,思念的心情终于化成眼泪落下。
「小姐别哭!」小玉赶紧掏出手绢替童咏瑷拭泪。「听总管说,将军他们这次如果突袭成功,很有机会大获全胜,到时小姐就能与将军团聚了。」
童咏瑷听了后,微微放心了些。
但心思一转,他凯旋归来后呢?就能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吗?只怕功上加功,更加大两人的悬殊身分。
望着小玉开怀的脸,她只能轻皱眉苦笑。
隔日一早,童咏瑷便告知瞎眼婆婆与柳小春今晚寅时将军府的人要接她们离开的消息。
柳小春听到消息后,感激得痛哭流涕,又是磕头、又是感谢的,嘴里还喃喃地念着,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接着大伙便各自回房打包简单的行李,待时辰一到再到童咏瑷房内会合。
童咏瑷静坐在房内桌前,手轻抚着锦盒,她并没有立刻把锦盒拆开,她想等回到将军府后,再到莲池边看着他写给她的信。
信中一定有很多他想对她说的话,她要一一刻记在心里,当作永久的回忆,等他归来时,她再将她内心的思念一一跟他倾诉。
突然一阵风吹熄房内的蜡烛,难道是将军府的人来了吗?
一双手从后紧紧抱着她。
感觉不对劲!
男人沉重的呼吸及混浊的气息充满着她的鼻间,令她恶心想吐。
她直觉想反抗,「是谁?」她大叫着,却无力从这蛮力中挣脱。
「是我呀!」一个男声自背后传来。
赵大!
童咏瑷被压在桌上,瞪大了眼,一时间忘了挣扎。
「赵大,你在做什么?还不赶快放开我,否则我等会告诉嬷嬷,有你好受的!」她知道赵嬷嬷向来宠溺独子赵大,但红花院内还是有红花院内的规矩,赵嬷嬷严格规定保镳及男仆等一律不准对院内的小姐出手,如有犯者,废去一腿一手,丢出红花院外。之前赵大好色,企图染指院内的小姐,结果被赵嬷嬷发现后打个半死,并囚禁一星期以示惩罚。
难道赵大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无视赵嬷嬷的惩罚,胆敢非礼她?
「随妳去说吧,不过妳等会就要离开红花院了,怕是也没机会说了。嘿嘿,我之前就好想跟妳来这么一下,但我娘就是不准,还扬言如果我敢,就要把我打成残废,并且丢出红花院外。我忍了这么久,总算让我逮到机会了,小美人儿,我看妳就合作点,咱们俩快活一下,我保证会让妳欲仙欲死。」赵大说完,还伸出舌头舔着童咏瑷白嫩的颈子。
「是谁同你说的?」她心里已隐约猜到了,但还是决定问个明白。
「是谁说的呀?就是我的老相好小春呀!她还说妳真是好拐呢,只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可以把妳骗得团团转了。」说完,他粗鲁地把原本背向他的童咏瑷翻了身,继续紧压在桌上,一手兴奋不已的拉高她身上的裙襬。
柳小春!
她真是后悔没有听嬿姐姐的话,竟把柳小春的装模作样当作是真可怜,不但起了同情,还好心的告诉她要离开红花院的消息。
「放开我,赵大!」童咏瑷狂叫着,她想抽出藏在腰间的匕首,却因赵大的蛮力惊人,她根本没有力气挣开他。
随着赵大愈来愈兴奋,喷在她脸上的热气也愈来愈热,喘息声也愈来愈混浊,她只能扯着喉咙狂喊着,希望有人能听见她的求救,进来阻止这一切。
趟大根本不理她,下半身肿胀的欲望已经快等不及了,他急切地想要占有她,就任她去叫吧,反正这种时候,红花院前厅正热闹着呢,谁也不会注意到后厅的状况。
赵大一手正要扯开裤裆,另一手有些分心地微松开了些力道。
童咏瑷趁这时候反手拿起桌上的锦盒,然后猛力往赵大头上砸去。
锦盒厚重又结实,赵大被敲中脑门,闷哼一声瘫倒在地上。
「发生什么事了?」瞎眼婆婆摸着黑,一脸喘吁吁地跑进房内。
她正准备要到咏瑷房内等候时,正巧听见她的呼救声,于是急急忙忙地一路跑过来,途中还跌倒了好几次,摔得全身沾满灰尘,手肘应该也黑青了。
「没事。」童咏瑷重新点燃烛火,心仍狂跳不已,身上冷汗微湿了衣裳。
「怎么可能没事?我刚刚明明听见妳时呼救声了。」瞎眼婆婆正要往前一步,恰好踢到倒在地上的赵大。「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有个人倒在地上?」
「婆婆,小春出卖我们,她告诉赵大我们今晚要离开红花院的事,于是赵大起了色心,意图要非礼我,我一时情急,不小心砸伤了他。」
「呀?小春这人果然不可信,看来我们都被她给骗了!那趟大伤势如何?」瞎眼婆婆咒骂着,那婊子果然无情,竟然背信忘义!
童咏瑷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赵大,他的后脑正汩汩地流着血,她伸手一探,竟无半丝气息了。
童咏瑷心中一惊!
「婆婆,赵、赵大他死了!」她竟然失手杀死赵大!她坐倒在地上,楞住了。
瞎眼婆婆也惊讶得张大了口。
一阵沉默后,瞎眼婆婆冷静地道:「妳先逃走吧,等风声过了,妳再想办法跟将军府联络,请他们帮妳。」
「可是婆婆……」
「别什么可不可是的了,杀人偿命,就算赵嬷嬷愿意饶妳一命,妳终究还是犯了法;更何况赵大是赵嬷嬷的独生子,她岂会这样轻易就放过妳!」
「可是……」
「别可是了,妳快逃,逃得愈远愈好,等风声过了再说。」瞎眼婆婆将童咏瑷推至后门。「婆婆这有张五十两银票妳先拿去,记得要逃得愈远愈好,知道吗?」瞎眼婆婆语重心长地道。千万别让他们找到妳啊!
「不行,要逃一起逃!」童咏瑷坚持道,握着婆婆的手硬是不放。
「我跟着妳只会连累妳,妳放心,我这把年纪了,赵嬷嬷不会对我怎样的。今夜子时前,妳一定要出长安城门,晚了,怕就出不去了,知道吗?快走!」她一把将童咏瑷推出后门,接着紧紧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