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而已嘛!你真扫兴,非得这么快就把我拉回现实来,你才高兴吗?”张梦萍嘟着嘴,佯作生气状。
“是是是!算我对不起你,总可以了吧?”杨筱惠冲泡了一杯红茶递给她:“把这拿去三号桌,顺便问看看,她还有什么需要没有?”
“喔!”张梦萍端起杯子,一蹦一蹦地离开吧台。
望着张梦萍的背影,杨筱惠不禁感慨,既然老天设下另一番安排,一切就任凭缘分吧!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有——”葛芸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抬地继续调她未完成的酒。今天PUB生意出奇的好,大概是前些日子雨下得人心烦又发霉,所以趁着今天天气转晴,全部一窝蜂地钻出来透气吧?
“喏,一号桌的,端过去吧!”
葛芸把终于调好的酒端放在吧台上。为什么要说“终于”调好了呢?因为她居然没被在一旁的展杰的疲劳轰炸炸死,还能顺利将这杯酒完好地调出,这真不是一句佩服可了得的。
就为了上次的不告而别,他居然可以一连叨念了好几天,而且还是用相同的话。天!要不是她耐性极佳,早就一拳挥下去,让他纵使想开口都没法子办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有些男人要比女人来得呢嗦得多,像眼前的展杰便是个中翘楚。“你真的有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他还站在吧台外,端着酒杯,不肯离去。“一桌的客人已经等很久了,到时候他如果等得不耐烦,翻桌大闹,那可不关我的事!”她冷冷地警告他。
展杰的心她怎会不懂!只是……无论怎么样深刻的感情,都一样会变的,要相信天底下有不变的感情,不但是傻,而且还是无法面对现实的一种逃避心态。她已经厌倦这种不切实际的两性游戏,如果可以,她只想躲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背负这些情感的包袱。
“葛芸——”展杰匆匆去又匆匆回来。
“我知道你要讲什么,都念了几天了,你不会累吗?”葛芸不客气地打断展杰欲出口的话。
“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了。如果你还想在明天看到我,那就闭上你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你知道吗?我已经快被你轰成神经衰弱了!”她下了最后通牒。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面对这张令他心跳不规律的漂亮容颜,他就是气不起来。他又无奈、又落寞地摇摇头:“你能知道,那当然是最好的了……”
“别这样嘛!”看他落寞地低下头,她的心微微不忍。“你看窗户那边……”他顺着她的眼光移到窗户旁。
“看到那个女人没有?从一进来,她的眼光就一直跟随你,我想,她一定是你的仰慕者。快,去跟人家聊聊嘛!她一定期待很久了。”
葛芸抬起手对那女人招了招而那女人一见自己的行为被他人当场逮个正着,急忙低下头去。
“去吧!老板的工作就是要让每个踏进店里的客人都感到满意,不是吗?”展杰俊挺的容颜和一身现代雅痞的气质,很少人能躲得过像他这样一个男人的吸引。如果没有那么复杂的过去,她也很愿意给像他这样的男人呵护一辈子的;但…她闭上双眸,所有已经发生过一切,并不是一句“让它随风去”就真的能随风去的。世间一切就是这样的吧,纵使无奈,也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
展杰见她闭上眼睛,一副已不想再和他交谈的样子,于是乎他只好转身离开吧台。就算再不愿意,PUB还是要继续营业,所以交际、应酬这档的事,还是必要的。他迅速收起沮丧、落寞的心情,端起自己专门用于交际、应酬的酒杯,虽然有些勉强,但唇边依然荡漾着动人、心弦的笑意,风度翩翩地走近窗户边那位仰慕地张着一张嘴,半天合不起来的女人身旁。
才短短的几天,杨筱惠已经开始想念宋宇了,虽然她极力否定并排除这个事实。不知道前几天没营业时,他是不是也有来过?若是看到店没营业,他会不会……唉呀!怎么满脑子都是他呢?他有没有来关我什么事?干嘛替他操那么多心呢?真是无聊!但他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来了呢?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我要不要打个电话到他公司问问看?也算是朋友嘛!互相关心一下也不为过呀!
不过,他会不会因此认为我很随便?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唉!还是等他自己出现好了。女孩子嘛,喔,不,是女人嘛,含蓄一点总没错……干嘛?我到底在干嘛呀?她喝了一口早已冷却的咖啡,苦涩的汁液由她的口中进入喉咙,直冲进可怜的胃里。
“好苦喔!”她不由得蹙起眉。
“既然那么苦何必喝呢?虐侍自己吗?”
“奇怪!要你管?”她接得干脆,也不管来者何人。“你这个人很奇怪耶……”待她抬起头看清来者时,所有欲出口的话语,全化成一句咕哝和着口水吞到肚子里去了。
“是吗?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奇怪了?”宋宇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杨筱惠的脸上忽地飞上两朵可爱的红晕。“你这个人都是这么无声无息地说冒出就冒出来的吗?吓死人不用偿命的啊!”
“冤枉啊!我坐在这儿已有一段时间了,而且我也叫过你,只是不知道你神游到哪去了,理都不理我……”他喜欢看她现在的样子又羞又怒。“现在反倒怪我?”
“本来就该怪你,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她及时煞住了口。开玩笑!怎么可以让他知道,她是因为想他而想得失神的呢!
“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怎么样?”他秉持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打算来个追根究底。
“哪会有怎么样?”她噘起唇,偏过头去轻哼了一声。
“筱惠,你前些日子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多天没营业?”他切入主题。他忐忑不安好几天的心,可是在看到“迎曦坊”打开大门,又开始营业后,才稍稍放下心来的。“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别跟我客气,知道吗?”
“没有所谓的困难,而我也不会跟你客气的。前些日子只是闷坏了,所以才一个人跑去东部隐居了几天;不过,现在一切又归于平静了,什么事都没有……”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谢谢你的关心。哦,对了!都来了那么久了,居然没给你倒水,想喝点什么呢?”她趁着倒水之余问道。
“谢谢了”他接过杨筱惠递来的水杯。“给我一壶热茶好了,对了!”
“茶叶不要放太多!”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我知道,怕晚上会睡不着嘛!”
宋宇笑了笑。“是啊!尤其是最近,睡眠对我来说,已经成了一种极为奢侈的事了。”
“怎么说?”她一头雾水地盯着他俊美的侧面发呆,一时之间,竟也忘了自己的手正在饮水机下冲茶,等意识到时,热水早已溢出,而她的手……
“天!你到底在干什么呀?”宋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进吧台内,捉起她的手便往冷水里放。“在想什么呢?真被你吓死了,还好不是很严重!”“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嘛!”她趁他不备,迅速收回自己的手。“吧台里面本来就是热水、烫水;刀啊、叉的,受点小伤,算不了什么的。”她无所谓地看着自己那双被烫红的手。“死不了的。”
“别什么事都那么无所谓,好吗?”他扳过杨筱惠的肩膀,让她无法不正视他。“你知道吗?你这种凡事都无所谓的个性,让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你知道吗?”
“别这样……”她试着挣脱他的禁锢。他炽热的眼光看得她心好乱好乱……“还有客人在耶!”
“别再逃避我了,好不好?”为了不让她逃脱,他不由得加重力道。
“好痛……”杨筱惠皱着眉,痛苦地低呼。
在意识到自己鲁莽的行为后,宋宇急忙放开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痛你的,没怎么样吧?”懊丧、悔恨的表情,同时出现在他那张充满歉意的脸庞上。
“算了!”她先与他保持一公尺的安全距离后,才挥了挥手道:“不过,说实在的,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学年轻小伙子一样冲动呢?”
如果不是离她太远,他一定会毫不考虑将她捉起来打屁股。他——宋宇,曾几何时失控过?开玩笑,想恼怒他,还得上山拜师,修行个几十年才可能有那个功力咧!但……她杨筱惠,这个可恶的女人!居然可以三番两次、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地让他失控,天啊!难道这就是上帝所设的游戏规则——“一物克一物”,谁都跑不掉?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了!”虽然气得牙痒痒的,但……他总算是个绅士,基本的礼貌还是必要的。
“我都说算了,你也别再道歉了;而且严格讲起来,你也没有错呀!算一算,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耶!”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笑容可掬,仿佛刚才的一切全没发生过。“吧台里面好挤喔!你可以出去了吗?通常客人是不能进到里面来的。”“喔!是……”宋宇尴尬地笑了笑连忙退了出去。待他坐定后,又不忘叮咛:“筱惠,答应我,往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以小心为前提,Ok?”
“往后我会更小心注意的,你放心好了。”杨筱惠顺从地点点头。“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说现在睡眠对你来说是种奢侈呢?”
刚才的不小心让她没得到答案,不过,她可是个好奇宝宝,既然问题都出来了,没解答,那可怎么行呢?
“最近常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无力感。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的关系吧!”宋宇轻扯嘴角,落寞地一笑。“已经好久了,沮丧的时候工作,伤心的时候工作,痛苦的时候工作,甚至连最高兴的时候也是在工作,这样的我究竟错过了些什么?感情?生活?还是自己?值得吗?”
“你想得太多了吧!人生不过就是如此,谁不都是这样过的。”她用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由下往上看他。“更何况你的人生、事业,一切的一切,现在都正值高峰期耶!如果连你都在感叹,那我们不就都该去自杀了?”
“没想到你安慰人的技巧,也挺高明的!经你这么一说,我似乎成了在无病呻吟……”
“我可没这个意思喔!不过,如果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杨筱惠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状。
“或许真该找个对象结婚了……”他喃喃道,音量虽小却足以让她听清楚。杨筱惠有些奇怪地碰碰自己的胸口,是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痛?为什么会有一股沉沉的感觉压住她?她不由得再次碰碰自己的心脏,这痛楚是心痛的感觉吗?因他的一句话,她心痛了?
“是啊!你年纪也有了,事业也有了,就差个贤内助而已。怎么,需要我帮忙介绍吗?”她言不由衷地笑了笑。有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好想哭?
“满不错的提议……”看着杨筱惠微微发红的眼眶,总算有所反应了!宋宇欣喜若狂地想。不过,为了大局着想,他依旧装成无所谓的样子。“是你认识的人我也比较放心,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喔……好……好啊……”
“怎么了?不舒服吗?”宋宇明知故问。
“不知道,不过,真的不太舒服……”心痛也算是种病吗?如果是,那她就真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呢!“大概是休了太久的假,逍遥惯了,一时之间,无法适应工作上的压力吧?”
真这么简单吗?他很想这么问她,但他聪明地选了一个更安全、且让人听了窝心的词汇。“工作固然重要,但身体也要顾呀!千万别因工作而坏了身子,划不来的。”
“我会注意的,谢谢你的关心!”杨筱惠真心地道谢。
已经好久了,她把自己当成工作的机器,若不是上回一时兴起,跑去东部,否则要她休假除非天塌了,要不然,她还是会照常营业的。此时此刻听到这么一句贴心的话,她还真差点没跪下来痛哭流涕,以表示她的感谢之意呢!
是她自我封闭太久的关系吗?不!她摇摇头,一个人不也独自过了那么久吗?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因为少了谁就怎么样的。地球依然在转,而日子也仍旧要过!以前之所以抱持着独身主义,主要是为了哀悼她唯一的爱——书凡。但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成长让她了解到,感情并不是一生中的唯一,而历练也让她明白,无论是怎么样深刻的感情都一样会变的,或许变得更深刻,或许变淡,也或许消失。说来有些无情,可却也是事实。
她一直以为她将这样终其一生到老。无情、无爱,也无所谓的伤心、难过。有的只是为生活而生活,为工作而工作的责任;但这个人——宋宇,他的出现竟然彻底改变了她原来的生活步调。心痛,这感觉是她自书凡死后就不曾再出现的情绪;而他,居然成功地让她再次感到心痛!这意谓着什么?她没勇气再想下去。“什么时候可以让我见到你要介绍给我的人?”宋宇满意地看着恍惚的杨筱惠。会不会太过分了?但如果不打铁趁热,难保到时不会功亏一篑!这个固执的小女人,不加点催化剂,她是不会醒的。
“啊?是啊!是要尽快安排你们见面才行哦!但是,我现在还没想到适合你的人选耶!要不然……等我想到了再通知你,好不好?”
好个拖延战术!不过也好,如果她真的介绍个女人出来搅和,那他还真是欲哭无泪呢!“这样也好,终生大事嘛!总是愈慎重愈好,你说是不是呀?”瞧他说得勉强的!臭男人!前一分钟不是还频频向我示意吗?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又迫不及待地想认识别的女人了?不过不平归不平,她还是堆着笑脸说:“是啊!婚姻大事耶!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放心好了,一切都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切都拜托你了,我们是说早点成家,也好了却辛苦扶养我长大成人的双亲,他们长久以来的心愿。”多么冠冕堂皇的说辞啊!宋宇自己讲得是感动极了,就不知听的人感觉怎么样?
“是啊!是啊!伯父、伯母一定会很高兴的,儿子终于想成家了嘛!我会尽快帮你介绍,不会让他们俩老和你等太久的。”虽然她百般不愿,不过,他都将双亲请出来了,若现在才说不帮忙,似乎又说不过去。真后悔刚才干嘛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落得现在是骑虎难下了,怪谁呀?