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软了。她喜欢他的笑容,自信十足却无丝毫霸气。暖暖地、和煦地,令她心生舒畅。
吴玉芙见她仍在沉思,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想“怎么会考虑这么久?”终于,她按耐不住。“纪岚,你到底怎么样?”声音听来急躁不安。
“成交。”只见纪岚一展笑颜,伸手向邵立夫。
邵立夫心中一宽,立即握紧她的手,喜孜孜地说道:“一言为定。”
“太好了!”吴玉芙高声欢呼。
吴玉芙松手后,拿出名片给纪岚。“明天星期天,你早上可以来我家一趟吗?大概九点半左右。我们先讨论一下大概的培训计划。”
他的目光直逼她的眼睛,等待她的回答。
她被他看得有点慌乱,但仍强自镇静地对他说道:“没问题,我会准时到。”
他满意地微笑,继而转头对吴玉芙。“小芙,谢谢你的帮忙,改天我请你吃披萨。”
“好。”她开心地咧嘴大笑。“可是别忘记,我要海鲜口味而且是薄皮、Double起司的。”
“没见过这么爱吃披萨的人。”纪岚想着,忍不住偷偷地捶她一拳。
吴玉芙完全明白纪岚想些什么,立即给她一双大白眼。
而邵立夫看着她们眉来眼去的模样,心中又嫉妒又羡慕。“学生时代,我也曾拥有这般交心的朋友。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便能知晓自己想些什么,准备做什么。但,一入社会就什么都变了。”他想着想着,脸上的神情也渐渐暗了下来。
纪岚和吴玉芙见状,转头交换一个纳闷的眼神。“怎么回事?”
待两人再回头望向邵立夫时,他已再度展开笑颜,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她们俩的错觉。
只听得他开口道:“那我走了。”继而对着纪岚轻语:“纪小姐……”
“叫我纪岚就行了。”纪岚抢答。
他又笑了。
“这男人怎么如此爱笑?”纪岚想。更该死的是她竟然喜欢他的笑容。
“纪岚,”他嘴角仍带着笑意地称呼着。“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她点了点头。
邵立夫转身走向大门,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转弯的地方。
吴玉芙拍拍纪岚的肩头,收起笑脸正经地说道:“说真格的,你刚开始为什么不肯答应帮忙?”
“我和他们素昧平生,为什么要帮忙?”她一脸的理直气壮。
“邵立夫愿意给你二十五万元酬金呢,你当时为什么还是不肯答应呢?”吴玉芙仍是一头雾水。
“拜托,金钱又不是万能。”她一脸的不耐。“况且那只是无聊的意气之争,你不觉得他们这个主意很像白老鼠的实验吗?”
吴玉芙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你最后为何又答应呢?白老鼠小姐!”
纪岚瞪她一眼,想到自己真成了白老鼠,也忍俊不禁。
“一百万的确是笔大钱,我若想尽快完成梦想,的确需要它。”纪岚止住了笑,认真说着。
“而你还冲动地把钱往外推。”她忍不住轻斥。
“我哪里想那么多。”纪岚无辜地辩解。
“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你真的觉得模特儿是‘取悦大众的丑角’?”吴玉芙一脸疑惑。
“其实我不是指模特儿这个行业,而是……”纪岚沉吟一会儿,想着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一个人一旦出了名,大众便很容易将关心的焦点指向她的私生活,而媒体也争相捕风捉影地报导。于是,这些蜚短流长便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你说这不是丑角吗?”
吴玉芙思量她的话,内心颇赞成,但……
“事情本来就有正负两面。你不能只看它不好的地方。想想看,被人盲目地崇拜,不是件很新鲜、过瘾的事情吗?”她脸上充斥沉醉之情。
纪岚看出个中端倪。“难怪你要来天堂鸟当总机,原来早就居心叵测了。啊!”她惊叫。“你这呆瓜,刚刚你该暗示我推荐你当‘白老鼠’的。”她一脸懊恼。
“我?”她伸手指着自己。“别闹了,你存心让邵立夫输掉这场赌局。”
“为什么你当白老鼠就会让邵立夫……”她顿了一下,迟疑地问道:“是邵、立、夫,没错吧?”
吴玉芙点点头。
“难道我参与他就会赢?”她不明白。
吴玉芙斩钉截铁地说道:“没错!你见过身高一五五的模特儿吗?况且,我的长相太平凡了。而你,身高虽然只有一六三,但你长得很可爱,笑起来又甜,虽然举止粗鲁些,但我相信邵立夫一定有办法把你调教得女人味十足,颠倒众生,而赢得赌注。”
“瞧你说得煞有其事,怎么以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优点。而且你太妄自菲薄了,你不觉得自己娇小玲珑,还有一头如云的乌黑秀发、纤细匀称的四肢,你才真的惹人怜爱。”
“还有更好的理由吗?”吴玉芙见她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地赞美自己,忍不住追问道。
“你还忘记我圆滚滚的身段。你见过这么胖的模特儿吗?所以,”她有力地下结论。邵立夫必输无疑。
吴玉芙不苟同地摇摇头。
“纪岚,邵立夫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他在模特儿界虽然时间不长,却迅速声名大噪。除了优秀的摄影技巧外,还有独特的风格,他抓住了模特儿的潜在特质,所以他的作品总会令人惊艳。”
“因此你认为他会赢得赌局?”纪岚提出疑问。
“这只是原因之一。”吴玉芙肯定说道。
“是吗?和他打赌的人不是得过奖,应该蛮有实力吧!”她偏头想了想。
“张海成的化妆技术的确不差,也得过‘最佳造型创意奖’,他的风格属于前卫派、走时代流行尖端,而且他用色大胆,往往令人眼睛一亮而眩惑其中。”
“所以,他未必会输嘛!”
“不,我还没说完。”吴玉芙继续说明。“但是他的作品在多看几次之后,你会发现,无论是谁到了他手中全都成了一个样,美丽动人而且风情万种,但却因此抹杀了模特儿。”
“你说得我迷迷糊糊的,请说得简单点,别扯那些专业知识,听得我头好痛。”纪岚揉着太阳穴,一脸苦闷。
“拜托,我已说得这么简单,你怎会听不懂呢?况且我一句专业术语都没说,你真是笨得可以!”
“好,我笨,行了吧!”她懒得再争辩。“反正你已看准邵立夫会赢就是了。而我,”她指着自己。“我才不管他赢或输,反正我都可以赚到一百万。”
吴玉芙闻言一惊。“不行,你一定要好好和邵立夫合作赢得这场赌局。”
“为什么?”纪岚疑惑地盯着她。
“反正你不能让邵立夫输。”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是赢或输,干吴玉芙什么事?纪岚想。
“喂,你不觉得这是个减肥的好时机吗?”吴玉芙态度一变,一本正经地说道:“自从你去卜奇屋后胖了多少?难道你不想瘦回去?以前的你,身材可是玲珑有致。”
“哦!”纪岚哼了一声。
这倒是真的。在她还没去卜奇屋之前,不……是在她还没迷上西点前,她的确较现在苗条许多。都怪唐绍荣,他的西点做得太好吃了,让她一吃便上了瘾,自此陷入难以自拔的深渊。
“现在你老是穿宽松的T恤、牛仔裤,难道你不想念衣橱里那些合身的美丽衣裳吗?”吴玉芙仍意犹未尽地说道。
“也还好啦!”她边看边拉拉自己身上的T恤。“这些衣服穿来挺舒服的,完全没有束缚。我动作这么粗鲁,也不用担心。”她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吴玉芙很担心,纪岚可能真的会让邵立夫输了赌局。虽然她对他的能力深具信心。
更何况,纪岚的脾气硬得很。万一她心一横,邵立夫真会被整得惨兮兮。但她该怎么说服纪岚呢?她可不想让她的偶像败在张海成的手中。啊!对了,张海成。
她不动声色地试探:“你有发现张海成离开时,看了你一眼吗?”
“张海成?长得矮矮肥肥、一脸猪相,和邵立夫打赌的那个猥琐男人?”
吴玉芙瞧纪岚说得如此不屑,看来不需多费唇舌,便能激起纪岚同仇敌忾之心,进而和邵立夫好好配合,赢得赌局。
“猥琐”,她还形容得真是贴切,吴玉芙在心中想着。
纪岚想起那一眼心中就忍不住想发火。
她忿道:“我当然记得他一副好像我长得无可救药似的表情、眼神,也不看看自己脑满肠肥的模样。”
“所以,你难道不想让他刮目相看,挫挫他的锐气。”
“哦!”纪岚恍然明白。“说来说去还是希望我能乖乖的和邵立夫合作,帮他赢得赌局。”她忍不住伸手抓住吴玉芙的领子,语带威胁。“老实说,你暗恋人家多久了?”
只见吴玉芙脸上泛起一片潮红,有着少女的娇羞。
纪岚则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姿态。“你这笨瓜,既然暗恋人家就该自告奋勇当‘白老鼠’。”她松手,放开吴玉芙。“你没听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那还用你来告诉我?”她给纪岚一个大白眼,脸上的红晕已退。“你知道有多少人喜欢邵立夫吗?”
纪岚耸耸肩。“我不知道。”
“只要与他合作过的模特儿都喜欢他,希望成为他的女友,甚至妻子。”
“你太夸张了,瞧你把他说得好像梅尔吉勃逊一般。”
“他的确不帅,但你不能否认他有一种特殊气质非常吸引人,最令人佩服的是,有这么多美女对他投怀送抱,他却不心动,总是与她们保持距离。”
“嗯,这么说来,他好像是个不错的人。”她沉吟一会儿。“也许他早就有女友了。”
“不,没有。他唯一的绯闻就是……”吴玉芙瞄了一眼身后的办公室,然后靠向纪岚耳边轻语:“陆曼君。”
“陆曼君?她是谁?”纪岚嗓音不变。
吴玉芙急得立刻捣住她的嘴。“你一定得这么大声吗?想害我被炒鱿鱼啊?”
纪岚拨开吴玉芙的手。“我哪里大声了。”她无辜地辩解。
吴玉芙拳头紧皱,真想拿块撒隆巴斯把纪岚的嘴封起来。
她催促着纪岚。“三百元给你,赶快回卜奇屋。送披萨送这么久,唐绍荣可能以为你出事了。”
“我才不管他呢!他竟敢在我的华健录音带上动手脚,我要很慢才回去,看他能怎么样。而且你还没告诉我陆曼君是谁?”
吴玉芙翻翻白眼,她怎么会有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朋友?
“我们到学校再说,你快点回去啦!”她已受不了地从柜台走出,急急将纪岚往外推。
“你最无聊了,”她啐骂。“每次话都不一次说完,爱吊人胃口。你别推,我回去就是了。”
吴玉芙这才放手。
“学校见。”她急忙说道。
“学校见。”纪岚说得不情不愿。瞧她那样子,好像我是扫把星似的,她在心里嘀咕着。不过,陆曼君到底是谁?
她带着疑惑,离开天堂鸟经纪公司。
第二章
纪岚以时速三十公里的车速悠哉悠哉地骑回卜奇屋。
这回,没再听着WalkMan沿路唱歌,她脑袋里正忙碌地转着赌局的事。
她向来对情感不是很敏锐而且慢半拍。
记得她第一次离家住校,同寝室的同学第一夜皆因思乡病而痛哭,唯独她没事,但瞧大伙哭得柔肠寸断,她为自己的冷血而惭愧不已。
竟外的是,一个星期后的沁凉夜晚,她若有所思地站在宿舍天台上,泪水不自觉地汨汨而下,远处火车呼啸而过,她好想回到父母身旁。
当然,她不能率性而行,只能望着满天星斗,期盼假日尽快来到。
而现在的她亦处于同样情况。想到一百万,她心中的狂喜,愈涨愈高、愈涨愈高,几乎就要蹦跳出来。
想想,金氏记录上记载:
纪岚,十九岁。
世界上最年轻的百万富婆。
嘻嘻嘻,她忍不住在心中窃笑。“金氏记录”,她在心中咏叹,真是过瘾。
而她差点将它推拒门外。幸好小芙提醒了她,否则她真的会因与一百万失之交臂而懊悔不已。
只是,陆曼君究竟是谁?还有邵立夫,听小芙把他形容得宛如圣人,倒勾起她的好奇心,他究竟有何种魅力能让女人,而且是美丽的女人趋之若骛。
她对他的笑容倒是颇欣赏的,甚至有点着迷。
不知不觉,她回到了卜奇屋。
这一间座落在敦化南路和忠孝东路巷道里的小店。
卜奇屋贩售各类西点、蛋糕、披萨和咖啡。尤其是西点,在老板唐绍荣的巧思下,总是不断地推陈出新,制作出各种新式口味、造型丰富多变的小西点,令人食之难忘。
当初,纪岚误打误撞地在巷弄间看见卜奇屋,乍见的第一眼,她就爱上它了。那时——
卜奇屋座落于绿意盎然的老榕树下,明亮耀眼的金光透过枝叶隙缝迤洒入屋。
它,是一间玻璃屋。
除了吧台背后的橱柜、厨房之外,四周全是由落地玻璃门窗围成的圆状空间。树影、光柱错落参差屋中,让纪岚不由自主地爱上它。
门上悬着一串风铃,质材亦是玻璃。它迎风而飘,叮叮咚咚的声音串成悦耳的乐曲,牵引纪岚朝它而去。
她推门而入,扑鼻而来的是混着咖啡和奶油的香甜味道,令她全身酥软。吧台上空无一人,三五成群的客人高声谈笑,唱机中的弦乐声弥漫室内。
忽然,一位蓄平头、面上线条刚硬的男子,自吧台旁的门后现身。
他形色匆忙地看了纪岚一眼,便拿出便条纸和笔,匆忙道:“写下你的简历和经验并注明联络方法,我会尽快和你联系。”说毕,他即转身没入门后。
纪岚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在说什么?怎么自己一个字也听不懂?
一会儿光景,他再次自门后出现,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披萨。
纪岚嗅着那股诱人香气,肚腹饥饿难耐。
他望一眼呆立的纪岚,劈头就说:“帮个忙。”他将披萨硬塞给纪岚,伸手一指。“送给坐在角落的那桌客人,谢谢。”
话声甫落,他又一溜烟地消失无踪。
纪岚只得依言将披萨送至客人跟前,望着香气四溢的披萨,她口水直咽。
谁知,她才刚送完披萨,那男人又端盘苹果派要她递送。
不知何故,她竟傻呼呼地任他支使,充当起Waiter,服务客人。
只听得那男子急急的使唤声。
一会儿,
“巧克力泡芙,穿红白格子衣服的那位客人。”
一下子,
“卡布基诺,打大哥大电话的那位仁兄。”
接着是,
“枫糖煎饼,书报架旁梳麻花辫的女子。”
而后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